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胆小鬼。自从跑出旅馆之后,我始终无法面对阿利斯泰尔,第二天弗兰琪打来电话,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吓得以为她那天听到了我在楼梯上对她爸爸大喊大叫,但幸好她只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要跑回家,于是我告诉她我得了肠胃炎,医生让我多休息。我一直躲在家里,重读以前读过的小说,但我知道自己不能躲一辈子,总有一天必须离开家。夜里,我经常突然惊醒,浑身冒着冷汗,担心阿利斯泰尔就在房子外面,或者开着车在我家周围转悠,我始终无法摆脱这样的幻觉,总以为他在监视我,我知道这很蠢,因为他不过是亲了我,但令我害怕的正是这些幻觉。他深信我对他有感觉,然而我现在对他唯一的感觉就是恶心,一想到他,我的身上就起鸡皮疙瘩。

星期六早晨,丹尼尔走进客厅,抱着一大束鲜花,我抱着毯子躺在沙发上,还在假装生病。“瞧瞧这是什么?莱昂一定是恋爱了。”他笑着把花递给我,我的心沉了下去,不用打开花束里的卡片,我就知道花不是莱昂送的,他没钱买花,尤其是这种大捧的鲜花。他给我打过几次电话,但每次我都告诉他不要过来,理由是我可能会把肠胃炎传染给他。自他来过夜之后,我就没见过他,虽然很想他,但我没有脸见他。

我接过丹尼尔手中的花,毫无疑问,它们很漂亮,那些天鹅绒般的大朵红玫瑰更是我不曾见过的,我的眼睛涌出失望的泪水,丹尼尔大概顺理成章地觉得这是开心的眼泪,我多么希望这些花是莱昂送的啊!

“我知道你也有同感,”卡片上写着,“我不会放弃你的。”没有落款,不需要落款。

丹尼尔一定注意到了我失落的表情,因为他在我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来。“你还好吗?我和妈妈都在担心你。”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话,除了用奇怪的眼神看看我之外,妈妈从来没说过她担心我,每当她下了夜班回家,我都能听到她鬼鬼祟祟地溜进我的房间,显然在察看我的情况,但每次我都会装睡,下午她起床时,会给我做点汤,劝我喝下去,然而哪怕想到吃东西这件事我就觉得恶心——我甚至真的以为自己得了肠胃炎!

“我是生病了难受。”我搪塞道,但听起来不太有说服力,丹尼尔比任何人都了解我,很可能超过了弗兰琪。“我得把它们放在水里。”我避开了他和他的问题,拿着花站起来,水滴从花茎上淌下来,流到我的胳膊上。我走进厨房,考虑要不要把花丢进垃圾桶,垃圾桶里还有昨晚扔掉的炖菜,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臭气,我背过身去。

妈妈走进厨房,穿着她那件破旧的晨衣,头发翘起几撮,抱怨今早没睡好。自然,她的目光被我手里的花束吸引,我则假装这是莱昂送的。一个接一个的谎言。她把花从我手中拿走,说我的脸白得像床单一样,应该赶紧回床上躺着,她会帮我把花放进花瓶的。

昨天下午,莱昂出现在我家门口,丹尼尔立刻拿送花的事打趣他。“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莱昂粗声粗气地说,脸上泛红。我拉着他走进门厅,轰走了丹尼尔。

“什么花?”莱昂问我,我拽着他上楼来到我的房间,他差点被我床边的书堆绊倒。

“噢,我觉得是弗兰琪一家送的,丹尼尔以为是你送的。”我故作不经意地说,莱昂似乎并不买账,趁我不注意时,他会偷偷打量我,仿佛想把我看透。我总是不擅长说谎。

他说:“你看起来还是很憔悴。”我的头发绑成了马尾,脸上没化妆,黑眼圈很明显,面色疲惫,一个星期以来,我每天只喝一点汤,牛仔裤的裤腰变得松松垮垮,虽然我想要保持小细腿,但再瘦下去并不是什么好事。

“一看到你,我就感觉好多了。”我诚恳地说,“我想你了。”

他坐在我的床边,抬头看着我,眼神忧伤,我突然觉得很爱他。“我一直想过来,”他抱怨道,“可你不让我来,我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我站在他面前,很想哭出来。“你什么都没做错,我只是怕传染你。”

他的拇指勾进我牛仔裤的裤腰,把我拉过去,“我也想你。”然后他朝床上一倒,我压上去,和他在我的皮埃罗羽绒被上四肢纠缠,弥补一周以来失去的时间。

那一刻,我觉得一切都会好起来,只要莱昂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