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幺爷出到外面,张子恒站在天井的中央看着阶沿上埋着的一个磨刀石发呆。而庹师却蹲在大门口,歪着脑袋看着外边白茫茫一片的田野。

张幺爷朝张子恒喊的时候张子恒才从发呆的状态中醒悟过来。

庹师也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跟在他们身后。

张幺爷在前面边走边说:“一会儿还得上饮牛池去看看。”

张子恒说:“去看什么?”

张幺爷说:“看那条蟒蛇昨天到底被庹师弄死了没有。如果死了,今天它就该在池塘里浮起来了。”

张子恒说:“那一会儿我就带人去看看。”

张幺爷说:“先把张子银埋了再说。”

“把子银埋在哪儿?”

“还不是埋在卧牛山的那片乱坟岗里。”

“去乱坟岗的话就要带上鸟枪。那儿有野狗,会吃人的!”

“有庹师跟我们在一起,怕个鸟!”

“你就这么信这个丑八怪?”

“你说话别那么缺德!”张幺爷警告张子恒道。

村子里的人又聚在祠堂的外面,都把手插在袖口里看着张幺爷他们走过来。

张幺爷抱着瓷坛,走得满头大汗,就有人朝张子恒提意见:“子恒,你也真是,你倒空手空脚的,也不帮幺爷抱坛子。”

张子银说:“是幺爷不拿给我抱,当个宝贝似的,怕我给摔碎了。”

张幺爷说:“不是宝贝,万一你不小心摔碎了就没东西装子银了。子银都在天井里晾了一整夜了。这么冷的天,也不知子银会不会在阴间喊冷。”

立刻就有人朝张幺爷说:“幺爷,你一大早的咋就说这么吓人的话?都还怕着呢。”

张幺爷没有理会那人的话,朝大家说:“怎么都不到祠堂里去坐着?外头天寒地冻的,怪冷的。”

大家都不回答。

张子恒就说:“都怕着呢,要不我昨晚上也不会在祠堂大门口睁着眼睛坐一宿了。”

张幺爷也就不再理会,让张子恒喊了几个愣小子一起进了祠堂的天井。

烧张子银的灰烬已变凉变冷,冷冷的木炭灰下面就是张子银的骨灰残骸。

张幺爷朝张子恒说:“去把子银装坛子里吧。我是他的老辈子,就不给他收拾尸骨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终究不是件好事。唉!”

张子恒说:“恐怕是装不全了,和着木炭一起的。”

张幺爷说:“能装多少装多少吧,也只能有个意思了。木炭也找个箩筐装着,一会儿和装他的坛子一起埋进坑里。”

说着张幺爷朝那棵百年罗汉松瞧了瞧,张婆婆给他的那块红绸子在冷风中轻轻飘动。这让张幺爷想起张婆婆当年顶着这块红盖头,坐着八抬大轿嫁给他的情形,张幺爷的脸上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一丝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