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说,天底下有一群人对即将临头的战争麻木不仁、还能夜夜杯酒笙歌,那一定是拒斥沙场,遥遥指挥战争的达官贵臣们。

他们掌控了军队的粮草补给,兵饷的发放,战具的维修,以及任意调度将帅的权力。只因他们与王的耳朵最近,只有一句毁谤或赞美的距离。

在前线冲锋陷阵的将帅若想打胜仗,就要用尽各种方法疏通王宫里的小人,将战功分给毫无干系的臣子甚至太监。雨露均沾的情况下,前线的弟兄们才能获得差强人意的支持。

积弱不振的燕国也不例外。

防守边境的数万大军,一边看着摇摇欲坠的赵国步入灭亡,为千古名将李牧感叹之余,更不忘从军饷里扣出大笔金银,不断送进王宫,送进对燕王最有影响力的”那个人”的手里。

太子,丹。

“这是这一期弟兄们的奉献,请太子笑纳。”

下跪的人,甚至还穿著军服,一脸风尘仆仆。

太子丹慵懒地点点头,左手拥着酒楼名姬的香肩,右手随意一挥,遣退了来使。

在酒楼里收受军队的贿款,这个王前红人也未免太胆大妄为。

但太子丹今天心情极差,极差,极差,顾不了这么多。

“你刚刚说什么来着?我才三天没来,素仙儿就嫁给了……嫁给了那个谁?”太子丹怨忿难平,左手用力过猛,抓得歌姬的香肩都红肿了起来。

半个时辰前,一听到酒楼第一名姬素仙儿偷偷下嫁樊于期的传言,太子丹一个大惊,既羞且怒地率众而来。声势之壮,来意之不善,吓得酒楼其它寻欢客纷纷夺门而逃,免得遭到池鱼之殃。

“说啊!”太子丹重重一拍,桌子上的酒杯剧震。

“禀太子,是樊于期那厮。”酒楼店主害怕得全身发抖。

“樊于期!樊于期算哪根葱!”太子丹一脚踹下,将酒楼店主踢了个狗吃屎。

角扛着剑,在后面看着太子丹气急败坏的模样,不禁暗暗好笑。

不就是个女人么?

而且,还是个酒楼里的破瓷烂瓦,有什么好计较?

“太子爷,不如我们就大刺刺过去,铲了樊于期,把那素仙儿给抢回来!”站在角旁边的剑客狞笑。

“说得是。樊于期不过是亡命来投的假将军,竟敢跟我们家太子抢女人?”另一个高大的剑客也跟着忿忿难平。

太子丹却狠狠瞪了他俩一眼。

“我还要那种贱货做啥!”太子丹大喝,众人噤声。

樊于期,这位被秦王通缉赏以千金的落魄将军,无论如何还是燕国的客人,也是合纵政策下的受惠者。与筹码。

收容了樊于期,燕国就拥有合纵下各国捐输的利益。胡乱为了个女人杀了他,不仅贻笑大方,也会失去实质的支持,引起燕王的不悦。

太子丹闭上眼睛,让几千个恶毒的想法在脑中沉淀下来。免得自己一时冲动。

“这姓樊的家伙,到底哪点比我好?素仙儿竟然要跟了他去?”太子丹的额上青筋暴露。

面子,是面子。

面子才是太子丹的罩门。

太子丹过去几年游历各国,各国无不以上礼接待,不敢分毫怠慢,何况在大燕境内?太子丹简直就是神人一般的人物。

太子丹门下养了许多食客,扣除嘴巴功夫胡乱献策的书生,都是杀气腾腾的剑手,不管这位未来国储到哪一家酒楼,都是百花争抢的巴结对象。

而素仙儿……

“混帐,老子连素仙儿长什么样都忘得一干二净。”太子丹咬牙切齿,站了起来。

这倒是真的。太子殿女从来不缺漂亮的女人。

但此刻在太子丹的心中,樊于期已列为不可饶恕的对象。如果,樊于期在一盏茶的时间内不来磕头谢罪、献金献女的话。

“死罪可免。”角倚着柱子,懒洋洋地说。

太子丹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