夹在指间的香烟已经燃出了一截长长的烟蒂,张书记依旧在思考着,最后还是陈扬提醒了他一声,“张书记,烟灰快掉了。”
  张书记回过神来,赶紧弹了弹烟灰,顺手把剩下那半截烟架在了烟灰缸上,朝陈扬笑了笑,问道:“陈扬同志,我这里有一封从龙门县寄过来的举报信,上面列举了一些关于你在龙门县‘礼仪小姐’评选活动中的经济问题,我想先听听看你对此有什么看法或者说你有什么需要申辩的?”
  张书记这番话说得很委婉,而陈扬也早猜到了一二,到这里除了经济问题还能有什么好事?
  他点点头,正色道:“张书记,既然您问到了,那么,我也可以很坦率的告诉您,在这次活动中,我的确是跟这次活动的赞助商之间发生了一些金钱上的纠葛。”
  张书记听完后,面色当即沉了下来,不过嘴里却只是“哦”了一声,目光如炬的看向了陈扬,显然是想听陈扬接下来会怎么说。如果陈扬真的违反了纪律,那么不管他跟项瑾是什么关系,自己也绝对不会心慈手软。
  “张书记,我手里有一份材料,上面记录有这次活动中一些赞助商私底下交到我手里的钱和实物。我统计了一下,加起来一共是三万零六千五百元。当然了,如果活动没被叫停的话,我想这个金额还将会大幅往上攀升。”
  张书记有些看不懂面前这个年轻人了,他愣了半晌正要发问时,陈扬却紧接着话锋一转道,“张书记,这笔钱经我手后现在已经全都转到了组委会账户里,至于实物,我也交给了文化局工会,准备做为局里国庆职工游园的奖品。所以,我并不认为自己收受了贿赂。当然,我的意思也不是说那些检举我的材料是在故意搬弄是非,群众们只不过是不了解具体情况而已。”
  陈扬好歹算是把话圆了回来,张书记也松了口气,看来自己之前的判断没错,国家培养出这么个燕大高材生不容易,栽在这几万块钱里那就太可惜了。他颔首笑道:“嗯,陈扬同志,你这么做很正确。可是做为一名党员干部,不管你的出发点是为了什么,但凡碰到有人主动行贿,你应该做的是断然拒绝,而不是收下来助长这股歪风邪气。”
  张书记说的这些是官面话,他心里其实也很清楚这里面的道道。
  陈扬泛起一丝苦笑,没有争辩,而是点点头表示了认同。同时也想起了邓爷爷的一句话,不管黑猫白猫,只要抓到老鼠就是好猫。却不知道自己能否也能算是只好猫?
  张书记接下来继续问道:“嗯,陈扬同志,除了以上这些,还有其他的吗?”
  陈扬怔了一怔,“您是指?”
  张书记看陈扬不解,便主动把话挑明了,“我想知道你跟龙门县西苑饭店的项瑾之间,是什么关系?另外,有人举报说你们俩通过活动大肆非法捞钱,是真的吗?”
  陈扬听完后哭笑不得,捞钱是没说错,可我那不是非法捞钱,而是合法赚到的。再说了,项瑾若是跟我翻了脸,我一个子儿都捞不着!
  “张书记,我想您误会了,我承认,我跟项小姐是很好的朋友,但是您要说我跟她合伙捞钱那我可不敢苟同。组委会跟西苑饭店签有合作协议,来往账目上也是清清楚楚的,这点我想你们很容易就能够调查清楚。至于我们选择西苑饭店做为合作伙伴,我主要想说两点。”
  说到这里,陈扬看了看张书记,发现对方一脸平静,才继续说道:“一是因为饭店离文化局很近,方便我们开展活动;第二个我们也是考虑到饭店里绝大多数员工都是文化局职工的亲属,我们必须要优先给予照顾。而这些,都是经过局党委开会讨论后一致通过的。当然了,我也不否认,在这次活动中,项小姐的确是赚了不少钱,但这完全是她付出了辛苦的劳动才获得的,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张书记听完后点点头,陈扬的解释至少能说得通,对他来说这就足够了。不管是对老领导还是对于强,他也算是有了个交代。老领导眼睛里是揉不进一粒沙子的,只要自己按原则办事,那么老领导绝不会二话。倒是省团委书记于强那儿就不大好说了,他那护短的性子省委大院里头哪个不晓。没错,电话里是说得挺好听的,什么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什么即便是团委下派的干部也不能搞特殊等等,可鬼才知道这家伙心里头是怎样想的。
  当然了,事后他也还是会让人去调查西苑饭店的账目,这是一个大的原则。虽然以他的经验,根本就不可能查出些什么来。这事说白了就一潜规则,只要不违反纪律,那么都是允许的。
  “好吧,陈扬同志,关于检举信的事儿接下来我们还会继续调查清楚的。我愿意相信你刚才所说的话,当然了,我也相信你是一个好同志。”顿了顿,张书记朝陈扬露出了一个和蔼的笑容,继续说道,“最近几天报纸上登的那些文章我也看了一些,我希望你千万不要有太多的心理负担,你要相信,是非曲直自在人心。”
  即使明知道张书记说的是场面上的话,但陈扬听了之后,心里仍不觉一暖。虽然他看上去跟平时没什么两样,但这些天来心里面所承受的压力是常人想象不到的。他同样也需要得到别人的理解。
  这时,张书记桌面上的电话响了起来,他朝陈扬示意了一下,就走过去接了。
  嗯了几声之后,张书记就把电话挂了,回过头看向了陈扬,“小陈,你的那位好朋友看来好像已经等不及咯。”
  谁?
  陈扬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后来瞧见张书记那似笑非笑的眼神时,才明白他说的是项瑾。心里暗吃一惊,原来这老狐狸早就猜到了我跟项瑾的关系,现在八成已经让人审过项瑾了,却还故意下了个套子让我钻,我真是太大意了。又想到自己前面口口声声的说跟项瑾只是好朋友关系,一时间脸庞有些发热起来。
  张书记调侃了一下陈扬,发觉好像不怎么符合身份,便赶紧朝门口方向摆了摆手,示意了一下,“嗯,你先下去吧。”
  陈扬站起来朝张书记有些尴尬的笑笑,“好的,张书记。”
  等陈扬径直走出办公室后,张书记才从抽屉里摸出来了一个录音机,取出里面的卡带塞进了一只信封里,嘴里嘟哝了一声,“哪天有空到省委,非得找那姓于的要回办公费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