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没错,从见到你第一天起,我就知道这事儿靠谱了。本来只是想请你单独出来聊的,没想到会发生这个变故。这也算是缘分,对吗?”马一飞说着,面有得意之色。

果然没错。秦海来这里,根本就是另有隐情。看来我是被他骗了,想到这里,我心里出奇地愤怒,但又不敢说出来,那一刻,我想到了爷爷在信中的嘱托……

于求真似乎比我还淡定,他平静地说:“你们要在这里找什么?无量山隐藏了很多秘密。”

“事情到这份上,咱们敞开天窗说亮话。来无量山,我们要找的是一处宝藏。”马一飞说出了这句话,顿时令我们目瞪口呆。

“如果我没猜错,你说的是张宏科的军饷吧?”于求真的一句话说得马一飞大张着嘴,愣在了那里。

“呵呵,没想到你也知道。”秦海的心理素质明显比马一飞好很多。

“做我们这行的,有谁不知道无量山的大胡子张宏科呢?当年为了避免被老蒋镇压,他把自己筹措来的军饷埋在山里,然后带着几个人溜了。这件事不是秘密,张宏科也被人骂成猪狗不如的东西,据说很多当年被他出卖的兄弟后来都在无量山设摊诅咒他。这个消息绝对是真的,可至今没人能找出军饷埋藏的位置。”于求真将这件事完整地说了一遍。

秦海一直没有打断于求真的话,但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见小道士介绍完了情况,这才对我们说:“事情到这个地步,再瞒着你们就有些多余了。大家来无量山都有各自的目的,我的目的是宝藏。现在,我比较怀疑历豪。一个如此小的工程,需要带这么多的大型工程机械进入吗?我想,他来这座山里,根本就不是为了竖碑,他应该也是为了挖出那批军饷。”

秦海进山的真相大白,什么为了父母沉冤昭雪,都是屁话。看来我还是太年轻,过于相信别人了。不过,如果真的是为了钱,那他拉着我们又是为何呢?

于求真道:“既然你什么都想到了,干吗还问我?说实话,我掌握的情况都没你多。”

“那也不一定。缺了你,我们很多事情也做不了。准确地说,如果没有你的存在,我们也不会展开这个计划。”马一飞说得很露骨。

“我不是打击你们,无量山除了有你们所见的老龙窝,还有许多邪目道人和根本说不清道不明的怪事存在。就凭咱们几个人,能在这里找出张麻子的军饷?你们太托大了。”于求真很诚恳地说着。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我们绝对有把握。在这里,你的作用就是把路替我们看好,别进了古阵法。白来一趟事小,再搭进去一条性命,那就不划算了。”马一飞大大咧咧地说。

此刻,门外的绿色火焰轰的一声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红彤彤的篝火看着很是温暖。于求真叹了口气说:“这个灾星终于走了。”

这时,贾小兵插嘴说:“我不为金银宝藏,我只想给我妈治病,找到药材就回去。”

“寻林芝仙草比之宝藏更需法缘。不过,你一片孝心,上天会被你感动的。”于求真说。

“还是先把人做好,再扯老天爷吧。我说于道长,你觉得那老龙窝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我好像看到一截土黄色能够移动的身体,又长又粗就像蟒蛇,但似乎又不是蟒蛇。”马一飞说到那天的事情,还是忍不住面露恐惧。这也是我们迫切想要知道的。

“老龙窝肯定是山精所在之处。如果我没说错,那里肯定有一个巨大的动物。历豪无意中侵入了它的领地,自然万死不得超生了。其实,如果师父听我的劝,不至于得此下场,但我也知道,根本劝不了他。他虽然是观阴术士,但其根本还是只想找到一处龙穴,用于存放自己尸骨,光耀后人。其实我们这种人,真正的本领是找鬼穴而非定龙穴,所以,师父这个想法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将会倒大霉。老龙窝的所在,三面环山,洞穴见于西面,那是山精登天的面向,这说明它在刨坑时就已经能辨东南西北了。你看见的移动物体定是那老龙窝里的山精,它是这座山里的王者,任何生物都不可能在无量山战胜它,包括我们人类。”

“你说这话我就不信了。如果挖掘机再大点儿,我能把它砍成两截,信吗?”马一飞说这句话时有些洋洋得意。

“我不信。如果你真伤了它,你绝对出不了那个坑。”于求真斩钉截铁地说。

“那……咱们眼下该怎么办?”老豆腐实在无法忍受他们的喋喋不休,于是问大家。

马一飞扭头望向他,说道:“兄弟,你那把猎枪借给哥们儿使使呗。”

老豆腐立刻警惕起来:“我的东西为什么要给你用?”

马一飞不屑地笑道:“这件事情还由得你吗?再说,屁大的孩子,拿把枪又算怎么回事?把枪交出来。”此时,他的脸上依旧半点笑容都没有,犹如罩了一层寒霜。

老豆腐紧紧抱着枪,脸色渐渐发白。我还比较了解老豆腐,如果只有我们这群哥们在场,他绝对不敢对人开枪,可有林丽在旁,那就不一样了。他是那种在女人面前撑死装好汉的人,如果马一飞逼急了他,真说不准出什么事情。但是很快,我就知道老豆腐没机会犯罪了,因为马一飞已经掏出了一把枪,对准了他的脑袋:“兄弟,你最好把枪交出来,别自找不痛快。”

秦海“咦”了一声,问道:“你也有枪?”

“废话,你以为只有你能弄到枪吗?”马一飞有些得意。

没收了老豆腐的猎枪后,马一飞又收走了贾小兵的渔枪,好在我的电击棍他没有收走。我从来没有亮出过那东西,马一飞并不知道,可秦海是知道的,因为他在火车上曾经见过。此时,他并没有要求我把电击棍交出去,只是表情深邃地望着马一飞的背影。

在各种争议中,我们眼下唯一能做出的决定就是睡觉。屋子太小,睡不下所有人,必须去外面搭帐篷。于求真先走出屋子说:“猫鬼不会害人性命,咱们放些吃的东西在外面,它就不会再偷咱们东西了。放心睡觉吧。”说罢,他支好帐篷,又在帐篷口放了几样瓜果蔬菜,躺下就睡。我们见状,也是有样学样,各自支好帐篷睡觉了。

这一觉睡到了晌午,起来后,发现那些水果蔬菜果然全都不见了,贾小兵悻悻地说:“我要养了一只猫鬼,就让它替我去偷灵芝去。”

“别说,你这点子还真不错。只不过,养猫鬼得做两件比较困难的事情,你未必成。”

“只要能治好我妈,什么事情我都能做出来。”贾小兵的嗓门很大。

“是吗?那我就详细说说养猫鬼的技艺。首先你得杀死一只猫,然后强迫一个活人把猫血喝下去,然后将这个人跟猫尸一起活埋。等到头七还魂之日,祭拜五路煞神后,在棺材上钻孔,将自己的鲜血滴进去,等棺中有了动静,那就算大功告成了。你觉得自己能办成吗?”

贾小兵表情专注地想了一会儿说:“我得仔细想想。”当时我们谁都没把这句话放心里,因为所有人都认为贾小兵没有杀人的胆量。

吃好喝好,大家凑在一起,开始商量下一步的行动。我父亲失踪的那个深洞已经被封死,而贾小兵的灵芝仙草更是可遇不可求,只有秦海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只不过很是危险。但问题就来了,明知道我们不情愿,但离开我们这些帮手,他们也未必能成事。

还是秦海率先打破沉默:“要我说,还是继续朝山里去吧,这对大家都有好处。首先,贾小兵需要的东西不可能生在入山口,就算有,也早被人挖得差不多了,所以,真要寻找,必须朝里走。我们这边自然也是如此,只有何冰的事情不一定。说实话,我不觉得你继续朝里走就能找到自己的父亲。”

他的话很有道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我身上。关键时刻,还是老豆腐挺了我一句:“我所以会来,就是因为冰哥。反正,不管他做什么决定,我都赞成。”

贾小兵眼珠子一转,也说道:“我和老何是哥们儿,我也想和他一起走。”

秦海呵呵笑道:“你们如何选择,我都绝对赞成。不过眼下的前提是,咱们要弄清楚下一步行动方向,而不是支持谁的决定。”

“要我说,还是去那里挖挖看。历豪的消息绝对没错。”马一飞大声道。

秦海冷冷地说:“消息没错,现在也没法子去挖,除非你不想活了。”说罢,他又转头问于求真,“那里如果真的有东西,会离开吗?”

于求真回答道:“这东西是绝对不会离开老龙窝的。还有一点,我觉得你们必须要小心,老龙窝所以能长出老龙,是因为有足够大的猎物能填饱它的肚子。因为特殊的地貌,老龙一般很少会现身,倒是那些猎物出现得十分频繁。所以,你们真正的威胁不是老龙,而是它的猎物,以你们带的武器来看,对付人还差不多,打狼的话,都够呛。”

马一飞两眼一瞪:“你唬谁呢,想骗老子别回去了?”

秦海皱着眉头道:“他说的没错,难道这些话都藏着掖着,非要等吃了亏,你才满意?”

马一飞被呛得两眼一翻,却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不扯这个,咱们也该走了,边走边商量呗,总不能在这里商量一天吧。”

之后,众人收拾了行囊,我们继续上路,朝南而去。经过一段吃力的攀爬,我们翻越了一道山岭,渐渐进入了深山腹地。森林更加茂密,遮天蔽日的,我们只能在昏暗中行进。虽然是大夏天,仍能感到丝丝寒意。

贾小兵这一路上捡了不少东西,最后经鉴定全是蘑菇,还无法确定是否有毒,只能丢弃。就在我们纷纷嘲笑他之际,一阵悠扬婉转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了我们的耳朵。那是一个女声,唱的居然是京剧。这诡异的声音立刻让我联想到了香港片里的那个唱粤剧的楚人美,没想到在这大山深处真的有“楚人美”的存在。我越想越怕,双腿犹如灌了铅。再看其他人,都跟我一样紧张,面面相觑,浑身汗毛直竖,林丽更是吓得花容失色,紧紧攥着老豆腐的右手。反倒是于求真,相当镇定。

我们紧紧靠在一起,慢慢朝前走去。随着我们的移动,那诡异的京剧唱腔越来越清楚。我对京剧并不熟悉,不知道对方唱的哪一出,但从我爷爷那里学来的一点有限的知识,知道对方唱的是青衣。那声音婉转哀怨,犹如满腔心事无从发泄。

马一飞这时候掏出了老炮筒,握在手上。贾小兵见状,胆怯地说:“咱们有必要去招惹这东西吗?”自从马一飞背着他狂奔之后,贾小兵便视马一飞为救命恩人,跟他处得不错。

“这不是找麻烦,很多事情是无法回避的。如果我们不去,被它跟上来,那更麻烦。”马一飞边说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四周。

距离越来越近,那唱戏的声音也愈发清晰。此时,冷风袭来,猛然间,老豆腐一把攥住了我的胳膊,猝不及防中,我差点被吓得摔一跟头,再看老豆腐,正惊恐地抬起手。顺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前方不远处的一片密林中,一簇乌黑的长发正隐约地在枝叶间飘逸着。这时,那声音戛然而止,我们的心也瞬间蹦到了嗓子眼。可随即,对方又换了一个新的唱段,继续投入地唱起来。还是马一飞胆子大,挺直腰杆,大声道:“我们是路过此地的游客,不知道你是谁?我们不是故意冒犯,只是路过而已。”

唱戏的声音又一次停了下来,很长时间都没有回应。我们面面相觑,不知道是福是祸,只能死死盯着那簇长发。忽然,那长发一抖,便消失了。

就在这当口,树林中一阵杉沙沙作响。马一飞立刻端起了手中的猎枪,于求真赶忙说道:“千万别乱来,搞清楚情况再开枪。”

“真难为你们了,胆子大成这样。难道林子外贴的告示没有看见?”随着说话声,一个女人袅袅娜娜地从林中走了出来。她一身青衣,水袖长衫,十足的京剧人物扮相。从脸型看,她是个很漂亮的女人,年纪最多三十岁。如此年轻貌美的女人,怎么会在这种虎狼出没的深山老林里唱京剧?从正常人的角度,根本无法理解。

女人笑盈盈地望着我们,好像在等我们给出答案。见此情景,秦海急忙问道:“不知这位大姐怎么称呼?”

女人捂着嘴嘻嘻地笑了,表情颇为俏皮,边笑边道:“你叫我奶奶还差不多,叫大姐实在差了辈分。”

她笑得越欢,我们的心理负担就越重,老豆腐压低嗓门问我们:“她到底是人是鬼?”

老豆腐的声音极小,连我都是勉强听见,可没等我回答,女人就咯咯笑道:“当然是鬼了。你们见过我这么漂亮的人吗?”

马一飞怒吼一声,举枪就要打,于求真一把按住枪管,声音颤抖着说:“你朝上看。”

我们仰头看去,赫然看到身旁粗大高壮的一棵古树的枝干上正卧着一条大蜈蚣,大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程度,粗略估计,至少有一米以上。它扁平的身体乌黑透亮,头尾两节颜色鲜红,鲜红的触须不停地晃动。于求真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惊道:“她不是鬼,她是一个鬼兽师。大家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否则,死无葬身之地。”

女人满意地点点头,嗯了一声:“没想到小道士还有几分眼力,你师父是邪目道人?”

于求真规规矩矩地说:“家师名讳上鹤下子云,行的是避走鬼穴之术。”

女人“哦”了一声,继续追问道:“原来是个观阴术士,你来我这里干吗?难道你们师徒二人不是无量山之人,不知道这里的忌讳?”

“当然知道,本不敢打扰,只是事出有因,我们无意中介入仙姑地界,还望仙姑见谅。”于求真表情恭谨地说着。马一飞就是性格再剽悍,此刻也知道自己该如何做事,早就撂下枪口,规规矩矩地和我们站在一起。

“你们这群娃娃干什么来的?难道又是为了那批宝藏?”

“没错。”于求真毫不犹豫地告诉了她,那二人都心有不满地看了他一眼。

“你们知道有多少寻宝人死在了无量山里,至今连尸骨都找不到。就凭你们几个半大的娃娃,就能做成这件事?你们是过于高看自己了,还是太小看这座大山了?”

我真想告诉她,自己来这里是为寻找失散的父亲,宝藏啥的,对我没有丝毫吸引力。正在胡思乱想,就听秦海说道:“我们只是旅游,这位兄弟说话有些鲁莽,您别和他一般见识。”

女人忽然发出一连串的冷笑,表情也渐渐变得诡异:“你们这群人,持刀带枪的,一看就不像是好人。来这里旅游?你骗谁呢?”

秦海辩解道:“我们确实是来这里旅游的。带着武器,一是为了防身,二是为了打猎,您就是不信,我也没办法。”

“信,我当然相信了。在这里这么些年,如果不是相信别人,我也早就死几回了。不过,你们真的想从我这里过去?”

“如果您能给个方便那是最好。”

“那没问题,你们走吧。”说罢,女人侧身做了个让路的架势。

想不到事情如此顺利,我们一群人连忙走进了树林。可万万没有想到,进来之后,才发现这片林子深不可测。我们足足走了一个多小时,竟然还在打转,回头再看,那个戏装打扮的女子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在等着我们回去。

我和秦海曾经在公园的假山处遭遇过风水迷魂阵,看来今天又遇到了。秦海只得高声求助道:“请前辈不要为难我们了,我们真的不想找什么宝藏。真要为这事儿来,就不会只来这么几个人。”

女人此时的脸上已经没了表情,只是平静地望着我们,很久才道:“想要从这里过去,其实也很简单。我只想问你们一个问题,回答上来,你们立刻就能从这里通行。你们说说,我究竟有多大年纪了?”见我们每个人都面露难色,她有些得意,“可以给你们提示,我是从日军侵华时起就住进了山里,到现在应该多大年纪了?”

“1938年至今已有将近六十年,您至少应该有六十多岁。”秦海小心翼翼地答道。

“绝对不止,她不可能是打娘胎就进了山,我看最少有八九十岁。”贾小兵大声说道,他说话基本不经大脑考虑,一听这句话,我估计就有麻烦了。

没想到女人马上大笑起来,声音中充满了酸楚。笑罢,她眼神中隐有寒光,问道:“你还知道些什么?”

贾小兵顿时就怕了:“我就是乱猜的,没人知道你的事情,我要说假话,天打五雷轰。”

听了这句话,女人眼神忽然又变得平静下来,她幽幽地叹了口气道:“是啊,你当然不会知道我的事情。其实,问你们这些又如何呢?就算能活一万年,我也只是个没人理会的孤家寡人而已。”说罢,她当先朝树林中走去,对我们说,“我带你们过去。”

几分钟后,我们便穿过树林,眼前忽然出现了四座坟堆,瞬间,气氛又变得阴森起来。不过这回,女人没再说什么奇怪的话,而是莲步轻移,走到四座坟包前,轻声道:“长阳,老大、老二、老三,我刚才唱的戏,好听吗?”过了一会儿,她缓缓转过身子,对我们说,“你们别多心,这四个人是我的丈夫和三个儿子。”

听了这句话,我们顿时都愣住了。难道她在这里,只为了给家人守坟?果不其然,女人继续道:“我来到山里已经六十年了。这六十年里,我始终陪着他们没有离开。每天我都在想,如果有一天我死了,就可以和他们合葬在这片坟地里。可这个希望一直延续了六十年,却始终没有实现。”说到这里,女人的声音渐渐变得低沉,似乎死亡对她而言是最大的解脱。

女人的心都很柔软,林丽这时候忍不住说:“为什么要这么想?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虽然你的家人不在了,但你应该活得更好,这才是告慰他们在天之灵的最好方法。”

那女人听了林丽的一番话,全无表情,沉思了半晌,这才对我们说起她的往事。

原来,她嫁入夫家第一年生的孩子未满月便夭折了,之后连续三年,又有两个孩子没有足月,于是,村里人便说她是煞星,她丈夫背负着家族的压力不肯逐她出家门,最后和她一起出逃,没想到最后一刻功亏一篑。女人被抓回来之后,双脚被打断,而她的丈夫因为受此刺激,在当晚吐血身亡。结果,村里人又将她丈夫的死归罪于她,准备第二天将她点火烧死。得知丈夫已死,她的心也死了,巴不得早点了结了自己,可没想到,当晚却被一个游方术士偷进了无量山。之后的几年,这游方术士不再四处云游,而是潜心教她法术。那术士之所以选择她修习密宗方术,是因为她怨念极盛,生命在她眼里,根本没有任何意义。比起一般人,她更适合修炼那种泯灭人性的阴毒功夫。

听着女人回忆往事时那冷飕飕的语调,我的心里一阵阵发寒。看我们没人说话,女人嘿嘿一笑,说道:“死,只是在极度无奈的情况下才会做的选择。只要有办法,谁愿意死呢?我跟着那个术士在这里修习法术,十几年后,想到该去报复那些曾经伤害过我的人了,可是回到那个小村子才发现,全村人都死了,村庄也被夷为平地。后来才得知,是一股日本兵阴差阳错地杀光了村里的所有人,他们本该去的是一个叫秀西村的地方,因为情报不准确,才有此结果,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报应。我找到亡夫和几个孩子的埋尸之地,将他们带到这里。”

天理昭昭,报应不爽。难道这个村子里的人就是如此?听完女人的讲述,大家心里都不是滋味。而对我来说,还有一点收获,因为照她所说,这批屠村的日军应该就是在无量山全军覆灭的那一拨。这正好印证了爷爷所说的。

女人似乎说得有些累了,她深吸了一口气,用手抚摸着丈夫的墓碑。那只是一块木板,因为时间太久,几近腐朽,上面镌刻的字也早已经模糊不清。她又说道:“这么多年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还要活着,其实,我一直都想死,却始终没有等到机会。我想今天是最合适的时机了。”女人冷冷的目光扫过我们每个人的脸,幽幽地问:“你们谁愿意动手?”

没人说话,大家都目瞪口呆地望着她,林子里一时间静得出奇。不管这个女人精神是否正常,能说出这句话来,足以说明她对我们不存善念。一个连自己死活都不放在心上的人,还会在乎别人的死活吗?更何况她还具有常人根本无法匹敌的异常能力,就算是让我们杀了她,也不是什么好事。况且,有谁愿意自己的双手沾上人血。

等了一会儿,女人有些不耐烦了,突然笑道:“你们觉得我在开玩笑?”

“没人觉得你开玩笑,但杀人是要判死刑的。”林丽不愧是公安专业出身,说出了这么一个道理。

“你们觉得,我这样一个人的生死,会有人关注吗?”女人反问。

“关键问题是,如果我们这里的任何一个人今天动了手,日后有消息传出去,这个法律后果没人能承担得起。人心隔肚皮,谁也不知道谁的心思。”还是秦海老成持重,率先想到了这个问题。

女人嘿嘿冷笑:“看来你们在一起不过是各有目的,长久下去,肯定会出事情,自相残杀也不一定。如此,继续下去还不如就地分手来得爽快。”

没人敢反驳她的话,因为她说得有道理。可我们也不能就这么僵持下去,路总得继续朝前走,否则,又何必来到无量山呢?正想着,忽听女人幽幽说道:“罢了,看你们不过是一群孩子,这次我就网开一面,放你们过去吧。不过前途凶险,你们好自为之吧。”说罢,转身朝树丛深处而去,留下我们这些莫名其妙的人,站在原地,很长时间都没有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