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晓杨坐在架子床的边上,所有的离愁别绪委屈伤感一齐涌上心头,女人的脆弱在这时便全部显露出来。

被孤独和伤心彻底包围的白晓杨失声痛哭。这是一种压抑已久的宣泄,她再也无法控制住逐渐失控的情感。

伤感一旦泛滥,就是决堤的汪洋。白晓杨陷入了无边无际的汪洋中,她在悲伤中迷失了……

在这冷清阴暗的房间里,没有人能够听到这柔弱女子痛心彻骨的哭泣声,也没有谁能够伸出一双温暖的手轻轻拉她一把,更别说会有谁能够给她一个温暖的拥抱!

白晓杨在酣畅淋漓的哭泣声中得到了一丝轻微的解脱,理智告诉她,尽管在背对无人之时,委屈悲伤的情感也不能放任自流。她渐渐地止住哭泣,让自己没有在悲伤中彻底沦陷。

她想出去晒一下外边冬日里难得的暖阳,可是兆丰临走的时候把大门上了锁,她出不去,于是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一阵疲倦感袭来,白晓杨感觉浑身有点泛酸,就顺着架子床斜躺了下去,头枕着那块凉冰冰的鹅卵石,收势不住的泪水依旧顺着眼角流淌下来,滴落在枕着的鹅卵石上。

突然,白晓杨紧贴在鹅卵石的那侧耳朵里传来几声清泉滴落在池塘里般的悦耳声音,声音很细,但却极其清晰。

这意外的发现令白晓杨非常好奇,她集中起所有的感觉触觉,仔细地谛听这奇妙的声响……

白晓杨闭上眼睛,感觉身体里的神经细胞变得非常活跃敏锐,她甚至可以清晰地感觉到神经触角从身体的各个部位朝着一个地方汇集,形成了一个最为敏感的点。而就在这个点上,她的脑子里突然炸裂开了一道绚烂夺目的弧光,这道神秘的光如同从浓厚的乌云深处划出的一道利剑,拨云见日,天光大开,万丈光芒普照大地,更像混沌之时,突然之间天地初开,脑子里一片澄明空灵……

白晓杨看见了一面清澈如镜的池塘,池塘被稠密的绿树和翠林层层地环绕着,仿佛与世隔绝了一般,非常安静空灵。池塘里的水绿得诱人,里面盛开着几朵粉色的睡莲,有两只红色的蜻蜓在水面上几朵睡莲之间飞舞嬉戏。和煦温暖的阳光从林梢树端透射到池塘的水面上,蓝莹莹的水面反射着一层浅浅的金色光芒……

清脆悦耳的滴答声是竹稍上的露珠滴落在池塘的表面发出的,池塘在这悦耳的滴答声中泛着粼粼的波光。

穿着白色羽纱衣裙的白晓杨从竹林中走出来,在一块光洁如玉的白石头上坐下,波光粼粼的水面投映着她那张漂亮得无以复加的脸。她轻轻地哼着歌曲,临水为镜,弯着脖子,解开犹如墨似瀑般的长发,用手轻轻地梳理起来。

林子里非常安静,偶尔有鸟雀悦耳的鸣声从林子的深处传出,非常好听。

白晓杨梳理好了如墨似瀑般的长发,顺手摘了一朵开在石头旁的野花戴在耳鬓上,对着池塘照了一下,一个超尘脱俗的凌波仙子便出现在了波光粼粼的池塘的倒影里。

这时,白晓杨的耳畔隐隐约约传来一阵木鼓的敲击声,其间还偶尔有金属器皿轻叩出的悦耳声响。

鼓声和金属器皿轻叩出的声响是从林子深处传来的。白晓杨觉得好奇,就循着声音走进了林子。

林子里有一条曲径通幽的小径,小径的两旁开着她叫不出名的各色漂亮野花,芳香扑鼻。

白晓杨顺着这条林中小径朝着林子的深处走,木鼓敲击出的声音和金属器皿叩击出的声音变得越来越清晰,而且还夹杂着一群人低低的吼声。

白晓杨好奇起来,感觉在这林子的深处有一群与世隔绝的男女在跳着原始的歌舞,或者在举行一种庄严慎重的仪式。

在这清风拂面的林子里,白晓杨没有丝毫的孤独和恐惧感,她被一种宁静和幸福的感觉包围着。于是她朝传出声音的方向走去……

穿过了幽静的林中小径,一块绿草茵茵的空地出现在白晓杨的眼前。空地有三四个足球场那么宽,平坦如砥。在空地的中央,果然围坐着一群年轻的男女。男的上半身赤裸着,露出强劲有力的肌肉,下半身穿着五彩的豹皮。女的头上都戴着漂亮的花环,身上也穿着五彩的豹皮,只是都露出玉白的左肩和手臂。他们围成一个大圆圈坐在地上,每个人面前摆放着一面木鼓,手在木鼓上有节奏地敲击,嘴里发出哦哦哦的吼声。有几个人手里拿着金色的金属器皿,和着木鼓的节奏偶尔地叩击出悦耳的轻响。

而在人圈里,有几个戴着古铜色面具的人随着木鼓敲击出的节奏跳着原始古拙的舞蹈,显得很兴奋。

白晓杨站在空地的边缘,感到无比新奇,她朝空地的四周望了望,四周居然是被绝壁千仞的群山环绕着。

那群年轻的男女发现了出现在林子边缘的白晓杨,他们没有露出惊讶或者好奇的神情,继续敲击着木鼓,看着有点慌乱的白晓杨,脸上的表情都显得友好亲切。

一个和白晓杨年纪相仿的女子这时站起身,朝白晓杨快步跑了过来。白晓杨惊慌失措,想转身重新跑进林子里躲起来,而那群男女敲击出的木鼓声的节奏却突然间变得激越起来,嘴里发出的低吼声也变得亢奋了。

突然,白晓杨看见万展飞精神矍铄、神采奕奕地背着手从林子里走出来。万展飞银须飘飘,穿着青色的袍子,显出一副仙风道骨的神韵。

看见万展飞,白晓杨顿时激动不已,她有些不大相信自己眼睛似的喃喃地喊了一声:“万祖祖——”

万展飞神情和蔼地走到白晓杨跟前,伸手捋了一下白晓杨披肩的长发,又爱怜地抚摸了一下白晓杨的脸,说:“小杨子,受委屈了吧?”

激动不已的白晓杨又想掉眼泪。

万展飞轻声说:“有万祖祖在,你就不会受委屈。到了这儿就该轻松高兴的,别哭。去吧,跟他们在一起放松一下吧。他们都是善良的人。”

那个女子已经跑过来,伸手拉住白晓杨的手,笑盈盈地把白晓杨朝那边的人圈里拉……

万展飞的神秘出现使白晓杨心中的那种孤独和陌生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被女子朝人圈里拉的时候回过头看了万展飞一眼,万展飞站在那儿,眼神和煦地看着她,朝她轻轻点头。

白晓杨被女子径自拉进人圈里,一个女子上来给她戴上了一顶五彩的花环,戴着面具的舞者将白晓杨围了起来,随着木鼓敲击出的节奏跳得更加卖力起来。虽然这几个跳舞的人都带着古铜色的奇异面具,但是白晓杨依旧可以感觉到面具后面是一张张年轻、健康、活泼的脸庞。

白晓杨慢慢地随着跳舞的人转动着身体,她的脸上渐渐地露出甜美的微笑。

又有几个敲击木鼓的女子站起来,手拉着手,穿过戴着面具的舞者,把白晓杨围在中央,簇拥着她旋转舞蹈,一脸灿烂的笑。

空旷的草坪上瞬间热闹起来,清风拂面,蝴蝶纷飞,鸟雀鸣唱,一道绚丽的彩虹从林子的一端如梦似幻地升起,跨过草坪,横卧在林子的另一端,景象幻若仙境。

就在白晓杨逐渐融入到这种和谐美好的氛围中时,她的耳边传来一声轻轻的呼唤:“小杨子,醒醒……”

白晓杨被这声音陡然惊醒,脑子里电光火石地一闪,就像灯光骤然熄灭,林子草坪和击鼓跳舞的人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仍旧躺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兆丰正俯身看着他。

白晓杨慌忙从架子床上欠身起来,脸上甜甜的笑意尚且没有褪尽。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朝兆丰说:“兆丰叔叔,你回来啦?”

兆丰说:“回来一阵子了。看见你睡得那么香,没忍心叫醒你。怎么?做好梦了?”

白晓杨嗯了一声,说:“我看见万祖祖了。”

兆丰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一定是想见你万祖祖想念得紧了,所以就梦见万祖祖了。”

白晓杨捋了一下耳鬓垂下的一缕秀发,说:“兴许是吧。”

兆丰说:“天就快黑了,我叫醒你就是要带你去见你的万祖祖了。”

白晓杨露出一丝欣喜地说:“真的吗?那我们走吧。”说着就急着起身。

兆丰却说:“还得等一等,等天黑尽了我们再去。”

白晓杨看看小窗户外边,外边的天色果然是暮色四合了。她的神情黯淡下来,做出平静的样子说:“兆丰叔叔,庹铮没什么事吧?”

兆丰想了一下,说:“应该没什么事。今天晚上估计就往乡里送了。”

白晓杨哦了一声,她走到了窗前,透过那扇小窗户凝望着山下溅起的暮色出神。

兆丰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了句:“真后悔把你叫醒了。”说完走出了房间,显得心事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