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两个民兵换着班地背张幺爷,张幺爷却在民兵的背上时不时地开始呻吟起来。

跟在后面的张子恒不放心,就问:“幺爷,是哪儿疼吗?咋还猪一样的哼哼上了?”

张幺爷喊着疼地说:“刚才真的一点事都没有,现在怎么疼上了呢?哎哟!老子是不是被那狗日的打成内伤了?”

兆丰在后面呵呵笑着说:“刚才是有一股气憋在你的心里和身体里面,所以你感觉不到皮肉的疼痛,现在你的那股气卸去了,所以疼痛感就出来了。呵呵……”

张幺爷说:“那狗日的对老子下手可真是狠啊!子恒,这笔账你可得帮幺爷我记住咯!哎哟,别真死在半路上了,你幺婆婆下半辈子可就孤苦伶仃地遭罪了!哎哟……”

兆丰还是呵呵地笑着说:“幺爷,有我在,你就是被打成内伤也死不了的。呵呵……”

把张幺爷背回家,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而霜气却更重了。

张幺爷家的大门是虚掩着的,还没有进门,张幺爷就大呼小叫起来:“老刁婆子,赶紧来捡你老头子的骨头了,快散架咯!哎哟!……”

张子恒很反感地朝张幺爷说:“幺爷,你就不要惊风活扯地干叫唤了,怕别人不知道你进了学习班被吊了鸭儿浮水?”

张幺爷才不管张子恒的不满呢,继续哼哼唧唧地大呼小叫……

张婆婆在张幺爷的叫喊声中还真慌慌张张地跑出来。不过张婆婆的眼圈红彤彤的,好像刚哭过。看见张幺爷是被人背着回来的,越加慌了神,连声问:“这是咋啦?这是咋啦?”

张子恒朝张婆婆吩咐道:“幺婆婆,先不要问,赶紧搬张大椅子出来让幺爷坐。”

张婆婆哦哦哦地转身进屋端椅子。

大竹椅端出来,张子恒帮着把大竹椅放在阶沿上,然后和背着张幺爷的民兵七手八脚地把张幺爷放进大竹椅里。张幺爷呻吟得更加夸张了,用无辜而且垂死的眼神看着张婆婆,一副临终前恋恋不舍的样子。

张婆婆还真被张幺爷的样子吓着了,哭着说:“老不死的,你究竟咋了吗?”

张幺爷不说话,只是看着张婆婆不停地呻吟。

张子恒就朝张幺爷说:“幺爷,你就别装得那么凶了,幺婆婆胆子小,都被你吓着了。”

两个背张幺爷的民兵见张幺爷叫唤得那么凶,怕责任落到自己头上,招呼也没打就急匆匆地走了。

张幺爷朝张子恒瞪眼,说:“你个没良心的,我像是装的吗?你来挨几下试试!哎哟!老子周身的骨头还真是像快要散架了,哎——哟——”

兆丰笑笑,上去把手伸进张幺爷的棉袄棉裤内,把他的手脚挨着摸了一遍,在摸的过程中,张幺爷哎呦哎哟的叫得更是夸张了。

兆丰说:“幺爷,你的骨头还真是硬朗,果然一处都没断的,没事,痛几天自然就好了,没伤筋没动骨的。没想到那小子收拾人的手段还挺专业的。呵呵……”

张幺爷龇咧着嘴说:“当然专业了,他老子就是专门整跌打损伤的,都是跟他老子学的。手段真阴啊!”

兆丰哦了一声,说:“他老子是谁啊?”

张幺爷恨恨地说:“还能是谁?吴显涛啊!”

兆丰一听,神情就严肃起来,说:“原来是他的儿子啊?我说怎么有点面熟呢。”

张幺爷说:“你认识他老子?”

兆丰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说:“认识,打过两回交道。”

张幺爷说:“狗日的一辈比一辈阴险毒辣啊!”

兆丰呵呵地笑笑。

这时兆丰突然想起白晓杨来,说:“小杨子呢?咋没见她出来?”

张婆婆这时说:“走了。”

兆丰一听,愣了一下,说:“走了?往哪儿走了?”

张幺爷也停止了哎哟,眼珠子定住了似的盯着张婆婆。

张婆婆说:“孩子不见了,她犟得很,一个人死活要去找。”

张幺爷一听就急了起来,硬撑着要从大竹椅里站起来,可是没有成功,急喘着气瞪着张婆婆说:“孩子不见了?几时不见的?”

张婆婆有点怕张幺爷这副模样,神情闪烁地说:“我哪儿知道?醒过来的时候孩子就不见了,小白也昏睡着,庹师又说不出个所以然,他们又走了。”

张婆婆边说边看着兆丰。

张幺爷按捺不住,恶狠狠地瞪着张婆婆,要撑起来,有要打张婆婆的冲动,可是还是没有撑起来,就骂道:“你个瓜婆娘啊!你晚上睡那么死干啥?孩子被偷了都不知道!你看我一会儿咋收拾你。气死老子了!气死老子了——”

张幺爷在大竹椅里捶胸顿足起来。

兆丰见张幺爷急火攻心的样子,怕他一口气上不来噎死过去了,连忙朝他说:“幺爷,你不要不分青红皂白就怪幺婆婆。这事说起来还是怪我,是我大意了。”

张幺爷莫名其妙地朝兆丰问:“咋怪你呢?和你有什么关系?”

兆丰说:“一时半会儿这事也说不清楚。小杨子有时就是犟性子,何况还是丢了孩子。就是我在,也不一定拦得住她的。”

张幺爷越加着急起来,说:“这可咋整?你看,我没在好大一会儿嘛,就出那么大乱子。子恒,赶紧组织人去找我的干闺女,别让她再受委屈了。孩子没了可以再生,大人没了就完蛋了。赶紧,赶紧……”

张幺爷恨不得马上就去外面找白晓杨。

张子恒苦着脸说:“幺爷,我又不知道她从哪边走的,你让我上哪儿去找啊?”

张幺爷急得嘴角起泡地说:“到处找!能藏人的地方都找!她应该走不出方圆五十里地!”

兆丰说:“幺爷,你现在就安心地休息,小杨子的事情我来安排。你就别瞎操心了,你越瞎操心就越乱。”

张幺爷不依兆丰,说:“我咋就叫瞎操心了?你的意思是小白的事和我幺爷不相干?她是我干闺女,我能不操心吗?狗日的吴章奎,他要是不把老子弄去吊鸭儿浮水,会出这么大的事情?”

兆丰见张幺爷由着性子来,一点也不理性,就加重了语气说:“那你看咋弄吧?我们都听你的。”

兆丰的这句话还真把张幺爷给噎住了。他瞪着兆丰,气焰稍微收敛了些说:“这个事情我还真不知道该咋弄!仙人板板!”

见张幺爷理性了些,兆丰才说:“你以为小杨子是缺心眼没脑子?你对她了解多少?我说她不会有事就不会有事。你现在就规规矩矩地在家里养着,我安排的事情你难道还信不过?”

兆丰的一席话把张幺爷彻底说服了,坐在大竹椅里喘气,不言语了,可是眼圈却红了起来。

兆丰这时又问:“庹观呢?没跟着小杨子一道出去?”

张婆婆懵懂地问:“哪个庹观?”

张幺爷又显得很不耐烦地说:“就是那个庹师!他书名叫庹观!”

张婆婆连忙说:“在房间里,小白不让他跟着去,叫他守那两口箱子。”

兆丰哦了一声,就走进堂屋进到房间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