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老吴开车把杨陆顺三人送回了新平,谢乡长显得很疲倦,上车就打瞌睡,吉普车在简易公路上行驶颠簸得很厉害,却浑然不影响他睡觉,老吴出于安全考虑,就放慢了车速,从县城到新平不到四十公里路程,足足跑了三个小时,直到车停在家门口,谢乡长尤自没醒。杨陆顺记得很晚回招待所时,谢乡长就不在,至于做什么去了,他不知道,老刘也不清楚。
  卫书记在县里办事仍旧没回,谢乡长只是简单地说化肥指标怎么处理要等卫书记回来后开会研究。
  按说这指标是通过杨陆顺的关系搞来的,却连面也没照一个,不过他没多想什么,只要争取到了指标为新平农民解决了实际问题,也就心满意足了。他操心的是自己线上点上的工作。
  杨陆顺拿了两个大干墨鱼,想了想又把家里的一条菊花烟带上到叶家讨酒喝去了,展览会一直在新平中学筹备,可因为迟迟没把周可的事情办好,他竟然不好意思见周可,一次也没在叶家吃饭,何况叶大哥也并没因为事情没解决把怨气不满表现出来,最难得的是从不在他面前提及催促,反而在工作中更用心,不得不让他感激万分。
  沙沙见杨陆顺这样子好象是要送人,心说这呆子转性了,好奇得很,却转了个弯问:“六子,你这是给你爹家送去?”
  杨陆顺说:“咱爹娘我晚上去看望,你爸妈给稍来的东西一块儿送去。我这是去叶大哥家,拖了这么老久总算把嫂子调进中学部了,我这就把这好消息告诉他们去。”
  沙沙哭笑不得,说:“六子,这天下哪有替人办了事,还倒贴东西进去的呀?我们跟叶大哥关系好,白给他办了就办了,也不惦记着他们的东西,你也犯不着这样嘛。”
  杨陆顺说:“这是去年年前就答应了的,拖了这么久才办成,我心里实在过意思不去啊,再说这段时间叶大哥没日没夜帮我筹备纪念活动,我做领导的这也算是以资鼓励了。中午不回家吃饭,这点东西总能蹭顿饭了。”
  沙沙看着杨陆顺的背影,不禁嘀咕:他没日没夜那是他的工作,不是发他工资了么?你也是没日没夜,咋没见人来关心你呢?以后家里的东西还得我来掌管,尽做些没用的人情。
  放假了的校园静悄悄的,浑然没了往日的喧哗吵闹,到了叶家,周可在拾掇家务,俩孩子很听话地在搞学习,杨陆顺意气风发,把东西往周可手上一塞,就瞅着周可乐,仔细打量这嫂子那是风韵十足,比当年的铁梅俏了不知多少,眼角微显的鱼尾纹丝毫不影响她的美丽,反倒更衬出她历经风霜而容颜依旧的光彩,猛地又想起马局长的戏谑之言,心里扑通一阵慌乱,暗骂自己尽想些龌龊事。
  周可是好久没见杨陆顺登门了,也是高兴得很,看着手里的东西嗔怪道:“六子,跟嫂子还搞这一套?”
  杨陆顺笑呵呵地说:“嫂子,干墨鱼炖肉汤,给孩子加强点营养,让祖国是花朵成长得更茁壮;这烟呢是我感谢叶大哥这段时间没日没夜帮我搞工作的,没叶大哥这么尽心尽力,我就是累死也搞不出什么名堂。这都是小事,重要的是,下期开学,你就要进初中部了。”
  周可惊喜地道:“六子,这是真的吗?真的解决了?”
  杨陆顺见她由嗔转喜,竟然还带点小姑娘的天真,赏心悦目之余不禁有点居高临下:“嫂子的事我还不可起劲儿地想法子,是文教局马局长亲口说的,还拍了胸脯子呢。叶大哥呢?”
  周可咋喜之下失去了平时的端庄,涨红着脸手忙脚乱,“老叶他在教室里布置展览,我这就去叫他。”拿着那点东西也不知道放下,就准备出门。
  杨陆顺呵呵笑着说:“嫂子,这么出去不好吧?让小菁去叫吧。我中午在你家蹭饭,你手里的东西就是我的饭票。”
  周可哎了一声,红着脸把东西放好,说:“六子,你先坐啊,嫂子得去买点下酒菜,让你们哥俩好好喝几杯。”
  一阵清香掠过,杨陆顺觉得心情大好,都是送烟给人,区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中午的酒喝得酣畅淋漓,叶祝同心想周可进了初中部,就有希望分家属房,看来是苦尽甘来了,何况六子现在是宣传委员,迟早要负责教育线,到时候再找机会解决住房问题,六子是重感情的人,帮了这么大的忙不挂在嘴上还直夸我工作刻苦免了他的后顾之忧,看来以后还得更用心才对得起六子啊!
  杨陆顺酒至半酣,转眼看了看破旧的房屋,顶棚上四处泛黄,估计是漏雨造成的,原本是谢乡长的主意,他也归在了自己身上:“叶大哥,你房子的事我也跟马局长说了,请他给叶校长说说,看能不能调一套家属房给你们。我估计希望蛮大的,马局长也点了头。”
  叶祝同与周可相视一眼,没想到六子连住房都替他们考虑到了,都从心底里流露出了感激,周可眼圈一红,这么些年还是头一会遇上这么关心他们夫妻俩的领导,泪珠儿就滚了下来,嘴唇张翕着却说不出一句话,叶祝同喉咙里也是硬硬的,举杯强笑道:“六子,好兄弟,说什么都表达不了我们全家的感激之情,我干杯,你随意!”说着仰头喝完,把快要涌出的泪水与感激全咽进了肚子,周可也学着叶祝同的样儿倒了杯酒一饮而尽还直招呼两个孩子:“快给你们杨叔叔夹菜,小昊小菁你们就快要住家属房了,刮风下雨我们都不怕了!”
  小昊跟杨陆顺见得少不熟悉,只是腼腆地说谢谢叔叔,小菁本就活泼与杨陆顺也熟,又是夹菜又是倒酒,小丫头古怪精灵,居然还夹着菜直接往杨陆顺嘴巴里送,逗得大人们呵呵直笑,看着周可含泪而笑,杨陆顺心说帮助别人还真是件令人开心的事啊!
  几天后卫书记从县里回来,老马家两孩子农转非户口解决了,小马妹子的的招工指标也搞到了手,只是化肥没着落。他也算是尽力争取了,找了几次郭书记,可郭书记摇头说:“全县这么多乡镇都严重缺化肥,地区给我们县的指标基本都分了下去,我变都变不出了。”
  没想到一回新平,就听说杨陆顺通过地区一同学的关系搞到了一百八十吨化肥指标,很是高兴,还没来得及找六子问情况,谢乡长就主动找到他要求尽快开党委会研究化肥的问题:“卫书记,杨陆顺他的能量不小呢,一出马就搞到了化肥指标,而且是一百八十吨,基本解决我们乡化肥短缺的问题啊。”
  卫书记说:“那就真是太好了,这两天我在县里跑断了腿、磨破了嘴巴皮子也搞不到一包化肥!这六子是能干啊。我听说他是从地区物资局一大学同学那里弄来的吧。”
  谢乡长说:“是的,你消息也蛮灵通啊,这才回来不到半小时,我还紧赶紧地找你汇报,想给你个惊喜呢。那天你去了县里,杨陆顺就电话联系上了他同学,很有希望,你不在家,他就只好跟我说了,我当然不能放过任何机会了,就带着财政所老刘,借了人大的吉普车,急急忙忙就往地区赶”
  卫书记听他说把刘所长也带去,心里咯噔了一下,忙插话道:“老谢,既然是杨陆顺有关系,怎么还把老刘带上?”
  谢乡长扶了下眼镜,呵呵笑道:“卫书记,你也知道国家把计划物质实行双轨价格,如今化肥相当紧俏,只怕再好的同学、再大的面子,也难白白搞到指标啊。我虽然不能确定究竟是什么情况,可两手准备还得做吧?所幸杨陆顺面子还大,那朋友交得还真,没怎么为难我们穷乡僻壤,顺利地从地区供销社生资公司搞了一百八十吨尿素指标。”
  卫书记紧张地问:“老谢,那花了多少钱买指标?”
  谢乡长把手板一举晃了晃说:“这个价一吨,算便宜实惠了吧?”
  卫书记紧绷的脸稍微松弛了些许,他自然很清楚计划外的尿素价格,相差了一百五十元一吨,只花五十元就搞到一吨尿素指标,已经够占便宜的了,可他见谢乡长鼓鼓的眼睛里似乎满含得意之色,心里没来由起了反感,说:“我还以为杨陆顺好大个面子,不还是得靠花钱去买指标啊。”
  谢乡长也是暗暗好笑,说:“杨陆顺也尽力了,他那同学不过也只是个小科长,能搞到这么多算很不容易了。唉,我是想破了脑筋也没他那么硬的关系,一两化肥都不能给乡里解决。”他这话也戳中了卫书记的软肋,言下之意书记乡长都没能力搞到计划内的化肥,也只好靠别人的关系,已经替乡里解决了大问题,还抱怨什么呢?
  卫书记心里更是反感,没好气地问:“老谢,那费用不还得摊到农民身上啊。农民从田土里赚点钱容易么?”
  谢乡长说:“那总比到乡上生资柜台买的还是要便宜得多了。我已经联系了县里汽运公司,只等你点头,我就通知发车去运货。我已经叫办公室通知党委成员集合,下午开个会研究一下。你从县里回来,也应该带了县委县政府的最新指示,一并在会上传达吧。”
  下午会议室很是热闹,杨陆顺匆匆从村里赶回来,一进会议室,不少人都跟他打招呼,显得异常热情,他有点莫名其妙,谢乡长进来后还亲昵地在他肩膀上拍了拍,难得地开玩笑对在场人道:“杨党委随便走了条门路,不仅新平乡的农民要感激他,就连我们政府全体干部职工也要感激他啊!”大家都附和着说:“是要感谢杨党委为我们谋福利啊!”杨陆顺更是莫名其妙,忙悄声问身边的武装部涂部长究竟什么事,涂部长说:“你搞的事你还问我?莫名其妙了你。”
  卫书记最后一个才到场,他看了看在坐的人,说:“怎么老丘没来啊?”
  谢乡长说:“老丘胆囊炎犯了,在万山红住院好几天了。”
  卫书记也注意到其他人略带兴奋地神情,心说这些人怎么了,个个都象捡了钱一样开心?就说:“那开会吧,老谢,你先讲。”
  谢乡长老习惯把笔记本摊开,却又不看,神采飞扬地说:“想必大家都知道了,在上次党委会上我提出新平农民缺少化肥,请同志们群策群力替农民们排忧解难,大家虽然都积极行动起来,可大多都没搞到化肥。只有杨陆顺同志千方百计找到他原来大学的同学,费劲口舌,一次就争取到了尿素指标一百八十吨,基本缓解了我乡农民化肥短缺的困难,大家都为杨党委鼓掌庆祝!”说罢率先鼓掌,其他人也报以热烈地掌声。杨陆顺慌忙站起来四下里微微鞠躬回谢,嘴里说:“这是我应该的、应该的。”
  好一阵后掌声才停,谢乡长说:“同志们都知道,现在计划内的化肥严重短缺,倒是计划外的多如牛毛,奇怪现象啊!”(在座的人哄笑起来)“内外有别,差距到了一百五一吨,我们理解国家的难处,当然更关心农民的困难。所以在杨陆顺同志的竭力争取下,在地区通过他同学,把尿素指标压到五十元一吨,仅次就把差价减少了一百元!”
  杨陆顺脸上的笑僵住了,他不相信似地看着谢乡长,什么五十元买指标他根本就一无所知,明明是谢乡长亲自与欧阳飞交涉的,可谢乡长却口口声声说是他争取的,被欺骗的愤怒使得他满脸通红,就要站起来申辩,可谢乡长神色自若,还在那里滔滔不绝,谁又会不信谢乡长的话呢?看着谢乡长一脸和气的微笑,刹那间他有种错觉,那就是连他也相信了是自己办的事情!杨陆顺无奈地低下了头,神情恍惚地在笔记本上胡乱地涂抹着
  谢乡长也不时拿眼睛睃杨陆顺,见他没敢起来揭穿自己的谎话,心里更加塌实,说:“这次乡里还是花了不少费用,指标是五十元一吨,请地区的同志吃饭、买纪念品以及运费等等,具体金额在老刘那里有详细票据,大概接近了一万五千元。提货价为四百三一吨,如果我们高出七十五元一吨卖给农民,那么就可以抵去所有费用,哪怕就是五百五十元一吨卖给农民,农民还是得了实惠的。说实话,我们的干部平时在乡间往返奔波,确实也辛苦,多出来的钱就当补贴发放也是应该的嘛。卫书记你看呢?”他话音一落,顿时就得到不少人的支持,纷纷道起苦来。
  卫书记一直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脸色不怎么好看,说:“看来老谢的话也代表你们大家的意思喽?”
  老周接茬道:“卫书记,政府的干部们天天跟农民一样日出而起、日落而息,工作量一点也不比农民们差,也是很辛苦的。谢乡长也是为同志们着想,难得有笔额外收入,我觉得是可以适当发放点补贴。”他这一表态,其他人也赶紧发言支持,说什么现在物价在涨工资不涨,工作日益加重啥事都要劳心费力,应该补贴。
  卫书记见他们都成了统一战线,心里很不高兴,说:“我们这次提出搞化肥,目的是为农民排忧解难,是要减轻农民的负担,不是想方设计为我们自己谋利益,说句不好听的,又补贴得多少钱呢?按刚才的差价除去开支不到六千元,政府大大小小五六十人,人均补贴不了一百元,实在解决不了大问题,传出去反倒名声不好,便是便宜了三十元一吨,农民得的利比我们就少多了。我们既然是党员干部领导,就要胸襟宽广点,不要跟农民争这些蝇头小利,影响了人民政府的形象!照我看,除去成本,我们政府一分钱的利益也不要,塌塌实实地为农民省点血汗钱!”
  顿时会议事就冷了场,其实他们早就事先商量好了的,按照职务级别发补贴,党委成员至少可以发得一百五十元,真要按卫书记的搞,还真舍不得到手的银子就这么飞了,副书记党委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把眼光投向老谢和老周,只有他们才能与卫书记理论。可谢乡长迟迟不肯说话也拿眼睛看老周,老周自然心痛钱不能到手,就委婉地说:“卫书记,难得这次政府有点额外收入,同志们也都想多拿两张工农兵回家哄媳妇开心,特别是那些集体干部,政府开的工资又低,都不怎么安心,这次正好稳定人心嘛。”
  卫书记使劲抽了几口烟,盯着老周说:“周副书记,是哪个集体干部不安心工作啊?不愿意干有的是人来干!老周,你是抓党群人事的副书记,你有责任教育党员干部专心本职工作,要用组织纪律党性原则来管理干部,而不是靠金钱收买人心!”
  老周的建议不但没得到通过反倒招来批评,心里火气直冲却又不敢顶撞,脸上红一下青下,也低头抽烟去了。其他人心里暗骂伪军阀专横,可气破了肚皮也不敢发作,都把希冀的眼光投向谢乡长。
  谢乡长心里笑开了花,他早把另外两百吨指标做了用场,一百吨送给了县委刘副书记的儿子,五十吨送给了人大臧主任的儿子,还有五十吨则四十元一吨卖给了他亲侄,哪还管其他人的补贴不补贴,斟酌了一会才显得羞愧而诚执地说:“听了卫书记的话,我感觉到了差距,思想上的差距。卫书记才是真正为农民利益作想,真正的毫不利己、专门利人,我们绝对不能与农民争利。不过既然同志们提出了要求,讲出了困难,我觉得也应该慎重考虑,现在天气炎热,党员干部们在村里奔波也确实辛苦,我看就发点防暑物资,既体现了我们党委关心同志,也不违反原则。还有,杨陆顺同志是这次搞指标的大功臣,我看应该给予一定奖励,发奖金两百元,怎么样呀卫书记?”
  杨陆顺当即拒绝道:“我不接受奖金,我不认为我应该得什么奖金!”
  谢乡长热情地说:“你就是谦虚,没有你同学这条门路,上哪里去搞这么多尿素呢?就当是新平的农民感谢,发给你的奖金。”
  卫书记怎么看都觉得他们俩在做戏,不耐烦地一挥手,就下了决定:“就按老谢的搞,普通干部就发两斤白糖、两斤绿豆,党政领导两斤白糖、三斤绿豆。杨陆顺奖金两百。这事就不再提了。看其他线还有什么要说的。”
  目前双抢基本结束,马上就是八一建军节,自然得杨陆顺这宣传委员和武装部长把庆祝工作汇报,都知道卫书记部队干部转业,对老军人、军属、军烈属很重视,一般也就是上门慰问、解决生活困难,请老红军老八路为学生们上思想教育课。武装部还要组织基干民兵进行训练搞汇报演练,这些工作都安排布置得很到位,让卫书记脸色稍有缓和。
  杨陆顺又把即将到来的抗战胜利四十周年纪念日几项活动的完成情况做了汇报,最后说:“卫书记,我想在展览会上邀请县委领导出席”
  卫书记打断他的话说:“你不说我还差点忘记了,现在中日友好,经贸合作发展迅速,不适宜搞大型的纪念活动,而且地委也下了文。县委也暂停了纪念活动的筹备,我看新平也就不要搞了,能简单就简单点,特别是那个宣传组,有几篇稿子在县报和南风报上刊登了,言辞比较激烈,县委刘副书记觉得这样的文章不利于中日友好往来,特别指出八月十五日两个中日合资的企业同时剪彩开张,需要的是正面宣传报道,我看就停了吧。至于县委领导我看也不要惊动了,有文件在,只怕请他们也不会来。”
  杨陆顺大急,一班人辛辛苦苦战高温冒酷暑没日没夜投入了大量精力时间搞的纪念活动,居然说停就停了,不说是他精心设计的,就拿一个中国的人感情也接受不了,赶紧说:“卫书记,再怎么中日友好,也不能忘记历史啊。日本军国主义给中国人民造成的巨大伤害不是几个合资企业、无息贷款就补偿得了的。我们必须牢记这段历史,告子告孙,这样才能激励我们民族奋进。现在很多孩子、青年几乎遗忘了那段悲惨的历史,我们有责任有义务让他们时刻牢记!”
  谢乡长也帮腔道:“卫书记,杨党委说得对,地区搞他们的剪彩,我们搞我们的纪念活动,我就不信那些日本人还会跑到新平来抗议。”
  卫书记看看杨陆顺又看看谢乡长,再看看其他人,似乎都隐隐成了统一战线,自己说什么都要遭到反对,说什么都得不到一致拥护,反而老谢的话更有号召力,总有人捧他的臭脚,莫非他们私下有串联?这杨陆顺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居然也学着顶嘴了,越想越气愤,眉毛也拧成了团,不理会老谢的帮腔,冲着杨陆顺说:“这事先放放,地委已经下了文件,我们就要照办,搞工作积极是值得肯定的,但也不能急于出成绩就不顾组织纪律了吧!梅家湾还说要修个纪念碑,喊停不就停了?什么事都想请县委领导出席,这种心态就很不正确。年轻人要脚踏实地的工作,不要成天想着出风头,对你的成长没好处!”
  这话就象一闷棍,彻底把杨陆顺打昏了头,他没想到卫书记批评得如此严厉,是想在线上的工作搞出点名堂,是想把纪念活动搞得更具有教育意义,也是兢兢业业脚踏实地的在工作,请县委领导出席大型活动也是新平的惯例,怎么到了他提出就成了心态不正确、想出风头了呢?他颓然地坐了下来,今天书记乡长给他的打击实在太大了,他信任的老师乡长居然面不改色地欺骗他,他尊敬的书记又振振有辞地批评他,这突如其来的事情让他理解不接受不了。自然也就没注意到周围那些幸灾乐祸的眼神了。
  回到家里,杨陆顺依旧面沉如水,沙沙敏感地察觉到了,平时回家他都要关心自己的身体,孩子气地附在大肚子上听听,感觉孩子的胎动,想今天这样铁青着脸可是罕见,忙问:“六子,你怎么了,是不是工作上遇到了不顺心的事啊?”
  杨陆顺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却不说话,沙沙焦急地说:“你倒是说话啊?闷在心里就能解决问题呀?哪怕说出来我帮不可你,你心情也会好些,别憋屈很自己了啊!”既心痛又心酸,都是一家人了还有什么东西说不得呢?泪水就在眼眶里直转悠。
  杨陆顺也着实不好过,更不想影响沙沙的情绪,叹了口气就把会上卫书记批评、谢乡长欺骗的事原原本本倒了出来,越说越激动:“沙沙,我真想不通谢乡长为什么要隐瞒欺骗我,什么事都是他一个人搞的却栽在我头上,叫我有口难言,我怎么去解释?欧阳飞是我同学又确实我是主动联系的,他是乡长是二把手,我估计没人会相信我去怀疑他吧?这事我还真有口说不出,明明是做了一件对新平农民有好处的事情,他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他了,在会上他表扬我一定要发给我两百元奖金,我却一点都不想感激他,我觉得谢乡长那人是个笑面虎,当面撒谎却面不改色!卫书记也是太把我杨陆顺小瞧了,我日赶夜赶筹备纪念活动,私心是有,也想在自己管辖的线上搞点实际工作,可主观愿望还是要不忘国耻,牢记历史,为的教育人民群众,还投其所好请县委领导参加,没想好心成了驴肝肺,成了想出风头不脚踏实地!卫书记这么批评我,我不服气!”
  沙沙仔细听完,想了想心里宽慰了不少,柔声说:“谢乡长这哪里是欺骗你嘛,我看呀他还是为你好呢,他在外面做主把指标买到手,你也说这事解决了农民的困难,那就是为民服务办实事,他不占功全给你表上了,这是为你好嘛,好心说谎话当然面不改色了,我不晓得你气愤什么,他这么给你一说,以后新平用上便宜化肥的农民还不知怎么感谢你呢。何况还替你争取了两百元的奖金!你可别把谢乡长的好心当了驴肝肺哟。至于卫书记批评你,那也没什么,我早就听说伪军阀骂人不留情,语气是重了点,可我也知道他的脾气来得快也去得快,家里有好酒好烟,改天请卫书记到家里吃顿饭,你好生检讨检讨,不就没事了。”
  杨陆顺心里还是不服气:“他无端这么批评我,我没什么好给他检讨的了。”
  沙沙用手抚摩着他紧皱的眉头,说:“你呀,就是死心眼,卫书记对你可是有栽培大恩,莫说他批评你,就是打你我看也没什么值得气愤的,按他的年纪当你叔叔没问题吧,长辈教训晚辈,你错了就改,对了也要加是加勉吧?”
  杨陆顺没好气地说:“是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沙沙吃吃笑着说:“我们家六子就是学问高,之乎者也张口就来。人家把你从学校调进政府,又介绍你入党,提拨你当副乡长、党委,你又表示了什么?工作上努力是你的本分,私人感情上也得多联系不是?点水之恩涌泉相报嘛。你就信了我的,请卫书记到家里吃饭,好生认错不就消了他的气了?”
  杨陆顺却倔强地说:“我没错怎么认错?革命不是请客吃饭,这是卫书记常挂在嘴边的话,我不想又被他批评一次!”
  倒是晚上谢乡长亲自上门跟杨陆顺做了些解释,让他消去了不少怀疑,但心里却不免还是有点小瞧,两面三刀的做法实在不是正人君子所为。谢乡长临走时笑着说了句:“六子,你那抗战纪念活动我是很支持你搞的,早两天我在县委刘副书记提了提,刘书记很感兴趣,说是有空就会下来看看,你要记在心里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