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冷稚馨并不清廷这之中的详细过程,这一过程,是后来唐小舟慢慢听说再加上一些合理想象才了解的。冷稚馨在那里说着,唐小舟便好笑,说,你还说呀。难道要看着我洗澡?冷稚馨当即脸一红,转身离去。洗了澡出来,唐小舟上床躺下。冷稚馨随后也坐到了床上。唐小舟说,你坐在这里,我怎么睡?冷稚馨说,要不,我陪你睡。唐小舟说,好。冷稚馨钻进他的怀里。他轻轻地将她抱住,下巴搁在她的头上,闻着她的发香。唐小舟中午喝得有点多,又一路颠簸,确实有些累,加上怀里楼着冷稚馨,有一种楼着女儿的感觉,十分舒坦,没多久就睡着了。他做了一个梦,梦中女儿唐成蹊已经长大,像冷稚馨这么大。梦中的唐成蹊,和冷稚馨合二为一,变成了一个人。他牵着女儿的手,在野外游玩。那里漫天都是绿色,绿色之中,开着一丛一簇的白花,非常漂亮。女儿显得十分兴奋,在花中跑跳,白色的裙和黑色的长发飘动着,像一黑一白两只快乐的蝶。唐成蹊一边奔跑,一边欢笑,一次又一次叫着爸爸。唐小舟的心里,像灌满了蜜一般,从未有过的幸福和快乐。原来,快乐也像恐俱一样,能够令肾上腺急剧增加,他在这快乐之中醒了过来。醒过来后,还在回味刚才幸福的感觉,却发现冷稚馨躺在自己的怀里,睡得正香甜。他的心中突然升出一股爱意,冲动之下,弯过头,在她的额上吻了一下。这一吻,竟然把她吻醒了。她睁开眼睛,看到他,眼里充满了惊喜。他从她的眼睛里,看到的是浓浓的天真和童稚,刚才梦中的那种感觉,再一次在他心中荡开来。她伸了伸手,猛地抱紧了他,并且主动地将头仰起,用自己的唇,在他的唇上碰了一下,随后移开了头。他还没完全明白过来,她已经翻身而起,坐了起来。她问,睡得好吗?他说,很好,太好了。她说,我原想等你睡着了,就到隔壁去,可是,看到你睡着了,又舍得不离开。结果.我自己也睡着了。

    他从床上起来,走到她的面前,伸出手,在她的鼻子上刮了一下,说,他们回来了?她说,你快睡着的时候回的,给我发了短信。他说,好了,你现在可以过去告诉他们了。但别急着过来,我先换衣服。如果让他们看到我们刚才睡在一起,那就不好了。她说,怕什么?我们又没什么。他轻轻地抱了抱她,说,傻啦,我们的事我们自己明白,但对他们,怎么说得清?她说,我才不怕。她离开之后,他迅速穿好衣服,又去卫生间仔细杭理一番。不多久,冷稚馨领着父母亲过来。唐小舟估计,冷稚馨的父母和自己大哥差不多年纪,虽说自己比他们小十来岁,但总体感觉,自己和他们更像是一代人,冷稚馨却是另一代人。冷天遥对唐小舟非常恭敬,伸出双手和他相握,一口一个唐处地叫。唐小舟显得有些尴尬,说,冷主任,你千万别这么叫。我和稚馨是好朋友,你们不如叫我小舟,听起来比较顺耳一些。冷母说,那怎么行?稚馨是孩子,不懂礼数,没大没小,我们已经说过她了。她不懂事,我们不能不懂事。冷稚馨说,你们大人真不好玩。冷母便说,你以为你还是孩子呀,都二十岁了。冷稚馨和母亲斗嘴,说,还没到呢,差几个月。唐小舟不参与她们母女的话题,而是问冷天遥,上班多长时间了?冷天遥说,有一个多星期了。唐小舟又问,还适应吧?冷天遥说,还好吧。我本来一直在府办工作,委办和府办的工作性质差不多。而且,吉书记对我很照顾,委办的人,对我也很好。冷母说,现在官场中的人,全都是势利眼。他们都知道天遥是吉书记的人,自然对他另眼相看,谁敢得罪吉书记?这都是你唐处帮的忙,你是我们的恩人。对我们有大恩大德。这话让唐小舟皱起了眉头。冷天遥更熟悉官场,也看到了唐小舟的表情,立即制止了妻子,说,你都胡说些什么?虽然仅仅只是聊了几句,唐小舟已经有了一种强烈的感受,这一对父母,是

    那种比较典型的小市民,虽说和谷瑞开父母那种大城市的小市民略有不同,却属于同一个类型。小市民到底是一种什么类型?说穿了,就是势利和莫名其妙的优越感。他讨厌这种感觉,并且觉得困惑,这么两个人,怎么养出这么一个清纯的女儿来?与他们相比,冷稚馨简直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嘛。因为对冷稚馨的父母感觉并不好,晚上的饭,吃得有些沉闷。对唐小舟,他们极其恭敬和讨好,夫妻俩轮换着敬酒。唐小舟中午喝了不少,又对这两个人兴趣不大,不太想喝,他们就动员自己的女儿上阵。冷稚馨还真是奇特,一直粘着唐小舟,撇开男女之间的某些东西不计的话,她更像是唐小舟的女儿,却不像是冷天遥的女儿。因为冷稚馨敬酒,他喝了几杯,大概有一半的量,就再也不肯喝了,吃了两碗饭,说明天赵书记回雍州,他需要提前准备一下,向他们告辞。冷家父母便怂恩女儿送他。她问唐小舟,是不是打车走。唐小舟说,酒喝得有点多,想散散步。其实,他心里有些想法,希望和冷稚馨在一起。那种和女儿在一起的感觉,让他心醉神迷。他担心自己一旦上了出租车,她就要回到父母身边去。那种感觉令他不爽,如同女儿唐成蹊回到谷瑞开及其家人身边一样。离开父母的视线后,她立即挽了唐小舟的手臂。她说,你好像不太开心?他有点言不由衷,说,没有哇。她说,我看出来了。其实,我也不喜欢他们,太市侩了。这个话头,唐小舟不愿意接。以他的经验来看,在一个女人面前评价其父母,充满了4险。无论你和这个女人多么亲近,也无论这个女人对她的父母有怎样的看法,她说可以,你说,就过了。她见他没有出声,又问,人是不是到了一定年龄,就会变得非常现实?唐小舟说,可能吧。冷稚馨说,你好像不太肯定?从来没有过哟。唐小舟说,不是不太肯定,只是找不到回答的方式。怎么说呢?人生可能就像一张纸,生活就是在纸上写字。每在上面画一笔,都会留下一些痕迹,无论你怎么洗怎么擦,这痕迹是不可能完全去掉的。写得多了,痕迹也就多了厚了。冷稚馨说,真的?这么说,你也一样?唐小舟说,应该说,总体是一样的。只不过,要看你在上面写什么画什么。有些人,在纸上写写画画,那叫涂鸦,有些人不同,那叫艺术创作。

    冷稚馨说,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你是艺术家。唐小舟说,就算艺术家,也一定会有败笔的时候。一幅作品,每一笔都是艺术,那算是极品,世上难求。冷稚馨说,你是想暗示我,别把你想得那么好。唐小舟再次在她的鼻子上刮了一下。她抗议了,说,你怎么老刮我的鼻子?我的鼻子长得不好看吗?他不刮了,而是伸出两只手指,捏住了她的鼻子,说,恰恰相反,你的鼻子太好看了,我忍不住就想捏。她说,那你就捏吧。过了一会儿,又说,会不会越捏越大?他说,你这脑袋怎么长的?怎么会这么想?她说,捏肿了,难道不会大?走了一段,他想分开了。和她在一起的感觉虽好,可这毕竟是在省城,说不准什么地方就会遇到一个熟人,人家见他挽着这么一个年轻女孩,又不知会生出什么事来。他说,你该回去了吧?她说,我不。我难得和你在一起,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去。他正有此意,还没来得及回答,手机响了。拿起一看,是黎兆平。黎兆平第一句话就问,那件事是不是真的?唐小舟一时没有明白过来,问,哪件事?黎兆平说,谷瑞丹的事,我听到一些说法。唐小舟说,是真的。黎兆平说,那你怎么办?唐小舟说,什么怎么办?黎兆平说,不是吧,老婆出了这么大的事。唐小舟说,我正有事要找你呢,什么时候我们碰一下?黎兆平说,我在三十八楼,你要有时间,就过来吧。唐小舟拦了一辆车,和冷稚馨一起去了三十八楼。房间里只有黎兆平和王宗平两人,没有女人。黎兆平身边的女人很多,对于别的男人来说,女人是风景,好的风景,总不免让人留连忘返,反复畅游。对于黎兆平,女人是酒店里的施鞋,穿一次还是穿几次,看他的兴致。他和那个师大女孩,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关于她的记忆,恐怕早已忘得一干二净。见到唐小舟领着冷稚馨进来,便说,这个Y头看上去很面熟,我们是不是见过?

    冷稚清廷他和师大女孩的事,对他没什么好印象,说,你认识的女孩太多了,脑子容易短路,将见过的没见过的在一起。黎兆平说,小舟,你这个小朋友嘴巴不烧人啊。冷稚馨说,你才是小朋友。黎兆平便说,啧啧啧,这么厉害的一张嘴,也只有你受得了。冷稚馨说,受不受得了,又不要你受。唐小舟觉得奇怪,他们之间没有什么吧?她怎么对黎兆平是这样的态度?难道,又是黎兆平穿过的鞋?他说,你怎么这样?冷稚馨说,我没骂他采花大盗、淫贼,就算好了。这话一说,大概连黎兆平也糊涂了,实在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招惹过她,便说,你能告诉我,我们是哪一辈子的仇人?冷稚馨说,哪一辈子都不是,我根本不认识你。王宗平想起来了,指着她说,我想起来了,你叫你姓冷,对不对?他这样一说,黎兆平也想起来了。说,对了对了,你叫冷稚月?不对,冷稚馨。原来,你是因为小吴仇恨我呀。唐小舟有些明白过来,原来师大女孩吴。冷稚馨说,你知道吗?我姐哭了半个月,想起你就哭。哭得都没有人形了。黎兆平说,那也不能怪我吧。当初,我们就说好了的。做生意就要讲规则。冷稚馨露出嘲讽的表情,说,我恶心。唐小舟连忙给冷稚馨倒了茶,说,来来来,喝茶。冷稚馨却不喝茶,站起来说,我走了。唐小舟没想到是这么个结果,有点尴尬,也有些不知所措。他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冷稚馨已经走了。黎兆平问,你们该不是来真的吧。唐小舟说,征蛋,我们只是普通朋友。王宗平对这个话题显然没有太大兴趣,问唐小舟,听说彭省长的事已经定了,是不是真的?唐小舟一时没有转过弯来,问道,什么事已经定了?王宗平说.到雍州的事呀。

    唐小舟有些惊讶,问道,已经定了?你听谁说的?王宗平指了指黎兆平说,他说的。黎兆平没一点正经,对王宗平说,你别问他。他当秘书的人,口风紧得很。我看,小舟,你现在越来越像秘书了。唐小舟说,什么叫越来越像?我本来就是。黎兆平说,宗平,你应该多向小舟学学,你看看人家,这功夫练的。唐小舟对别人或许会守口如瓶,但对面前这两个人,至少对黎兆平没有必要。他可不想给黎兆平留下这个印象,说,我说的是真话,信不信由你。赵书记还要明天才回呢。你怎么就有消息了?王宗平说,他说,他们单位有个人的同学,在某办当秘书。唐小舟知道,他们说的是武蒙。武蒙的同班同学欧阳俘在电视台。他说,你说的是欧阳俘吧?我听说他不在电视台干了,自己下海做生意去了?做得怎么样?黎兆平说,好像还行吧。和江南烟草签了一个广告合同,应该够他吃几年吧。对了,你说你有事找我,什么事?唐小舟说,不是找你,是想找舒彦。王宗平说,那和找他有什么不同?他们是一家人。黎兆平说,征蛋,我跟她是什么一家人?唐小舟说,我想给谷瑞开请个律师。毕竟,她是成蹊的妈妈。王宗平说,她仅仅只是成蹊的妈妈?难道不是你的老婆?唐小舟说,早已经不是了。我们离婚快一年了。王宗平说,既然不是你老婆,你还管她干什么?她被拉去打靶她活该,都是她自找的。黎兆平说,宗平,你想得太简单了吧。他们毕竟有个女儿,如果女儿长大了,知道母亲是被打靶的,她会怎么想?这样吧,我明天和舒彦说一说,不过这科事,我想她也不可能拍胸脯吧,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黎兆平的信息是准确的,一个星期后,彭清源带着王宗平去了北京,这是一次任职前的例行谈话。上车前,王宗平给唐小舟打来电话,语气显得很兴奋。他当然兴奋了,自己的关系一直留在市里,现在彭清源也去了市里,他不仅不需要调动,也完全明白了彭清一直不办他调动的原因,一天的雾都散了。

    唐小舟知道他给自己打电话的意思,一来表达激动的心情,二来,向唐表示感谢。男人之间而且是朋友之间,感谢是不需要挂在口上的,甚至都不需要实质性行动,只要有这个心就行。接到这个电话时,唐小舟正坐着舒彦的车前往公安厅。唐小舟去公安厅有两件事,一件公事一件私事。他已经正式委托舒彦作为谷瑞开的代理律师。谷瑞开被逮捕后,当天关进了江南省第一看守所。谷瑞开的顾虑很多,脾气极为暴跺,不肯和公安方面配合。相反,翁秋水什么都往谷瑞开身上推,说谷瑞开既是策划人,也是执行人,把自己推得一干二净。刚被抓住的时候,翁秋水还承认说,他知道这种办法可以害死人,只不过,他是间接知道这一方法的,向他提供这一方法的是谷瑞开,因为唐小舟曾买过一本国外的侦探小说,讲的就是用这种方法杀人的案例。随后,翁秋水翻供了,他说,给章红换药,是谷瑞开的主意,药是谷瑞开以自己得了狂跺症的名义,去医院开的。谷瑞开所开的药不是胶囊而是片剂,是谷瑞开自己将片剂研磨成粉,又是谷瑞开逼着翁秋水和她一起,将胶囊里面的药偷换的。翁秋水还提供了一些细节,他说,谷瑞开说,不能一次把所有的药全换了,得慢慢地来,刚开始,他们只是换掉大约五分之一,后来慢慢增加。翁秋水说,他曾问过谷瑞开为什么要这样干,谷瑞开说,这样做死不了人,只会让章红的病情加重。病情一旦加重,便会对什么都失去信心,对婚姻也一样。那时,她就会同意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