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扬开着吉普车穿梭在京城的大街上,脑子里还在想着前面闵柔那两道怨毒的眼神,不觉如同吃了只苍蝇般的难受。
  要说这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要怪就只能怪闵柔自己撞枪口上了。像这种口子一定不能开,不然今后有的是他头疼的时候。
  而且,他的性格向来是要么不做,要做就一定要做到最好。至少要保证全力以赴。既然现在已经接下了经合区的重担,那么所有拦路虎都必须统统清理掉。
  “管他呢,走自己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吧。”
  陈扬动动嘴角,想到这句话,不由笑了起来。
  一直在副驾上静静看书的陈若男也被陈扬的笑声打扰了一下,皱眉看向他道:“笑什么啊?”
  “没事儿,继续看你的书吧。”
  陈若男合起书本,转脸过来正色道:“陈扬,那女的怎么会成了你们单位的同事了呢?”
  “我哪知道啊。”陈扬撇撇嘴道。
  “要我说,你这个同事一点教养也没有,上回在西餐厅就跟个泼妇一样拦着咱们,刚才我见她还拿眼睛瞪你呢,我看她说话的口型,准是又拿法语骂你了。”
  “真的?”
  陈扬一下子好奇起来。陈若男精通几国语言,她这么说想来是真有其事了。
  “嗯。”陈若男点点头。
  陈扬顿时又好气又好笑,“若男,下回她要是再敢拿法语骂人,你就帮我用法语骂回去。”
  “切,我才没你那么无聊呢,再说,我也不知道法语怎么骂人。”陈若男不屑道。
  “那国骂你总知道了吧?”
  “不知道。”陈若男说完脸红了一下。
  “那我来教你。”陈扬说着就张嘴做了个口型。
  “不许你耍流氓!”
  陈若男嗤的一笑,伸手拍了一下陈扬,然后赶紧把目光转到了车窗外。
  “若男,待会儿我先送你到家,然后上楼收拾一下东西,到国旅定个房间,你是跟我一块出来吃饭还是自己在家下面条?”陈扬把自己的行程简单说了一下,跟着又补充道,“对了,这两天你不用车的话,我就先用着了。”
  “你要去外头住吗?”
  陈若男忙回过头来,奇怪道。
  “嗯,你那儿就一个房间,总不能让我老睡沙发吧。”
  陈扬随口回了一句,陈若男接下来就不再说话了。
  直到陈扬把车开进国防大学时,她才再次说道:“陈扬,今天我给妈打电话,她说不让你到外头去住呢。”
  “妈真这么说的?”
  陈扬讶异道。
  “嗯,妈说你要是,要是觉得我那儿地方小,就回家里头住,顺便看房子。”陈若男有些言不由衷的说道。
  这......
  顺便看房子?什么逻辑?
  陈扬无语极了,回家里住还真不如留在陈若男那里打地铺呢。
  算了,离过年还差几天而已,等过完年应付完养母再说吧。到时候让李秋禾帮忙查查后海那些四合院的房价,如果合适就盘几套下来,到了二十一世纪,那可都是上亿元一个单位的黄金宝地,而且有价无市呢。
  两人把车停好后,学校食堂显然早打烊了。
  陈扬就跟着陈若男在校外转了转,最后来到一栋三层小楼前。
  这栋三层小楼是一家餐饮俱乐部,学校的三产,对外创收用的,很多到军校培训的军官或者地方上的同志平时没事都喜欢到这里来聚餐。
  快到门口前,陈若男突然扯了一下陈扬。
  “怎么了?”陈扬不解的看向陈若男。
  陈若男却是不好意思的低下头,飞快的挽住了陈扬的胳膊,然后才低声道:“走吧。”
  陈扬一头雾水的走进了餐厅。
  此时才八点左右,餐厅里正是最热闹的时候,一楼大厅到处是穿着军装的年轻老师。
  “陈老师,你怎么也来这里吃饭了?”
  “陈老师,这位是你爱人吧?给我们介绍下吧。”
  “陈老师,你真结婚了啊?”
  一路上,诸如此类的招呼声不绝于耳。而陈若男虽然不说话,但还是很有礼貌的对打招呼的人点点头示意一下。
  从这些年轻男老师的眼神中,陈扬读出了两个字——嫉妒!
  而他也终于明白了陈若男的用意,难怪陈若男没有昨晚上在宿舍楼那么羞涩了,估计她也想通了。
  好不容易才在角落上找了张空桌坐下,陈扬擦把汗,问道:“若男,那些男老师都对你有想法?”
  “可不是吗,都是一个单位的,烦都烦死了。”陈若男撇撇嘴道。
  陈扬愕然的往周围看了一眼,果然,有不少在旁边桌上喝酒的男老师还不死心,仍不时的把目光瞟向他们这桌。
  看来自己这趟还真来对了,能帮陈若男省掉不少麻烦。
  两人点了个三菜一汤,陈若男吃饭时不爱说话,两人简单填饱了肚子,陈若男又用饭票把帐先结了,然后就出了餐厅。
  又硬撑着陪陈若男在校园里逛了一圈,两人才回到了教工宿舍楼。
  上到楼上,刚一进屋,陈扬就觉得有点地方不妥,不仅多了双拖鞋,就连茶几上都多出了个崭新的烟灰缸来,就奇怪道:“若男,你把屋里弄过了?”
  “嗯,一会你洗完澡就进去睡里屋吧,我睡沙发就行。”
  “你不怕我打开你的保险箱了吗?”陈扬笑着问道。
  “你敢!再说我换密码了!”
  陈若男边说着,自顾自的进了卧室,换了一身睡衣才重新出到客厅。
  出来时,还把被褥一并捧出来了,然后就开始在沙发上铺了起来。
  陈扬在她身后站了一小会儿,看到她换了件紫色的吊带丝绸睡裙,款式很潮,估计是李端玉从南方给她买的。裙子下面穿着一双棉拖鞋,露出两截白藕般的小腿,在眼前忙前忙后的,看起来特别惹人心疼。
  看着陈若男身后明显隆起的臀峰,想到上辈子两人曾经有过的甜蜜情景,陈扬一时间就有些心猿意马,头脑一热,从背后轻轻搂住了陈若男的纤腰。
  手碰到陈若男的时候,她明显震了一下,但是她没有表示出言反对,只是别扭的挣扎了一下,手上整理被褥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过了良久,陈扬也没有进一步动作,就只是轻轻的搂着陈若男的腰部,情不自禁的问道:“若男,你今天怎么不喷香水啊?”
  陈若男皱了皱眉头,把陈扬的手拿开了,狐疑的回过头问:“你问我这个干什么?”
  陈扬回过神来,忙道:“哦,没什么,随便问问,我记得妈不是从深市给你寄了好多名牌香水回来么,我还以为你已经用了呢。”
  他当然不能告诉陈若男,以前每回**前,她都会往身上喷上淡淡的香水,还说这样很有感觉。
  陈若男就不再说话,把被褥铺好,径直回房间拿了两套换洗内衣裤出来,把其中一套递给陈扬:“喏,你先去洗澡吧。”
  经过刚才那短暂的亲密接触,气氛变得有些尴尬。陈扬想了想,还是决定跟她好好谈一谈。
  “若男,我看你也别瞎忙活了,咱俩......”
  陈若男仿佛知道陈扬想说什么,“啊”的一声打断了陈扬,跟着就急急忙忙的说道:“陈扬,你,你别说这些话儿,我,我没准备好,等爷爷帮我们摆了酒席,再那,那个吧。”
  说完抱上自己的内衣裤逃也似的冲进了卫生间。
  陈扬有些无奈,也不知说什么好了,坐下来点了支闷烟。
  嘭!
  卫生间门关上了。
  陈若男满脸羞意的靠在门背上,眼睛闭着,手抚在自己腰上,似乎在回忆刚才被陈扬搂在怀里的感觉。
  以前两人一块练习交谊舞时,陈扬就没少跟她搂搂抱抱的,她也早习惯了,可是以前却从来没有这种奇妙感觉。
  她不是个小女孩了,事实上她跟陈扬的生日是同一天的,而且她比陈扬还大几个钟头,就算没做过,但也知道些男女间那点破事。
  此刻下身处不时传来一种湿热的感觉,让她羞得不行,下意识的夹紧了结实的双腿,脸红耳赤的蹲了下来,把脸蛋深埋进了腿弯里,低声暗骂自己太不要脸了,门外那个男人虽然是自己的老公,可也是跟自己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弟弟啊。
  陈扬当然不会让陈若男睡沙发,两人分别洗过澡之后,他就把陈若男赶回了屋里。
  一夜无话,等到第二天一早,陈扬刚一睁开眼就吓了一跳。
  陈若男居然捧着本书在他身边坐着。
  “若男,你怎么跟个鬼似的,一点动静都没有?想吓死人是不?”
  陈扬揉了揉眼睛,嘟哝道。
  “你自己睡得跟死猪似的,还敢赖我?”陈若男哼了一声,跟着就伸手把陈扬的被子掀了开来,“快去洗漱吧,我已经到食堂打早餐回来了,就等你起床呢,我都快饿死了。”
  陈扬看了一眼茶几,上面放了两个饭盒,一个盛着热粥,一个则装了四五个馒头。赶紧起了身。
  跟陈若男一块吃过早饭,陈扬就拎着车钥匙出门了。
  早上车多,陈扬花了半个多小时才赶到了驻京办租住的四合院。
  驻京办开的饭店早上不做生意,显得挺冷清的。
  陈扬本来以为自己来得挺早的呢,没想到进了办公室才发现,人都到齐了,都等着自己来开早会呢。
  他下意识的看了看表,差五分钟八点,幸好没迟到,否则真是汗颜了。
  其实倒不是他来得晚,而是驻京办这帮人都是租住在对面街的锦华饭店的,过个马路就到,自然比他到得要早些。
  陈扬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坐得远远的闵柔,发现这女人眼眶微微有些红肿,今天也没化妆,头发也不像平日里梳着高贵典雅的发髻,就只是简简单单的披在脑后,一副昨晚没睡好的样子,瞧着挺让人同情的。
  两人目光在空气中碰撞了一下,就各自挪开了。
  陈扬的早会开得很简单,把事先准备好的材料分发到了每个人手里。
  这份材料是他在省城花了两个通宵赶制出来的,几乎涵盖了二十一世纪所有的高尖端发达产业。
  当然,他这只是一个意向性的东西,具体正式的申报材料还得由筹委会按专门格式重新制作。
  每个人都看得云里雾里的,不明所以。
  陈扬也没工夫跟他们一一解释,有自己这个超前十多年的大脑,他们不需要懂,只要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操作就行了。
  在他看来,现阶段如果想要在经合区上马那些重复建设,那么申报材料获批的可能性为零。
  只有换个思路,以高新技术为主导,以现代服务业为支撑,把低效节能的要素统统集中起来,才有机会打动国家计委的相关领导,把经合区的批文拿到手。否则就算自己跟刘主任很熟也没什么太大用处,最多也就是比别人多了点跟领导接触阐述自己观点的机会而已。
  大约等了十多分钟,办公室里依然还是一片刷刷翻阅资料的声音,每个人都很认真在学习。
  陈扬看了看表,决定不再等了。这些东西一时半会他们也消化不了,有个感性认识就行。
  接下来,他简单跟大家讲解了一下自己的思路,然后又安排何添等资料组的人按照他的想法重新制作一份送批材料。
  一份送批材料涉及到的地方很多而且繁琐,就算加班加点,能在一个星期内赶制出来就算很快的了。而现在距离过年还有三天,显然在年前把材料赶制出来很不现实。
  按照政府部门以往一贯的工作作风,年后恐怕还得热闹一阵子,估计得等到三月份左右才能过完会呈到计委领导的办公桌上了。就算中间环节一路畅通无阻,能在六月前拿到批文已经谢天谢地谢人了。
  好在陈扬对此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倒也不太着急。忙完这些事之后,看了看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了。
  “好了,今天我要说的也就这么多,我赶在年前给大家开这个会,就是希望大家在春节假期里也好好想想,加强学习。”顿了顿,陈扬又微笑道,“在这里我提前给大家拜个早年,待会儿等散会之后,有望同志把春节值班安排表交给我,其他同志就先回去吧,忙了一年,大家都辛苦了。”
  本来按驻京办规定,今天还得上一天班才正式放假的。大伙原本还以为陈扬这个新官上任会拖延一下,没想到却是提前了大半天,底下顿时欢呼雀跃起来。
  闵柔虽然不说话,但却一直在默默观察着陈扬,听到陈扬说要散会了,她心中不由暗自一喜。
  “好了,在早会结束之前,由纪检小组组长刘荣同志通报一下闵柔同志昨天的违纪问题,然后再让闵柔同志在会上做个检讨。”
  陈扬干净利落的声音听到闵柔耳朵里,不吝于魔音贯耳。她几乎要崩溃了,能杀死人的眼神再次向陈扬射来。
  刘副主任的通报内容不多,简单说了几句之后,很快,一份昨晚临时炮制出来的纪律简报在底下人手里传阅起来。
  接下来,就该轮到闵柔在会议上做检讨了。
  在这些昔日的下属面前读检讨书,真比杀了她还让她觉得难受。
  但形势比人强,在众人灼灼的目光中,闵柔不得不扭扭捏捏的站了起来。
  轻咳一声后,她静下心来,看了一眼手里那份被她攥得皱巴巴的检讨书,面无表情,语速飞快的把检讨书朗读完了。
  不得不说,她这份检讨书是很下了一番工夫的。光篇幅就将近五千字,但是怎么听怎么不像检讨,前面连篇累牍的阐述了她请那几个同学吃饭的因果关系,生生的把自己塑造成为了一个兢兢业业,一心扑在工作上的优秀党员干部形象,最后末尾才只是象征性的点了下题。
  说白了,这更像是一份年终工作总结,还有点往自己脸上贴金的意思。
  “读完了?”
  陈扬不置可否的问了一声。
  “完了。”
  闵柔恨恨的回答道,跟着就要坐下。
  “闵柔同志,你确认你这是检讨书吗?我看你根本就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嘛,你是不是拿年终工作总结来糊弄大家啊?”
  陈扬的奚落让闵柔放弃了坐下的想法。
  她昨晚上翻来覆去的想了一整晚,现在已经打消了野蛮辞职的念头,她决定要跟陈扬这个披着党员皮的混蛋斗争到底。当然,经过昨天一整天的较量,她也已经清楚的认识到,对方是个不按常规出牌不讲组织纪律的混蛋,自己越是愤怒恼火伤心,这个混蛋恐怕越是在暗地里偷笑。
  想到这,她强压住了怒火,摆了个江姐似的造型,冷冰冰的说道:“陈主任,我刚才说的都是事实,在座的其他同志都可以为我证明。”
  “是啊,陈主任,闵柔同志这一年来确实带领大家做了不少工作,她的努力勤奋大家都看在眼里啊。”
  “陈主任,闵主任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现在又当众做了检讨,就算了吧。”
  或许是闵柔昨天的眼泪把大家都感动了,这时纷纷有同志出来说情。
  陈扬沉吟了片刻,才摆摆手道:“好吧,闵柔同志,你留一下,我想单独跟你谈谈,其他人先散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