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平县委接到市委办公室电话通知,市委书记兼市长王智泓要下来走走,其实顾宪章早就盼望这一天了。上次王书记到了西平市,还在西平休息了一晚,这让南平县委班子的人都很沮丧,都知道王书记新官上任忙,全市多少事得市委书记处理呢,却能在百忙中在西平停留一晚,最让顾宪章等人揪心的,还是怕王书记看完西平。顺便到南平看看,这就显得南平县比西平不是低一个档次了,官场上有些东西不能以常理来衡量,按说顺道来是很正常的。看完了西平看南平嘛,只隔了一条河。很顺路。偏生就是顺路这个词显出了差别,容易使人有其他许多联想,人家王书记专程到西平考察调研。要是没看头也不会在西平休息一晚,显然是很受王书记注重。是以顾宪章等人极其不愿意王书记顺路来南平。
  果然王书记没顺路来南平,而是直接回了市里,让顾宪章等人额手相庆,虽不好明说王书记“懂套路”。可也猛地给顾宪章增添信心,说明王书记还是相当重视南平的,心里对!本書轉載拾陸!K!文學網!王书记的感恩不能用言语表示。
  这回接到市委的通知,顾宪章立即指示众人放下手里一切工作,紧急召开常委会商议如何接待王书记,各线负责人要积极准备好汇报材料,必须做到王书记问哪线工作,相关负责人就要能流畅地给王书记最满意的答复。
  杨陆顺有点紧张,他分管财政、农业两线,基本就占据了南平县政府两大主要工作,市委王书记到了一个农业为主的县里视察,想都不要想肯定会要听取县里农业工作的汇报。财政工作则为一个县是否能正常运转的基础,同样也是市财政的主要输血管道,市委领导同样是相当重视的。农业工作上的问题王书记倒也知道得清楚,可财政上缴一直落后于其他县。这就很不应该了,而且王书记的三把火还没正式开始烧,稚都不想成为新书记立威的靶子。
  一早有资格迎接王书记地人就聚集在县委楼前,顾宪章见县里几大班子同志精神面貌都还不错,自己的信心也更足些,掐准时间。六辆小车才前后驶出院子,等到了轮渡口,车还没停稳,渡口负责人就跑步到了一号车前,讨好地汇报道:“顾书记,市委王书记的车已经由西平市领导护送着快到渡口了。那边已经准备好了一条空渡候着的。”
  顾宪章下车看到以前拥挤肮脏的轮渡口面貌一新,没了三五成群凑到车窗下叫卖的小贩,没了遍地垃圾令人恶心地气味。小车道、大车道准备过渡口的车都排列地整整齐齐。渡口的工作人员穿着簇新的制服◇舞的鲜艳的小红旗指挥。派出所地民警也都或明或暗在回周维持秩序。
  那些原本想经过的群众都很自觉地绕道而行,车上的司机乘客都在工作人员的劝说下呆在车里不动。县交警队地引路车上红蓝警灯还在闪烁,一切都显得非常安宁祥和。
  杨陆顺刻意与朱县长保持距离。只是低声和政协主席老江说着闲话。现在局势不明朗,眼见着朱县长又开始恢复往日地领导气概。开始与顾书记针锋相对,天晓得今后会演变成什么样子,抱着坚决不!本書轉載拾陸!K!文學網!参与争斗的心情与老领导闲聊天。省去许多误会麻烦。
  王智泓远在轮渡靠岸时就看到南平县委地同志们在翘首以待,对于基层同志如此大张旗鼓地到地界迎接领导,他心里是不满意的,可这样地习惯是从孙书记开始兴起地,要是猛地禁止,怕是招来更多猜测联想,与南平县委同志们欢欣神态截然相反的是久侯在渡口上不了轮渡地普通人民群众,人们泉看怪物一样厌烦地盯着形形色色的大小官员们,看来干群关系紧张终究来说是人民群众看不惯所谓“人民公仆”的特权及作威作福。
  赵君豪从王书记熟悉的眼神里就知道领导在想什么,但还是说着宽慰领导的话:“咦。南平县的车清一色桑塔纳,连台奥迪都没有。看来南平县委的领导还是蛮遵守纪律的。”王智泓轻声一笑:“想坐超标车也得看经济实力,菊花塘的乡镇企业红红火火,王金全要经常宴请外地客商,坐奔驰车亲自迎接更能显示尊重客人嘛。”说话间小车就上了◇头。司机老许把车停着迎接的人群旁。
  王智泓放下车窗对满面笑容的顾宪章朱凡祖说:“老顾老朱,我就不下来了,赶紧上车走,注意前面的警车不许鸣笛扰民啊!”又向其他人挥了挥手。
  顾宪章忙吆喝众人上车,在警车的带引,一溜烟向县城开去。顾宪章为没能上王书记的车心情有点郁闷,以前孙书记到南平。都会很亲切地请他上车,看来待遇明显不如从前了。同车的马峥嵘也很失落,孙书记到南平来都会很热情地叫他同车,为了不造成误会才让老顾也上车。可现在呢,书记副书记都不招人新市委书记待见,看来以后得尽量想辙亲近王书记了。
  杨陆顺排在队伍中间部位,只觉得王书记那眼神很空洞,虽然挥手时也溜了一眼。显然是敷衍的,倒是赵君豪悄悄冲他点了点头,才觉得王书记不是陌生人。
  车队很是招摇地穿越大街,在街道上众多群众的指点下拐进了县招待所。王智泓下车后才一一与南平县委领导们握手,随行的人也不多,市委周秘书长等有限几人,不过市委领导们和煦的笑容亲切的话语,让南平的同志心里暖洋洋的。
  事先说好行程只有一天,也就没过多的仪式安排,大伙进了招待所的会议室,王智泓做了相当于新上任的例行讲话,无非就是请南平县委一班同志今后支持他的工作,也高度评价了南平县委一班人在孙书记时代的成绩。说的都是些皆大欢喜的话。
  南平的县委书记、县长、人大主任、政协主席也响应地发言祝贺王市长容升为市委书记,同志坚定地表态愿意紧紧团结在王书记的周围把各项工作搞好。这顿开场欢迎会也搞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就准备吃中午饭。顾宪章请王书记到贵宾楼稍事休息,这也就是领导与个别同志诌话的开始。顾宪章知道王书记曾经很关心杨陆顺,就把杨陆顺推在前面。不过王智泓还是首先和顾宪章谈话,再就是与朱县长谈话,直到准备吃中午饭,杨陆顺也没机会轮到与王市长单独说话地机会。
  杨陆顺以前从黄晓波处就知道,表面上的忽视与冷淡只是领导们的待人处世的艺术,可就是制止不了心里小小的失落。谁不愿意在众人面前受到与众不同的待遇呢?但见到顾宪章和朱凡祖笑得开心地神态。想必在单独谈话时得到了王书记的表扬与肯定。
  到了餐厅就餐,杨陆顺这才有机会与王书记同桌吃饭,不过相比王书记身边的顾书记和朱县长,还有马峥嵘等人,他有点插不进嘴的感觉。勉强按顺序敬了王书记一杯葡萄酒,酒过三巡,就开始了敬酒,相陆顺先是去其他桌敬了王书记随同人员的酒。想回主桌。只见赵君豪从主桌边走来。悄声说:“杨县长。找个安静的地方,我有话跟你说”。
  杨陆顺很高兴。但又怕贸然离席对王书记不敬。赵君豪假意大声说:“杨县长,卫生间在哪里?”
  杨陆顺说:“哦。这那边,你不熟悉,我带你去吧。”两人走到餐厅外,赵君豪说:“杨县长。就在这里找个安静地方,我们长话短说。”杨陆顺便让服务员领他们去个没人吃饭地小包厢,关上门赵君衰也没客套话。直奔主题:“杨县长,今年的棉花价格很高,南平超过计划棉面积十几万亩,这效益可惊人啊,如今新棉马上就要上市,县里的扎花厂也可以正式投产,能不能争取在年底把新棉全部收完,集中调运出去呢?”
  杨陆顺心里一盘算,说:“赵科长,赶在年底前完成新棉收购任务,我想县里做好动员,应该没什么问题,但前提是农行的贷款要能到位,南平县已经杜绝给农民打白条了地。但两个新投产地扎花厂怕是扎花速度跟不上预定计划,要是全县棉花不流失出去。保守的估计也得轧到春节后,当然可以边轧边调运了。不过棉花市场地价格一直在稳步上升,按照县棉嘛公司的计划。至少得等到春节前棉花价格达到最高,才会开始调运。想创造更大地效益嘛。”
  赵君豪笑道:“杨县长,我建议你最好赶紧行动起来,集中力量尽快开始收购新棉,然后扎花,这棉花面积是你扩地,一下子就赚了这么多钱,不但农民受了利。还使得南平财政收入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你功劳甚伟啊。要想让成绩瞩目,就得马上变现,你是我们南风市最年轻地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取得了巨大的成绩,说明市委领导是知人善用的。这不仅是对你个人,也同时是对市委,喊了好多年的干部年轻化,总要年轻干部能真正做出好成绩,得到认可是吧。”
  杨陆顺惊喜得很,不过想到自己当常务副县长不到两年,想再提拨就有些痴心妄想。而且赵君豪这番话显然是王书记指示而来,权衡利弊,半晌才犹豫道:“赵科长,棉花收购只是全县工作中的一项,而且新装的扎花设备还可能承受不起超负荷地运转,再说棉麻公司有固定的生产销售计划,政府不好贸然干涉,说到底南平县扩大棉花面积,是违反商品粮基地计划的错误行动。我身为基地总指挥,是要负上很大责任的,我不求立功授奖,只惟愿赶紧完成全年的商品粮上缴任务,不挨批就心满意足了。”
  赵君豪一直认为杨陆顺能少年得志,应该是个八面玲珑的聪明人,何况傻子都知道他这翻话是王书记授意的,等于就是王书记指示,而且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你杨陆顺搞出成绩,王书记就好拿你的成绩说话,这杨陆顺还居然就敢“抗旨不遵”。只是赵君豪也同王书记一起进了北京,知道杨陆顺与王书记关系不寻常,但也不至于坚持原则到这份地步吧?可又怕完成不了任务挨批评。忙笑着劝道:“杨县长,其实溜知道南平今年少说也会增加四、五千万利润。几乎一年顶两年了,还在乎那点点差价?再说棉花抢手得很,如今你们县棉麻公司肯定有不少厂家的业务员。个个手里都攥着支票呢。王书记新上任伊始。当然也想有个好彩头不是?何况你以前还与王市长一起去北京出差,应该支持王书记的工作嘛。”
  杨陆顺再也就没话好推辞,就提议道:“赵科长,那我就按你的话尽快动员棉花收购工作,但请赵科长帮忙,一定要市农行保证南平县的棉花贷款到位。要是没钱,肯定耽误进度。”
  赵君豪连连点头说:“杨县长你就放心,后勤工作我拍胸脯替你保证不会拖后腿的。”
  在下午地工作情况汇报会议上,王书记不仅没批评南平县擅自缩减商品粮基地面积。反而对南平县商品粮上缴进度快于临江县进行了表样。话题一扯还扯到了冬修水利设施:“临江县今年就吃了疏忽农田水利的亏,几场雨就让二十多万亩水稻遭了灾。南平怎么就安然无恙呢,基础工作做得扎实嘛。那年杨县长顶着很大的风险挪用基地款搞了冬修。这不就立功了?所以说农村工作既复杂又简单。全在乎我们领导干部的一念之差,那年要是我不积极支持杨陆顺同志。今年遭灾受损多的就是南平农民,就会被农民骂我们领导干部渎职。虽然南平商品粮面积不足计划指标,可并没因此耽误计划上缴,我就知道。杨陆顺同志是想了办法的,而且还很有创意。很亲民。让农民给政府打白条,这就是亲民举动,我只看见政府有关部门给农民打白条,所以说杨陆顺同志是动了脑筋地,而且还非常符合市场经济。让农民消化掉粮食单位的陈粮,这样就不占了库房减少了管理费用。又方便了农民。取信了农民,等晚稻收割了,粮食单位换来了价格更高的新粮,这里又让粮食单位赚了利润,我们的农民的朴实的。明明吃了点小亏。但还是积极还上了欠粮,市粮食局地毛局长就笑言南平的杨陆顺不去当商人。是市场经济的损失,虽然是玩笑话,但也说出了杨陆顺同志的用心良苦。两相比较,临江地农民骂老天骂政府,南平农民既有饭吃还增加了收入。能力水平是显而易见地了。今年南平棉花喜获丰收,县供销社早把预期效益报上了市供销社,市社马主任就跟我报喜,说南平的棉花要赚五千多万。漂漂亮亮地在财政工作上打了个翻身战,基于还没兑现,所以我就不提前祝贺南平了,等真是赚了五千万,顾书记。我没钱可就会向你伸手板哟。”
  市委王书记在会上高调表扬杨陆顺,让顾宪章地心情很复杂,王书记说的都地事实,表扬得也恰如其分,本县工作得到市委书记表扬自然是面子有光,可都还是在吃杨陆顺地醋,杨陆顺能取得这样的成绩,与自己大力支持是分不开地。可惜全部荣誉都归了杨陆顺。
  送走市委王书记一行,遵照王书记指示,南平县委连夜开了个常委会,对王书记指出县里工作存在的问题进行整改,按照王书记对南平下段工作的希望,再次作了精心部署,杨陆顺在会上提议县委开会动员棉花收购工作,也同时得到了顾宪章和朱凡祖的支持,顾宪章多了个心眼,为了使县棉麻公司效益比预期的还要好,竟然主动提出让利于民,在国家发布的收购均价上再提高五分钱的收购价格。其主要目的是吸引临县甚至外省的棉花流入南平。杨陆顺没想到王书记一顿表扬就激发了顾书记的爱民之心,看来今年南平农民会过个快活年了。
  原本定于十一月初召开的全县棉花收购大会,提前在十月底就进行了,这次收购会的格调很高,县长朱凡祖亲自在会上做了报告,针对基层供销社对棉农压级压价的一贯恶迹,朱凡祖语气激昂。大有谁坑棉农就斗争谁的气框,。又严令乡镇交管站的同志不许对运输棉花的机车进钙乱扣乱罚款,要保障运输畅通,严令工商局在县境内增设关卡,不许一两棉花流出南平,严厉打击棉花贩子,切实保证棉花的统购统销。同时要求农行务必保证收购贷款的及时到位。不允许出现资金断链,有必要他还愿意亲自到市、省农行加强联系。因为轧花厂的轧花工作要延续到春节后,朱县长还指示电力局一定要保证轧花厂的正常用电,宁愿拉民用电地闸也不能轻易让扎花厂停工。所有命令指示都对棉麻公司有利,而且处处考虑周详,令与会的其他行局部分都有意见。甚至有的部门认为是不平等条约,朱凡祖眼一瞪:“你有本事赚五千万。我也一屁股坐向你,为你保驾护航!”
  杨陆顺这次是最舒服的,以前事事得亲力亲为,如今他也闲得只坐在主席台听报告。当然县政府制定的规范措施都还得听取他的意见,朱凡祖几乎成了他地秘书兼代言人了,倒是腾出手让他操心其他方面的工作。
  白利民既满足四面八方酒来的鲜花掌声,也烦恼县政府干涉棉麻公司的销售。原本计划是春节后再开始销售新棉。可杨陆顺却要他及早开始销售,还可以与来自重庆、上海、天津的纺织厂业务员签定临时合同。加上县委顾书记亲自指示均价上调五分钱一斤,里外损失少说也◇了好几百万。
  最让白利民窝心的是。两税局通过县委政府地许可。在还没见到利润的情况下就收足了全年的税金。公司上下吵闹着要建家属房都没启动资金。想给干部职工普调一级效益工资也没得到批准,但还没到手的所谓“五千万利润”就被县委政府规划得差不多了。而且上门与他打交道地县委领导个个都颐指气使。不仅要吃好地喝好的,甚至还暗示要笔赞助款用于到兄弟县市考察学习。就连顾宪章,平白让顾小章做了那么赚钱地买卖。也不体谅他的棉麻公司,孰不知一个商办企业没了积累了t金,以后如何应对以后千变万化地市场呢?只有有了比较才能真正看到某个人地好,以前他还怄气杨县长管不严堂客。现在觉得杨县长才是党和政府的好领导,帮了棉麻公司却不捞取好处,既然杨县长不受好处。但可以把好处给他亲戚,专门了解了新平乡杨陆顺地几个姐家物色适合的人选。开出收购棉花许可证,给他们资金在乡里收棉花,让他们赚取差价发点小财。当然这一切都是瞒着杨陆顺的,只是随意给四姐说了
  杨陆顺在外面忙工作,沙沙大多把心思放在了生病的亲妈身上,要不是汪父母不同意,她就真想把他们老俩口也接到家里住,想到自己亲妈得了癌症身前都没个伺候的人,就眼泪汪汪,其实四姐都已经答应了,愿意象服伺自己爹娘一样照顾汪父母。说到汪父母不想去女婿家,主要是怕房子被建设霸占了去,后来沙沙知道了原因,就劝她爸妈说:“建设想住个好点的房子,就暂时让他们先住着。他们两口子都在公安局,如今公安口的权力大了很多,还怕以后不给他们分房子?再说建设还是怕六子的。他一个小交警敢不服从副县长?”
  杨陆顺是老吾老及人之老的人,何况还是自己是岳父母,也体谅沙沙的心情,就亲自带人给老人搬家,又怕岳母身体虚爬楼梯辛苦。就把隔壁属于小标的房间腾出来让岳父母住。两亲家到底是老年人有相同的话,还真和得来。四姐也同样精心伺候汪父母,家里更显得一团和气,充满了天伦。
  闲下来杨陆顺和沙沙也禁不住会想起潜逃快四年的小标,都满是感慨,杨陆顺是从内心里觉得对不起故去的干爹,而沙沙则是遗憾少了台取款机。只是让杨陆顺夫妇没想到的是,汪父母才搬来半个月,杨小相居然悄悄回了南平!
  杨小标是乘夜幕降临后悄悄回杨陆顺家的,之所以要不露行踪地回南平,他全是为已经当了常务副县长的干爹着想,他是被通缉过的逃犯。
  虽然经过他事先的活动让省公安厅撤消了通缉,但曾经逃犯的身份始终会影响在南平群众口碑极好的干爹。
  簇新的宝马车停在杨家院子门口并没引起路人注意,毕竟杨县长家往来的都是政府领导,不坐车来的怕都是来找杨县长走后门的家伙。小标透过车窗久久凝望着院子里灯火通明的家。胸口莫名的悸动几乎使他热泪盈眶,脑子里只一句话:回家真好!
  开车的司机是个满脸沧桑的壮实汉子。他不知道一贯豪爽的杨总为什么忽然有了儿女之态,实在忍受不了凝重的气氛才不解地问:“杨总,要不要我去叫门?”
  小标这才回过神。悄悄用手指头捏了下眼角才说:“啊,还是我自己去开门。”说罢从车里下来,从院子大铁门的小门进去,拉开铁门栓,指挥小车进了院子。
  杨家人早就司空见惯了坐车上门的人来找六子,而且见来人很是轻车熟路,知道自己开院门,也就没多理会,好在晚饭已经吃完了、这客也算懂事的人。汪父笑着说:“亲家,我来住了没几天,人来人往地◇六子的不少,当领导就是事忙。在机关处理不完,回家了还得加班,哈哈!”杨父说:“亲家,那咱们就回避吧,免得来人跟我们几个老不死的闲聊耽误正事。要不进屋杀盘象棋?”
  汪父哪里想错过被人奉承的好机会?不少人来杨家都是借口看望杨县长得癌症的岳母。提的礼物都是病人滋补营养品,要不是女婿一再强调来人不许送礼金,天知道要收多少钱呢。不过即便是礼品都值不少了。要自己掏腰包,老汪还真舍不得。眼见这人是乘着女婿不在家登门,想必是来看望县长岳母的,自然得上楼陪着老婆子了,就说:“亲家。我就不陪你人家下棋了,不知道老婆子胃口怎么样。我得去看见亲家上了楼,杨父说:“老婆子还坐着干什么,赶紧进屋去。免得耽误人家又要陪我们说话耽误正事。”回姐笑着说:“爹,现在来◇的人都得了六子的吩咐,不许没事去打扰你们俩老了。旺旺赶紧和灿◇上楼去搞学习。莫让你娘又啰嗦你贪玩了。”瞥见门外的小车停在院子一侧,知道客人要进屋了。也就扯抻衣服,顺手拢了下头发。准备杉待客人。
  小标下了车。叫司机就在车里候着,却没急忙进屋。借着灯光看了看熟悉地院落,一切都跟四年前一样。连簸箕笤帚的位置也一成不变。倍感亲切,满足地叹息了一声。转身到车尾箱拧了几带子礼物,这才抬步向屋门走去。
  四姐见来人身影太过熟悉,只是看不清脸像,待来人走近,才惊呼一声:“啊,莫非是小标大侄子?”
  小标赶紧进屋关上门说:“四姑,是我,几年没回,家里人都好回姐知道当年小标逃跑是犯了事,还几乎连累了六子沙沙,多少有点对小标有意见,可上门是客使得四姐不好冷脸相对。只是说:“好叻。家里都蛮好的,你干爹现在当了县长,忙得很,现在都还没回小标说:“四姑,这点东西是给爷爷奶奶的,这袋是给你和灿灿的,我干妈和汪汪在楼上吧?”见到四姐一脸防备。他也没了从前的放肆,换了以前打了招呼就直接上了楼。
  四姐手忙脚乱地接东西,嘴里应道:“沙沙在楼上,在服侍她得了癌症地酿。我带你上去吧。”
  小标微微皱了下眉,不过旋即松开了,这屋已经送给了干爹,住什么人自然由干爹决定。只是弄个得了绝症的人在家,也不怕晦气了爷爷奶奶和旺旺。跟着四姐上了楼,二楼陈设与当年没有任何改变,只是2得陈旧了不少,他之前见识过不少厅级处级干部的家庭,谁家不是布置得既时髦又豪华呢,看来干爹还是那么正直廉洁。四姐安排他坐下,又倒了杯茶才去隔壁叫沙沙。
  沙沙正在劝她妈妈吃饭,才到春江做完第二次化疗回来,老人很是憔悴,说话都有点提不起力气,胃口极差,沙沙心急得不行。她晓得化疗说白了就是注射有毒性的药物杀死体内的癌细胞,病人身体肯定受到极大影响,不赶紧补充营养怎么能恢复呢?见到她爸一脸欢笑地进来说来了客人,心里暗暗讨厌她爸贪小便宜的性子,收再多礼物能换来妈妈身体地健康吗?活了一把年纪连这都想不透!可为了在客人面前不失礼。沙沙只得用热毛巾替她妈擦拭干净嘴角,简单收拾了下摆放凌乱的茶具碗筷。一会回姐匆匆进来,附在她耳边说小标来了,她也是心里一惊,马上想到当年被连累到公安局接受审问,那火腾地就上来了,要是传出去杨县长家来了个通缉犯客人。天晓得会影响多坏!
  沙沙连忙和四姐出到了过道。才脸色凌厉地悄声道:“四姐。小标到家里来的事,不许传出去。你就当今天没见过这个人,连灿灿旺旺都不能告诉,万一传开了。我怕六子会丢官罢职!你现在守到楼下,任何人都不许上来。知道吗!”四姐第一次见沙沙脸色狰狞,吓得连连点头一溜烟下了楼,坐在客厅里警戒!
  沙沙好容易恢复到脸色自然。才开门进了自家客厅。看到四年不见的小标满脸是笑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打招呼,也只好笑道:“哟。是小标来了啊,我还以为四姐说错了,坐。我给你找烟啊!”
  小标见沙沙眼神闪烁,知道还记着从前地事,也难怪人家记着,谁乐意跟个通缉犯打交道呢,就说:“干妈,几年没见,你都没点变化。
  跟我走时一样啊。干爹还没回,你帮我打个电话。我跟干爹聊几句就走地,连夜就去南风了。”
  沙沙见小标梳着时下电视里常见的老板头的(就是大背头),
  一身黑西装还罩了件黑风衣。整个就学足了香港电影里黑社会大哥地派头。不过手上那颗耀眼的钻石戒指老大,要是真地。怕没个几万买不T来,应该不会是假地。小标走的时候,她就亲手从银行取了回十万现金呢。莫非在外面逃跑了回年又发了大财不成?这人只要惦记别人地好处。自然就会变脸,沙沙知道小标对干爹那可是没话说。心里一盘算就有了主意,忙说:“小标,我这就帮你找六子啊。他说在政府开会,么这就打电话叫他回家。”
  沙沙赶紧给政府办值班室打电话。让杨陆顺无论如何回家里个电话。等了好久六子才回电话,沙沙只说了一句“小标现在在家里”。那边杨陆顺沉吟了会才说:“沙沙。我马上回家。尽量别让消息传出。”
  沙沙挂了电话笑着说:“小标。六子现在是县委常委政府的常务副县长,比从前忙多了。几乎就难得回家吃顿饭,经常是全家人睡了他才回。”
  小标点点头说:“我干爹忙成这样,家里就多累你操劳了。”
  沙沙听得小标这话有点别扭,好象她是在邀功讨赏一样。可偏生又容不得她置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她说不出来,似乎小标身上有种说不出来的气质压抑得她不得不谨慎说话,而从前那种无话不谈的融洽不复存在,沙沙尴尬地笑笑,换了话题道:“操持这个家我是应该的,累什么累呢。哦,你这次回来,想见见关关吗?”
  小标似笑非笑,摇了摇头说:“这次就不见她了,想必没我这个人,她会过得更快活。”这地确是他的真心话,从前是喜爱关关的朴实,而这几年在外让他见识大增加,什么女人没见过,想起印象中的关关是那么土气,对他又拒之千里,也就没什么心情见她了。
  沙沙更觉无趣,忙分辨道:“小标,你以前不是想和关关搞对象吗,怎么突然就改了心意呢?这几年我可是看着关关的,她是个好妹子呢,安心上班,安心在家帮她妈开诊所,还时常到家里给老人按摩,这样的好妹子。你怎么就……”
  小标笑着说:“干妈,不是我怀疑什么,我对关关是放心地。时隔四年,我对关关的印象都很模糊了,莫说她了。说老实话,我配不起关关。”
  沙沙总觉得自己在小标面前怎么就不会说话了,说什么都让小标不满意,本想上楼叫旺旺下来见见标子哥-奇,要起身才知道想法错误,只好拢了下头发说:“小标,你这些年在外面都做些什么呢?我和你干爹都蛮牵挂你的呢。”
  小标呵呵笑道:“我这外面这些年,第一次没做任何坏事,全凭本事在打拼呢。等干爹回来,我再详细说说,故事实在太多太长了。”说着脸上出现了很满足的表情。似乎还在回味以前。
  沙沙没来由松了口气,也笑着说:“那就好了,浪子回头金不换,我们这几年再困难都没动用你留下来地邮票,就指望着有一天你拿去做本钱,搞个正经事业。”
  小标说:“干妈。那邮票我也用不着了,还是放你那里吧,要换钱要送人都随便你,按说我应该到下面看望爷爷奶奶,可我地身份实在不适合亮相,这不我还担心。呆会干爹见了我,会不会把我扭送公安局。”
  提起这码子事、沙沙说:“小标,那天你取了钱跑了。第二天我和你干爹就被带去公安局问话,幸亏县里领导帮忙才不至于受多大牵连。”
  小标苦笑道:“不幸中的万幸,我顺利跑了,其实我地事也与你们无关,我也想肯定会连累你们,可没办法,我不跑抓了就惨了。不过这都是陈年往事,省公安厅我已经走通了路子,撤消了通缉,这次悄悄回来,就是知道干爹是县里领导,不想再添麻烦,我总不能见人就解释吧,又怎么解释得了呢,干脆悄悄见见,偷偷去我爷爷坟上烧点纸钱磕几个头算了。”
  两人正聊着,隐约听到铁门向。小标走到窗口。正见到干爹匆匆进来。心里百感交集,鼻子都酸酸的难受,转身走到门口开了门,站在相梯口迎接。
  杨陆顺进院子就看见停在里面地小车,夜色昏暗看不清楚是什么牌子,但他也见多了小车。估计也不是什么差车。进了屋就见四姐迎了上来,悄声说:“六子,你那干儿子杨小标来了,带了大把礼物,现在在楼上跟沙沙说话。”杨陆顺说:“没惊动家里人吧?”四姐说:“我带他上了二楼,连爹娘也没见。沙沙还吩咐不要告诉亲家和旺旺。”
  杨陆顺点点头说:“晚上家里没来其他人吧?”回姐说:“沙沙都想到了,来了两个人。我都说你和沙沙不在家,他们在楼下坐了坐就走了。就算看到外面地小车。也不知道究竟来了什么人。”
  杨陆顺不再问什么。急步上楼,却见小标满面是笑地站在楼梯口。眼里全是从前儿时的依恋,原本肚子里地怨气顿时消了。两人对视片刻。小标激动地叫了声爹,杨陆顺只是拍了柏小标的胳膊。说:“回来就好,到我书房说话吧,我叫沙沙准备点酒菜,边吃边聊。”
  小标欢欣地跟着干爹进了书房,沙沙也想跟进去,被六子轰了出去:“你就别参合了,去弄点酒菜,赶紧点啊。”
  进了书房,小标见干爹穿着件极为普通的棉夹克,丝毫从外边看不出是个副县长。倒象足了个教书先生,倒是老像了些,看来当领导也不是什么轻松事儿,杨陆顺也在打量小标,见他比以前穿得更时髦,强笑着开玩笑说:“小标,要不是我知道是你。咋一见,我还以为是大老板呢,如今老板们都流行用摩丝梳成大背头。”
  小标嘿嘿笑着,显得很憨厚:“爹。我这也是学的,大城市都是西装领带,流行嘛。其实我看你也应该穿西装打领带,这样才有改革派地风度,如今穷不是社会主义了,富裕起来才是真正的好。你是县里领导,你就代表南平的情况,要是县里领导都很穷酸的样子。别人看了肯定就会联想到县里也不怎么样,至少表现县里还没开放,没有新时代的气息。”
  杨陆顺哈哈笑了起来,说:“小标。你在外面几年。还真涨了见识,确实在不同场合,我是穿不同衣服的。今天是跑了一天乡镇,你说穿西装打领带,容易脏不说,还跟农民们格格不入是吧,农民怎么会跟个看上去官威十足地领导说真话呢?再说什么都看外表,敬重衣服,也不实际。真正有实力不是穿几件高级衣服梳个背头就行的,有钱人有条件穿好的吃好的,没条件只穿几件好衣服充场面,也只瞒得了一时。”
  说话间沙沙和四姐就整了几碟子冷热荤素菜端了进来。一瓶还没开封的精装春江大曲,杨陆顺起身又把想参合进来地沙沙轰了出去,倒上酒说:“小标,我敬你一杯!”小标急忙站起来,说:“爹,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两人碰杯一饮而尽,杨陆顺示意小标坐下。还布菜给小标。说:“小标,你走了四年多,毫无音信,我确实很担心,每年清明烧包节气。我都到你爷爷坟前。给老人道歉,辜负了他老人家临终前的嘱托,希望老人在天有灵,保佑你在外面过得好,走正道。今天见到你。见到你比以前更健康结实,我很欣慰啊。”
  小标竭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强忍着泪说:“爹,什么感激话我都不说了,没什么话能体现出我对您的感恩。我就自干三杯,再去爷爷坟前磕头!”说着连干了三杯,不知是酒呛着了还是什么原因,终于是流出了眼泪。
  杨陆顺暗暗叹息,说:“小标,注意身体,你在外面千万要节制,身体是自己地。等会我就陪你去爷爷坟上祭拜,给爷爷地坟碑周围清清杂草,擦拭碑文。多少尽尽做后辈的孝道,然后我带你去公安局投案自首,做错了事就要接受惩罚,就要自己负责任,你不会怪干爹我铁石心肠没有亲情吧。”
  小标先是一楞,满脸不信地说:“爹,你、你要把我送去公安局?我是你干儿子啊,我躲了四年,连公安局都没追查了,你倒要亲手把我送去坐牢?”
  杨陆顺痛苦而又坚定地说:“古来就有‘子为父隐、父为子隐’地说教,可那是封建教条,我原来也不希望你被捕,也不希望你坐牢,可我见到你后,要送你去自首的愿望就坚定了,我希望你在监狱改造好后,再出来平平安安地生活工作。我要亲自给你介绍对象,主持你地结婚典礼。但你曾经违法地行为,必须受到法律制裁。小标,我不是因为自己是县里领导故意撇清,给自己图名利。而是要对得起良心,对得起你九泉之下的父母爷爷!”
  小标说:“你已经布置好了?是不是酒喝完,祭拜完爷爷,潜伏在暗处地公安、说不定就是侯勇就会把我抓捕起来呢?”
  杨陆顺摇了摇头,伤心地说:“小标,你还记得我们在新平学校的第一次见面吗?你身体羸弱可你却不愿意接受别人的同情施舍,小小年纪就非常有骨气,愿意用瘦小的肩膀支撑起穷困的家。我那时对你只有敬佩只有心服,心甘情愿地伸出手支持你,照顾你病中的爷爷,我没有想过任何回报。我多么希望你爷爷的遗愿得已实现。我不想一个善良的老人连遗愿都实现不了。以前我没管教好你,让你走上了歪路,说到底是我的软弱,要是我象对自己亲身儿子一样严厉管教,我想你杨小标就是再穷,也不会犯法的,今天我没有任何布置。只是希望你能真心悔改,重新做人。即便等你改造出来,我帮你找工作、也好过你有家不能回,天伦不得团聚!小标,你心里真要当我是爹,我就用爹的身份恳求你。知错就改,接受法律的制裁吧。”
  杨小标起身就要走,杨陆顺一把拉住他的胳膊,眼里闪烁着泪花:“小标,莫要执迷不悟了,听爹的话。洗心草面重新做人,爹求求你了。有时我做梦都在责备自己,为什么当年你在高中赌博,我不狠狠◇你一顿,给你教训,以致你越滑越远,小标,你就听爹的话吧,到时候你就可以堂堂正正地到家里来了。堂堂正正地叫我一声爹,我不会嫌弃你的,我会象对旺旺一样疼爱你关心你!”
  小标仔细看着杨陆顺那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脸,终于坐了下来。从衣服里掏出本护照,既兴奋又愧疚地说:“爹,你看、这是我的护照,我已经不是中国国籍了,我只是个外籍华人,而春江省公安厅已经解除了对我的通缉。我现在叫杨彪,我完全可以大摇大摆到南平来见你,谁也奈何不了我的。我这样,只是不象因为曾经的事影响您的声誉,祭拜完爷爷,我会连夜离开南平,我保证不会被人发觉的。”
  杨陆顺疑惑地看着手里那本护照,里面的字他从来没见过,签证上有中国海关的签字盖章,虽然他不能马上断定真假,可他看见小标脸上那股子兴奋却是假装不来的,迟疑地问:“小标。你没骗子我?这几年你就在外国生活吗?”
  杨小标,不,现在应该叫杨彪,杨彪满足地长叹一声道:“爹,我是出国了小半年。是今年年初去申请国籍才去的,其实我一直在国内,一直和卫边在一起。不让你们知道,完全是不想让你们担心,现在我不仅洗清了身份,而且经过我和小边的四年奋斗,我们现在身家亿万,如今上海证券届提起卫边,谁不挑大拇指赞一声厉害呢!爹,让我慢慢讲我和小边的发家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