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去找了秦海。

秦海当时正在上货。当天的气温很高,直弄得汗透衣衫,才算是得了闲。我们找了个阴凉的所在,然后我把爷爷对我说的事情对他复述了一遍。他听后,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惊讶,却转移了话题,说:“现在这生意越来越好了,人也越来越忙,就是没涨工资。”说这话时,他有些自嘲。

“秦哥,这么大的事情,你都不觉得奇怪?”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我都是见过怪事的人,这无非就是另一件怪事罢了。你今天来,肯定不是为了看我的反应吧?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看着他似乎有些期待的表情,我有些不解:“我需要你做什么事情,好像没有吧?”

“你想清楚了,再说这话。你不需要我陪你去秀西岭?难道你压根就没想过回去一趟?”

这句话令我怦然心动。本来觉得还要给他做做思想工作,没想到秦海居然自己把这话挑明了。我和他的关系还没到同生共死的程度,他这么愿意帮我,图什么呢?我不禁有些奇怪。

秦海等了一会儿,看我不说话,笑道:“怎么,怀疑我的动机?”

我当然不会承认,赶紧说道:“我可不是那种不识好歹的人。只是……去秀西岭,真的不太平,我担心会遇到危险。”

“你说的是废话,傻子都知道那里不太平。不过,你必须得去,我说的对吗?”

看着秦海十分自信的表情,我不由自主地点点头:“确实。因为我得到了父亲的消息,他肯定还活着,我希望能找到他。现在家里只有我能做这件事,所以我必须要去。”

秦海道:“没问题,我支持你,从头到脚的支持你。”说着,拍了拍我的肩膀,“你也不用担心我,不用顾虑什么人情。我帮你,就是希望将来你能帮我。什么叫朋友,咱们这个就算是朋友,对吗?”

秦海的这句话彻底打消了我的疑惑,当下,我用力点点头:“你放心,从今往后,咱俩不分彼此,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我之所以敢痛快地对秦海说出这句话,是基于对他性格的了解。从他做事的风格来看,还算是一个正直的人,就算将来他有事求到我,也绝不会是鸡鸣狗盗的坏事。正由于我对他个性的欣赏,使我有理由相信,大家能够精诚合作,可以共同面对复杂的局面。但我没想到的是,秦海心中所隐藏的秘密,丝毫不比我的逊色,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或许正是他不畏惧秀西岭事件的根本原因。这个人的胆子之大,远远超过一般人,当然,目前的我还不了解他所具备的这种天赋,也无法进入他所极力隐瞒的内心,那是属于他个人的可怕秘密。不过,这一切,会在不久的将来,彻底地展现在我的眼前。

“如果你想进山,和我说一声,我一定陪你。但我有个条件,咱们必须把贾小兵带上。”

“为什么?”我有些不明白,因为那个少年似乎和这件事情没有丝毫瓜葛。

“因为他母亲患了绝症,他希望能去无量山,寻找可以挽救他母亲的林芝。从古至今,无量山就是出产稀世药材的地方,这或许是他唯一的希望了。”

我真没想到,那个小胖子居然是个具备中国传统美德的大孝子,太意外了。人不可貌相,这句话看来一点都没错。

秦海又继续解释道:“其实你不知道,上次你们两人报案后,派出所对你们两人的家庭做过调查。你那里自然是不方便多做询问,但是贾小兵家我们确实去过。他父亲很有钱,名下有一家中等规模的海船运输公司,不过他父母很早就离婚了,贾小兵从小就和母亲相依为命,虽然生活条件比一般人好很多,但如果母亲没了,他……”

说到这里,秦海住了口,我的心里也觉得十分压抑。以贾小兵的年纪,要承受这些,似乎是太残酷了。沉默了一会儿,我说道:“可是,去秀西岭是有危险的。”

“你不怕我也不怕,贾小兵是根本没有退路,你替谁担心呢?再说,好汉也需要人帮助,正是因为这件事难做,所以咱们才必须寻找可靠的有生力量。我们上政治课时,教员就是这么教导我们的。”

我想了想,回答道:“既然决定了,那就尽快行动吧。其实目标都确定了,是一处名为……”

“不老泉的区域是吧?我听你们村长说了,去见你爷爷前,我和他深聊了一次。”

“我感觉他好像不是中国人。”我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没错,他是日本人。不过,他是那种从小就生长在中国的日本人,连国籍都是中国籍,只不过因为小时候首先学的母语是日语,所以长大后,为了掩盖自己生疏的汉语,他就学结巴,结果中文倒是学标准了,可结巴也养成了。他证明了,秀西岭的原住民是一群信奉巫术文化的人,这和我的推断大抵相同,至于他,则是日本巫师的后人,当年,为了避免日本军国主义迫害,他们的先人千里迢迢地来到中国寻求庇护,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去。”

我越听越心惊。爷爷没有告诉我一个完整的事件,但在秦海这里却得到了不少补充,被掩盖的秀西岭的惊天真相似乎随时将要破土而出,现在所缺的只是需要证实那枚牙齿的所有者是什么东西。只要找到它,一切就会水落石出,这更加坚定了我重返秀西岭的决心。

暑假很快就到了,我也进入了紧张的筹备状态。

为了重返秀西岭,这些日子里,我一分零花钱都没敢动,结果一数,才十几块钱,连买张火车票的钱都不够,这让我有些灰心。不过秦海很快就给了我好消息,贾小兵已经为我们这次寻找不老泉的行动筹措了足够的资金。

我们三个人很快开了个碰头会。原来,贾小兵的父亲听说贾小兵想要去旅游,毫不吝啬地给了他三千块。那个年代,三千块是个大数了,当然,他父亲这么做不是因为慷慨,而是不希望自己儿子在身边妨碍他和别的女人厮混。贾小兵毫不犹豫地将这一点也告诉了我们,足见他对自己父亲的鄙视与愤恨。对于他已经卧床不起的母亲,贾小兵托付给了暑假来他们家的姨娘照顾。他知道,如果这次去无量山,还是找不到自己需要的东西,那么他母亲的生命将无法挽留。说到这里,小胖子已经泣不成声,我眼眶也不由得红了。

让人欣慰的是,贾小兵不但筹足了资金,甚至连武器都准备了。那是一种小型号的渔枪,圆筒的身下有一个发射钉刺的机栝,而不大的圆筒里,一次可以装下六根钉刺。这可以被看做是进化版的诸葛弩了,尽管不是枪械那样的绝杀武器,但其威力也不容小觑。我们试了试,由渔枪射出的钉刺可以深入树体近一半。

秦海准备了三把造型独特的匕首,把手很长,刃却很短,刀背厚重,锋利异常。据他说,这是美国伞兵割断降落伞绳所使用的。秦海的笑容有些苦涩:“这是我父母留下来的东西。”

第一次听他说起自己的父母,我随口问了一句:“他们都是公安系统的人吗?”

这其实是我自作聪明的一种表现方式。从秦海进入工作单位的这些历程,我分析他肯定有公安系统的背景,父母十有八九就是公安部门的人。换做一般人,和领导对着干,只怕早就回家了。不过秦海并没有赞同我的话,只是嗯了一声,再无下文,但脸色却阴沉得厉害。看他这副样子,我知道不能再往下问了。

由于我们当时是在街边的冷饮摊子碰的头,秦海考虑再三,说道:“不能拿着这些东西在马路上走,太招摇了,去我家吧。”说罢,用报纸将渔枪包好,出了小店。

秦海家距离也不远,一会儿工夫就到了,是一座老式的红砖楼房,环境很差。上去后,打开门,屋内光线阴暗,家具老旧甚至有些破烂,可我看见大厅的一座橱柜上居然摆着两幅遗像。照片中的两人十有八九是秦海的父母,因为男的和秦海的五官实在太像了。如此说来,秦海岂不是个孤儿?我和贾小兵站在客厅里,都有些手足无措。秦海看出了我们的窘状,于是对贾小兵道:“兄弟,你好歹还能为自己的妈妈努力奋斗,我连这个机会都没有了,所以说,你还算是幸运的。不要担心,我相信你的母亲一定能渡过这一劫。”说到这儿,他又看了我一眼说,“还有你的父亲,我相信,一定也不会有事。”

我们的相遇或许是巧合,那一刻,我忽然觉得冥冥之中自有天定,让我们这三个都遭遇过家庭变故的人遇到了一起。

过了一会儿,秦海说起了自己的身世:“我的父母曾经都是警察,是缉毒警。在一次抓捕毒贩的行动中,我的父亲忽然将枪口对准了我的母亲。是我的父亲亲手打死了我的母亲,现场有许多他的同事目睹,任何解释都会被看做是狡辩。我的父亲也没有狡辩,他只有一个要求,想见我一面。当时我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所以恨透了父亲,本来答应去见他的真正目的只是想亲口告诉他——我很乐意看到他为我母亲偿命。可是见到父亲后,他只对我说了一句话:‘母亲绝对不是他杀害的,因为开枪的那一瞬间,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当然,这句话不会有人相信,所以他也没有对别人说过,只是让我无论如何不要对他失望。我并不相信他的话,不过第二天就得到了父亲在监狱里自杀的消息,当时也说不好自己是不是为了他而难过。后来,见到了我父亲的老领导,他是在追悼会之后单独和我见面的,他告诉我,在父亲出事的前几天,他曾对老领导说过感觉不对劲,有时身体会不受自己的思想意识控制,而他的老领导以为只是我父亲工作压力太大所导致,所以就没有放在心上,没想到最后铸成大错。他告诉我,他绝对不相信我的父亲会故意杀死母亲,他也说出了根据,这并不是什么秘闻,因为在云南边境贩毒的那些毒贩,其中有一部分人确实修习过邪术秘法,我父亲很有可能是被人下了蛊,很多缉毒的公安人员都曾受过这种毒害。也就是从那一刻开始,我就发誓要找出给父亲下蛊的凶手,并将其绳之以法,为父母报仇。这是我的心结,如果不把这件案子查个水落石出,还我父亲清白,我这辈子活着都没有意义。”

说到后来,秦海咬牙切齿,我很怀疑真要抓住了对方,他是不是真的还能公正执法。常说绳之以法,恐怕到时候是用绳子勒死对方的可能性更大。

不过,对于那些陷害秦海父亲的凶徒所使用的方法也让我不寒而栗,这是一群什么样的人啊,能以如此阴毒残忍的手段对付别人。想到这里,我不禁叹气:“难怪你查这种案子如此不遗余力,原来你也有类似的遭遇。”

“不错,没经历过这些的人自然不会相信。但是,我相信你说的话,我也相信无量山中肯定有千年以上的林芝仙草。”

那一天,我们聊了很多很多。虽然之前我们也聊过天,但这一次是大家敞开心扉的一次聊天。因为彼此都知道了对方最隐秘的事情,这真叫做坦诚以待了。

晚上回到家,在吃饭的时候,我鼓足了勇气,说道:“暑假到了,作业也不算多。我想出去散散心,放松一下。明年就是初三了,到时候,学习一定能事半功倍。”

妈妈愣住了,她就像盯着一个陌生人一样盯着我,而爷爷则放下碗筷道:“我同意。不过,年轻人在外面,不要逞强。以你的能力,只能观察社会,还不具备逞能的能力。”

爷爷这话一语双关,我当然明白,于是说道:“我也只是想锻炼一下自己,不会胡来的。”

爷爷很赞成地点点头,没说什么。他不说话,谁也不敢再否定这件事。不过到晚上,妈妈进了我屋子,表情似乎有些慌张地说:“伢子,你可别犯傻,跑去找你老爸。那地方去不得,你自己都看见了。”

我故作惊讶:“妈,你想哪儿去了,我就是出去玩玩。我也这么大人了,你就放心吧。”

“你别骗我。再说,就算是旅游,你的年纪也太小,哪儿有初二学生一个人出去玩的。”

“谁说我一个人了,还有老豆腐和常俊呢。就是老豆腐要去看常俊,我也跟着一起去玩玩儿。”我信口胡说八道。

“你没骗我?”妈妈从完全怀疑变成了半信半疑。

“不信你去问。”我故作镇定地说出了这句话,心里却暗暗祈祷老妈千万别去打听。

老妈看了看手表,说道:“别以为你能骗得了我。如果你敢撒谎,下个学期一分零花钱都没有。”当晚,妈妈最终没有过去,毕竟时间太晚了,她是第二天早上去问的老豆腐,但这已经迟了。因为我趁半夜溜出家门,已经和老豆腐串通一气了,也算是打消了妈妈的担心,为即将到来的行动铺平了道路。但新的障碍却接踵而至。

老豆腐那晚听说了我要行动的消息,第二天就来我家,死缠烂打地要和我一起去,并且威胁说,如果我不同意,他就把消息捅出去。

“你去啊,你去说吧,我这人还就不吃硬的。”我梗着脖子对他说。

“哥哥,我真不是这个意思。但是,你想想,如果你走了,不带着我,你妈见着了,还不立刻露馅啊。你这不是让我为难吗?”老豆腐说的这句话确实在理,我顿时无言以对。老豆腐又道,“你就让我去吧,多个帮手总归没有坏处。再说,我不白去,还有好东西呢。”

“什么东西?”

“我家里有一杆老式猎枪,不过枪管子被锯了,是为了方便携带。多一样家伙,总归保险是吧?”

其实,我明白老豆腐死乞白赖要和我们同行的目的是为了谈恋爱。他是在制造和林丽相处的机会,而且他也想在林丽面前表现自己的勇敢,这和我们所肩负的使命有本质上的区别。

说心里话,我不愿意带着老豆腐,可任由他在这里,确实对我是一种麻烦,况且,他的猎枪对我吸引很大,毕竟我们可能要面对一个庞然大物,仅仅依靠渔枪还是不太让人有安全感。为此,我又特地和秦海他们开了一个碰头会。他们两人并没有阻拦老豆腐加入,但要求老豆腐必须食宿自给。对于这一点,老豆腐立刻欣然答应。其实,老豆腐的家庭条件很好,这不光是与他的祖荫有关,和他父亲也有关,其中的道理不宜言明。不过后来他父亲犯事,减罪的最重要的一个方面居然就是来自于老豆腐的这次充好汉——跟我们的秀西岭之旅,这是所有人在此之前都没有想到的。所以说,天意真的无可违逆,无论何时何地,她总是在你身边悄悄展开,让你不知不觉中进入她所设立的局中却无从知晓,只会按照那条路,一直走下去。

为了登山方便,临行前,我们又去购买了一定量的绳索固定工具,还有手电筒、电池以及一系列的野营用品。说实话,虽然我们明知秀西岭不太平,但并没有真正考虑过可能会面临的危险局面,心里居然还有一种莫名的兴奋感。当然,我们很快就品尝到了真实的探险,除了好玩、刺激,还有惊险、可怕,更有绝望。

买了去景东的火车票,我们三个人在火车站等到了随后来到的老豆腐和林丽。“你好!”林丽大大方方地冲我伸出了手。因为彼此认识,我的表现很自然,倒是秦海,似乎挺害羞,和林丽握手时,脸腾地就红了。当时我并没有多想,话说回来,也轮不到我去多想。

林丽这个人有超过其本身年龄的成熟,相比老豆腐,她更加稳重些。据我所知,在老豆腐之前,她拒绝了所有的追求者,这是因为她的父亲是个异常古板的老人,而林丽又是个很懂事很听父亲话的女孩。这一点,我非常欣赏。在九十年代,一个漂亮姑娘到高中才第一次谈恋爱,确实很难得。

寒暄过后,我问老豆腐:“枪呢?”

贾小兵一听,脸色当时就变了,说话时,嘴唇禁不住都有些哆嗦:“还有枪呢?”

有林丽在身边,老豆腐那是相当地豪气干云,有些故意显摆地将包拉开,咋咋呼呼地说道:“我还能骗自己兄弟吗?”

秦海皱着眉头说:“小心点儿。你带着这玩意儿还显摆,一旦被查到,咱们全要坐牢。对了,怎么带上火车呢?这是需要过安检的,总不能指望着看监视器的安检员睡大觉吧?”

“没问题。我已经打过招呼了。”老豆腐大大咧咧地说完,看着大家,见我们都是一脸的茫然和不知所措,顿时被激怒了,“哥们儿,不信我?”那表情,跟电影《英雄本色》里豪哥受盘问时说出那句经典台词时的样子如出一辙。

老豆腐的这话问得真的很二,我除了想吐,就剩下敬佩了,不过,当着林丽的面,我也适当地选择了矜持。没有对老豆腐破口大骂。反倒是秦海说了句公道话:“兄弟,这可不是在开玩笑,我说真的。万一过不去,咱们可就得在牢里聊天了。”

“哥儿几个尽管放心,没把握,我能干这傻事吗?”说完,大步流星地往安检室走去。

老豆腐这次还真没吹牛,车站负责安检的是他父亲的老战友,原属一个连队的。老豆腐借口急着赶一班即将发车的车次,没等安检,直接就进站了。

我们在候车室里会合后,我拍着他的肩膀,夸赞道:“还行啊!没想到,你还真有办法。”

“你这话说的,我什么时候办过没谱的事儿?”老豆腐说这话时两眼直眨巴。我当然明白他的意思,这小子就是想在林丽面前逞英雄,于是又随口夸了他几句。

过了没一会儿,开始检票。那个年代,人们旅游的欲望并不是很强,所以发往景东县的列车并不拥挤。我们买的是硬卧,五个人正好一个包间,剩下一个上铺没人。进去后,他们四个便开始吹牛打牌,借此打发时间。而我,说出来都没人相信,我直到现在,对打牌都是一窍不通。因为从小就对棋牌没概念,所以至今不会,看着他们围成了一圈,便自觉地缩到了一边,打开了自己的背包,准备拿本书出来看。这次出门前,我特意带了几本闲书,就是为了打发时间。等我打开背包后,却意外地发现,多了几样东西。其中有一个手电筒,造型很是独特,前面的灯筒部位是一圈纯铁,后面的把手超长,还有三个按钮,我按了其中一个,只听“噼里啪啦”声大作,而前面的纯铁部位竟然是火花四溅。秦海靠我最近,听见声音,伸头看了一眼,咂嘴道:“你小子连这种货都能弄到,真是下本钱了。”

我有些不解道:“这不是我的东西,我也没这种手电。”

“哦,那估计是你妈偷偷放进去的。这是电击手电,能瞬间产生高压电,是武警所使用的装备。和市面上那种假的狼眼手电不同,这种手电性能稳定,威力也大了许多。”

我知道这不可能是我妈放的,十有八九是我爷爷干的。看来他是支持我去做这件事的,他也将我当成了军人。果然,我随后在背包里就找到了一封牛皮纸的信封,拆开来后,里面有两张信纸,原来是爷爷写给我的一封书信。我拿着信纸,缩到床铺里,仔细地看起来。

信上写道:“冰儿吾孙,知晓你已做出决定,我很欣慰。咱们何家,一门上下,能有今时今日之生活,全系党和人民所赐,我们理应感恩回报。这不应该只是一句口号,这是爷爷毕生之理想。或许当年安排你大伯与父亲进入险山去执行危险任务,似乎不近人情,可爷爷必须得做出如此决定。苟安于小家,何谈天下百姓。其实当初执行任务,我本意是亲自参与其中,怎奈受职务之累,所以不得已,只能由后人为继。当年之事,你已尽晓,但有一话,我未说明。山里的原住民乃是一批巫术修习之人,且多以邪法为根本,抗日年间,他们也曾做过贡献。但凡事皆有两面,村民在后期拒不配合调查日军死因是为矛盾之源,而枉杀国家工作人员则激化了矛盾,所以这也是我需调查的另一个方面。总之,你年纪尚幼,此次以锻炼为主,若遇凶险,决不可逞强。匹夫之勇,非为好汉。山途险峻,凡事好自为之。总之,爷爷欣慰、期盼、挂念,都有之。何长峰,此致敬礼!”

爷爷居然对我用了自己的名字,由此可见,他对我这次行动的支持与盼望了。如此一来,我忽然有了一种使命感,因此,对于信里所说的“原住民”也不禁多了几分好奇。秦海也曾经说过这批人,不过,我可以肯定,绝对不是我居住在秀西村时身边的那些父老乡亲们,他们都是普普通通的农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难道,还有另一个秀西村存在?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我居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当我再次醒来,手中的信纸已经被叠好,放在了我的枕头旁。此时,车外天色尽墨,正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车窗上满是雨点。他们几个人正在小声谈论着那封信,我没有插话,独自一人想着心事。没多久,列车开始减速,看情形,应该到了景东地界。

列车到达了我们的目的地。这里只是一个小站,我们下车后,还没等走出站台,火车便再次启动,朝南去了。

去往秀西村还需要再坐一段汽车,而此刻都已停运,我们便先找了家旅馆过夜。经过一夜的休整,第二天,我们登上了开往景东秀西村的长途汽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