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园宾馆三号楼服务台值班的是小张,她百般无聊地不厌其烦地抠着指甲,眼睛却圆溜溜地看着大门,身子坐得直直的,一丝不苟的样子,生怕左经理忽然冒出来,万一被经理逮住值班不规范,轻则扣奖金重则扣工资,倒是挺羡慕葛丽,专职服务杨秘书长,不仅津贴比她多,还能不值班,虽说那个杨秘书长看上去冷冷冰冰架子蛮大,其实从不给她们值班服务员添任何麻烦,就是视她无物的态度挺可恨的。转头看了下挂钟,才北京时间二十点,离下班还早呢。
  忽然一辆小车嘎地停在了楼前,小张借着灯光望出去,只见一个男人把杨秘书长从小车里拉出来,看杨秘书长那样儿肯定是醉酒了,本待要出去搭把手,又怕领导醉酒后不规矩,赶紧给楼上葛丽去了个电话,她仍旧规规矩矩在服务台后,只是站了起来,见杨秘书长上台阶时脚步还踉踉跄跄靠旁边的人搀扶,而进了大门却挺直了身体,不由好笑:装什么,不就怕在我们服务员面前丢了领导形象吗!心里嘀咕脸上露出标准地服务性微笑:“杨秘书长,您回来了!”见杨秘书长依旧只是点头并不答话,还是有丝失落,目送着杨秘书长上了楼梯,见杨秘书长迈腿上楼梯时一软差点跌倒,忍不住悄悄笑了起来。
  葛丽接了服务台电话就急匆匆出来接人,在楼梯半道见到了杨秘书长,伸手去扶,冲天的酒气差点让她喘不过气来,见送秘书长那人也就三十几岁估计不是什么领导。乘机埋怨道:“你们请秘书长吃饭也不能灌醉人家啊。徐处长再三叮嘱醉酒伤身,你们也要关心秘书长嘛。”
  送杨陆顺的是姚志辉,他自然晓得服务员嘴里的徐处长是谁,陪笑道:“是、是,我们下次一定注意。一定注意!”
  杨陆顺含糊其辞地说:“小葛,我没醉,喝得正痛快呢是吧,小姚!”
  姚志辉比杨陆顺还大月份,无奈职务太低也就成了小姚,忙说:“是,秘书长海量。哪里会醉呢。不在状态而已。”对服务员说:“你看。秘书长还清醒得很呐,小葛!”
  杨陆顺呵呵一笑想要说什么,却被一个酒嗝打住,葛丽恼火地瞪了姚志辉一眼,麻利地开门开灯,让秘书长平躺在长沙发上,也不理会姚志辉,就去卫生间拧毛巾。姚志辉想起车上还有两条烟没拿上来,转身又跑楼下去拿烟。
  葛丽拿着毛巾出来不见了姚志辉。只留下秘书长躺在沙发里直呼哧,心说今晚没得睡了,怕是得整夜伺候这个醉猫了。就细致地替秘书长擦脸,然后再把卫生间的脸盆拿来放在沙发旁说:“秘书长,要喝点茶吗?”只见秘书长呼吸急促还微带鼾声。不由摇摇头。正待要去关门,恰好碰到姚志辉拿个黑塑料袋。只得让开。
  姚志辉走道沙发前:“秘书长,秘书长?咦,这么快就睡着了啊,小葛,两条烟我搁茶几上了,记得告诉秘书长啊。”见小葛蛮标致地,而且脸色不愉,嘿嘿笑道:“小葛,不好意思了,今晚麻烦你好好照顾秘书长,明天你晚上值班不?”
  葛丽没好气地说:“我专职服务秘书长地,没节假日。”
  姚志辉见葛丽没把他这个区委办副主任放眼里,估计是挺得秘书长欢心,说不定还有点什么故事,依旧嘿嘿一笑说:“小葛你真辛苦啊,我给你们左经理打个招呼,也替你放放假。”
  葛丽蹙着眉头说:“秘书长已经休息了,没其他事,请你离开。”姚志辉只得离去。
  葛丽关上门,见秘书长睡得死沉,浑身酒气熏人,只得坐在一边,只要秘书长有什么动静,她也能及时帮忙。可没想到杨陆顺翻身坐了起来,见秘书长目光清冽,哪象是醉酒之人呢,瞪大眼睛问:“秘书长,你、你没醉啊!”
  杨陆顺呵呵一笑说:“小葛,没办法,不装醉就真会被灌醉,好了,你休息去吧,我也该洗澡了,没熏着你吧!”
  葛丽也笑了起来,说:“我帮您拿换洗衣服。”
  杨陆顺没拦她,也知道拦不住,拿起电话拨了沁言的号码:“是我,在看电视呢?”
  “是啊,才回廊园啊?没喝多吧?”
  “没有,喝多了就不能给你电话了,哦,这么个事,明天要是虹鼎区区委办副主任姚志辉去我们新房,你就推什么也不知道,让他找我。”
  “陆顺,是不是要替我们搞装修啊?”
  “夫人英明啊!”杨陆顺见葛丽拿着他的衣服出来,故意来了这么一句,他知道小葛懂事,肯定会悄悄出去的。果然葛丽把衣服放进卫生间,做了个我走了的手势,掩门而去。
  “陆顺,我是早有心理准备,只是还是不习惯,以前我是干部处长身份,不理会就行,如今我是杨秘书长爱人,人家口口声声替秘书长怎么怎么,我都不会拒绝了。”
  杨陆顺笑起来,说:“外甥打灯笼——照旧呗。我说啊,隔两天你干脆也别去了,就让小标去搞。”
  “还真多亏有小标这么个亲近人,要不然真麻烦。你以为我上班就清静了?高主席忻主席更热心呢,特别是忻,知道我一个人吃饭,连自己家都不回,吃了饭还陪我去打羽毛球,才走一会。陆顺,我过来帮你洗衣服啊。”
  杨陆顺说:“别来回跑了,我自己也洗得干净。”
  “你晚上喝酒,肯定没吃什么东西,要不我给你带好吃地?”
  杨陆顺呵呵笑道:“有你这么关心,比什么东西都好呢,我一点也不饿。”其实他腹内空空。光喝酒连菜都没怎么吃。好在房间冰箱里有方便面八宝粥什么的。倒也真不用出去吃东西。
  两人亲亲密密说了差不多一小时电话才挂掉,杨陆顺满足地进了卫生间,痛快地洗了个澡,刚才吃饭时赵君豪接了个传呼就匆匆忙忙走了,赵君豪一走他就真成了主客。似乎吃完饭还要去潇洒潇洒,只得借醉酒遁走,对赵君豪的真心实意还蛮感激的,至少人家没把你当外人,只是这样地方式他接受不了,不是什么假清高,而是他杨陆顺地底线。
  第二天果然就接到了姚志辉打的传呼。杨陆顺愣是一天没理会。直到晚上下班时分才打了姚志辉传呼,约他去廊园吃晚饭。
  杨陆顺自己赶忙回了廊园,让葛丽准备饭菜,他要在房间里宴请姚志辉,这样谈话机密,当然也更让姚志辉觉得意义不同。这是杨陆顺进住廊园第一次请客人在房间用餐,葛丽不敢马虎,赶紧通知餐厅厨师,按秘书长地吩咐做了三菜一汤。葛丽见都是点下酒菜,又擅自添了个花生米。杨陆顺把姚志辉迎进房间,边握手边笑:“小姚,你们老张真海量啊,愣是让我醉了一天。直到下午才看见你打地传呼。”
  姚志辉坐下。见秘书长要亲自泡茶,忙抢了去。给秘书长杯子里添满才给自己倒茶,说:“难怪我今天去秘书长新家,您爱人徐处长什么也不知道,原来还没来得及给夫人汇报啊,呵呵!”
  杨陆顺递了根烟给姚志辉,没接着话题转而问:“小姚,干区委办副主任多久了?”
  姚志辉说:“今年年初才提的,还是张书记破格提地,很感谢领导的信任,唯有在工作总任劳任怨才对得起组织的培养啊。”
  杨陆顺翘着二郎腿很随意地哦了声,说:“小姚,我以前也是县委办副主任出身啊。”
  领导的气势压人,姚志辉虔诚地说:“秘书长,您的经历我略知一些,是我学习的榜样啊,我们张书记对您也很钦佩。”
  杨陆顺摸了摸衣领又弹了弹烟灰,才说:“志辉,我记得老张介绍,我们是同年的,六零年?”
  姚志辉忙说:“秘书长,我五九年十月生人,按年龄比秘书长还略大两个月呢,这就是我敬佩秘书长地地方,您已经是正处级地市委副秘书长,我才刚进正科级。”
  杨陆顺呵呵笑了起来:“我们应该都是幸运的人,能平安渡过三年自然灾害,咱们职务先撇一边,兄弟论交!”
  姚志辉自然是大喜过望,能跟副秘书长兄弟论交是天大的好事,更加谦恭地说:“秘书长,我如何当得起呢,还是叫我小姚吧,听着亲切。”
  杨陆顺说:“我听服务员说是你昨天送我回来的?你看我醉得够呛,都忘了。谢谢你啊,志辉,今天特意请你吃个便饭,就在我房间吃,要去了餐厅,这个敬酒那个敬酒地,我们说话都不方便。”
  姚志辉连声说:“我是应该地,秘书长太客气了,太客气了。”
  杨陆顺起身去房间里拿了瓶五粮液,说:“这瓶绝对真货,我们干掉它!”
  姚志辉笑着说:“秘书长不仅海量,连品酒也是一流,昨天要不是秘书长提醒,我们差点喝了假酒。”
  杨陆顺说:“真是无商不奸啊,头两瓶都是真的,第三瓶就上假货,以为我们喝多了辨不出来,老张脾气真好,换了我叫工商地罚死他们!”
  姚志辉凑近说:“秘书长,张书记其实很气愤,是碍于秘书长在场不好发作,今天我们郭主任就硬是没在这月应酬费发票上签字,也算给那饭店个教训。饭店是我们区委书记的表舅哥开地,也是没办法。”
  杨陆顺暗暗好笑,什么假酒,就是市委书记的后台也不敢给市委副秘书长区委副书记喝假酒,那是他故意显醉迷惑众人,当然是君豪走了,不然也做不出来。
  这时葛丽和餐厅服务员把饭菜送到,摆置妥当离去,杨陆顺这才举杯道:“志辉。我昨天醉酒今天就不多喝。我们兄弟俩平分这瓶就不再开,如何?”
  姚志辉更加佩服,昨天醉酒今天又能喝半斤,真乃特殊材料铸就,难怪如此年轻就平步青云。哪还有废话,举杯一碰说:“秘书长,我先干为敬了。”
  杨陆顺昨天接触后晓得姚志辉精明得很,今天的事不能让他太清醒商量,于是就着他斟满的酒举杯再邀道:“志辉,我们兄弟也算一见如故,我们再干!”他昨天并没醉酒。又一天没沾酒。本来酒量也大,自然不在话下。
  姚志辉酒量也不小,只是他是负责机关接待后勤的副主任,中午已经陪客人喝了地,此刻才上桌就连干三杯,就觉得脑子有点晕乎,又不愿在秘书长面前失态,更不能秘书长没拿筷子他这个客人就饿死鬼投胎一样吃菜,而且秘书长敬酒了。他要回敬至少一杯吧?四杯酒下去,只觉得肚子里翻腾起来。
  杨陆顺敬完酒又递烟,也不拿筷子就聊起来,眼见着对面地姚志辉原本白皙地脸上开始白里泛青,知道酒劲上涌。趁热打铁地又干了一杯。约莫八钱地酒杯,五杯下去就是四两。他自己都觉得胃在抽抽,这才布菜:“哎呀,光顾喝酒,菜都凉了,志辉吃菜、吃菜。”夹了几颗花生米慢慢咀嚼着又放了筷子。
  姚志辉也只好放下筷子,虽然秘书长口口声声弟兄兄弟,那是领导平易近人,自己千万不能没了上下,就摆出聆听状,还强做均匀呼吸,万万不能打酒嗝失礼。
  杨陆顺忽然问:“志辉,你今天打我传呼有什么事吗?”
  姚志辉愣了下,马上说:“秘书长,你忘记了,昨天张书记指示我,要负责你新家装修事宜,我去后你爱人徐处长全然不知,呵呵,忘记交待夫人了吧。”
  杨陆顺也是一愣,思索片刻才问:“真的吗?”
  姚志辉忙笑道:“秘书长真是贵人多忘事,没喝酒前就说好了的啊,还是赵君豪赵处长提起的呢。”
  杨陆顺再次思索,一拍桌子说:“哎呀,我怎么没喝酒就晕了头呢,我记得我并没答应啊,这下麻烦了。”
  姚志辉奇怪了,心说有人出钱出力免费替你装修新房,反倒是麻烦事了?小心翼翼地说:“秘书长,不麻烦呀,以前赵处长地新房也是我负责装修的,赵处长爱人周笛挺满意的呢,你要怎么装修,我就照办,保证美观实用。”
  杨陆顺显得很苦恼,端起杯子虚碰了下抿了口酒,漫无目的地在菜盘子上扒拉,姚志辉更疑惑了,陪着秘书长也抿了口酒,觉得秘书长好像遇到了什么难题,既然领导有难,就得挺身而出为领导排除万难啊,也是酒精作用下,胆子都大了不少,说:“秘书长,怎么了,要信得过兄弟我,有什么我能帮到的,您尽管吩咐。”
  杨陆顺唉了声,欲言又止,姚志辉急了:“秘书长,我喝了您的酒,就是您的人了,我”情急之下舌头也绕了起来。
  杨陆顺差点没笑出声,都说地什么话,要是再说让负责,还以为是男女问题在谈判呢,凑近点小声说:“志辉,我也没把你当外人,你今天去我新居了吧,已经有人替我在装修了,你看我不是拂了老张地好意吗我,我怎么就糊里糊涂答应老张了呢,真让我伤脑筋啊!”
  姚志辉心说领导就是好啊,一个新房还有几拨人抢着装修,可他也犯难,张书记替秘书长装修房子,不是人秘书长缺那点装修费,摆明了和替赵处长装修房子一样,拍马屁拉关系呗,他刚被张书记从后勤科长提拨为副主任,该为张书记鞍前马后办好任何一项工作,不行,我得劝劝,于是说:“秘书长,无所谓呀,你前头那朋友出力,我们张书记买单,没拂朋友的好意啊。”
  杨陆顺摇摇头说:“那怎么行,我杨陆顺不是那号人,朋友对我好,我也要对得起朋友嘛。嗳,有了,志辉,这事你要帮我个忙!”
  姚志辉巴不得有机会呢,只差没拍胸脯了:“秘书长,您让我做什么是信得过我,我保证替你完成得圆圆满满,您指示吧!”
  杨陆顺说:“你说的啊,我是这么想的,既然老张发了话,我不能驳老张的好意,你就跟老张说你在替我装修房子,何况老张忙得很,又信任你,自然不会再过问,此事只有我们兄弟俩知道。”
  姚志辉大摇其头:“秘书长,隐瞒只是一时啊,张书记还要问我要发票报销呢。”
  杨陆顺扑哧一笑说:“我就不信老张会拿有我杨陆顺名字的发票签字,还不都是你走程序吗,你答应帮我的忙,余下的事我就不管了啊,都拜托你了。来来来,我们再喝。”他把话套住姚志辉,也是相信姚志辉不傻,如果姚志辉胆子大,兴许还能落点好处,那就不是他的事了,只要推掉就是胜利!
  姚志辉确实有点傻眼,不过稍加琢磨,也理出了点头绪,莫非秘书长既不想推掉前面朋友地装修队,又舍不得张书记的许诺,这个杨陆顺可真贪心啊,区区三、四万的装修费都贪,这样也好,他敢从我手里白拿装修费,也就真没把我当外人,嘿嘿,看来我今年活该遇贵人,这么想着,就忙不迭给两人杯子斟酒,说:“秘书长的指示,再难我也要完成,秘书长,我们再干一杯!”
  杨陆顺还果真就不再去关心新房装修了,没隔两天沁言也彻底撒手交给了小标,小标在苏勇的陪同下采买齐装修材料后,连监工都不去了,倒不是小标不负责任,他跟苏勇接触几天,就知道了苏勇的真实意图,人家是想白给秘书长装修新房,如今原材料让小标给掏钱买了,那工程上肯定不会偷工减料,甚至会比有监工还精益求精,这是秘书长对苏勇的充分信任嘛。
  虽说市委没给杨陆顺具体安排分管工作,可杨陆顺却规规矩矩按时上下班,成天猫在办公室里看材料文件,基本要了解市委王书记执政的思路和市委目前的工作重心,一旦安排具体任务,能做到召之即来、来之能战,最终还要确保战之能胜,不可能市委王书记把他从开县调来就是在廊柱市“养老赋闲”的。
  莫看杨陆顺和市委王书记私下关系不错,但在市委机关里,他这个排名最后的副秘书长却真没机会接触到市委领导,如果他具体分管一线,还能跟对口的市委副书记及市政府那边的对口副市长副秘书长有联系,总不能啥事没有就往副书记身边瞎凑合吧,更谈不上没事找事溜达到市委书记办公室闲聊天。是以每天都能见到市委王书记在众人拥簇下浩浩荡荡出行,他只能远远旁观,甚至连跟王书记眼神交流的机会也没有。
  杨陆顺也没幼稚到耐不住清闲到秘书长吕沐那里主动请缨找活干。别人可不会天真地认为你杨陆顺是“革命的老黄牛”,搞不好落个权欲强烈的看法,适得其反。
  按说杨陆顺这个没实权地副秘书长应该是应该门庭冷落吧,还真热闹,有时候领导们离开办公楼外出公干了,留在机关的科长主任什么的,就会串门到杨秘书长办公室。杨陆顺自然是来者不拒,这些老机关老油子们可真得罪不起,机关大院里大部分小道消息基本就是这些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小干部们传播出去的,杨陆顺当然不想成为受害者。何况他也确实需要这些源于日常生活的消息来了解熟悉市委政府领导,再者他挂名副秘书长,在工作上也不归他管,相处得其乐融融未尝不好,至少机关同志说起杨秘书长就是平易近人、和蔼可亲。有时候没饭局,跟着一起吃吃喝喝也挺有趣。
  再有就是区县到市委来办事的正职副职们,有时给市委书记副书记们汇报工作完了不能请领导进餐。就溜达到杨陆顺办公室来了。也正是杨陆顺什么也不管,让区县地头头们不能小觑,都清楚杨陆顺是市委王书记点将来的,保不齐以后就要委以重任,现在吃吃喝喝打好了基础以后也用得上。对这些“封疆大吏”杨陆顺同样热情,坚决做到人家敬你一尺就要敬人一丈,熟悉了以后他不管分管哪线工作,都少不了区县的支持,何况别人背地里提起杨陆顺。不一定全说个好,至少也要没被人诟病的地方。就这样杨陆顺真正能静心在办公室看文件材料地时间甚少。
  要是赶上没饭局应酬,杨陆顺就去沁言那里吃饭,饭后到活动中心打打乒乓球、羽毛球,兴致高了掏钱打局保龄球。两口子融融乐乐还锻炼了身体。别人看了也觉得杨秘书长夫妇积极参与全民健身,不搞庸俗乐趣。廊柱早有俏皮话总结领导干部的一天。那就是“早上跟着轮子转,中午围着盘子转,晚上随着裙子转”。
  杨陆顺在妇女活动中心出现次数一多,夫妻俩都爱打乒乓球,打得还挺象那么回事,活动中心的尤主任居然就起心要搞一次市妇联机关直属单位干部职工乒乓球比赛,而且主要是夫妻混合双打为主要看点,还特意询问杨秘书长能否参加,杨陆顺也没说什么,马上就和沁言一起报了夫妻混合双打的名。那尤主任就把秘书长夸上了天,似乎中国乒乓球队横扫世界乒坛也都是秘书长爱好国球的原因。
  杨陆顺每次晚上给旺旺去电话,都是汪溪沙先接的,他没什么话跟前妻说,要说也是拜托照顾好两人的孩子顺带问问汪母身体情况,至于其他杨陆顺是一概不问地,客套几句后就要跟儿子说话,让杨陆顺安心地是,旺旺在上海适应得很快很好,虽然学习成绩目前在班级居于中游偏下,可小家伙信心十足,上海话也说得溜溜熟,旺旺似乎也知道父母离异,可一向乖巧的孩子并没因此怏怏不乐,也许是把更多是的精力转移到对大都市的熟悉和了解,当然密不可分的是他妈妈给予的关爱,还有关关姐姐每周礼拜都带他去玩上几小时。
  眼瞅月底时分,中共中央在京召开了十四届五中全会,全会审议并通过《中共中央关于制定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九五”计划和年远景目标的建议》。建议提出加快现代企业制度建设,初步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实现这一奋斗目标关键是实行两个具有全局意义的根本性转变,一是经济体制从传统的计划经济体制向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转变,二是经济增长方式从粗放型向集约型转变。
  在中央召开会议期间,廊柱市市委市政府也组织机关同志学习会议精神,其实大伙最关心地不是中央又制定出了什么新政策新计划新目标,而都伸长脖子等着全会对成西同问题的结论,终于全会审议并通过了中纪委的报告,将其撤销党内外一切职务建议罢免其全国人大代表资格并进一步对其问题进行审查。这下大家得到了明确信息。中央反腐要掀起新高潮。
  用文山会海来形容丝毫不为过,市委主要领导去省里开会,然后在市里接连开了几天会议,然后杨陆顺这个副秘书长第一次受市委委派到廊柱市下辖的武人县出席传达全会及省委市委会议精神地大会。
  杨陆顺在市委不算角,但受市委委托下基层,就是市委领导了,而且武人县是市委王书记地点。意义更非寻常。杨陆顺住地是武人县最好的套房,县委班子领导全程陪同,开会反正是主持人念材料,与会人看材料。口号喊得震天响,实际原封不动地搬用了市委王书记地讲话,只是加上了省委市委两级党委的名衔,毫无新意创意,即便这样,杨陆顺在主席台上还得正襟危坐,还得一丝不苟摆出市委领导的派头。
  头天晚上县里安排了班子座谈。结束后已经是凌晨一点。第二天晚上继续座谈,只是换成了乡镇头头地汇报,第三天上午就基本结束了会议,下午杨陆顺视察了县里安排的工厂企业,大致体现了此次全会重点关注企业改革的意图。晚上聚餐时也都上了白酒,县委征求杨秘书长意见晚上组织场舞会,杨陆顺婉拒了,他要真跳舞且不验证了俏皮话吗,而是邀请书记县长打了几局升级扑克。也不兴钱的,输家输几级就转几个***,杨陆顺考虑到书记县长都是五十出头地人,故意连着输,笑呵呵地和随行的王炳方一起转圈。倒也一团和气。只是升级确实乏味。武人县的书记县长硬撑到十一点就呵欠连天,杨陆顺趁势提出结束娱乐。书记县长还要提出吃夜宵,杨陆顺故意呵欠连连,让王炳方陪书记县长宵夜,他要早点休息。
  等众人离开,服务员收拾完屋子,杨陆顺洗了个热水澡就准备休息,没料到居然还有人敲门,以为是服务员送夜宵,开门一看,是老熟人赵春礼,武人县县委办主任,当初他还是南平县委办副主任时,陪着老江主任接待过的,那会赵春礼也算春风得意,四十出头就进了县委常委,杨陆顺还记得赵春礼曾经拍着他肩膀说小杨主任前途无量,还真说准了,几年时间就已经是赵春礼的领导了。
  杨陆顺见赵春礼胳膊里只夹了条烟,虽然外面有黑塑料袋包裹着,总归就是条烟,就笑呵呵地迎他进来说:“赵主任,进来坐啊。”
  赵春礼也不扭捏,握完手把胳肢窝下的烟随手丢在茶几上说:“秘书长,没打扰你休息吧,早就要来看你,你都没时间,明天就要回市里,我再不来就真对不起朋友了。”
  杨陆顺给赵春礼泡了茶又递了烟,说:“老赵,你不看我,我都要去看你呢,我到了你老兄的地盘不拜码头,我才不够朋友呢。”他也就这么一说,真要单独去赵春礼家拜访,不说两人关系还没到那一层,就是目前代表地身份也不能轻易去某个县里干部家去,怕给县委领导造成误会,再说县委书记县长那么热情你都不去拜访,也怕得罪人。这话只是暖人心地托词。
  果然赵春礼很高兴,感慨道:“秘书长,还记得当年我去南平县看望老江吗,那会我就瞧出你非池中物,才几年不见,你就是堂堂市委副秘书长了,真是前途锦绣啊秘书长。”他其实跟县里副书记到市里办事,也请杨陆顺吃了一吃饭,只是当时不好如此直白的叙旧,如今单独聊天,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他当了八年的县委办主任,县委书记县长换走马灯一样,就是他自己挪不动窝,究其原因也是寡妇睡觉——上面没人,好容易来了市委有个老关系,又是市委书记的红人,再不主动出击,就得退线去人大政协养老赋闲了。
  杨陆顺微笑摇头说:“老赵,你这话说得,这两天我是公务在身,实在无暇跟老兄你叙旧,惭愧啊!”他也是说的实在话,赵春礼身为县委办主任筹备会议跑前跑后的,他端着副秘书长的架子还真没怎么与赵春礼说上几句话。
  赵春礼一副理解的表情说:“秘书长,你来县里肩负市委地重托。县里地人都反映杨秘书长有领导风范,年轻又没架子,喏,得知也是从县委办一步步干上去的,立马就成了年轻干部们的偶像。我也正好借着秘书长你的名头,好好给几个心浮气躁、自认不凡的小年青上了一课。”见杨陆顺似笑非笑对马屁不怎么感兴趣,忙转口问:“秘书长。你地老领导老江现在怎么样了?该是退了吧?”
  杨陆顺说:“去年春节我去给江主任拜年,他说想病退算了,前段时间回家看望老父母,专程去看老江。果然退了,现在在老二家种花养鸟,潇洒得很呐。”
  赵春礼露出羡慕地神情,说:“老江是豁达人,吾辈不及也。”
  杨陆顺微笑不语,感觉赵春礼不是叙旧那么简单,记起王炳方曾经说老赵是八年的县委办主任。再怎么淡泊名利怕也是豁达不起。联想自己在市委翻阅不少材料,武人县可圈可点地东西实在太少,一个县委办不能把县里的工作用各种文字途径向市委领导呈述,未免不是县委办主任地能力问题,当然要是有机会能帮老赵一把,也不会置之不理,毕竟与人为善嘛。
  赵春礼见杨陆顺眼神飘忽心不在焉,表面热情的微笑敷衍成分居多,也骂自己太傻。人家到县里忙忙碌碌几天也没好好休息,总扯那么没用的虚玩意,人家能不厌烦吗,马上笑道:“秘书长,听说你马上要结婚了?”
  杨陆顺说:“是啊。新房子在赶着装修。也就今年底办了吧。”
  赵春礼说:“秘书长,那我提前恭喜你新婚愉快了。就怕年底我忙得不亦乐呼,不能亲自去道贺就罪大莫及了。”
  杨陆顺说:“心意到了就成,我是二婚,你也知道,即便往常也就简简单单办了,何况今年情况不同,我是不会大摆酒席的,亲朋好友聚拢小范围热闹一下就算了。”见赵春礼要说话,忙说:“老赵,我在廊柱也没什么朋友,你老兄是唯一的,到时候请你喝喜酒要来啊。我亲自给你打电话接你。”他也是拿话堵赵春礼,免得说什么怕不能去就要马上送红包什么的,还特意点醒今年情况不同,成西同被审查,改革开放后第一个位高权重之人因腐败问题被查处,反腐败自然是重中之重了。
  赵春礼却呵呵笑道:“那我就等秘书长电话了,可你也知道,年底县委办事多,应付上级检查到去乡镇验收,哪里也少不得我这个县委办主任,我还真怕没空去喝喜酒,到时候请秘书长谅解。时间不早了,我就不耽误你休息,告辞告辞!”起身就要走。
  杨陆顺没想到赵春礼说走就要走,他还是留意了的,却见赵春礼右手沙发扶手缝隙里有个信封,露出来大半截,忙拉住赵春礼,欠身拿出信封,凭重量厚度估计少说也有三四千吧,塞过去说:“老赵,你落东西了。”
  赵春礼是进来趁杨陆顺泡茶机会掏出来塞在哪里地,没想到还是被杨陆顺发觉,忙回推赔笑道:“秘书长,这是我给你新婚地一点意思,不成敬意、不成敬意!”
  杨陆顺不想拉下脸,笑道:“老赵,随人情上礼金哪用得这么多,老弟我心领了。”
  赵春礼仍旧想抽身就走:“这点算什么,老哥我的一点意思,一点意思。”
  杨陆顺使劲一拽赵春礼的手,就没了笑容,说:“老赵,里面多少钱?”
  赵春礼嗫嚅着:“五、五千!”
  杨陆顺掰开信封一看,是崭新的一叠百元钞票,啪地板到赵春礼手心,说:“老赵,你这是把我往笼子里送呢!”赵春礼脸色就难看了,他之所以下决心送五千,也是目前廊柱市普遍现象,领导生病住院少得一千两千,添孙子做大寿也是只高不低,何况是结婚大喜,再者他自认跟杨陆顺是老熟人,多加点更值得,无非就是以后在人事上动动嘴皮子,换了谁也敢拿的,偏生这个秘书长就不要,看情形还不象虚情假意,极不自然地笑道:“秘书长,这、这是我们之间的人情往来,怎、怎么能害你呢!”
  杨陆顺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说:“老赵,抽空学学法律吧,我知道你的意思,八年县委办主任想进步,可也不能这样啊,我们是老朋友,这事我当没发生,下次见面该喝酒喝酒,我就不送你了,老赵你走好!”
  门咔哒一响之后就是死一样的静寂,留下杨陆顺抚头沉思。
  从武人县返回市里,杨陆顺下午忙活完了,紧赶着去妇女活动中心陪沁言吃饭,毕竟新房是他们俩都关心的,表面上为了避嫌都没去打理,实际心里挺惦记,顾不得打乒乓球,夫妻俩散步一样就溜溜达达到了幸福小区,天色已经全黑了,可幸福小区里却是***辉煌,一片祥和。
  杨陆顺和沁言进幸福小区却被大门值班保安盘问,杨陆顺说自己是小区的新住户,那保安还挺敬业,硬是核对了保安室八栋3-1房主人是基本资料,看了杨陆顺的身份证和登记的无误才放行,杨陆顺和沁言并没嫌保安多事,反倒很高兴,保安负责就代表小区安全系数大增啊,也觉得每平米七毛五的物业管理费值!
  那保安等杨陆顺夫妇走远了,忽然拍了下脑袋,对值班室另一个保安说:“喂,刚才进去的杨陆顺,是不是马队长说的在市委当秘书长的杨陆顺啊?”另外一个保安想了想大惊小怪地说:“哎呀,怎么不是呢,就是马队长交待过的市委杨秘书长啊。我一时也都没想起来。你说那个当大官地不是坐小轿车前呼后拥地啊,再说市委副秘书长,哪会这么年轻呢!”那个保安探出头看着杨陆顺夫妇背影,感慨地说:“没想到杨秘书长这么和气的人,比那些破科长有肚量得多。”他以前也是盘查严格被区城建局一个科长骂得狗血淋头,还得给人道歉。另外一个保安却撇了下嘴说:“当官的都他娘的一个德性。八栋3-1,要不是这些领导住,物业管理的能让他们装修到晚上十点?楼上楼下的屋主都来投诉几次了,还不照样!”
  杨陆顺和徐沁言当然不知道装修队还加夜班,不然也不会专挑晚上天黑了才来看进度,等上了楼才晓得搞装修地还在工作,居然是苏勇这个老板亲自在监工。杨陆顺很高兴。难得人家装修公司老板不辞辛苦,于情于理杨陆顺都应该感激。
  新房的地面已经铺好了瓷面砖,是白色底子上起了几丝粉红碇蓝,好像洁净的天空飘忽的云彩,素雅而不单调,比釉面砖美观了很多,其实杨陆顺南平的老家铺的是优质大理石,并不觉得如何,可沁言就感觉不同了。她家是那种小块的拼花釉面砖,跟眼前地大块瓷面砖比,简直就是丑小鸭遇到了白天鹅,水曲柳地墙裙已经做好,只差刷透明树脂漆。铝合金的窗户安装熨帖。阳台也做了封闭,杨陆顺四下看了看。听着苏勇介绍最多小半月就全部结束,很满意,沁言也很满意,拿出金春江散给加班的工人们抽,这才满意地离开。
  杨陆顺送沁言回了活动中心宾馆自己才转回廊园,已经十点了,两天没在,房间依旧整洁舒适,对葛丽的认真负责挺满意,也不急于洗澡,他知道葛丽马上就要进来的,很快就听到敲门,杨陆顺并没把门关紧,免得起身去开,就说:“进来吧,小葛,还没休息呐?”
  葛丽麻利的泡茶,说:“左经理通知说您已经出差回来了,我就没提前睡觉,您要洗澡吧,出差两天都不带换洗衣服,怕是身上都臭了吧?”嘻嘻笑着打趣秘书长,进房间给杨陆顺准备洗澡衣物放进卫生间才离开。
  杨陆顺舒舒服服洗了个澡,没急着睡觉,一会葛丽肯定是要来拿脏衣服去洗的,果然一根烟没抽完门又被敲响,不由微微而笑,这个小葛把他的规律摸透了,开门一看,不仅门外有小葛,连左瑜也在。
  葛丽拿了脏衣服马上就走了,左瑜却有话找话不肯走,杨陆顺笑道:“老左,忙活一天还不休息呐?”
  左瑜听出有逐客的意思,连忙说:“秘书长,是这样地,昨天我在春江有事,恰巧就碰到你爱人徐处长在一百看家电,还有个妹子是你外甥女吧。”
  杨陆顺说:“是吗,还真是巧啊。”
  左瑜笑眯眯地说:“还有巧的呢,一百家电部的经理是我发小,我跟他那里买家电都是最便宜的批发价,廊园大部分家电都是从我那发小批发来的,而且保证售后服务,你新家要买什么电器,只管告诉我,比市场价至少低三成!”
  杨陆顺上次拒绝了左瑜介绍装修队,这次就不好推辞了,不管左瑜怀着什么样地目地,有求于他也好、朋友之间帮忙也好,他都可以接受,他是拿钱买东西,只是价格稍微便宜点,中国本就是个人情社会,熟人去买东西不仅能在价格上得实惠,甚至还能在质量上占优势,若再拒绝左瑜的好意,未免太不会做人,何况他现在经济紧张,能买价廉物美地便宜货,何乐而不为呢,高兴地说:“老左,那正好,等我房子装修完了,就找你帮忙买家电。”
  左瑜见杨陆顺答应得爽快,又说:“秘书长,不知道你新房的家具定了没有,我在春江也认识卖家具的,不瞒你说,电器利润大,家具就是暴利了,一套成本不过三两千的沙发他们就敢喊一万两万的价!”
  杨陆顺有耳闻,只是他从来没买过这些玩意,家具市场的水究竟有多深,不清楚,本来这些都是交给小标沁言,问题是小标太有钱了,他肯定不会为了一千两千去砍价。想必沁言也没这方面经验。真要让人杀黑杀狠了,没人心情好,既然左瑜有这样地路子,帮一次忙也是记个人情,干脆就全拜托左瑜了,心里有了主意。就说:“老左,你负责廊园宾馆几年了,肯定有这方面地经验,其实我有请你帮忙的想法,还没来得及说,你倒抢先了,感谢感谢啊!”
  左瑜笑道:“秘书长客气了。你初到廊柱。工作方面肯定牵扯了精力,我也是能力有限,只能替秘书长搞搞后勤,跑跑腿,真正大忙,我还没那个能耐呢。你和徐处长商量商量,得闲我们一起去看看家具电器,好不好?”
  杨陆顺说:“老左,我就不客气了啊。ht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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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装修完了就劳驾你帮忙。”送走左瑜,杨陆顺丝毫瞌睡也没有,他哪里睡得着呢,结婚之前的装修、家电就有如此多热心人帮忙,竟然还有人送五千元的礼金。可真要是结婚。不摆酒席宴请同事领导太矫情,摆酒席天晓得要收多少礼金呢。造成了恶劣影响,怕是王书记就要收拾他了,还真是为难了他这个准新郎!
  就在杨陆顺惴惴不安时,市委秘书长吕沐七十一岁的老母亲中风去世了,婚娶丧葬是中国人的红白喜事,只要是人都免不了要经历这些,秘书长也不能免俗,老母亲去世了也得灵前守孝,并在尽可能地情况下风光大葬老人。
  吕沐秘书长姐妹兄弟五人,他上面还有个姐,大排行行二,只是吕家只有他官居副厅局,其他姐妹兄弟也都在行政事业单位有个小职务,而且都在廊柱下面县区工作,老人就居住在湖临区的老三家,只因廊柱市殡葬管理规范,子女都的国家干部必须火化,灵堂就设在了市殡仪馆。
  市委秘书长母亲去世,市委机关负责丧葬的班子就为主负责,杨陆顺这个副秘书长也有幸名列老人丧葬委员会,虽然并不需要这些领导亲力亲为,可也得在场,何况杨陆顺本就没具体分工,正好安排全程负责。
  这市委秘书长家办白事再怎么低调也比寻常百姓家热闹百倍,不到半天功夫,偌大的灵堂就堆满了各单位的花圈,前来上香吊唁的人们是络绎不绝,吕秘书长起初还坚持在灵堂坐镇答谢来客,只是来人实在太多,加之哀伤过度,下午就在灵堂后面地小屋里休息,不是一定级别地干部拉吊唁,秘书长就不再出来答谢。
  杨陆顺基本就陪在吕沐身边,具体事情自有下面人井井有条地办理,杨陆顺最为留心的却是吕家人的人情簿。设在灵堂口的人情台是最繁忙的,凡是前来吊唁的人都要登记,如某某单位花圈若干鞭炮若干,然后就是某某礼金币若干。让杨陆顺奇怪的是,秘书长其他姐妹弟兄有人上礼金一百,也有两百、四百,唯独秘书长人情簿上的礼金没超过两百的,市委机关同事们清一色一百,而且寥寥无几,到了第二天,礼金最多地是吕家老四,他是廊柱市谭木县工商联的副会长兼秘书长,可能工商界朋友多,加之老板们都阔绰,是已礼金高达八万有余,同比其他在行政事业单位的姐妹兄弟就少多了,三四万间浮动,而吕沐秘书长这支仅有万余礼金,不过杨陆顺知道各单位肯定私下要塞点礼金,只是不上人情簿,既然不在明处,也就影响不大,秘书长是收是拒则在乎个人了。这也让杨陆顺很宽慰,连市委秘书长丧母也只有这么点人情,何况他这个副秘书长结婚呢。只是究竟还是让杨陆顺看出了点名堂,就是人情簿上市委政府领导清一色一百元礼金,倒是机关科室的普通干部副科长们有上两百的,而且还是按照官场排序,王弘智王谨这么排地,连杨陆顺并没上礼金也有名,也是一百元。
  杨陆顺心存疑虑并没去问总负责地市委机关工会副主席,既然都没通气处理了,自然有他们运作的规律,也许是事后再有人来收钱吧,在开县也遇到过这样地情况,可到了第二天晚上,市委办副主任王炳方邀他一起去吕秘书长家看望秘书长夫人,因吕秘书长兼着市委办主任,王炳方实际负责市委办日常工作。
  杨陆顺知道秘书长夫人白天是在灵堂地。晚上就回家休息。猛然去秘书长家,杨陆顺和王炳方一起去武人县,相处得蛮不错,说话也就随便了很多:“老王,你也不早通知我,我也得准备点东西。空手去多不好意思。”
  王炳方一拉杨陆顺:“走,到车上再说。”杨陆顺跟着王炳方上了辆桑塔纳,看车牌是市委地,也没司机,王炳方见殡仪馆停车坪人来来往往的不是很方便说话,开着车出了殡仪馆停在路边,笑着从公文包里拿出个信封。递给杨陆顺说:“等会去了秘书长家。这个就是上门礼,一共三千元。”
  杨陆顺不由愣住了,直子地看着王炳方,王炳方说:“这是我们市委机关的老规矩了,人情簿上多了是怕影响不好,其实都是机关财务上支出的,当然也只局限于我们这些副秘书长等科室主要干部,副秘书长统一三千,我这个级别的统一两千。本来是副秘书长带着分管科室的人去,只是你暂时没分管,我就约你一起去。”见杨陆顺似乎不信任,又补充道:“杨秘书长,其实你到任后。吕秘书长就交待我了。只是没赶上什么事,我整天瞎忙活又忘了向你汇报。今天我去领钱,财务上把你那份交给我,我才记起,嘿嘿,我这破记心。”
  杨陆顺虽是诧异,但也不怀疑王炳方地话,相信王炳方不会白白私人拿出三千元让别人去做人情,可既然是市委机关的老规矩,这个老规矩究竟是前任市委书记时的规矩,还是现任市委王书记默然的规矩呢?按说王书记应该不会任由这样的腐化风气在市委机关存在吧?只是王炳方如此毫不忌讳,这个想法就起了动摇,看来还得找机会向君豪求证,就笑着说:“老王,这样的大事你都忘记,难怪跟你打升级老输的,记不住牌嘛。”
  王炳方哈哈一笑,启车向吕秘书长家开去:“陆顺老弟,我当然不能跟你比了,要我再年轻个十岁看看,年轻就是好啊!”
  到了吕秘书长家,杨陆顺和王炳方见还有两人在,见了杨王连忙打招呼,杨陆顺不认识,王炳方介绍说是市粮食局地局长副局长,吕夫人象征性地起身走了几步送客,就笑咪咪地请杨陆顺王炳方坐,就比对待粮食局地人热情多了,还带着点慈祥地问杨陆顺婚事,攀谈几句,王炳方直给杨陆顺打眼色,杨陆顺不先拿礼金他是不好抢了副秘书长的风头的,虽然目前他这个副主任比杨陆顺有实权得多。
  杨陆顺只好从手提包里拿出信封放在茶几上说:“这是我一点意思,一点意思。”王炳方也立马从包里拿出信封,吕夫人就说了感谢的话,杨陆顺不待王炳方使眼色就要告辞,吕夫人也不挽留,只是一人塞了盒中华烟。
  出了秘书长家,王炳方说:“杨秘书长,吃个夜宵再去灵堂吧?”
  杨陆顺说:“夜宵就不吃了,还是赶紧回灵堂去,今天吕秘书长要通宵守灵,少不得我们俩个要陪着打扑克。”
  王炳方就不再坚持,到了灵堂,吕秘书长果然就喊杨陆顺王炳方打升级,陈瑜和杨陆顺打对,这次王炳方记心再差也沾了吕沐的光,接连赢了两局,虽然是在灵堂后面的小房子里,可还是有看客,输家就给赢家敬支烟,倒也好玩。
  第三天上午就出殡,出殡完了杨陆顺被吕家人请去宾馆按摩洗澡,算是犒劳,中午就在吕秘书长家吃便饭,这才得闲,虽然困得厉害,杨陆顺也没马上休息,而是给赵君豪接连打了两次传呼。
  杨陆顺在廊园三号楼强撑着等电话,没料到赵君豪竟然也在廊园,抽空去杨陆顺房间,杨陆顺边给赵君豪泡茶,也不避讳地问:“君豪,昨天晚上我去了吕秘书长家”
  赵君豪笑了起来,插话说:“是不是给吕家三千元礼金,你心有疑惑啊?”见杨陆顺点头,接着说:“我琢磨着你连呼我两次,也猜到是这事,怕电话里说不清楚,才临时跟老板请假来的。”
  杨陆顺见赵君豪全然知情,不由脱口道:“王书记也默许了?”
  赵君豪说:“当初我来时,也是吕秘书长和其他专职秘书们告诉我的,其实老板应该也是知道的,只是上下都这样,要根除实在不现实,我刚来时都是五千,也许是老板发了话,才降到了三千,怎么说呢,其实开点口子也未尝不可,总比背地里搞名堂要好得多,水至清无鱼嘛。杨哥,你结婚地时候也是这样,可千万别太坚持原则唷。”
  杨陆顺长吁一口气,苦笑道:“君豪,不然我也不会送了礼金再来问你了,既然规矩如此,也只有按规矩来了,嘿嘿,我昨天一宿没睡觉,就不留你了。”
  赵君豪哈哈大笑,说:“杨哥,还只有你对我这么过河拆桥,那你睡吧,我走了啊!”
  送赵君豪到三号楼外才止步,外面的眼光分外刺眼,于是杨陆顺就赶紧回了房间,原本以为要辗转反侧,不料脑袋一碰枕头就酣然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