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国涛的丧事,沈桐自始至终全程参与,让马国涛及他亲朋好友都为之动容,都觉得这小伙子知恩图报,是个干大事的料。通过这件事,马国涛一改往日的看法,对沈桐有了全新的审视。

 不管怎么说,石河镇來人了。不过都是匆匆來,又匆匆去,生怕让自己沾上晦气一般。沈桐难辨这些人复杂的眼神,或许真是來缅怀逝者的,但更多的人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态來的。

 换个角度说,假如马国涛依然是石河镇的镇长,估计石河镇的人比死了亲妈都热情,绝对地早早就过來帮忙,并全程参与直到逝者入土。然而,这仅仅是假设,现实一次又一次与马国涛开玩笑,这场丧事让他心里堵得慌。人哪!只要生离死别的时候,才能检验出谁是真心对自己好,就连调到市里的刘思明都赶回來了,原石河镇委书记、现东升煤矿矿长赵毅堂在外学习都打來了电话,可自己当初的亲信副镇长闫东旭居然连面都沒露,更不用说其他人了。

 都说官场是浮世绘,每个人每天都扮演着不同的角色卖命表演,演技堪比专业演员,有的精湛,有的拙劣,哪个人说得是真心话,哪个人说得是违心话,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一检验便能出真理。

 通过马国涛家这件事,对沈桐触动非常大。马国涛不过是官场上的一个缩影,他不敢想象,假如自己有一天也如同马国涛的下场,会不会亦是如此呢?

 这一天,蓝月要走了。沈桐还沒有从生死之中缓过神來,又马上要面临离别。当初他说全力支持蓝月,可真到了要离别的时候,他突然发现,他是如此地在乎蓝月,有些后悔当初的决定。

 沈桐始终沒有说一句话,而是默默地从蓝月家里往车上搬东西,蓝月见状,心里更是痛苦万分。与其沈桐把心思表达出來,或许她会好受些。或者干脆说,蓝月,你留下來,别走了,蓝月可能会毫不犹豫地放弃这次机会,陪伴在沈桐左右。但沈桐沒有说,把最真的东西隐藏起來,一个人煎熬地咬牙忍受。

 一切准备就绪,司机催促蓝月上车。就在跨上车的一瞬间,蓝月回头看着伫立在远处凝望着自己,复杂的眼神流露出太多的情感。蓝月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发疯一般跳下去冲了过去,抱紧沈桐放声痛哭起來。

 “沈桐,等我!”蓝月泣不成声地说道:“我不在的这段日子里,你要好好保重身体,你要想我了就给我打电话,我保证24小时开机,等候着你。”

 沈桐尽量控制不让眼泪流下來,用下巴顶着蓝月的头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声音:“蓝月,我爱你。”

 听到这几个字,蓝月哭声更大了。她不管旁人怎么看,不顾一切抱着沈桐疯狂热吻,嘴里一边道:“沈桐,我也爱你,你就是上帝赐给我的礼物,我会倍加珍惜的。”

 在场的人看到这一幕,都忍不住流下眼泪,蓝羽秋更是掩面哭泣,最后实在受不了了,一个人跑回家爬到沙发上痛哭流涕。

 司机不忍心打断这对热恋中的情侣,但时间不等人,只好走上前去,轻声道:“蓝科长,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是上路吧。”然后又对沈桐道:“沈主任,如果你要不放心,要不你也一同前去?”

 沈桐松开蓝月,摇了摇头道:“就送到此吧,我不想让蓝月再伤心。蓝月,走吧!”

 蓝月楚泪涟涟的望着沈桐,久久不肯松手,但最终还是缓慢地松开手爬上了车,倚在车窗上不停地向沈桐挥手道别。

 车子缓缓驶离,沈桐站在那里,目送车子直到消失在拐角处,才默默离去。

 回到宿舍,沈桐盖上被子咬着嘴唇低声抽泣,用这种方式來表达对蓝月的思念。

 不一会儿,蓝月发來了短信:“沈桐,我知道你一直隐忍着,我能够从眼神里看到你对我的爱,我感到非常幸福。这一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只要我们彼此都想着对方,不管再遥远的距离,都阻挡不了我们这份浓浓的爱意。等我,永远爱你的月月!”

 沈桐看到短信,泪眼模糊,颤抖着回了一条:“爱你!”

 过了一会儿,蓝月又來短信了:“我在你枕头底下放了5000元,那天买手机的时候我看到你和李明明借钱了,不要苦了自己,一定要保重身体。”

 沈桐一下子起身掀起枕头,居然真的有一沓钞票。沒想到蓝月竟然如此善解人意,沈桐抱着钱不知该说什么。这天是星期天,沈桐哪儿都沒有去,躲在自己的小屋里一直与蓝月短信传情,沉浸了一天。

 第二天,沈桐恢复了状态,精神满满地去上班。刚到县委办,聂少新就追了过來,火急火燎地道:“沈桐,你昨天去哪了?打你手机无法接通,让我好一顿找。”

 沈桐立马警觉起來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聂少新关上门道:“也沒什么事,昨天正好我值班,一个女的到办公室來找你。”

 “啊?”沈桐猛然想到是燕妮,为了再次印证,问道:“是不是长得个不高,脸圆圆的?”

 “对对对,长得挺漂亮的,她说和你是一个村的。”聂少新道。

 这些天事情太忙,一拖再拖把燕妮的事给耽误了,沈桐有些懊悔不已。连忙道:“我现在出去一下,吴书记今天可能不过來,要是张主任问起來就是我出去办点事,另外这件事不要和其他人说。”

 “好的,你去忙你的去吧。你把我聂少新当什么人了,我是那种乱嚼舌头的那种人吗?把心放到肚子里吧。”聂少新道。

 沈桐嘿嘿一笑道:“这点我放心,那我去了啊。”这种事最好人知道的越少越好,知道的人多了,本來就沒什么,架不住以讹传讹,最后传成什么样,沈桐都不敢想象。

 看來燕妮是真着急了,要不然不会跑到单位來找他,今天务必要把这件事处置妥善。出了县委大院,沈桐直奔位于解放路的发改局。

 时间已经过八点,整个发改局机关楼里也沒多少人上班,沈桐径直往二楼局长办公室走去。

 “喂!你找谁?”这时一个人在后面大声喊道。

 沈桐转过身,看到是一个穿着不大讲究的老同志在叫自己,他判断应该是传达室的,便下了楼走过去道:“我找你们林局长。”

 那老同志上下打量了沈桐一番,道:“你找我们局长干嘛?”

 “有点私事。”

 “我们局长今天不在,改天再來吧。”老同志用不屑的口气道。

 “去哪了?”

 “去哪了我那知道,局长去哪总不至于向我汇报吧,你快走吧。”老同志不耐烦地道。

 这时,一辆车停到发改局院子里,那老同志踮脚一望,赶紧跑过去掀门帘。

 只见发改局局长林辅胜轻盈地下了车,一脸不痛快,一边大步往台阶上迈,一边恼羞成怒地训斥旁边的属下。而那属下手里端着杯子,低头哈腰地点头应承。

 一不小心,林辅胜被大门口的地毯给绊了一下,差点來了个马趴哈。老同志松开门帘过去扶,沒想到门帘径直打到了林辅胜的脸上,更是火上浇油。

 “说了多少次了,这个破地毯,能不能换一个?我们局就差这么点钱?”林辅胜爬起來训斥那老同志,老同志双手垂肩不敢作声。

 都说林辅胜脾气不好,如论对人还是对事以“严”制人,今天一见,果不其然。

 林辅胜转过身看到沈桐后,先是一愣,然后加快脚步跑过來握住沈桐的手,满脸堆笑道:“呀!是沈主任啊,什么风把你给吹來了,我说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门口的大槐树上喜鹊叽叽喳喳地叫,原來是有贵客啊,快,快上楼!”说完,做出一个请的动作。

 林辅胜的热情让沈桐颇为意外,客气地道:“林局长,你千万别这么叫,你叫我沈桐或小沈就行。”

 “嗨!你老弟刚刚新官上任,我们请你都怕请不來,正好,今天不请自到,说明什么,这是我林某的福气啊。今天中午不能走,一定要赏个脸,陪老哥我好好喝上两杯,怎么样?”林辅胜是官场老人,遇到什么样的人该说什么话,那可是不假思索,信手拈來。

 对于这种邀请,沈桐既不好意思推脱,又不能信口答应,只好含糊其辞地勉强应承。

 进了林辅胜办公室,林辅胜对跟上來的属下道:“李主任,去,把我的好茶拿出來,然后到福满楼订一桌饭,档次一定要高。”

 属下听后,瞟了一眼沈桐,撅着屁股赶紧张罗去了。

 林辅胜从办公桌抽屉里掏出中华烟给沈桐发了一根,又亲自点上,道:“我不抽烟,这烟是专门为你准备的,说好了啊,抽不完不许走。”林辅胜的话虽有些夸张,但这也是一种表示友好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