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卫书记要杨陆顺安心休婚假,可杨陆顺又怎么安得下心来,周副县长带着如此庞大的验收检查工作组到了新平,叫他这专职计生副乡长怎么在家坐得住,好在几天下来一切顺利,直到周副县长满意地点头说验收合格了,他才暗暗松了口气,孰不知卫书记等人也是提心吊胆了几天,就怕出问题。
  在总结会上周副县长和侯副主任都高度地评价了新平的计生工作,卫书记和谢乡长乐得合不拢嘴,杨陆顺这专职计生副乡长自然也是点名表扬得最多的了,杨陆顺当然不敢把功劳独揽,只是谦逊地说没有全体领导干部的共同努力,他一个人天大的本事也是完不成任务的,这话不是他谦虚,是说的事实。年轻人最重要的就是谦虚谨慎,忌讳有了成绩就沾沾自喜翘尾巴,所以杨陆顺越谦虚周副县长就越高兴,直夸卫书记慧眼识人材。
  送走了周副县长一行,卫书记就要开大会,在开会前卫书记特意找了杨陆顺,说:“这次县里验收合格后,县委肯定要进行表彰,这是计生线取得的成绩,你作为计生乡长功不可没,所以你也就不要太谦虚,只管接受县委县政府的奖励,再说这也是为你个人树立威信的好时机,成绩摆在这里的嘛。”
  杨陆顺却坚持不要,说:“这次结扎工作验收合格,得了第一名,是新平乡的荣誉,成绩是大家齐心协力取得的,我真不敢贪功,如果真要奖励计生线,我看个人奖励就给普通干部,我就真的不要了,工作主要还是同志们做的。”
  卫书记拗不过他,叹了口气说:“六子,你就是太认真了,这次成绩是主要的,可老侯还是在我面前反映了你的问题啊。”
  杨陆顺马上虚心地说:“卫书记,有什么做错了的您只管批评指正,我会在以后的工作中努力改正的。”
  卫书记笑了笑说:“你这么一说,我都不知道怎么跟你讲了。老侯说你这人不灵活,明明自己可以解决的问题偏偏老是去麻烦别人!”
  杨陆顺听得云里雾里不知究竟,只是楞楞地看着卫书记。
  卫书记说:“你不是送了个报告给老侯吗?还经常打电话去催问研究结果,就是那报告的事让老侯心里不痛快,计生委那么多重要的事情、重要的问题要研究要处理,老侯他本身也要负责几个乡镇的日常工作,怎么会专程为了你一个报告单独开会研究的呢?事情总有个轻重缓急先来后到嘛。你倒好,天天去催去问。工作认真细致是没错,可你也得体谅领导们的难处嘛。”
  杨陆顺听了马上心里就起了疙瘩,心说那报告反映的问题事关妇女身体健康生命安危,平时里常说急百姓之所急想百姓之所想,可较真了又嫌麻烦,这不自相矛盾么?倒成了我的问题了。抬眼看着卫书记就要分辨。
  卫书记忙说:“你也别辩解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要记住,你有提问题的权力,但也得给领导解决问题的时间,心急吃了不热豆腐,这事就此打住,老侯对你还是比较满意的,毕竟这次给他争了脸面,也替我争了口气。既然你把表彰机会让给同志,在会上你就明确地说出来,也要让大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在会上卫书记对杨陆顺领导的计生线大表扬特表扬,在座的人心里都不以为然,只是羡慕杨陆顺运气好,这么重大的工作从上到下都非常重视,人人都是卯足了劲去做的,偏生是计生线的工作,何况杨陆顺为此还受了伤,该得他占便宜了得表扬了。可就没人想到计生工作的难度,计生工作说难也不难,只要干部们用心去抓,资料收集得齐整就容易开展工作,说是一句话,可实际上是跑断腿磨破嘴皮子的琐碎事,如果平时工作不细致,也没这么容易验收合格了。当听到要给杨陆顺表彰时,很多人都露出了嫉妒的眼神,谢乡长也在随后的发言中肯定了杨陆顺的功劳。
  杨陆顺等领导们讲话结束,马上请求发言,诚恳地说:“卫书记、谢乡长,这次新平取得了第一名的好成绩,我非常高兴,但各位领导对我的表扬却不敢当,说实在的,没有全体党员干部的辛勤工作,没有卫书记、谢乡长的高度重视,我杨陆顺一个人是拿不到第一的,所以我不敢贪共功,反倒是以为我个人工作经验的不足导致了事故的发生,自己还因此受了伤,我还要好好检讨自己工作中存在的不足和问题,至于立功受奖,我是愧不敢当了。荣誉是属于集体和大家的。”
  这番话说完,不少人还在琢磨杨陆顺到底是什么意思,卫书记带头热烈地鼓起掌来,其中不乏也有确实被他的话感动了的人,于是都跟着鼓掌。说老实话,象杨陆顺这样工作努力刻苦又不争功的心态,最是容易博得领导们的认同,好驾驭嘛。何况这次新平拿了第一,出彩的却是卫书记和谢乡长,不消说周副县长把情况汇报县委后,县委郭书记肯定得打电话来表示祝贺,肯定新平党委的成绩,自然也少不了夸奖卫书记这班长了。
  新平乡取得了第一,这是天大的喜事,乡广播站一日三次播音都要大肆宣传,党政办老丘亲自撰写的播音稿把卫书记、谢乡长的正确领导放在了首位,杨陆顺功劳虽大也只能排在了第三,也属情理之中了。
  农民们听了广播后,没体会到乡长书记的领导如何正确英明,但对杨陆顺颇为感激,你想想啊,自家的婆娘结扎了,杨乡长还亲自到家里慰问,交待注意事项,不少妇女感动之余纷纷责怪丈夫说:“人家杨乡长亲自来看望我,要我注意休息保养,你这做男人的倒不晓得关心体贴。”旋尔又恍然地说:“我说怎么杨乡长这么年轻就当了领导,原来他真是心里有咱小百姓哩,哪不尽早当了领导呢?我只巴不得这样的领导步步高升,日后当老大的官!”
  杨陆顺没有太看重这第一名,倒是挺在意县里验收检查组在村里收集的不少小问题,虽然无关大局,可总是存在的问题,加之计生办又添了三位新同志,便调整了原来的工作方式,把全乡按地域分成了河东片和河西片,老柳和老江各带两人具体负责一片,既给他们区分了任务压了担子也可以相互竞赛。他本人则可以腾出更多的时间去督促计生线各项工作的开展和完成。
  在计生办开总结会时,杨陆顺先是大力表扬,然后指出存在的问题提出解决的办法,再就是宣布他的新工作分工计划。见下面的人有点不知所措,杨陆顺笑着说:“现在不是搞改革么,我这也是赶时髦了。现在计生办已经有七位同志了,我们也搞承包,柳主任和江主任各承包一片,至于你们怎么去合理安排日常工作那就看你们两个主任各出高招了,我的要求就是同志们尽心尽力搞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如今卫书记谢乡长很看好计生办,大会小会上不断表扬我们,这既是鼓励也是压力,我们只有在原有基础上做得更好,才不会辜负领导对我们的重托呀。”
  老柳和老江默默地对望了一眼,心里却也在佩服杨陆顺的手段高明,明明知道杨陆顺的用意可不得不卯起干劲工作。老柳首先表态,面色凝重地说:“我坚决拥护杨乡长的决定,原来计生办因为人手问题分工并不细,现在新增了三位同志,力量是大大增强了,如果再按从前那样吃大锅饭肯定不能适应新时期的工作要求。杨乡长刚才指出我们工作中存在的问题也急需尽快解决,我和江主任各负责一片,虽然杨乡长没具体给我们分,我身为计生办主任,肯定是要迎难而上,河西片历来工作难做,我就负责河西片吧,尹芳原来一直是内勤没下过村,又是女同志,实际工作经验也不丰富,要边学边干,你就跟江主任,要虚心多学习,尽快适应新环境,张大庆也跟着江主任做好助手,我就带新来的两位同志。老江你说呢?”
  老江心说你老柳也太油了吧,表面上看似乎好处全给了我,河东片虽然工作容易做点,可尹芳一个女流又能做什么事呢?张大庆蔫不唧唧的没点工作能力,这不就把片里的事全压我一个人肩头上了,新来的两位工作经验不丰富,可也都是多年的农村干部了,上手自然快,可不能听他调摆,就谦逊着说:“柳主任,虽然你也要负责一片,可你是主任,还得抓全盘不是?我看我就负责河西片吧,人员配备嘛,我带张大庆和一个新同志,不能把培养新同志的任务全加在你肩上嘛。”
  老柳又推让了一番,杨陆顺笑着说:“柳主任,我看老江的提议不错,你毕竟是主任,计生办主要还得你负责嘛,你就带着尹芳,选个新同志一起负责河东片吧。”领导发了话,老柳就不罗嗦,很爽快地同意了。
  杨陆顺又说:“尹芳,你还得多帮助小何,她接手时间短,内勤工作可出不得半点纰漏哟。”
  尹芳心情蛮好,内勤是个烦琐的工作,成天整理数据资料的,多亏小何来接了手脱离了苦海,她早就想以干部身份到村里跑跑,体会一下新的工作环境,忙不迭地说:“杨乡长你放心,小何妹子聪明伶俐,一学就上手,比我强多了,内勤交给小何,你就只管放心好了。”
  杨陆顺对小何的表现还是很满意的,手脚麻利做事稳当,而且上进心强。小何当然对杨陆顺不乏感恩图报的心情了,要不是杨陆顺提出接收她进计生办,还不知道等多久才能解决招工,也惟有努力工作汇报领导的恩德了。
  计生办这么一调整,卫书记非常满意,倒不是说提高了工作效益让工作人员有了责任心,他认为是杨陆顺开始成熟了,会善于利用人与人之间微妙的关系来协调处理工作问题了。当然也有人不以为然,认为这是杨陆顺蹩脚的把戏,无非就是把担子压了下去轻松了自己。
  杨陆顺并不轻松,虽然计生办近期没有具体实质性的工作,他仍旧是天天带着张文谨各村跑,并且乐此不疲。
  这天从村里回家,进屋就喊:“沙沙,饭做好了么?饿死我了!”跑到厨房一看,居然是四姐在做饭,沙沙乐呵呵地在一旁看着。杨陆顺笑着说:“沙沙,这就是你不对了吧,姐难得来一次,你就好意思剥削人家?”
  沙沙皱着鼻子说:“我才没那么不贤惠呢,是四姐教我做菜呢!”杨陆顺笑呵呵地凑近前去问:“姐,在弄啥好吃的呢?闻着香喷喷的,我口水都流出来了。”
  四姐推了他一把说:“闪开闪开,别让油烟子熏脏衣服了。反正是好东西,你姐夫从他一朋友那里弄来的。你媳妇不会做,我在手把手教她咧!”
  沙沙脸上红了红,吃吃地笑着不言语,搞得杨陆顺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嘟囔着:“什么好东西啊,总有个名吧?”再盯着锅子里看,小镔铁锅子里咕嘟咕嘟煮得沸沸腾腾却楞是看不出什么东西。
  沙沙说:“看什么看,去洗把脸准备吃饭了。”转眼见他裤脚边尽是泥巴,有点气恼地说:“六子,不是跟你说了么,走路看着点路,早上才换的裤子又弄得尽是泥巴,都不知道你忙些什么,快去换了我等下洗。”
  杨陆顺低头看看裤脚,泥巴已经干透了,于是弯下腰使劲搓巴搓巴再狠狠拍了拍,说:“不用换了,你看这不干净了?”
  沙沙不依地道:“就这能行?你们男人就是邋遢,快去换了,有人洗都不愿意换,真是懒到了家。”忽然她歙动着鼻翼夸张地喊:“六子,你是不是踩着鸡屎什么的脏东西了,好臭好臭,赶快把鞋子给我换了,这还叫人吃得下饭不哟!”
  杨陆顺说:“这有什么,天天得下去跑,难免要踩到那些东西,叫那么大声做什么嘛!”嘴巴里这么说,可也马上换了干净鞋,然后在天井里洗去了。
  沙沙唉了一声,对着四姐抱怨道:“姐,你看你看,好歹也是个国家干部,怎么就这么不注意个人形象?一天到晚村里跑,也不知道忙活些什么,跟那作田人一样邋遢,糟蹋那些料子裤了。我是天天要帮他洗脏衣服,真磨人!”
  四姐麻利地把锅子端上了桌,也帮腔道:“六子,听到沙沙的话了没,你现在是领导干部了,是要注意一下个人形象啦。搭帮沙沙是个熨帖人才耐烦耐细地收拾你,象这样下了雨的天就别下去跑了,在家多陪陪沙沙嘛,这才结婚多久,我就不信政府会忙得天天要下村。”
  沙沙也说:“姐说的在理,这里住的全是政府里的领导,算职务你排靠幺,感情比人家谢乡长还忙,都不知道你忙什么?我看呀,借口走村进户,主要是看人家小媳妇大姑娘的肚皮吧!”说完她自己都觉得荒唐好笑,四姐也憋了一脸笑。
  杨陆顺在她们两人的夹攻下哪里还敢还嘴,只得唯唯诺诺地点头认错,坐到饭桌上沙沙还在絮絮叨叨,赶紧岔开话题道:“姐,这是什么东西呀,好香哩。别老往我碗你夹,你们也一起吃嘛。”
  沙沙和四姐对望一眼,不越而同笑了起来,沙沙红了脸,四姐则说:“这是你们男人吃的,我们就不吃了,多吃点,好给咱爹早点添孙孙。爹娘老了,眼巴巴地等孙子抱哩。”
  杨陆顺这才明白是弄的所谓民间单方补品,不由也脸皮发赤,尴尬地说:“姐,没这必要吧,我年轻体壮的还用得着搞这玩意?”他这话也不假,结婚一个多月了,几乎隔天就要和沙沙房事,有时候一晚还要来两次甚至更多一点也不感觉到累,眼睛却也不由瞟向沙沙的肚子,心里也渴望早点当父亲。
  沙沙嗔道:“六子,赶紧吃你的饭,眼睛贼瞟什么呢,还真习惯瞅女人肚子了!”她倒是体谅六子的心情,结婚前六子就想早点要孩子,所以结婚后也没采取避孕措施,眼凑着月经日过了好几天了也没动静,只怕是怀上了,可她不确定就没吱声,但当着他姐还是有点害羞,不由就发了娇嗔。
  四姐见六子小两口恩恩爱爱,心中的高兴不是言语能表达的,这小弟跟她的感情很深,亦姐亦母,当年正值三年困难时期,她娘自己都吃不饱又哪来的奶水,是她天天下沟渠摸鱼虾熬汤喂的六子,以后爹娘又要出集体工,六子几乎就是跟在她屁股后面带大的,眼瞅着长大成人又当了领导干部,百感交集,那眼泪花子忍不住就淌了出来,哽咽着说:“六子,看到你现在这样好,姐心里真是高兴啊!”
  杨陆顺知道他姐是高兴得流泪,自然也想到了他姐以前的种种好处,赶紧夹菜劝慰道:“姐,晓得老弟好应该笑呀,别哭了,难得你闲着上门做客,得高兴才好,快吃菜,沙沙,给姐夹菜。”
  十一月天黑得早,四姐喝了杯茶就匆匆回了家,杨陆顺怎么留也留不住,说的家里还有老有小要招呼。
  送走了四姐,杨陆顺和沙沙一起看着电视闲聊,不由就说起他四姐的好处,沙沙笑着说:“六子,我晓得你跟四姐感情最深,你四姐也是对你最关心的了。知道晚上你吃的什么不?”
  杨陆顺摇了摇头说:“知道是补身子的,具体就不晓得的什么了。你肯定知道,快告诉我,我好奇得很,又不好当着姐的面追着问。”
  沙沙吃吃地笑着说:“是牛的那东西。”
  杨陆顺就明白是牛鞭,可他故意装傻问:“牛的那东西?那东西是啥东西?就别打哑谜了,照直说嘛。”
  沙沙红着脸指了指他那处,吭哧吭哧直笑说:“你姐真有意思,说吃什么补什么,生怕你不行一样!”
  杨陆顺平日里在外面一本正经,只有在家跟沙沙一起才彻底放开,当即鬼笑鬼笑地说:“我还用得着补?外人不知道我行不行,你应该知道我的厉害吧?”
  沙沙啐道:“你厉害,你天下无敌好吧?我就封你是金枪你也不敢在外面抖威风吧!”说着自己心里就荡漾开了,隔天磨着六子亲热是她姐出嫁前传授的经验,说是结婚后就要趁着没孩子时好生享受那男女间的美事。
  看着沙沙似嗔似笑的神情,杨陆顺不禁雄风大作,搂住沙沙就要亲热,沙沙笑着推开他说:“就知道那个,沉溺女色,也不问问你四姐专程来家里有什么事。真是白疼你这老弟了。”
  杨陆顺不是没良心的人,赶紧问道:“我倒真疏忽了,四姐是不是有什么紧要的事呢,怎么不跟我说?”
  沙沙笑着说:“又不是什么紧要的事,你姐跟我说了,我再转给你听不一样么。”
  杨陆顺握着沙沙嫩白的手掌抚摩说:“当然一样了,只要我帮得上,肯定是帮定了我姐的。”
  沙沙说:“四姐家的灿灿在新平中学读初一,因为个子高总坐后排,灿灿有点近视,所以老看不到黑板上的字,影响学习,四姐家小军读书不成器你也是知道发,就把希望寄托在灿灿身上了,那孩子成绩也不错,听说靠初中时成绩还蛮好呢。”
  杨陆顺一听就这么点事,说:“唉,我姐也是,一个座位问题她自己去找老师说清楚原因不就行了,哪用得着我去嘛。”
  沙沙一本正经地说:“你姐姐夫去学校找班主任几次了,可总没引起重视,而且你姐说那老师态度也不怎么好,很不耐烦,说话也不怎么好听,这不明显是瞧不起农民么。”
  杨陆顺说:“沙沙,你别推波助澜地上纲上线,什么瞧不起农民,新平中学绝大部分学生都是农村的,街道非农业户口的学生根本就不多。”
  沙沙噗嗤一笑说:“总还是有街上的学生吧,你以前也在新平当过老师,肯定会有偏颇,你跟那些校长老师都熟,就去关心一下嘛,我就不信你一个堂堂乡长人家会不给你面子,何况是你亲外甥女哟。你四姐不也是没招了才找你这干部弟弟帮忙的么,连这点鸡皮小事都不帮,还指望什么大事?我看得出你四姐很在意灿灿的学习,屋里条件好了,那灿灿本也聪明,只怕也想她将来读大学的。你经常说你四姐对你怎么怎么好,该是时候报答你姐了。再说我也亲口答应你姐了,保证替她帮灿灿创造一个好的学习环境,总不能让我失信你姐吧?事不宜迟,现在你就去中学找叶盛去。”
  杨陆顺心说莫看事小,要去帮还真难为他了,帮好了体现不出他的本事,不就替孩子调换个座位么,如果不及时帮好这个小忙,可就让姐姐家看笑话了,便就起身出了门往学校走去。可边走边想起了一些事不禁又有点迟疑。
  叶祝同曾经拜托他帮忙,找卫书记把乡政府卡下教师的工资发放下来,但由于是谢乡长搞自来水厂占用的,不消说肯定是发不下。杨陆顺也委婉跟卫书记说了说,可卫书记没表态,只好作罢,后来一忙居然忘记给叶祝同回话了,后来叶祝同找了他问情况,这才记起,胡乱托词搪塞应付了事,虽然叶祝同表示理解,可看得出很失望,难保叶大哥只怕是在叶盛面前拍了胸脯子的,可确实也是帮不上忙,杨陆顺心里很是歉疚,难免就会想到叶盛也会很失望甚至对他有意见了。这么一想着,杨陆顺的脚步就有点蹒跚,他吃不准贸然去找叶盛会不会有满意的结果。
  杨陆顺看着近在咫尺的学校大门,竟然有种畏难不敢迈进的感觉,看见曾经住过的学校宿舍灯火通明,脚步就朝叶家走去。敲开门,周可依旧是安静温柔地笑着招呼他,环顾着简陋的宿舍,杨陆顺心里闪过一丝愧疚,如果不是自私,现在叶大哥一家应该是住在宽敞的政府家属房里了,叶祝同不在家,小菁说他在叶校长家下象棋就要去喊,杨陆顺笑着制止了她,跟周可随便闲扯了几句,喝了周可倒的茶就起身去了叶盛家。
  叶盛的爱人自然认得杨陆顺,只是非常诧异这年轻的乡长怎么会突然登门造访,听说是找叶校长的,便忙不迭地喊着:“老叶,快来快来,家里来了稀客,杨陆杨乡长来了。”
  后面房间里下象棋的叶盛和叶祝同赶紧就出来了,叶盛满脸堆笑地和杨陆顺握手,话语中带着点夸张地热情说:“哎呀,是杨乡长呀,真是稀客,贵客呀!快快请坐,请坐!”
  杨陆顺见叶盛热情就有点满足,挺胸凸肚含笑应付着:“叶校长你好啊,我就是新平出去的,叫我小杨就行了。”说完抽出了手,主动迎上了叶祝同,本想叫声叶大哥的,可话到了嘴边却变了:“叶站长也在啊,你好你好!”说完就后悔了,怎么就显得这么生疏拗口呢,好在叶祝同表情无异,也是很热情地握手寒暄道:“杨乡长你也好啊,新婚愉快吧。”
  接过叶盛爱人捧上的茶水,装模做样地呷了口说:“呵呵,还什么新婚呢,都一个多月,蜜月都渡完了。”
  叶盛装上一支烟,杨陆顺翘着二郎腿很有风度地拒绝了:“我本不抽烟的,抽烟对身体没好处,还是不抽的好啊!”
  叶盛便顺手把烟丢给坐在一旁的叶祝同,自己也点了支吸着说:“嘿,你说也是怪事,明明知道抽了对自己没一丁点儿好处,偏生就戒不了。还是杨乡长爱惜身体呀。”
  叶祝同笑着说:“杨乡长本就是大学生有文化知识的,又是抓计生工作,肯定是想优生优育了。我说得应该没错吧!”
  叶盛哈哈笑着频频点头道:“老叶肯定说到杨乡长心里去了,杨乡长肯定希望将来生个健康活泼的大胖儿子了。”
  杨陆顺有点害羞,可还是摇着头说道:“叶校长看你说的,现在搞计划生育了,反正只允许生一个,都是独生子女,男孩女孩都一样,说心里话我还真喜欢女儿,你看叶站长家的菁菁,又漂亮又聪明,我是很羡慕的了。”
  叶盛脸上的笑顿了顿,旋尔又恢复正常,道:“杨乡长,你从中学荣调政府后,就难得见你来学校一次了,今天怎么心情好转到我这里来了呀?”
  叶祝同估摸杨陆顺突然找到叶盛家肯定是有什么事,要不就是菁菁来喊他回家了,便笑着打趣道:“杨乡长,只怕是天天陪着沙沙没了自由,今天借口出来舒口气的吧?”
  杨陆顺本觉得开门见山说事不好意思,正好顺着叶祝同的话打了个哈哈说:“知我者叶站长也。本来没结婚前自由散漫惯了的,跟叶站长也是好朋友,时不时要去他家坐坐,没想到一结婚就有了羁绊,这不今天在家实在闷得慌,沙沙又在看她喜欢的武打片霍元甲,我就乘机出来溜达溜达,听说在你家下象棋,也犯了瘾,想杀几盘,叶校长不介意我打扰你们的雅兴了吧?”
  叶盛是个棋臭瘾大的主,何况现在的杨陆顺已经不是从前的老师了,是乡领导,虽然不直接管自己,可也不敢得罪,赶紧到后面把棋盘端了出来开杀。
  杨陆顺也不客气,卯起劲摧枯拉朽地连下叶盛三盘,杀得他毫无招架之力,叶盛口服心服地让座给了叶祝同,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说:“杨乡长的棋果然厉害,我原本还想暗暗放领导的水,没想到拼上了老命也下不赢,只看老叶对付得了不,我这辈子是赶不上了的。”
  杨陆顺边摆棋子便笑着说:“叶校长,要是半年前我们水平还差不多,可自从陪谢乡长下棋后,棋力是突飞猛进啊,谢乡长的棋才真叫厉害,逼得我得闲了就看棋谱破残局,为的就是能多坚持几步啊!”他这话是实话,可在别人耳里就成是炫耀了。
  叶祝同呵呵笑道:“看来这下棋的水平与行政职务成正比呀,我只怕也不是杨乡长的对手了。”这话让杨陆顺没来由心里一咯噔,抬眼见叶祝同似笑非笑的神情,知道自己让叶大哥看了笑话,便收敛了些,心平气和地下起棋来,没有了开始那样的惨烈,倒也显出了番气势与风度,不时三人东扯西拉地说些闲话,叶祝同则有心把话题往学校方面扯,他不知道杨陆顺具体有什么事,可既然找叶盛,十有八九是为了学校某方面事情而来的。
  果然说着说着,杨陆顺似乎漫不经心地问着以前一些熟悉的老师的近况,听到许老师在教初一的新班,就问道:“叶校长,这次初一好象增招了一个班吧?”
  叶盛说:“是啊,现在农村生活条件有所改善,国家教委大力提倡农村的学龄少年儿童入学率,原来不少因为家庭贫困的孩子就有了足够的机会接受教育,看形式明年初中还得增加班次了。”
  杨陆顺不由打着官腔说:“这都多亏了改革政策好呀,要在二零零零年实现四个现代化,如今七十年代出生的孩子将正是那个美好年代的栋梁之材啊,我们党和国家的宏图大业主要是靠他们这代人去继承和发扬了。这不我四姐家的孩子正好在这批初一的班级里,那孩子小升初成绩蛮好,我看如果抓得紧管得严,以后考进县一中应该不成问题。”
  叶祝同心里暗暗好笑,原来六子是来找叶校长开后门的,就说:“杨乡长是大学生,他看人的眼光绝对不会错,叶校长,说不定将来你手里会出个高材生呢。”
  叶盛也敏感地知道了杨陆顺的用意,反正是做顺水人情,就很认真地问:“哦,那你外甥叫什么名字,在哪个班级呀?老叶说得对,杨乡长看得上眼的人肯定错不了,我得好生培养培养,真要以后考上了清华北大,我这当校长的也是脸上有光啊。”
  杨陆顺谦逊了几句就说出了外甥女的名字和班级,叶盛为了表示重视还用本子记了下来,杨陆顺干脆说道:“我那外甥女因为学习勤奋,把眼睛都搞近视了,但配眼镜就没必要,这都是以前家长疏忽的缘故啊。”
  叶盛忙说:“眼睛近视呀,那我还得提醒她的班主任,得引起重视,这可关系到孩子一辈子呀。以前的家长都很缺乏必要的教育知识,忙了地里的活已经累得不行了,哪里还有精力管娃娃哟。杨乡长你放心,你的外甥女就交给我了,她在初一(二)班,班主任是王老师,你也认识的,王老师还不错,在四个班里算水平蛮高的了,班级我看就不换了,我再要求王老师重点注意一下,你那外甥女家情况怎么样?如果条件一般,我还可以减免点学杂费用,适当的给予点照顾。”
  杨陆顺带着点感谢语气说:“哎呀,这就不麻烦叶校长操心了,条件再困难还有我这当舅舅的嘛,已经够给你添麻烦的,我先代表我姐全家谢谢叶校长的关心了。”
  叶盛一副不把他当朋友的气愤状,说:“杨乡长,你这么说就见外了不是,怎么说我们也曾经是一个锅子里吃过饭的同事嘛,你信得过我才把孩子交到我手里,我是不会把她当外人看的,就算她多了个舅舅不就得了。”
  杨陆顺见事情已经落实了,便不再在这上面多纠缠,专心跟叶祝同下棋,只是叶盛还在一旁絮絮叨叨,通过叶盛只言片语得知谢乡长挪用教师工资有六万之多,而且不准备一次性还钱,说是年底还上四万,余下的款子中学部和小学部的自来水全部免费供应籍此还帐。不禁暗暗佩服谢乡长手段高明,那年头一吨自来水才两分钱,两万元得买多少自来水呢?他这办法咋看似乎学校不亏,总有一天会用完这两万元钱的自来水,可万一谢乡长在新平三两年后一调走,新领导又要收水费,学校绝对不会因为区区几个水费得罪乡领导的,反正真要收费是收用户个人的钱,所以,嘿嘿,这比卫书记用文化站的经费修建家属房高明得多了!既然叶盛已经得了谢乡长的话,不妨也做个顺水人情,就说:“哎呀,两万元抵水费,你们学校可就再也不用发愁没自来水用了。只怕学校的财务经费有点紧张啊。”
  叶盛眼睛一亮,好象抓住了救命稻草,有希望总要追求,就企翼地说:“杨乡长你是从新平中学荣调去政府的,也是知道我们学校的难处,你跟谢乡长好歹也有师生之谊,帮学校美言几句,不管最后成功与否,我代表联校先谢谢你了!”
  杨陆顺磨棱两可地说:“叶校长,你说得对,我是新平学校出去的人,学校的事我总不能不管,我会尽力争取的。”
  杨陆顺整个人也松弛了,渐渐也提不起兴趣下象棋,叶祝同哪会不明白六子的心思,下了几盘后就借口昨天没休息好要散伙,杨陆顺也就起身告辞,叶盛怎么也留不住,只得送出门老远,还一个劲喊:“杨乡长,常来杀几盘,让我也突飞进步进步!”
  杨陆顺跟着叶祝同不约而同走得飞快,象躲避瘟神一样,进了叶家,两人对望了一眼,发现对方都神情怪异,又不约而同大笑了起来,唬得周可不知所措。两兄弟坐下后,杨陆顺为了消除刚才在叶盛家窘态,赶紧提起话题,奇怪地问:“叶大哥,我见你也蛮不喜欢跟叶盛下棋,可怎么也老是去活受罪呢?”
  叶祝同脸上闪过一丝苦楚,旋即呵呵一笑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杀他个落花流水也赚了个痛快!”
  周可却心痛地嗔怪道:“老叶,我知道你是想巴结叶校长想让我进初中部,可我真不愿意你这样作践自己,何必呢!”
  杨陆顺吃惊地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说:“嫂子想进初中部,那得县文教局下调令才行,光是叶盛也没这权力呀。虽然、虽然他有请调的申请权。”
  叶祝同瞪了周可一眼说:“你胡说什么呢,说了只是闲得无聊才去下棋的”可他自己也似乎圆不下慌,悲哀地低下了头使劲抽着烟,周可则怜惜地抚摩着他削消的肩膀,却是情深义浓。
  杨陆顺没想到平日里洒脱豪放的叶大哥居然有这样酸楚的心事,不由血往上涌,脱口而出:“大哥,只要你真想让嫂子进初中部,我这做兄弟的怎么也得帮你!”
  叶祝同深垂着的脸上闪过一丝狂喜,抬起头时却满含着深情地注视着六子,只是轻声说了声:“好老弟,哥谢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