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治国被沈林一通狂骂,他心中倏然明白,一定是这几天纪委调查陈京的事情上出了问题。

    纪委书记易明华给舒治国汇报过,称陈京有大额财产来历不明,舒治国当时就想到了县里面给他奖励的那十万块钱。但是据易明华说,陈京的银行账户上根本就不止十万块钱。

    陈京的银行账上最少有十五万,奖励的十万不算,这多出的五万块钱对一普通公务员来说,那就是个天文数字了,陈京的这些钱从哪里来?

    再看陈京当经贸局一把手才多久?在这么短的时间能够敛财五万人民币,这里面是不是有大猫腻?

    舒治国听了易明华的这个汇报,心中很高兴,真是想睡觉就有人送枕头,他正在为陈京这事犯难呢,现在有了易明华的这个突破口,说不定事儿就解决了。

    他当时想陈京年轻干部,抵御诱惑的能力可能不行,再说,陈京初掌权的人,就能够干出这样的成绩,自我膨胀肯定也会很厉害。说不得就会麻痹大意,从而犯错误。

    所以,舒治国当即指示,让易明华要严查,要用心查,现在竟然查出问题来了?

    听沈林说得如此严厉,舒治国觉得这事不简单,便硬着头皮道:

    “沈书记,我是让人查了一个叫陈京的局长的个人财产,这难道也违规吗?既然你知道了这事,我倒觉得这事可能内面有蹊跷,我们澧河的情况您知道,一个局长本身的收入是很微薄的,陈京怎么能够有那么多不明财产?”

    舒治国这样一狡辩,沈林乐了,当即道:“那行,你查!你严查!我建议你们县纪委组织个工作组,去京城八一大院去调查,你们调查出了成绩,我给你们请功!”

    舒治国呆立当场,他怀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沈林刚才说哪里?京城八一大院?

    那地方对舒治国来说就是个传说的存在,那是传说中中央军委领导住的地方。

    舒治国怎么也想不明白,陈京怎么能够跟那里面的人扯得上关系,他不就一小学老师家的孩子吗?至于陈京和陈副省长之间的关系云云,舒治国暗地里早就让人查过了,那是子虚乌有的事儿。

    怎么现在倒好,陈京还有比陈副省长更硬的后台?

    “书记,那个……那个……这个事儿啊,治国我真的不知深浅,真的不知深浅,还望您能给我指点一二!”舒治国话锋一转,迅速的将态度转变了。

    沈林没好气的叹了一口气,道:“你就不要问那么多了,反正我沈林担保了,你查的这个人就是有再多的不明财产,那都是没问题的,是干净的。你能明白我的意思?”

    沈林顿了顿,道:“还有啊,有人说,年轻人犯错,上燕京会原谅的。你是怎么回事?你比上帝更刻薄吗?我听说你最近在澧河动作有些大,有没有这个必要?尤其在这个关键的时候?”

    “好了,我能说的就这么多!”沈林淡淡的道,“你自己斟酌着办吧!不要在关键时候犯糊涂,否则谁也救不了你!”

    电话挂断了,舒治国缓缓的将电话放下,身体像被人抽了筋儿一般,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他苦心策划,坚决要拔掉的一颗钉子,为此他不惜牺牲两个人,但现在看来,这钉子不仅拔不掉,而且这钉子还会越扎越深。

    他心中清楚,自己一脚这是踢到铁板上了,这个陈京很不一般,后面肯定是有极厉害的后台,不然不可能能够惊动沈林。

    德高市委沈书记,那是在京城都有根儿的人,手眼可以说是通天,这样的人都很紧张这件事,由此可见这件事的棘手了!

    舒治国难掩心中的沮丧,他甚至不知道怎么收场,俗话说开弓没有回头箭,整个澧河现在都知道他舒治国和陈京两人势不两立,难不成现在他还要主动去向陈京示好?然后将关系缓和?

    如是那样,他这个澧河县县委书记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咚,咚!”两响敲门。舒治国应了一声,王涵阳拿着一份文件大踏步进来。

    他进门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道:“书记,我建议你应该果断一些!这个陈京啊,的确搞小山头,搞小团队是一把好手。你说我今天也就忽然来兴致,想去开发区看看鸿城厂房进展情况。

    你说这个开发区啊,去了没人陪同,那个叫冯为国副局长……

    哎,不提了,越提越窝心。我看我们可以开常委会,大家投票来决定嘛!经贸局局长再不换人,我们这工作没法做了!”

    王涵阳晃了晃手中的文件,“你看,书记,开发区新的管理章程我都让人拟定了,经贸局一换血,这个章程马上可以开启。另外,我还计划,把招商工作从经贸局里面读力出来,单独作为一个事业单位,这事,其他的县已经走到了前面,我觉得我们也应该要跟上时代的步伐了……”

    舒治国脸色很阴沉,他将手上拿的东西往桌上一摔,道:“你这是发什么牢搔呢!经贸局刚刚立了功,这是全县人民都有目共睹的,你让我换局长,我怎么能够做这样的事?

    还有啊,我早就跟你说过了,去开发区视察,你得找准时机,找到机会。你这样冒冒失失的去,别人不理你,你又能怪谁?”

    舒治国的火气很旺,他窝了一肚子火,受了一肚子委屈没地方发泄,现在王涵阳进来,恰恰给了他一个释放机会,他这一怒,便有些刹不住车,内心积聚的情绪就全都释放出来了。

    王涵阳被舒治国训得脑袋发懵,他好几次想说话,但是一看舒治国那愤怒的样子,他又不得不打消念头,最后舒治国一个人唱独角戏实在是没趣了,一屁股坐在自己办公椅上,喘着气,一语不发了。

    “我有个想法,陈京的问题,我还是倾向于送他去省党校深造!经贸局局长继续让他兼任,曰常工作就让文建国去管吧!今天,我跟你通一个气,然后我们县委内部再商量一下,几个主要领导没有意见,就这样执行吧!”

    不知过了多久,舒治国发言道。

    他拨通内线,一会儿后,周进忐忑不安的进门,舒治国道:“你通知下去,常委会的曰期不改,就明天!还有,下午让明华书记来见我吧……”

    周进缓缓的退出去,王涵阳从沙发上站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过了一会儿,他道:

    “书记,这样不行啊!陈京的问题不能这么轻轻的放过啊!现在澧河政坛并没有想象的安定,我观察,很多人都各自有心思。表面上一片风平浪静,内部却是蠢蠢欲动。

    陈京这个事情,我们压下去,我分析这对那些蠢蠢欲动的人是个威慑。

    但是如果我们做不到这一点,那情况可能就很不好!事情到了这一步,从大局考虑,从全局考虑,我们不能够就这样收手呢!再大的困难,再大的压力,我们也得坚决果断的往前走不是?”

    舒治国脸猛然涨红,几乎是竭斯底里的吼道:“现在澧河是你的书记还是我的书记?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王涵阳被舒治国这一骂,骂得也是面红耳赤,舒治国语气一缓,道:

    “涵阳,陈京的这个事啊,这个人啊,我们还真的冷静想想。首先,陈京这个人是能干事的,也是会干事儿的,这一点他的工作成绩已经说明了这一点。至于个姓方面,脾气方面有些问题,我想啊,这些都是年轻人常有的毛病,不是什么大错误。

    对陈京,我们要客观的来看,他的功劳和成绩是主要的,其他的是次要的,所以对这样的年轻干部,我们批评教育要严厉,但是处理方面,我们要尽量宽松,要多给他们改过自新的机会……”

    舒治国这话一说,王涵阳表情当即定格,他怔怔的足足等了五分钟,他的神情才渐渐的缓和放松。

    他和舒治国一起工作这么多年,他太了解舒治国了。

    舒治国越是把话说得冠冕堂皇,这里面越是有文章。

    就像舒治国现在所说这话,那是怎么的心胸和气魄?那真是大胸怀的人才能拥有的境界,舒治国真能做到这一点?

    在骨子里面,舒治国就是个睚眦必报的人,所谓大心胸,大气魄,那都是被逼无奈的情况下,他才用这些冠冕堂皇来掩饰自己的无能或者无奈。

    王涵阳对陈京这事的背后的情况,也猜到了八九分。

    陈京背后,百分之一百有人力挺,而且其背后的靠山,是舒治国根本就撼动不了分毫的存在。否则,舒治国怎么会有“对年轻干部,批评教育要严厉,但处理要从轻”的言论?

    既然舒治国有这么宽广的心胸,他当初怎么就没这样做?那摆出的架势是不惜一切代价要置陈京于死地,这前后的差别巨大,而他转变的时间又太短,这么短的时间,能够做出这么快的转变,可能也就只有舒治国才有这个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