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县第七十一章
  八月份的南平早早进入了残暑,而伊拉克悍然入侵科威特则犹如火上浇油,给南平人增添了许多休闲纳凉的话头,平头百姓们无非是愤慨伊拉克的野蛮行径,中国近代一百多年受尽外国侵略者蹂躏的屈辱历史始终铭记在中国人民的心中,加之对弱小的同情天性,把个伊拉克人骂得一文不值,有好事学生拿出世界地图来,发现科威特竟然比蚊子屁股大不了多少,更是拍案而起,对世界格局稍有了解的则担心是否会引起新一轮动荡,都知道伊拉克是苏联的亲密盟国,而以美国为代表的西方资本主义国家纷纷发表了措辞严厉的谴责,甚至在联合国会议上要求武力解决,苏联会袖手旁观么?要是苏美由冷战升级为“热战”,岂不会真正爆发第三次世界大战?但经常看报关注国际形式的人就不会这么想了,两三年前东欧巨变,华约国家的军事实力远不及从前,伊拉克的行为是赤裸裸的野蛮侵略,肯定是正义所不容的,何况苏联总书记戈尔巴乔夫对外极力主张改善同西欧、美国的关系,对内提倡“人道的、民主的社会主义”,重点也是放在了经济建设搞改革,怕是正好利用这机会与西方套交情呢!事实果然如此,苏联断然放弃了在中东为数不多是战略伙伴伊拉克,联合国安理会顺利地通过了第660号决议,要求伊拉克无条件撤军,此后又通过了第661号决议,对伊拉克实施经济制裁和禁运。
  这就如同在大街上围观看热闹,新鲜感一过就各顾其事轰然散去,毕竟是远在天边其他国家的事,中国人民没闲工夫去管太多无谓的事,虽然电视广播报纸依旧连篇累牍,可人们的注意力早早转移到了吃喝拉撒上,自己的日子还得过不是?
  世界局势动荡,杨陆顺家里也不怎么平静,四姐家灿灿落榜了,居然差了最底取录线六十多分,好不容易才从父母离婚打击当中恢复的灿灿又挨了闷头一击,顿时就哭成了泪人,连接几天吃不下睡不着,眼见着小妹子神情发痴举止失常,莫说四姐这当亲娘的,就连外公外婆舅舅舅妈都看着心痛得很。四姐到底是农村人,自己没什么文化也说不啥道理话来宽女儿的心,只知道女儿哭她陪着哭,女儿不吃饭她也没胃口,可一家老小的起居吃饭还要照料,这不马上就瘦了一大圈,沙沙平常有得依赖自然乐得吃现成的,但人心都是肉长的,四姐对待她和旺旺的情义不允许她置若罔闻,不仅帮手做起了家务,还时不时跟着六子一起做四姐娘俩的工作。
  卫关也落榜了,虽然她刻苦学习了三年,可父亲的去世、母亲的病情还有与小标感情上的纠葛,早就让这妹子分散了不少精力,那年头的高考着实是优中选优沙里淘金,不是尖子中的尖子实在难得一举高中的。所以哪怕关关知道杨叔叔已经给她找好了工作,依旧大哭了一场,不过随即调整好心态,服伺病中的妈妈。
  杨陆顺得知关关也落了榜,前去安慰之后告诉关关九月份就可以上班,何医生自然欣慰得很,原本还以为有小标这未来女婿做依靠,没想那小标居然就成了通缉犯,解决了关关的工作不啻于解决了关关的生存问题,一高兴居然挣扎下了床就要给杨陆顺磕头!杨陆顺制止后就提出请关关去做做灿灿的思想工作,别看杨陆顺能说会道的,毕竟长辈与晚辈之间还是有代沟的,换个同样遭遇的同学朋友应该效果会好得多。只要能报恩那是什么也愿意做的,何况只是去安慰下灿灿呢?何医生赶紧就让关关跟着杨陆顺走,还再三叮嘱一定要完成杨叔叔交代的事情,家里的事儿就别管了。
  这招显然是有效,关关与灿灿本就是朋友,以前都是没了爸爸的苦孩子没,现在又是一同落榜的伤心人,两个妹子见面没说上两句话就搂头痛哭了一场,关关自然就拣好的说,什么某某同学平常在年纪是前几名,这次也没考上;某某同学成绩一贯优秀报考了清华却没上线等等,最后说:“灿灿,这次考砸了,明年再来过,现在复读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这次一中八个班近五百毕业生只考上了四十三个,而直升生只有九个,录取的学校还都不是什么重点大学,再看考上了南开的那个,已经是三次复读的老大哥了,胡子比我们许老师的还多呢!灿灿,你本来又是从下面转来的,底子本就要差点,现在能考得成这样,已经够不错的了,你看我三年来死读书读死书的,还是重点班,不是比你还低了二十多分么?事情都这样了,我们伤心也没用,还不如长器振旗鼓,明年考清华北大!”
  灿灿是没什么信心,她知道自己的潜力已经用尽,可暗暗也不服气,辛苦三年到头却一场空,就抿着嘴巴问:“关关,那你也复读不,你要复读,那我也复读,不一定考什么清华北大,就是普通大专就可以了,免得我妈失望。”
  关关唉了声说:“我啊,复读怕也没什么希望,原来是很想读大学的,可现在我家什么情况你也清楚,我妈病在床上总得人照料吧?我哥在外面奔前程,我这做妹妹的就在家服伺妈妈了,你舅舅可怜我家困难,帮我联系好了工作,九月份就可以上班了,正好赚钱替我妈妈治病。灿灿,我真羡慕你还可以读书!而我”
  灿灿也蔫了劲:“羡慕我什么,我家还不如你家呢,你看我和妈妈寄住在舅舅家,我妈妈为什么想我上大学,不就是想我出息了,可以给她养老么。你别这样看我,你妈妈是医生有工资的,我妈妈是农村妇女,总不能靠我舅舅一辈子吧?其实我才羡慕你呢,马上就可以上班赚钱了。复读一年花了学费是小,万一再没考上,我、我怎么对得起我妈妈!”说着又嘤嘤地哭了起来。
  关关好容易劝得灿灿心情好了点,没想又惹得她哭了起来,心里一慌,加之年纪不大,说话也没什么过深考虑,只看怎么完成杨叔叔的任务了:“哎你别哭啊,你不想读书,那就求你舅舅也想办法给你找个工作不就得了?你舅舅是县委里的大干部,你看我的工作,他说想想办法,没几天就告诉我成了,你光哭有什么用,自己的舅舅还怕什么怕,你去求求他呀。”
  灿灿泪眼中露出些许希冀,她到县城这么久,能不知道上班当国家工的好处么,原想凭自己的本事堂堂正正考上大学分配个好工作,名正言顺地拥有城镇户口,成为一个让人羡慕的国家干部,就象舅舅舅妈他们一样,穿得整齐讲究,交往的朋友也都是从前农村人眼里的大干部,那样的生活早让这小妹子羡慕万分,真要让她再回新平乡下去种田去嫁个庄稼汉,那是死也不愿意的了,再说关关只是舅舅朋友的女儿舅舅就不帮她找工作,那自己好歹是亲外甥女呢。
  灿灿这么一琢磨,眼珠儿溜溜直转,那表情就生动起来,不再跟早几天那样呆若木鸡,关关心里就暗笑,杨叔叔他们怎么那么笨,这不我一说就全好了!果然吃了晚饭关关走时,灿灿还送她去了门口,还格格直笑呢。
  四姐就叹道:“沙沙,你看六子多能,我们几个做大人的苦口婆心劝了几天没效果,换个小妹子来,才一天工夫我那灿妹子就笑得跟平常一样了。所以我就要让灿妹子多读书,有知识好啊,我家六子不全靠了读书么,要是没读大学,现在怕也还在新平乡里做田呢。”
  四姐满心欢喜,没想灿灿一句话让她为了难:“妈,你、你去跟舅舅说说,看能不要帮我安排个工作呢?”灿灿这妹子不知道怎么打心眼里畏惧舅舅,虽然舅舅从来都是和蔼可亲,所以小妹子不敢跟舅舅说,转过了求她妈妈。
  四姐就楞了神,半晌才绞着手说:“灿妹子,你不想读大学了啊?你舅舅不是说复读一年还是蛮有希望的么?”还有一句没说出口,就是吃住都在舅舅家已经够添麻烦的了,还能再整些事去麻烦舅舅?
  灿灿有点羞愧:“妈,我真的尽力了,这次差了六十几分,难保明年发挥不正常或者别的原因又落榜了呢?我不是不想读大学,就是能力有限。关关说她也不复读,是舅舅帮她安排好了工作,九月就上班呢。舅舅是县委的大干部,你看到家里来的都是有身份的领导,舅舅帮得了关关,肯定也有办法帮我找工作的,妈,你就去跟舅舅舅妈说说,好不?”
  四姐默神想了会,原本想灿妹子考大学出来当干部,以后招个干部女婿,她老有所养(不是她自私,农村人最担心的就是老来无靠),现在灿妹子说没本事考大学了,那只有上班这条路走了,既然灿妹子说六子帮关关找了工作,怕是也能想办法解决的。心里这么琢磨着,伺候完老爹娘,把卫生整理熨帖,挑了个井水泡凉了的西瓜切开用盘子盛着端上了楼,迎面扑来的冷气激得她直起鸡皮疙瘩,她吹不得冷气,一吹就容易感冒。
  杨陆顺见四姐端了西瓜上来,赶紧起身接住盘子,说:“姐,想吃了我们自己去弄,你就莫这样了,做老弟的心里不安呢!你又受不得冷气,快下去快下去,莫感冒发烧了要打吊针。”
  四姐却不肯走,站在门口讪笑着说:“六子,我想求你点事,你为难就算了,不为难,还请帮姐个忙。”
  听四姐说有事,沙沙赶紧就关了空调,打开了窗子,把四姐拉到沙发上坐下说:“姐,看你说的,什么求不求的难听,有什么就说,我跟你保证,只要我们帮得上,没二话。”杨陆顺含笑冲沙沙点了点头,说:“姐,沙沙的话就是老弟我的话。”杨陆顺却是想得简单了,以为四姐想请他帮忙替灿灿进复读班的事,南平县各大高中都有复读班,而且县里教师进修学校也开辟了复读班,但师资力量有区别收费也不统一,自然是县一中的最好也最贵,但县教育局规定只许开三个复读班,名额有限就规定了最低多少分才可以进,不然影响升学率啊,按灿灿的分数是不够进一中复读班的,所以还得走走门路,对于搞个学生进复读班,杨陆顺自觉是很容易的,就是四姐不提,他这做舅舅的也会主动去办,沙沙琢磨也是这事,当然就答应得干脆利落了。
  四姐就感动了,到底是自家亲老弟重感情,也就一五一十地说:“我那灿妹子不争气没考得上大学”沙沙就赶紧安慰:“姐,什么不争气?我看灿灿尽力了,这怪不得她,今年不行明年肯定没问题!”四姐用衣角揩去泪珠说:“我也是这么说,可那妹子说不想读书了,说对自己没信心,这才傻了一样想不开。今天关关来劝了她,就有说有笑的,我还以为做通了工作,也是高兴得不得了,没想那妹子还真不复读了,就是听说关关九月份要上班,她也想参加工作,这不、这不就叫我求舅舅舅妈替她想办法安排工作。我晓得把派个农村户口的妹子上班为难,我也只是随便说说,要是为难,就算了,她是自己不争气,没坐办公吃国家粮的命,不读书就回乡里作田去。”
  杨陆顺和沙沙就傻了眼,没想四姐这个忙还真不好帮呢,随便安排个待业临时工怎么也对不起四姐,毕竟血浓于水,不帮忙刚才又把话说死了,无奈之下,杨陆顺说:“姐,我觉得还是劝灿灿读书为好,实在那妹子不愿意读了,我、我也会想想办法,你放心,我和沙沙答应了,就开始会帮忙的。”等四姐一走,杨陆顺就唉了声说:“我还以为关关真有本事,原来是出了这么个馊主意。”
  沙沙关了窗户重新开了空调,给一边睡得正香的旺旺盖上毛巾被,说:“六子,怪不得你姐出难题,想必她觉得你能帮关关解决工作,那就肯定也能给灿灿解决,说实话,让灿灿这瘦弱的小妹子回新平作田,我都不忍心,年把两年就随便嫁个乡里男人,不是糟践了灿灿?要是你其他姐出这号难题我还会推脱,可你四姐的事,我们没半点道理推,要不对不起良心啊。”杨陆顺说:“我没想推脱,是只现在要招工容易,要安排好单位难啊,哪个单位不是人满超编,哪个单位不有大批子女没解决?要进机关事业单位都得是干部编制,去什么集体单位企业单位,那也不是长久之计,再者关关有样,她解决进了机关坐办公,我家灿灿进厂当职工,我怕四姐心里有疙瘩。”
  沙沙乜了眼杨陆顺说:“那你当时就莫把关关安排那么好噻。”杨陆顺哼了声说:“你现在又说便宜话,当初不就是你和小标在起哄啊,这下好了,你倒说起我的亏空。你晓得要解决灿灿得多麻烦”沙沙嘴快:“我怎么不知道,先是解决户口、然后招工、找落脚单位再转干,反正你熟门熟路的,不就是花点钱欠点人情呗。”杨陆顺苦恼地抓了抓头发:“我的姑奶奶,你说得简单,这一路下来我又不晓得要烧多少香拜多少佛了,我看还是劝灿灿复读最好!”沙沙笑道:“混过了今年,明年没考上呢?不照样还得烧香拜佛啊,别愁眉苦脸的,赶紧着想办法吧啊!”
  灿灿得知舅舅要帮她解决工作,那小勤快也来了,在家帮着她妈伺候老人照顾旺旺,洗衣擦地极尽所能,连舅舅舅妈的饭也是她抢着去盛,搞得杨陆顺和沙沙都有点心酸。
  没两天沙沙在外面打麻将弄来一好消息,忙不迭就跟杨陆顺说:“六子,天大的好消息,我们也是蠢,只想着怎么按部就班去解决灿灿的工作,那多麻烦。这不我听财政局黄股长爱人说,财政系统要委培一批学生,去地区财贸学校读三年书,毕业后拿国家承认的大专文凭,直接回县安排在财政系统工作。你看看,这不比招工转干要简单?而且还能拿大学文凭,关键能学东西呀,现在这社会,没文凭怎么混?”
  杨陆顺也是眼睛一亮,说:“啊也,我真的忘了这茬,医院的孩子就送卫校、供销的孩子就送供销学校、粮食系统的就送粮校。真要让灿灿去读三年财校,将来不就名正言顺地当国家干部了么。一语惊醒梦中人啊。”
  沙沙撇着嘴说:“你别高兴得太早,听说名额蛮紧张的,你想得到的好处别人也想得到,财政自己那么多子女,你还是赶紧去找财政局陈副局长,他负责这摊事。”
  杨陆顺就赶紧联络财政局政工股的张股长,因为平常工作上接触得多,还比较熟,想先打听打听,那张股长听杨陆顺转了弯儿问委培生的事,就笑着说:“杨主任,这几天找我打听的人还真多,我估计你又是想帮谁争取指标了,我也不藏着掖着,今年一共是三十八个名额,往年去财贸学校都是两年中专生,今年是三年大专生,听说三年后还要从这批学生中抽取德才兼备的进地区财政局,你就琢磨着多抢手吧,我们财政系统内部干部子弟就有四五十够资格去的,还不说其他有想杨主任这样有来头的领导打电话递条子。”顿了顿神秘地说:“知道为啥王局长让陈副局长负责不,就是说情扯关系的人多了,他怕得罪人,让老陈去搞的。”
  杨陆顺接连找三、四个财政局有点面子的科室头头,基本情况都跟那张股长说得差不多,就感觉真棘手了,心里打起了退堂鼓,要是从前阚书记在,有阚书记一个条子一个电话,财政局应该不得驳三把手书记的面子,可现在不行了,他杨陆顺到底也只是个副主任,那财政局王局长在南平可是个举足轻重的实权派,不是什么人的帐他都卖的哟。正在办公室里一筹莫展,老袁摇着折扇晃了进来,屁股没落下就说:“杨主任,看你有啥心事一样,什么事为难呢?”
  杨陆顺心想这老袁一向交游甚广,我随便跟他说说,能帮得上最好:“是啊,有一熟人托了我件事,想他孩子去地区财贸学校读书呢。”
  老袁不疑有他,这杨陆顺的孩子才几岁呢,笑道:“哦,怎么走哪里都在说这财贸学校的事呀。现在就业开始难咯,七十年代的孩子们都面临就业问题,你看看哪家七十年代初期不是三、四个的,没儿子想儿子,可劲而生,有了儿子怕儿子孤单又生两个做伴的,啧啧”见杨陆顺对计划生育没什么兴趣,就转了口问:“什么朋友托你的,跟你交情深不?是不是财政系统的?”
  杨陆顺见他问的蹊跷,那模样似乎有点门路,就说:“哪是什么财政系统的,真要是财政系统的,也没那么难咯。那朋友倒是好朋友,要不也不会找我了。”
  老袁撮着牙花子说:“这就难了,前两天下面财政所一朋友也找我来了,他那孩子吧在读高二,考大学肯定没戏,就想走个捷径,没想竞争激烈,几个局长家跑了好几次,连个人也见不到,而且提进去的东西全不受,要是有点希望,你说人家会不要东西么?”
  杨陆顺就更失望了,莫名的躁热让他使劲把文件当扇子摇了起来,心里直骂鬼天气热死人,嘟囔道:“那就别怪我没尽心了,实在是没招哟。”
  老袁倒是奇怪了,没见过杨陆顺为个什么朋友的事这么操心过,就说:“你说实话,究竟是什么朋友,是你亲戚什么,兴许我能帮上点小忙。”
  杨陆顺摇了摇头,心说到时候说了你帮不上,我还得谢谢你一箩筐话:“没什么没什么,我也只是随口答应着,就不麻烦袁科费心,”
  老袁就感慨地说:“杨主任,你不是个随便答应别人而不帮忙的人,我虽跟你接触时间不长,可我晓得你的个性,实诚!说老实话,这事我还真帮不上太多,也知道财政局的难处,既要照顾本单位干部的利益,也不能不卖县委头头们的面子,这事真要找啊,还只得县委头头们出面打招呼看怎么样,其他人,嘿嘿,那是不成的咯!”
  杨陆顺说:“袁科,谢谢你提醒我啊,我还真不敢为了这点子事去麻烦县委领导。”老袁就正色说:“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儿,要换了以前阚书记在,也就一句话的问题,我理解你的心情。杨主任,我说句掏心窝子的话,现在要做让顾书记他们重用你,还得在县委办搞出点名堂来,上回维修宿舍的事,莫看顾书记没直接表扬,我可注意了的,顾书记看你的眼神就大不一样了,只是不好太直接夸你了,领导得注意形象不是。如今你分管行财这摊子不比综合那摊子差,我琢磨着再搞点动静,比如在费用管理上做出点成绩,保证顾书记高兴。”
  杨陆顺心里难免有点感动,谁都知道他杨陆顺倒了阚书记这靠山,却没人敢象老袁这样说得实在,点着头说:“袁科,你是老资格了,管理上你的经验比我丰富,我们就商量着看怎么把行财这摊子搞出点成绩,既要不影响机关干部们的福利,又能在费用上节流。不一定说为了取悦领导,至少我们做到问心无愧。”老袁就连连点头,说:“行,我再回去好好琢磨琢磨。”
  没两天老谢把杨陆顺叫去主任办公室,就县委决定九月初举行迎亚运文艺汇演的有关精神做了下传达,其实各单位早就在准备文艺会演的节目,具体由县委宣传部组织,县文化局汇编节目审核节目,集中在县剧院排练。因为要邀请地委领导前来观看演出,所以就严格把关,专门请了省歌舞团的编导前来现在指导,务必要搞出一台团结奋进,朝气蓬勃的文艺节目。眼见着时日不多,县委就准备组织验收,杨陆顺是看了两次正规的彩排,感觉省歌舞团的编导果然有点真本事,经专业人员指导后楞是水平上很大的台阶,绝对不是县级水平!
  正副主任就一些工作上的问题交换了意见,杨陆顺就准备告退,这段时间杨陆顺在宽松的环境下工作,很有感触,老谢这人到底是老机关干部,头脑清晰处事灵活,抓工作只抓重点,显然能当好一乡的乡长书记不是仅靠玩心眼耍手腕能成的,还得有点真功夫!当然老谢一来就成功瓦解综合科难得的团结,也是真本事,不过是小人行径!如果不是有在新平的遭遇,杨陆顺几乎有种非常乐意在老谢这样的领导手下工作的感觉,可他依旧保持戒心,不敢再授之以把柄,自然就有点敬而远之了。倒是老谢自从有了那番忏悔后,对杨陆顺就亲热客气了许多,会后必定要留杨陆顺再聊几句,时刻在县委办替杨陆顺重树领导权威,特别是某些肢体语言如见面握手后不立刻松开等等,无一不在外人面前体现了两人亲密无间的关系。
  这不杨陆顺要走,老谢笑着说:“小杨,再坐会,看你眉头紧锁神气郁结,是不是有什么难事呀?”
  杨陆顺下意识地摸了摸脸笑道:“什么难事了,我看是天气炎热所至吧。”
  老谢呵呵笑道,丢了根烟过去,说:“你也莫瞒我了,我就晓得你在跑你姐孩子读书的事儿,别惊讶,是沙沙无意间在麻将桌上透露的,恰好又传到我家老易耳朵里,都晓得女人心里存不下事,这不我就知道了,怎么样,办得如何了?”
  杨陆顺尴尬地笑笑说:“也没怎么跑,还不是沙沙不晓得从谁那里知道财政系统要送批孩子去地区财贸学校读书,恰好我四姐家闺女高考落榜,就想走走捷径,央我去打听打听,我一打听就冷了心,人家财政系统内部的孩子都不够名额的,我还去争什么呢。”
  老谢说:“事在人为嘛,我也晓得这么回事,还记得新平财政所的方美年不?她那孩子成绩是一塌糊涂不也想着要去,跑县里找我这老书记出面帮忙,你说才高一的小毛孩子去读大专,不是笑话么?我就算有门路,也懒得出面,财贸这批委培生将来都是我们南平财政系统的接班人,我不想弄个不学无术的人混饭吃。你家四姐的孩子我知道,以前在新平还见过,聪明伶俐的样子,从事财政工作应该的适合的。”
  杨陆顺说:“没谢主任说的那么好,一个乡下小妹子而已,这不我能够劝她复读一年,争取考个师范学院什么的,也可以。”
  老谢逼问了句:“你真不想再争取争取?”
  杨陆顺说:“不争取了,不给领导组织添麻烦。”
  老谢就伸出个指头虚点着杨陆顺说:“你呀,这么多年还是老脾气,不给领导组织添麻烦是好同志,但对好同志,领导组织也会主动帮忙的。”
  杨陆顺听得莫名其妙,见老谢笑得有点神秘莫测,换了个没芥蒂的人肯定会好奇地问问,而杨陆顺也只是跟着笑笑,告辞出了门。老谢目送他出去,半晌才微叹了声,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神情。
  眼见着八月二十日,也就是委培名单尘埃落定前一天上午,杨陆顺接了财政局政工股一个电话,叫他带着灿灿来填表,再问详细,张股长却啥也不肯多说,直嚷嚷要请客!杨陆顺如坠五云,不知道是哪路神仙出手相助,可也不敢耽误时间,回家领了灿灿就往财政局跑,不到一顿饭的时间就解决了灿灿就读地区财贸学校的大事!临了张股长还是说了句要谢就回去谢谢你的谢主任。
  杨陆顺这才知道幕后英雄居然是老冤家谢主任,震惊之余却有丝得意,原来老谢恨不得我死,这会有腆下脸来做好人,还不是我捏着他的把柄么。想归想,但当面道谢是免不了的,打发灿灿回家报喜,他就去了县委大院,可巧老谢陪着顾书记下了乡镇,得下午才回,杨陆顺也不着急,专心等老谢回来,好容易下午快下班了老谢等人才转回来。
  老谢听了杨陆顺诚恳地道谢后,笑咪咪地说:“不是我要给你惊喜,确实办这事有点难度,不到最后关头,我还真不敢提前说了,万一不成,我这老脸就丢大喽,既然事已办妥,我们得好好感激王局长陈局长,先我们俩请他们吃饭表示感激,再请财政局其他出了力的同志吃饭。我这就打电话,你给西桂饭店打电话订酒菜,赶紧着,王局长不晓得多少人请,晚了怕没了空挡。”
  王局长陈局长果然依时赴宴,只是王局长表情很奇怪,对杨陆顺就没什么好脸色,倒是跟老谢谈笑风声,杨陆顺知道灿灿的事给王局长添了大麻烦,自然就尽心陪酒说话,暗暗想着准备些什么礼物上门道谢呢。
  其实这其中的内幕是老谢刻意隐瞒着的,老谢没找别人,找了前书记现人大刘主任,一来财政局王局长是刘主任任上提拨的,二来人大监督着财政的开支,就容不得王局长不答应,而且偏生还是在名单基本确定后打的电话,可把王局长等人搞被动了,县里其他领导甚至地区的关系户一个也动不得,翻来覆去只好从财政系统内部子弟中占了个指标,而被占了指标的人家也是个可怜户子,下面乡镇财政所的干部,那干部的堂客务农,本人在催缴财贸上缴下村时不慎摔伤了脊椎瘫在了床,因为是工伤致残才轮上这次机会解决个孩子,这下却又被杨陆顺硬塞进的人挤了去。不能不说老谢奸诈狡猾了,他在杨陆顺面前讨了个天大的人情,却让太多的人憎恨杨陆顺!而杨陆顺却一无所知,直到有天那家被挤占指标的人找上麻烦,才知道别有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