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一定要把所有一切细节记录下来,这个案子不简单。”刑侦的汤队长大声地对自己下属发着号令。屋子的正中王文娜自杀用的绳子还悬吊在天花板上,死者的父母无声地哭泣着,已经是伤心到了极点。

出了屋子,调查人员对领导道:“队长,从现场遗留的痕迹来看,这个小女孩应该是自杀的。”

队长考虑了很长时间道:“一定要查仔细了,我觉得这件事情有不对劲的地方。”他走到车子旁,车子里有三个非常年轻的小女孩,她们都是双眼红肿,表情悲伤,队长道:“你们确定王文娜最近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其中一个女孩道:“我拿一切发誓,她绝对没有自杀的道理,就是一会儿前她还在QQ上和我们联系下午去哪里玩呢,没多大功夫就出这个事情了,警官这一定是谋杀,娜子是个性格非常开朗的女孩,绝对不会无缘无故自寻短见的。”

汤队长点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但是现场确实是找不到第三方的踪迹,而且即使她是被人勒死然后在制造成上吊自杀的假象,那么脖子上痕迹不会只有一条,我想这可能是定案的关键,如果按照这种情况发展下去,那么很可能就会被定性为自杀的。”

几个小姑娘七嘴八舌地吵了起来道:“不可能,娜子绝对不会自杀。这绝对是一场赤裸裸的谋杀,你们公安局的要对这件事情做出最完全的调查。”

调查变成了声讨,汤队长没时间和性情激动的小姑娘们拌嘴皮子,当下走到一边摸出电话,接通后道:“老陈啊,现在干嘛呢?……啊,你好福气,呵呵,没有,就是很长时间没打电话给你想你了,是、是我太假了,是这样,有个案子我想请教你一下,因为实在有些奇怪……”当队长将案子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团长,十分钟后我们四个人就来到了案发现场。

陈团长道:“这件案子你们准备怎么定?是自杀吗?”

汤队长道:“从目前掌握的一切来看只怕是要如此了,不过我觉得没有这么简单,所以请你过来看看。”

陈团长的表情已经变得非常严肃,他道:“你这么做算是太对了,不过这种案子不属于我的范畴,你大概没有权利给我定办案级别吧?”

汤队长道:“当然没有,你也知道我们国家行政部门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我请你就是希望看在老朋友的份上帮帮忙,毕竟这里面出了人命。”

陈团长道:“这个我责无旁贷,先说说你的看法?”

汤队长道:“我的看法很简单,从种种迹象可以表明这个小女孩就是自杀身亡,但是从所有与这个小女孩熟悉的人来看她似乎完全没有自杀的道理。疑点就在这里,我想搞清楚这点至关重要。”

陈团长笑道:“这好像与我们没有太直接的关系吧,老汤你到底想和我说什么不如痛快一点。”

汤队长道:“你小子别总装糊涂,你是干嘛的,不就是降妖捉怪的吗?这件事情我看应该交给你做。”

陈团长道:“你这是想偷懒啊,棘手的案件就交给我?”

汤队长道:“不是棘手,而是这件案子本身就很奇怪,难道你真不觉得吗?”

陈团长道:“没错,所以我来了,不过我们俩的交接也不是由我们俩决定,组织上你通知了吗?”

汤队长道:“等他们那些人把报告批下来黄花菜都凉了,老陈你要是不想这小丫头死得不明不白我看必须得和我合作一次。”

陈团长想了一会儿道:“好吧,你把想法说给我听听,这件事情算咱俩的。”

汤队长当下将案情的整个来龙去脉细说了一遍,其实这对我们而言没有任何帮助,不过了解案情是每一个调查的基础工作,我们也只有耐着性子等汤队长重播结束,马天行才道:“汤队长,用您的话说我看这件事情可能要惊天动地了。”

汤队长道:“没错,我做刑侦工作这么些年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老陈,你家上两代全是搞刑侦出身的,我想你没有道理不支持我们。”

陈团长点点头道:“你说的没错,而且咱们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坏人,坏鬼也不行。”

中午汤队长非要请我们吃饭,推辞不了只好答应了,没多久我们人手一份盒饭坐在他的车里就着免费赠送和刷锅水差不多的鸡蛋汤,毫无感觉地吃了起来。汤队长道:“对不住哥几个,上个月工资都见底了,等发军饷了再重新犒劳哥几个。”

陈团长道:“你也别和我们客气了,谁不知道你月月口袋都被媳妇掏个底朝天啊,这顿大概已经把私房钱花的差不多了吧?”

马天行正在喝汤,猛的一呛,蛋汤立刻顺着鼻孔流了出来,他忙将头伸出车外,大声咳嗽起来。

汤队长笑道:“你这个人怎么还是这么不厚道,别和我说你到现在没娶媳妇就是怕工资没收啊,对了和你说个正事,我们科有个丫头人挺不错的,而且就喜欢你这种成熟男人,改天我给你撮合一下你看咋样?”

陈团长装作没有听见,埋头自顾吃饭。今天已经是2002年春节前的最后一天了,陈团长已年届四十,按理说他应该考虑一下个人问题,可是他好像从来没有这方面的“企图”。其实我们团长是个标准的英俊男人,一米八零的身高,虎背熊腰,剑眉星目,阳刚之气十足。按理说这样的男人应该能够吸引不少女人,可是他偏偏连个女朋友都没有,整天除了工作就是工作,绝大部分业余时间也都和我们耗在一起,不是喝酒打牌,就是K歌看电影,反正该玩到的全玩了,就是没有玩过感情。

吃过饭陈团长正色道:“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

汤队长道:“走访调查,一个个摸排啊,没办法,无头案只能无头办了。”

陈团长道:“这样吧,走访这件事情我们来做,你记得提供经费就行。”

汤队长笑道:“行啊,你要是能破案,我让我老婆把箱底钱掏出来。”

暖心画室——

我们从汤队长那里取到了足够的资料,包括王文娜生前所有朋友的具体联系方式,还有她的学校,以及课外学堂。

经过仔细分析后陈团长道:“我们还是从学校开始吧,毕竟那里才是她待的时间最长的地方。”

不过令人失望的是王文娜的同学都清一色的认为她不可能自杀,而且之前也没有一丝迹象能表明她哪里有反常的状态,相反她是个对生活充满信心的女孩,也非常阳光。

第二天我们四个人去了她课外学习的地方——暖心画室。

这是个地处闹市区却并不算大的一所教授绘画的学校,在坊间颇有些名气,也有十几年的历史了。我们找到学校的校长,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秃头男人,看着给人感觉就不像好人,不过实际上却是个非常憨厚的中年男人,看得出他对王文娜莫名的所谓自杀也有着截然不同的看法,也是坚决的不相信。

“这不可能,完全没有可能。我想这就是谋杀,只是凶手做得太巧妙了,你们暂时没有发现而已。王文娜是个非常优秀的学生,我很看好她,没想到最后居然是这么一个结果。如果你们再定性为自杀那就太不靠谱了。”

他很激动,团长道:“当然,我们不会放过任何一名犯罪分子的,否则还要我们干嘛呢?但是现场确实没有第三方的踪迹。我想只要有人进入房间,绝对会有一定的蛛丝马迹,但是这次却是一点没有,所以我们也很为难。”

校长道:“这就是考验你们的时候了,说句您不爱听的话:一件案子要是那么容易能破那还要公安局干嘛,所以我请大家真的帮帮这个女孩,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一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做。”

陈团长道:“那真是谢谢你了,对了,死者生前在你们哪个班级学习,我可以见见她的老师吗?”

校长立刻将王文娜的老师找来,是个三十多岁的男性,很有艺术家的气质,他很客气地和我们打了招呼,经过介绍我们知道他叫:唐友山,是工笔画的专业执教人员,去年五月份自荐来此代课的老师。另外他媳妇也是这里的老师,不过因为年关的原因,回老家去了,而唐老师因为有寒假补习班所以没有走。

坐下寒暄了几句,陈团长道:“唐老师是什么时候开始带王文娜所在班级的?”

唐老师道:“在这儿不是论班级的,只是按天开课,娜子修习的工笔画是每个星期六下午的课程。”

陈团长道:“那唐老师和这个孩子平时接触的多吗?”

唐老师道:“多啊,这个小姑娘平时人缘很好,而且也很活泼,经常会问我一些绘画方面的技巧,很勤奋的一个人,就算不上课我们也经常电话交流的。”

陈团长道:“那么唐老师最近有没有感觉到她本人情绪有变化?”

唐老师摇头道:“没有,绝对没有。”

陈团长道:“她有没有谈恋爱?”

唐老师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据听说她没有,这是个很自爱的小姑娘。这样,我老婆也是娜子的老师,等她回来了你们在从我老婆那里了解点情况。”

看来从他那里也问不出什么实际的情况,我们只能选择走人,路上陈团长皱眉自语道:“到底是什么情况呢,为什么一点头绪都没有?”

马天行道:“领导,要我说万一那个小女孩真是自杀那我们不就完全落入无用的循环了?”

陈团长道:“不可能,她绝对不会是自杀的。”

马天行道:“领导,作为一个革命工作者,我有必要提醒你不能意气用事,她为什么不能自杀,现在情况并没有搞清楚,所以她也存在自杀的可能。”

陈团长道:“她绝对不是自杀的,我就敢这么说。”

马天行道:“凭什么这么说呢?”

陈团长想了一会儿道:“凭经验,不过还要再等几天看看。”

终于过年了,在一片喜气洋洋的气氛中我们放假了,不过大家都知道陈团长是个老光棍,所以自从我进入这个部门以来基本大年初二以后的日子都是在陈团长家里度过的,他管吃管喝,而且还专门请了一个保姆伺候我们,以至于马天行已不用通知,每年到了这个时候一定准时出现。

不过今年我们明显感觉陈团长有些情绪不高,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发呆,打麻将总是点炮,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我们都有些莫名其妙,但是问他他都说自己没事,转眼过了十五,唐老师打来了电话,说他老婆回来了,让我们去一趟。

陈团长立刻带着我们向暖心画室而去,到了那里我们先碰到了负责人,他很客气地给我们拜了年,然后道:“怎么,又来调查情况啊,我真没有什么好告诉你们的了。”

陈团长道:“不麻烦你了,是你们唐老师老婆回来了,让我们过来一趟,她可能有新情况告诉我们吧。”

校长道:“什么,老唐又和你们说他老婆了?”

陈团长道:“是啊,怎么了?”

校长左右看了看,压低嗓门道:“千万别说是我说的,老唐脑子不好,想老婆想疯了,整日说自己有老婆,其实自己还是一个光棍,我要不是看他功底确实不错早把他开了。”

陈团长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不过既然来了就见个面吧。”

校长道:“那你们几位去吧,我有事要办就不陪了。”说罢急匆匆不知去了哪里。

陈团长对我们道:“待会儿你们不要乱讲话,听我一个人说就可以了。”

马天行道:“团长,哪次您说话我们插过嘴的,这可是冤枉大家了。”

陈团长道:“冤枉他俩了,没冤枉你,总之记住我的话。”说罢当先向里面而去。

找到唐老师后,陈团长道:“感谢你这么支持我们的工作,那么你太太呢?”

唐老师道:“她在上课,过一会儿就下课了。”

我听了暗自称奇,不知道到底是校长疯了还是唐老师疯了,至少一个正在上课的老师是不能拿出来瞎讲的。

过了没多久从二楼下来一个带着眼镜文质彬彬的女性,唐老师道:“这就是我太太了。陈团长如果你有什么需要了解的可以问她。”

这下彻底让我们明白了校长在说假话,可是他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来骗我们呢?陈团长并没有表现出一点惊讶的神情,他只是详细询问了这个美术女教师几个问题;但是我注意到的是陈团长在说话的时候目光却主要集中在了唐老师的脸上,也就是说他很少和这位女老师对视,看来他是一个很害羞的男人。我心里也明白了为什么陈团长至今未有谈对象的原因,心中不禁暗笑。

问好了这几个问题,陈团长左右看了看道:“唐老师如果不介意,你能带我参观一下这个画室吗,我看到二楼好像还有教室吧?”

唐老师道:“没问题啊。”说罢起身带着我们一路参观起来。

这是一个不算太大的工作室,一楼大约有一百多平米,割成两个房间,很快我们就看完了。唐老师又带了我们去二层,这是一层似乎被废弃了很久的地方,除了有一间灰蒙蒙的教室,其余都是堆满了杂七杂八的东西。

陈团长道:“王文娜原来是在哪里上课的?”

唐老师道:“她是在一楼,学硬笔绘画的,不过她有时也来二楼听我老婆的油笔画课,因为她对调色很感兴趣。”

陈团长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带着我们告辞而出,这也让我们满头雾水。马天行率先发问道:“团长,我彻底黑夜了,您能给我一丝曙光吗?”

陈团长道:“你这么阳光的人还要什么曙光啊,别扯那个,回去好好烧一顿饭,你可吃了一年的现成饭了。”

马天行道:“您就给我们开个窍吧,我真的糊涂了。”

陈团长半开玩笑地道:“糊涂好啊,郑板桥有句话叫:难得糊涂,这说明你已经进入人生的另一重境界了,记得保持。”

说罢也不理睬马天行上了车子,我们一路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