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能不能透露一下…这人的名字?”钟鬼灵下意识的掏出了钱包,拿了二百块钱塞到了张书全的手里。

“哎?你想哪去了?”张书全一把推回了钟鬼灵的钱,“那人姓李,叫李文岗,东北人,这也不是什么机密,但再详细的我就不能说了,咱这宾馆有规定,客人的身份证信息要保密,但没说名字不能说…”

“李文岗?”一看张书全不要钱,钟鬼灵干脆递了根烟过去。

“木子李,文化的文,站岗的岗,我问他怎么称呼他告诉我的,其实给他登记身份证的也不是我…”张书全道,“看穿戴像个记者,背着笔记本电脑拿着数码相机,看着挺时髦的…对了这位兄弟,还没问你咋个称呼?”

“钟鬼灵!钟表的钟,鬼怪的鬼,灵魂的灵!”钟鬼灵点了点头,按那位李文岗同志的格式把名字报了一遍,“对了,张大哥,这人长啥样?”

“钟鬼灵?你这个名咋起的这么怪捏?”张书全点了点头,一个劲的回忆,“那个人,像个搞艺术的,带着墨镜,流着两嘬小胡子,秃头…,他跟您一样,问我哪 有老革命,我告诉他南边管涔山底下有个华家新村,是个什么爱国主义教育基地,应该有点老辈子人,我上高中那会去过,不知道现在那些老人还在不在…哎?钟兄弟,你不会是公安局的吧?”

……

说是管涔山底下,钟鬼灵一路打听,过了管涔山竟然又往南开了足足二十公里才拐弯抹角的找到了这个传说中的“华家新村”,除了村口立了一块爱国主义教育基地的牌子以外,与沿途经过的一些村落并没有什么不一样,“就是个村,能有什么可教育的…?”看着村口立的牌子,钟鬼灵也是一阵纳闷,“莫非村里住着什么老红军老八路?”

在一个村民的指引下,钟鬼灵找到了所谓的村委会——三间崭新的大瓦房,似乎是近期新建的,门口还挂着一堆牌子,什么双拥示范村计划生育模范村一类的,推开门,只见两个六十来岁的老大爷正在里面下棋。

“找谁?”看着门口进了生人,一位老者象征性的支应了一句。

“二位好啊…”钟鬼灵一脸堆笑,赶忙上前敬烟,“我是来旅游的,听说这是爱国主义教育基地,就想来看看…”

“又是旅游的?”老者一皱眉,“好,等下完这盘,带你上博物馆去看看。”虽然老者没明说,但一个“又”显然说明刚刚有人来过,不用猜也知道是谁——李文岗。

“博物馆?”钟鬼灵一愣,从进村开始到现在,也没发现哪有类似于博物馆的建筑啊…

所谓的“博物馆”,原来就在村委会的后院,也是三间瓦房,貌似这个相对体面的村委会也是沾了这个“博物馆”的光,刚才说话的老爷子姓陈,是前任村支书,自从实行村民选举后被选下去了,便开始专门负责管理这个博物馆,与其下棋的是现任支书,二人随是“政敌”,但因为村委会和博物馆建在一块,所以处的还算不错。

“这是什么?”从后门出了村委会办公室,钟鬼灵第一眼看见的就是院子里的一个木制耙犁,看新旧与结构,显然不是这个年代的东西,耙犁顶上还专门建了个防雨的顶棚。

“那是个犁!”陈老爷子边嚷嚷边抱怨,“现在这个年轻人哩,咋连个犁都不认识?”

“我知道那是个犁!我是说,这个犁怎么摆在这?”钟鬼灵也是无奈,走到耙犁跟前看了看,只见耙犁的主体木质结构因为年旧已经严重腐朽了,但犁柄上的一行刻字确还能看清:徐庄公社华家村大队。

“那个是土改时期的文物,俺们华家村成立大队后自制的第一个,这个门开小了,进不去屋,只能摆那!”陈老爷子指了指木犁旁边的一扇门,确实,这门别说是进犁,进人恨么都得侧身,不知道当初盖房时是怎么设计的。

“这门怎么这么窄呀?”钟鬼灵嘬了下牙花子,抬头发现门旁边挂着一块牌子,颜色和墙色差不多,黄里带灰的,有点迷彩性质,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田凤兰烈士纪念馆”,“大叔,田凤兰是谁?”

“那是领着俺们打日本鬼子的英雄!”陈老爷子似乎有点不耐烦,“现在这个年轻人咋啥事都一惊一诈捏?”

“我…”钟鬼灵也无语了,看来这个老头子脾气比较冲,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竞选失利的缘故,总而言之还是少说话的好…

进了屋,钟鬼灵眼睛顿时一亮,只见这个纪念馆别看外表普通,里边布置的还算比较专业:三间瓦房之间是相通的,其中两间房顺着墙摆了几排玻璃柜子,里边陈 列着诸如搪瓷缸子、医药箱、毛巾、皮带、子弹诸如此类的东西,想必是烈士的遗物,看来这个田凤兰烈士生前应该是干卫生兵的;而另一间房里则挂满了照片,有 不少似乎是解放以后拍摄的。

“俺们这个村,是革命老村,又着优良的革命传统…”开始革命教育之后,这陈老爷子俨然换了个人,不但语调慢了,语气也和蔼了不少,看来一旦涉及到本职工作,老人还是很认真的,虽说钟鬼灵到最后也没弄明白这个“革命老村”到底哪传过来的词儿吧…

按陈老爷子的说法,华家新村原名华家村,村里姓华的占了四分之三,解放前的村址并不在此地,就在管涔山底下,甚至还有一些村民长期居住在山里,抗日战争时期,日本军队曾经对管涔山一带组织过一次规模庞大的扫荡,由于阎锡山的军队抵抗不利,八路军武工队便开始组织村民集体转移,而转移的目的地便是现在的村 址,临走时,不少村民把家里的粮食、衣物甚至喂牲口的草料能带的都带上了,大伙本以为日本人面对一个空村呆不了几天,最多是放把火就走呢,可没想到日本兵 不但没放火,反而在华家村建立了据点,一天到晚也不出来,鬼鬼祟祟也不知道在干些什么,一直等扫荡都结束了,盘踞在华家村的日本兵还是赖着不走。

然而老百姓在外面飘着可是耗不起的,主要是没房子,就地盖新的也不现实,眼看就入冬了,山西的冬天可是干冷干冷的,这要是拖到冬天还回不去,非冻死人不可,无奈,武工队只能向上级请求支援,又联络了几个民兵连和游击队,在探明了华家村盘踞的日军不过两个小队不到,兵力尚未过百的情况后,便准备以武力解决问题:解放华家村,帮老百姓夺回地盘和房子!田凤兰烈士便是在解放华家村的战斗中牺牲的。

解放华家村的战斗虽说规模不大,却打得异常激烈,日本人仰仗着武器与地形优势固守不退,八路军派来的一个连以及参加战斗两个民兵连、三支游击队可以说是伤亡惨重,接连几次冲锋都被打退了,而指挥战斗的方连长派出去搬救兵的侦查员非但没搬来救兵,反倒搬来了一个雪上加霜的消息:三股日寇总计两个大队的兵力,正分别从宁武、神池、五寨三方向向管涔山一带快速移动,其目的很可能是增援援华家村前线!

两个大队就是两千多人,听到这个消息,方连长只能命令撤退,一个连一共才一百来人,算上参加战斗的民兵连和游击队一共三百人出头,且已伤亡近半,弹药也消耗得差不多了,真等人家两个大队的援兵都到齐了,这仗可怎么打?

虽说此役没能一举夺回华家村,但日本人对华家村的重视程度却引起了八路军方面的怀疑,盘踞在宁武县城的日寇一共也就一个大队左右,为了支援华家村的战斗竟不惜倾巢出动,连县城都不要了,这华家村一不是战略要地,二不是交通要道,日本人缘何如此不惜血本?就在八路军方面捉摸不透的时候,忽然有传来了一条让人哭笑不得的情报:日寇已经撤离了华家村…

从打仗到撤退,一共五天不到,不但八路军奇怪,村民也奇怪,不过好在有了房子就能过冬了,大家伙也便懒得想这么多了,老百姓重返村子之后,几个八路军的干部也到村里实地观察过一阵,但到最后也没闹明白这个村究竟有什么奇怪的…

解放以后,华家村成立了生产大队,被归到了徐庄公社,当时的华家村村址仍然在管涔山下,直到改革开放初期,随着村民生活条件的改善,一种奇怪的现象开始逐渐引起村民乃至省里的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