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咖啡馆都在我眼前乱晃,我不得不扶着桌子边缘,咖啡涌上我的喉咙。莱昂是三号公寓的主人,婴儿哭声的录音难道是他放的?匿名信也是他写的?可他显然不住在那里,他会故意跑过去吓唬我吗?给我送那些见不得人的匿名信?然后溜回他哥哥家里,以防被我当场逮住?他还真是幼稚,简直可怜。我告诉过你的,索芙,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天在我的车里,他竟然那样冷酷地对待我。我知道他恨我,但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我究竟做了什么,让他如此鄙视我?我们上过床,但是只有一次。你告诉过他杰森的事吗?他怪我们吗?你死了,所以他就迁怒于我,对不对?一定是因为杰森。

我用谷歌搜索莱昂的名字,但我并不期待找到什么有用的结果,所以当我看到布里斯托尔当地报纸上的一小篇报道出现在屏幕上时,感到很惊讶。文章只有几段话,没有配照片,说的是莱昂2004年出售了某家IT公司的股票,“获得六位数字的收益”,我又在房产注册网站上搜索了一下,发现他在售出股份的同一年买下了这套房子,过去的十二年里,他一定是把它租给了游客,他告诉我他在国外工作,所以他没有住在那里。

我茫然地盯着笔记本电脑屏幕,不确定下一步该怎么做,要不要当面质问莱昂?我想起上个星期天他在车里对我的反应、他的愤怒和仇恨,而且我不想单独面对他,他显然是个精神病患,我试图警告过你,可你不相信我。噢,索菲,我没有怪你,谁会相信他性感、忧郁的外表之下隐藏着一个怪物呢?而且连我也曾经被他迷惑了一阵子。

不过,现在我已经看清了他的真面目。

我抓起手机,屏幕上闪烁着当前的时间:9点37分。丹尼尔现在应该才工作了一会儿,我还是不要打扰他了,我已经够麻烦他的了,可又怎么能不告诉他呢?这件事很重要,查清楚之后,我就可以回家了。

“一切都还好吗?”珍妮又走过来,站在我身后窥探我的电脑屏幕,带着耐心的微笑,我猛地合起电脑。

“都很好。”我说。

她对着我喝掉一半的咖啡皱起眉头,杯子里漂浮着的小块奶脂就像池塘里的浮渣。“不喜欢这里的咖啡?顺着门口的路往前走,有一家咖世家。”她收起我的杯子,过分殷勤地擦掉白色福米卡桌子上的棕色咖啡渍。“很高兴再见到你,弗兰琪。”说完她就匆忙回到柜台那边去了。

我认为这是她给我下的逐客令,除了那个坐着看报纸的老人和我之外,店堂里依旧没有其他客人。

室外寒风凛冽,我拉紧脖子上的围巾,踉踉跄跄地朝购物街走去,差点在鹅卵石路上崴了脚,照这样下去,我的高跟靴子很快就报废了。我蜷缩在一家卖廉价衣服的商店门口,这家店大清早就在播放刺耳的舞曲,我用冻麻了的手指(尽管我戴着皮手套)从包里捏出手机,一个年轻女人推着婴儿车走过,车里有个胖乎乎的小孩,盖着羊毛毯,戴着一顶粉红色的帽子,孩子朝我咯咯地笑了一声,我的心跳加快,想起自己多次流产的经历,以及所有那些我曾失去的孩子,眼睛酸涩起来,我迅速擦掉泪水,我没有时间感到遗憾,我不情愿地别过脸,不去看那个可爱的小女孩,用牙齿咬住手套摘下来,把眼泪憋回去,平复好情绪,这才打给丹尼尔。

“喂?”他说,听起来心烦意乱,背景音很嘈杂,我听到了电话铃声和叫嚷声,他在上班,我是多么盼望上班啊。

“丹尼尔。”我哑着嗓子说。

“弗兰琪,你还好吗?”他担心地问。

“我很抱歉,我知道你在工作。对不起,我总是打扰你,但我需要和你谈谈,很紧急。”

“你在哪?”

我走出商店,转身去看它的店名。“菲茨时装,”我说,“我在购物街的这家店。我在店门口等你?”

“给我十分钟。”他说。

“那我去我车里等你,大码头对面的停车场。”

“我们在‘海鸥’见面怎么样?”

我不想再见到海伦,而且在那里还有可能撞见莱昂和洛肯。“不……我宁愿在我的车里等你,你快点来,我……很急,我想我知道是谁杀了索菲。”

电话那头的丹尼尔很明显地沉默了一下,连整个新闻编辑室似乎都一下子变得很安静,他们仿佛集体屏住了呼吸。终于,丹尼尔的声音传来:“真的吗?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会解释一切的,你快点过来。”我放下手机,想着莱昂,还有你,我可以永远离开奥德克里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