兆丰带着白晓杨和张子恒几十里山路爬坡上坎地走来,白晓杨虚弱的身子还真是吃不消,没走出多远,白晓杨的脸上就全是豆大的汗水顺着脸颊朝脖子里淌,呼呼喘气,脸也白得像纸似的。

兆丰几次问她能走不,白晓杨都咬牙点头。

张子恒闷闷地跟在白晓杨后面,看着白晓杨如此吃力的样子,心里就像压着千斤巨石似的。几次想问白晓杨用不用背一段,但几次都忍住了。对年龄相仿的异性,张子恒的骨子里始终有种胆怯和羞涩感。

还是兆丰实在忍不住,说:“小杨子,实在不行就别硬撑着了,让张子恒背你一段吧。”

张子恒听兆丰这么说,还真是紧赶着两步上去,蹲在白晓杨跟前,一副俯首帖耳甘效犬马之劳的样子。

白晓杨却一抹脸上的汗水,朝兆丰和张子恒说:“不用那么夸张的,我们走慢点就行。”

张子恒就蹲在地上望着兆丰。

兆丰就说:“她要犟就由她吧!”

张子恒就站起来。

三个人走走停停,白晓杨靠着她的毅力还真坚持了下来。只是走到兆丰和万神仙住的那三间破茅草屋前,人已经累得快虚脱了。

看着这三间破茅草屋,白晓杨的眼睛里瞬间涌起了泪花,因为激动,脸上浮起了一层浅浅的粉色。这层粉色在她那张柔和生动的脸上浮现出来,越加显得动人而且让人怜爱。

白晓杨顾不得身体的筋疲力尽,她几步走到兆丰的前面,来到上了锁的两扇破木板门前,情绪有些激动地说:“兆丰叔叔,锁和门还是和原来一样啊?”

兆丰呵呵笑道:“你万祖祖的东西,谁敢乱动啊!”

白晓杨说:“万祖祖没有在屋里吗?”

兆丰说:“没有在屋里。你万祖祖在一个谁也找不着的地方。过了中午我带你去见他。”

白晓杨哦了一声,一直浮着忧戚愁云的脸上有了几分高兴的神采。

兆丰打开门,白晓杨迫不及待地推开门走进屋,眼前的一切对她来说既是那么的熟悉又是那么的陌生,眼睛里全是新奇的神情。

兆丰说:“小杨子,你有十年没有来过这儿了吧?”

白晓杨点头说:“可是我经常做梦都是在这儿玩耍的。”

兆丰呵呵地笑,说:“你爸也是,把你接走过后就再也不把你送回来了。你万祖祖啊,经常在我面前骂你爸呢,说你爸忘恩负义,把他的宽心宝给带走了,连看一眼的机会也不给他了。”

白晓杨的眼圈又红了,她走进旁边的房间。房间里空荡荡的,光线很有限,只有一张木架子床孤零零地放在靠里的墙角。上面甚至没有棉被和蚊帐,只有几块木板铺在上面,床的一头有一块长形的鹅卵石,远远看去,像是卧着的一头小猪仔。

白晓杨说:“万祖祖的那间三进三退的大花床呢?”

兆丰说:“被造反派抬到院坝里砸烂一把火烧了。”

白晓杨狠狠地说:“那些人怎么那么不珍惜东西?疯了吗?”

兆丰叹了一口气说:“真是疯了。砸你万祖祖那张床的时候,你万祖祖也差点疯了。那张床啊,差点要了你万祖祖的命!”

白晓杨走到那架子床边,抚摸了一下那块就像小猪仔一样的鹅卵石,鹅卵石青幽幽凉飕飕的,很光滑。

兆丰说:“现在这间房子里就剩下这块你万祖祖平常用来做枕头的鹅卵石了。”

白晓杨没有说话,轻轻地抚摸着那块鹅卵石,她沉浸在了往事的回忆中,几滴晶莹的泪水滴在了鹅卵石上。

兆丰说道:“你还记得你小的时候经常让你万祖祖把这块石头搬到床中间,你骑在上面调皮的样子吗?”

白晓杨泪光盈盈,哽咽着声音说:“记得!”

兆丰又说:“当初那些造反派烧了你万祖祖的那间大花床还不解气,把这块大石头也搬出去想砸了,幸亏他们没有带锤子,不然今天你来,这块大石头你也看不见了。你万祖祖的宝贝东西,剩下的就只有这块鹅卵石了。”

突然,白晓杨凑近鹅卵石仔细地端详起来……

兆丰发现白晓杨盯着石头的眼神有些异样,就盯着她看。

白晓杨把脸朝石头更凑近了几分,房间里的光线有点暗淡,白晓杨似乎看不大真切。

兆丰盯着白晓杨问:“小杨子,这石头有什么古怪吗?”

白晓杨看得很仔细专注,兆丰的话她居然没有听见。

兆丰又轻喊了一声:“小杨子。”

白晓杨这才幡然醒悟过来似的应了声,但眼神依旧没有从石头上移开。

兆丰说:“你在看什么?”

白晓杨说:“难怪万祖祖每天晚上要枕着这块石头睡觉,说不准这块石头还真是个什么宝贝呢。”

兆丰嗯了一声,也凑了上去看,并没有看出什么名堂,就说:“不就是一块普通的鹅卵石吗?”

白晓杨摇头,用手继续在鹅卵石上抚摸,说:“这绝不是一块普通的石头,我感觉到了什么。”

白晓杨说着话的同时深吸了一口气,把眼睛也轻轻地闭上了,似乎在感应着什么。

兆丰越加奇怪。

这时白晓杨一直在石头上抚摸的手不动了,她微闭着的眼皮在微微地跳动,似乎的确感应到了什么东西。

这时,张子恒在外边咳嗽了一声。白晓杨的眼睛在张子恒的咳嗽声中悠然睁开了。

兆丰用新奇的眼神看着白晓杨。

白晓杨望着兆丰,说:“万祖祖真的从来没有给你说过这块石头有什么特别?”

兆丰说:“真没给我说过这块石头有什么特别,只是我把他从造反派手里救出来藏起来的时候,他老是说他要枕着这块石头才睡得着,要我给他搬过去。我说石头太沉,又圆不溜秋的,不好搬,他也就没有再说啥了。只是说别把这块石头扔了,得保管好,等他有那么一天可以重见天日的时候,还要枕着这块石头睡觉的。他只说这是一块好石头,每天枕着这块石头睡上一觉,醒脑明目,舒服得很。我想是他一直枕着这块石头天长日久地睡惯了,养成习惯了。”

白晓杨摇头说:“兆丰叔叔,万祖祖绝不是枕着这块石头睡惯了那么简单。他也许没有对你说真话。”

兆丰说:“不会吧?你万祖祖不会连我也信不过吧?要是这样,我可就真的有点生你万祖祖的气了!我可是他的关门弟子啊!呵呵……”

白晓杨微笑了下,说:“你难道不知道万祖祖的城府很深吗?”

兆丰说:“这个倒是。我就是跟着他学一辈子也达不到他那级别。也许是我的资质不够吧。呵呵……”

白晓杨又笑笑。

兆丰又说:“对了,刚才你闭着眼睛那么入迷的样子,是不是在通过这块石头感应什么东西?”

白晓杨看着兆丰,说:“我是不由自主地进入到一种冥想的状态中的,可是我感觉有一堵墙一样的东西挡住了我,我进不去。”

兆丰说:“没你说的那么神奇吧?我试试。”

于是他也把手搭在了石头上,闭上眼睛,稍事又睁开了,说:“我脑子咋是空白的?石头还是石头,我还是我,就是石头凉悠悠的,感觉摸着舒服。”

白晓杨说:“也许是我胡思乱想了吧。”

兆丰却认真起来,说:“不对。你今天的话倒还真是提醒了我,如果这真是一块普通的石头,你万祖祖不会看得跟宝贝似的。难怪,隔三差五的他就要装着有意无意地问我这块石头的事情。看来你万祖祖还真是没有跟我说真话。”

白晓杨说:“一会儿我去看万祖祖的时候帮你问一下他,不就明白了。”

兆丰说:“你可千万别问。你万祖祖不想告诉别人的事情,你问也白问。不过今天你这么一说,这块石头还真就成了我心里的一块负担了,我还真不能把这块石头掉以轻心了。”

白晓杨说:“你看,所以万祖祖说的该你知道的东西你知道,不该你知道的东西你就别去知道是很有道理的。”

兆丰笑说:“小杨子,不像话了哈,敢像模像样地教训起你兆丰叔叔了哈!”

白晓杨微红了脸说:“兆丰叔叔我可不是那个意思。”

兆丰呵呵笑道:“兆丰叔叔逗你玩呢。你看,你一笑了,我的心里都好受一半了。好了,我这就去给你熬野菜粥吃,你可能好久都没有吃过我熬的这种野菜粥了吧。条件不好,兆丰叔叔也只有用野菜粥来招待我的小杨子了。呵呵……”

白晓杨说:“兆丰叔叔,我帮你涮锅烧火吧。”

兆丰说:“你找张凳子坐着歇歇吧。你现在不能沾生水的。你真要是落下什么病灶了,你万祖祖不骂我,你那干爹也会怨恨我的。呵呵……”

兆丰说着就走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