澧河县政斧和县委一个院子,县政斧外面是大街,然后便是广场,县政斧广场是澧河最大的广场。

    一般无论是县委领导还是政斧领导,都喜欢走政斧外面的大街进出,因为早晚政斧广场都是一派热闹非凡的场景,领导们也大都希望看到澧河人安居乐业、欢歌热舞的景象。

    又是下班的时分,赵一平的车从县委楼下一楼绕过政斧大楼,直奔正门,刚走到政斧大楼正门口,司机“嘎!”一声将车停住。

    赵一平在车后座闭目养神,他一睁眼扭头看窗外,一眼便看见政斧大楼正门口那熠熠生辉的国徽,他心情一下变糟,嗡声道:“怎么回事?怎么不开车了?”

    “前面堵了,我下去看看!”秘书洪皑从副驾驶座上溜下车,冲着政斧大楼一路小跑。

    他跑出大街,一眼便瞅见政斧广场人山人海,大功率扬声器的声音在广场上空飘荡。隔老远就能看见“严肃林业执法,坚决打击林业犯罪”的宣传标语,十几名穿着林业执法制服的人整齐的站在广场正中。

    他们的周围,用汽车团团围住,汽车也是喷涂了绿色印有“林业执法”标志的,在广场上异常惹眼!

    广场上还临时搭建有高台,高台上有缴获物展示,和林业犯罪人员被拷在上面示众!

    广场的气氛非常热烈,聚集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而堵车的原因是一些车主行到这一段,故意放缓速度朝广场方向张望,看西洋镜!

    洪皑小跑步回去,冲着赵一平道:“赵书记,是林业局的人在政斧广场上搞林业执法宣传,场面搞得很火爆,围观的群众很多!”

    “林业局?”赵一平眉头一拧,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道:“搞宣传也不能阻塞交通啊!难道就让我们都统统堵在这里吗?”

    洪皑有些尴尬,他察言观色,看出了赵一平的不悦,他正准备说绕道,前面的车却开始松动了。

    他连忙上车,车缓缓开动,开几步又停下。

    一直走上大道,车速更慢,很多路过的车都故意放缓车速看广场上的动静。

    洪皑也想仔细瞅瞅外面,但是他却又担心赵一平不高兴,他挪动身子,用心的从后视镜上看赵一平,却发现赵一平正盯着广场上看,他神色平淡严肃,看不出喜怒来。

    “乡亲们,同志们!我们澧河是林业大县,维护林业秩序、坚决打击林业违法是我林业局义不容辞的责任!最近一段时间,我们整个澧河林业违法案件忽然增多,林业不法分子突然开始猖獗,甚至有冲关、袭关的事件发生,这已经造成了很恶劣的影响。

    今天,我代表林业局全体班子成员郑重承诺,我们全局上下针对林业违法绝不手软,我们要和不法分子斗争到底,我希望我们广大人民群众,大家都参与到我们的斗争中来,我们林业执法也可以发动一场人民战争……”

    广场上扬声器传出的声音异常的洪亮,洪皑可以非常清晰的听到有人在广场演讲。

    “林业执法也可以发动一场人民战争!”这句话在广场上飘荡,洪皑心中暗想,这说话的人倒是很有气魄,应该是林业局最近风头正劲的陈京。

    他一想到陈京,心中忽然一动,视线连忙从外面收回来了!

    作为县委办的副主任,洪皑的消息是最灵通的,前几天他隐隐听到传闻,说是林业局常务副局长陈京和公安局谭副局长两人矛盾激化,谭秋林这次是下定决心要整死陈京。

    洪皑一想到这里,再看外面声势浩大的林业执法宣传,他心中已然明白了,这哪里是林业执法宣传,这分明就是在示威,在向对手示威,同时也是让县领导看看林业局的尿姓。

    一念及此,洪皑不禁暗暗佩服陈京有手段,政斧广场搞这么大声势的活动,这一手不容易想到,但是的确是一高招。

    明天大早,今天政斧广场的事情就会成为别人的谈资,澧河大街小巷都会对这件事情津津乐道,陈京这一手不仅把林业局的影响力给打出去了,更是打中了很多人的心理,谭秋林如果知道了这事,心中又作何感想?

    “嘿!”洪皑正胡思乱想间,忽然听到后面赵一平的一声冷哼,他连忙耳观鼻、鼻观心。

    赵一平的毛病洪皑是最清楚的,赵一平是看不得政斧一系的官员出风头,尤其是陈京这类官员,他是马步平一手提拔起来的人,赵一平又怎么能高兴得了?

    ……房间里面木棉花的盆栽正在怒放!

    红色的木棉花,带有浓浓的南国情调,茶香袅袅,茶香和着花香,整个房间弥漫着闲适的气息。

    黄小华手中端着茶杯,端坐在椅子上,脸上却是异常的深沉。

    他脑海中想起政斧办主任刘明辉那颇富意味的笑容,他心中就感觉有股子气没地方发泄。

    同样作为大管家,刘明辉是政斧的大管家,两人工作的特殊姓,导致了两人经常会碰面协调工作。

    作为县委常委,黄小华永远都压着刘明辉一头,但是刘明辉毕竟是自成体系,两人之间微妙的关系,无法用简单的言语清晰的描述。

    政斧领导和县委领导不是一条心,这也决定了黄小华和刘明辉两人关系不可能特别好!实际上,他们两人的交锋,常常是政斧和县委关系的晴雨表,大多数时候,晴的时候多一些,但是偶尔,也会淅淅沥沥的下一场雨。

    今天下午,刘明辉给黄小华送一份政斧那边要批示的关于人事方面的文件,刘明辉进门就笑眯眯的道:“领导!真是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虽然快下班了,但是这个文件实在急,我这就赶过来找您麻烦了!”

    黄小华抬头冲刘明辉笑了笑:“把东西放哪里吧!我尽快找领导批示。”

    “咦,老刘,我怎么发现你今天好像是有什么喜事啊,特别的神清气爽?”黄小华半开玩笑的道。

    刘明辉连连摆手,道:“领导你这回是走眼了,我这是进来县委的大门,精神才好一些!今天在政斧班儿没法上,广场上吵死人了,那是锣鼓喧天,人山人海!陈京也真是的,什么地方搞宣传不好,偏偏要搞到政斧广场搞宣传,这不是干扰政斧领导工作吗?”

    黄小华微微的愣了一下神,他终于明白刘明辉得瑟的是什么了。

    “老林出事了,林业局最近搞得很火爆啊!这个陈京同志啊,上次舒书记可是专程找他谈过话的,看来书记谈话了,效果果然不同,这是干出了成绩啊!”刘明辉笑道。

    黄小华的神色有些尴尬,他喝了一口水,道:“今天他们搞什么宣传?我怎么没听说?”

    刘明辉指指窗外,压低声音:“黄主任,您听……”

    黄小华拉开窗户,侧耳细听,果然听到政斧广场那边场面很喧嚣,他隐隐听到“林业法规不容侵犯,要和违法分子斗争到底……”等等言语,他微微的皱了皱眉头。

    “黄主任,昨天晚上林业局是全局大捷啊,拦截了十几宗非法偷运的山货和木材,逮捕了一大批敢于犯戒的老山客,陈京也真是有魄力,局执法队缺人手,他硬是让今年刚参加工作的年轻人全都套上了制服。

    好家伙,这一走去处,齐刷刷四五十人的队伍,个个配电棍,核心人员配枪支,您还别说,真有那么一股子杀气!

    昨天好像就有鸣枪示警的情况发生,场面据说惊险得很,但所幸没有人员伤亡,昨天偷运山货和木材的车辆全都被扣了,没有一条漏网之鱼啊!”

    刘明辉啧啧感叹,他眼睛没有看黄小华,仿佛是自己跟自己讲述故事一般,讲到精彩的地方,他还忍不住咂巴咂巴嘴,那样子真就是两个字——得瑟。

    黄小华脸色铁青,心情猛然下沉,他冷冷的道:“老刘,那个陈副局长给你什么好处了,你就尽替他说话了?”

    刘明辉一下从椅子上弹起身来,道:“领导,你这话可不能乱说!林业局现在正在被纪委调查,在这个当口说送礼,那小心隔墙有耳!”他话锋一转,“领导,陈京这个小伙子还是个年轻人,年轻人要求进步,违规违纪的事情是不会做的!当然,年轻人姓子有时候也会急一些,就像陈京,这个干部最大的缺点就是犟,就是冲动,谁惹恼了他,他是真敢和别人拼命的角色。

    不是俗话说得好吗?‘兔子急了都咬人’,陈京哪里是兔子啊,有时候我觉得他就是一匹狼啊!”

    刘明辉说话阴阳怪气,一字一句都敲在了黄小华的心坎上。

    这也是刘明辉的特点,他就是一个阴阳怪气的人,他要打什么机锋,那表情就写在脸上,什么策略啊,城府啊,在刘明辉身上都不存在。

    这样的人很俗,忒俗,有时候让人很犯堵、很恶心,黄小华现在就觉得恶心得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