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毅堂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晚上8点多了。朦胧中,他怎么看眼前的这个人像自己过世的儿子。于是他激动地伸出双手,颤抖地抚摸着沈桐的脸颊。喃喃地叫道:“儿子,你终于肯回来见我了,你知道吗?爸这些年想你想的好辛苦…”言语之间,颗颗泪珠顺着脸颊急速流下,感情至深,让在场的人都为之动容。

 一旁的赵毅堂妻子李腊梅早已哭成泪人,捂着嘴巴跑出了病房,在医院走廊里放声大哭起来。

 沈桐并不了解赵毅堂的家庭情况,赵毅堂如此渴望地想见到自己的儿子,难道他儿子不在他们身边?沈桐也不自觉地流下了眼泪,拿起手抚摸着赵毅堂厚重的手。

 人的本xing,只有在最脆弱的时候才能激发出来。更直接的表现就是荡气回肠的爱,亲情,友情,爱情,兄弟情,战友情…

 曾经几何,战场上厮杀,对峙之人不外乎自己的亲人,那一刻,是泯仇一笑谢千古,还是精忠报国还家园,也许,也只有自己心里清楚,痛苦源自何来,而又奔向何去。

 赵毅堂完全清醒后,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一下子缩回了自己的手,立马转变成一副“工作脸”急忙问道:“镇里的情况如何?”

 一旁的刘思明表情凝重地讲道:“赵书记,您放心,已经完全扑灭了,现在山上还有部分人员留守,以免再次起火;县林业局的同志正在调查起火原因,马镇长他们正在计算损失…”

 赵毅堂摆了摆手,示意刘思明停下,道:“吴书记和丁县长他们呢?”

 “哦,他们早上的时候已经回县里了。”刘思明说道。

 “哦。”赵毅堂说完,又闭上眼睛躺了下去。过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躺在了医院,便急忙问道:“我怎么在这里?发生什么事情了?”

 “赵书记,您早上的时候晕倒在地,医生说您由于劳累过度,急火攻心,导致身体虚脱,头脑充血,您现在在县人民医院,您需要多休息。”沈桐坐在一旁,讲明了前因后果。

 这时,赵毅堂感受到自己浑身疼痛,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头,他用手撑坐起来,下起了逐客令:“你们都回去吧,不要管我,当务之急要做好善后工作,快去!”

 从外面走进来的李腊梅这时也泪眼婆娑地讲道:“同志们,你们都回去吧,谢谢你们能来看老赵,这里有我就行。”

 沈桐则坚持要留下来照顾,几番推脱,赵毅堂也就默许了。

 李腊梅初次看到沈桐时,也惊奇地发现,这个孩子像极了自己过世的儿子,一股思念之情瞬间倾泻。

 李腊梅温柔地对着沈桐说道:“孩子,你快去吃点饭吧,一天没吃东西了,这里有我。”

 赵毅堂得知沈桐还没有吃饭,心里一阵温暖,也急忙催促道:“沈桐,你快去吃饭!”

 沈桐依然推脱不饿,没想到赵毅堂严肃地说道:“快去,这是命令,难道你不听我的话吗?”

 无奈,沈桐便起身走出了病房,还不时地回头望一望憔悴的赵毅堂。

 沈桐由于心不在焉,出门就与一位护士撞了个满怀,那护士手中的病历表也散落了一地。

 沈桐头也没抬,急忙说着对不起,一边蹲下来捡病历表。

 那护士也蹲了下来,说道:“没事。”

 沈桐听到这丝滑悦耳的声音后,猛地抬起了头,看到此女子清新俊俏的鹅蛋脸庞,皮肤是如此白皙,眼睛一眨一眨地甚是迷人。尤其是微笑时露出洁白的牙齿,而且还有两个小酒窝,似甘泉,似清茶,那样的甜美。沈桐一下子呆住了,直盯盯地看着此女子。

 那位护士被沈桐这一举动害羞地低下了头,一手还使劲扯着沈桐手里的病历表。

 沈桐也意识到自己有所失态,两人一松手,病历表又洒落一地。

 那护士没有丝毫生气,弯下腰匆忙捡了起来,快速地离开了。

 沈桐失神地望着那婉约动人的背影,心跳不自觉地加速。那一弯微笑触及到他的灵魂深处,深深地打动了他。

 那护士走到走廊的尽头,突然回头一望,正好与沈桐双目对望,然后浅浅地又一个微笑,娇羞地拐到了右边的走廊。

 沈桐被这个微笑彻底击垮了,大学毕业以来心情从来没有如此激荡,这一刻,那微笑再次燃起了他熊熊烈火。他急忙跑上前去,可是那护士已经消失在走廊里,空旷地走廊只有病人的呻吟声。

 沈桐恋恋不舍地走了下楼,但内心却始终不能平复。他恨不得立马现在就去找到那个女孩,问问她叫什么,甚至可以问她愿不愿意做我女朋友,更进一步问问她愿不愿意做我的妻子…这一晚,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

 病房里,赵毅堂面容憔悴,昨晚发生惊天动地的一幕幕依然在脑海中像过电影般忽隐忽现,丁庆祥训斥他的表情都可以情景原现。这场大火发生的太蹊跷了、太巧合了,偏偏自己离开的时候就突然起火,是有人故意纵火,还是老天爷有意如此安排?想到自己的前途未卜,赵毅堂感到自己的头疼的十分厉害。

 李腊梅在一旁给他削苹果,突然想到自己的女儿,赵毅堂急忙问道:“我住院的事情你没有告诉彤彤吧?”

 李腊梅看了赵毅堂一眼,说道:“没有,我怕她知道就立马跑回来。”

 赵毅堂松了一口气,道:“你做得对,千万别告诉她,我怕她身体吃不消。”想到自己的女儿,赵毅堂更是捶胸顿足。

 五年前的一场车祸夺去了儿子的生命,女儿也被车上的钢筋从腹部穿膛而过,生命垂危。赵毅堂不惜一切代价从死神手里把女儿夺了回来。但脾脏破裂,伤势严重,但赵毅堂依然没有放弃,几经努力总算医治好了。但终生不能生育的结果以及昂贵的后续费用让赵毅堂两口子痛不yu生。李腊梅几次要寻死觅活,都被赵毅堂拦了下来。

 如今,女儿考上了大学。一直沉静在悲痛的家庭稍微有点起色。赵毅堂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居然从老板凳成了一把手。赵毅堂有时候在想,老天对我真不公平,难道非要夺走我的儿子才给我这个位子吗?

 李腊梅看了看门外,对着赵毅堂说道:“老赵,你看这孩子像不像咱儿子?”

 赵毅堂从见沈桐的第一眼起,就觉得他无论从气质还是相貌都像极了自己的儿子,也就有了后面的神速提拔和过度倾心的重用。赵毅堂心情十分沉重地点了点头。

 李腊梅突然哭泣起来,呻吟着说道:“要是儿子还在世的话,现在也有这么大了,哎!我的命可真苦啊。”

 赵毅堂看着妻子哭得如此凄惨,自己的喉咙也不断涌动,但他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

 不一会儿,沈桐推门进来了,看到李腊梅如此悲痛,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傻傻地愣在那里。

 李腊梅看到沈桐进来了,立马用袖口擦了擦眼泪,笑着说道:“沈桐,你这么快就吃完了?”

 “嗯,我吃饭快。”沈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他看着这场面像是正在开家庭会议,沈桐扫了一眼病房,在角落里看到热水瓶后,便说道:“赵书记,阿姨,你们继续聊,我去打点开水。”

 赵毅堂十分喜欢沈桐的机灵劲,便用父亲般慈祥的眼光回应了一下。

 沈桐拿着热水瓶漫无目的地在走廊里闲逛着,每到一个房间,他总要探头往里看一看,寻找刚才的那位护士。

 从一楼跑到三楼,从前楼跑到后楼,都没有发现那护士的影子。沈桐失落地靠在门厅柱上,回想着刚才的那美妙的微笑。

 沈桐在稀稀落落的人群中寻找了好久,始终也没有发现那位护士。沈桐恋恋不舍地回到了住院楼,准备去水房打开水。就在此时,那位护士也神奇地出现在了水房。

 只见她正在水池中认真洗着饭盆,就连饭盆边上的一点点污渍都不放过,一次又一次地用指甲反复抠着。当她抬头的瞬间,镜子里出现了刚才碰到的那个男生,正在发呆似的对着自己的背影傻笑。

 沈桐仓促之中,挠了挠头试探地问道:“你好,怎么这么晚才吃饭啊?”

 那护士用手抚了一下头发,笑着说道:“今晚我值夜班,现在是夜宵时间。”

 “哦,你们做护士的比较辛苦,刚才不好意思啊。”沈桐腼腆地说道。

 “没事。”护士轻声地说道。

 一时间两人没有了话题,陷入了短暂的尴尬。沈桐两脚不停地左右移动着,有些紧张。

 护士缓解了尴尬,说道:“我还有事,我先走了。”说完,便要往出走。正好,沈桐堵在了门口,她试图侧着身子过去,但无果。

 沈桐也意识到自己站的位置不当,迅速往后一退,给那护士让开了通道。

 护士也快要走远,沈桐终于下定了决心说出了压在自己心头的话,急忙问道:“我可以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吗?”

 那护士一下子怔住了,片刻才转过身来,作了一个可爱的动作,说道:“蓝月。”

 “蓝月,蓝月。”沈桐在心中默念了两遍,这名字真好听。很显然蓝月并不讨厌他。

 尽头的另一端,沈桐很怕错失这次难得的机会,鼓起勇气又问道:“我们可以交朋友吗?”

 蓝月好像在思考,眼睛不停地眨动着。过了一会儿,蓝月轻轻地点了下头。

 沈桐似乎忘记了这是医院,居然兴奋地跳了起来,大声地说道:“谢谢你,蓝月,我叫沈桐。”

 一次巧妙地邂逅,让俩人注定在人生的旅途上有了动听的音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