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之前他们冲出大门后发生的一切,是战斧向我们复述的……

冲在最前面的人是玄武,他矮壮的身体往前弯着,像是一头矫健的猎豹,扑向用弩箭对我们射出短箭的那个白衣人。对方却没有再使用手里那柄弩箭,反倒是从身后拔出了一个长长的铁棍。他的脸上也包裹着白布,只露出两个眼睛,射出精光。

玄武很快就冲到了白衣人站着的房子下方,这排房子本来就只是摆设,只有两米多高。玄武双腿一蹬,径直跳向屋顶,白衣人单手一扬,长棍朝着玄武头上砸去。也就是同时,枪声响了,是雷团扣动了扳机。

子弹并没有击中白衣人,但他似乎也猛然意识到了自己并不能在长枪的射程内继续嚣张了。挥舞出的铁棍在空中拐了个弯,往屋顶戳了一下,紧接着,他顺势朝着另一边跳了出去。

这时,玄武的拳头也已经跟进,但白衣人身影一晃,已经跳下了木屋,让玄武扑了个空。

战斧也冲到了木屋下,见白衣人往下跳,他也没客气,大步蹿过去,抬起脚便朝着半空中的白衣人踹去。白衣人一甩手,那柄短弩又握到了手里,一支蓝色的弩箭朝战斧射了过去。

战斧的身子被他身后的雷团一把拉住往旁边一甩,弩箭没有击中他。但这时白衣人另一只手上挥舞着的长棍也径直挥舞了过来,狠狠地砸到了雷团右边耳朵的位置。雷团没能躲闪得及,身体打横着飞了出去。

“找死!”战斧硕大的拳头砸向了对方的脸。

跟着大伙冲出来的那几个中国军人拉动枪栓的声音响起,枪口都对准了白衣人。屋顶上的玄武低吼着,像只猛虎般往下扑来。

但让所有人觉得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只见那白衣人把身子一挺,长棍往后背上一收。

他凭空消失了……

大伙都愣在原地,压根儿就没反应过来。不远处摔倒的雷团用手摸着被重击过的头部,缓缓爬起,嘀咕着:“不……不要追击……”

他的话并没有说完,身子便再次往下倒去。那白衣人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法子,居然在这一瞬间闪身到了雷团的身边,手里的长棍再次砸到了雷团的头部;他另一只手上的短弩也再次举起,对准了摔向地面的雷团。

“嘭!嘭!”连续两声枪响,但开枪的兄弟可能是害怕误伤到雷团吧,子弹只是射到了白衣人身边的地上。这家伙没能扣动弩箭的扳机,一扭头,便朝远处那片石陇的方向冲去。

“别追!”战斧喝止了已经冲出去的玄武,他将地上的雷团一把搂了起来,“先回营地,怕他们有埋伏。”

“战大哥,快看!”一个士兵突然喊道。

大伙扭头望去,只见那白衣人冲到那片石林跟前站住了,他将短弩挂到了腰上,长棍在手里胡乱地耍玩着,歪头望着这边。从他身后那片石林中,缓缓地走出了七八个和他穿着打扮一模一样的白衣人。

“先回去。”战斧再次低喝道。

“嗯,确实挺精彩的。”斯科特微笑着点了点头,“这么多带着枪的军人,没有能够逮住一个所谓的身手敏捷的……我想想,你们把这种人叫作高手对吧?一个使用冷兵器的高手,在你们的围攻下,居然成功击晕了一个我们的人,最终全身而退。”

斯科特的笑容止住,目光在战斧与玄武脸上扫过:“看来,你们的能耐,确实是只有在自己人面前才管用,我没说错吧?”斯科特的目光最终望向了苏如柳,“我记得你们中文里称呼自己的这项特长为‘窝里横’。”

“你……”玄武黑着脸朝斯科特跨出了一步,我连忙将他拦住。这时,苏如柳笑了,“假如我没记错的话,依据美利坚军人的实用主义,现在不应该抱怨与指责吧?”

斯科特愣了一下,紧接着大笑起来:“说得没错,我们始终是一个整体,一个团队。大伙回各自的营房休息吧,我们今晚要好好聊聊,很多东西,也到了让你们知道的时候了。至于这个不知到底是真是假的童牧……”斯科特望向角落里躺着的童教授,“你们看着办。”

他扭头往旁边的一个门里面走去,七爷看了看我们,似乎有什么想要对我们说,但最终还是将他那毛茸茸的帽子戴上,随着斯科特的背影远去。

大伙面面相觑,在大门外发生的一切确实丢人。旁边的几个中国军人率先打破沉寂,小声道:“先跟我们回营房吧。”

战斧点点头,朝地上的童牧走去。我连忙简单说了说我们之前遭遇这重生童牧的事,但战斧好像并不在意,玄武更是扭过头来随意地说了句:“我们知道。”

“你们知道?”晓燕问道,“之前我们所有人,都亲眼看到童牧在我们面前化为脓血了啊!”

战斧看了阮晓燕一眼:“问题是我们后来退回来时,在营地门口发现,那摊脓血并没有血腥味,而散落在血泊中的白骨……”战斧顿了顿,接着自顾自地笑了,“那白骨压根儿就是假的。”

“不可能。”我摇着头,“绝对不可能。”

因为我清晰地记得当时童牧的表情,他死亡的整个过程在我印象中那么清晰……

战斧搭上了我的肩膀:“也就你觉得不可能,日本忍术中有一个流派,就跟耍戏法的差不多,让你这么个书呆子犯上迷糊,太容易了。”

说完,他搭着我跟着旁边的士兵往其中一扇门里走去,童牧也被玄武扛了起来跟在身后。

我不可能看错的……我再一次扭过头去,望了一眼被玄武扛起的童牧,他软软地挂在玄武肩膀上。

突然,我发现他往下垂着的手,很轻微地动了一下。

“得了,不用再看了,之前真的只是障眼法而已。”我被战斧搭着肩膀,拉扯着往前大步走去。

我们一行人跟在士兵身后,在门口狭长却又兜转的过道里走着,每一个拐角处都有士兵看守,而且都是中国人。看到我们,他们都扬起因为气候已经变得紫红的脸,冲我们咧嘴笑,还喊战斧的名字,看上去挺熟。

但我们心情却很沉重,一行人一言不发往前走。刚抵达这魔鬼之地,就经历了如此匪夷所思的事件,确实让人不敢往后去想将要经历的一切。

转了几个弯后,我们抵达了一条两边有着很多扇门的过道。带队的士兵说道:“你们自己每人选一间进去睡就是了,你们的背包都放在第一个房间里。每一个房间里都有床,把睡袋往上面一放就成,在地下也没有上面那么冷。至于什么时候是白天什么时候是黑夜,这地下没窗户,外面也已经不是内陆的白昼与黑夜,对了,你们几个都有表,自己把握就是。”

战斧冲那士兵点了点头,然后命令对方去瞅瞅送去了医务室的雷团怎么样了。可那士兵刚走没多久,我们甚至还没有将第一个房间里胡乱堆着的背包分拣出来,就听见传来了一个奔跑的声音。紧接着,一个美军大兵气喘吁吁地冲了过来,用很生硬的中文对着我们说道:“科……斯科特先生,你们去。”

苏如柳忙上前用英文问了两句,最后回过头来:“斯科特要我们跟这个士兵过去开会,说是有紧急情况。”

“紧急情况?看来,我们在营地外遇到的事情只是我们的小题大做,并不是紧急情况吧?”阮晓燕冷冷地说道。

尽管如此,我们还是跟随着这个美军大兵往回走,童牧被我们独自留在了放置装备的房间里。

很快我们就发现,这个看似迷宫一般的地下世界,其实地形并不复杂,只是拐弯多,并没有需要选择的分岔路口。这一次,我们沿着原路回到了之前那个大厅,又穿过大厅进了另一扇门,门后的过道还是和之前一样宽,所用的石子似乎也没有什么区别,只是感觉上有着很大的不同,却一时间说不出是哪里有着区别。

前面的美军大兵大步奔跑着,各个拐角处站岗的中国军人都瞪着眼望着我们这一行人。很快,我们来到了一个拱门前,苏如柳率先推开了门,斯科特与七爷正站在里面,房间空荡荡的,一百多平方米吧,只摆了几张椅子和一个小桌,桌上是一个有点像放映机,但感觉上又有点别扭的金属玩意儿。

“我想,我们的计划可能要有一些改变了。”斯科特朝我们望了过来。

“说点什么吧,我觉得先生你今天的状态,好像有些事情需要我们帮助了吧?看来我们这个二流的中国人团队,总算逮到了一个可以漫天要价的好机会。”苏如柳微微笑着走了过去,拉动一张椅子坐下。

斯科特再次笑了,但这次他的笑容好像有点勉强,他对着我们几个人挥着手:“都坐下吧,之前一直都处在赶往南极的路上,很多东西不透露给你们听的原因,也和你们说过了。今天,让我们开诚布公地聊一次吧!”

“发生了什么?”战斧盯着斯科特的眼睛问道。

斯科特说道:“出了一些小问题,但和你们在营地外遭遇的情况一样,目前已经在我们的掌握之中。”

“斯科特先生,请不要到了节骨眼上还这样卖关子。”我坐到了苏如柳身边正色道。

斯科特这才收住了笑容:“好吧,我可以说,但我希望你们不要惊慌。”

他顿了顿:“‘海龙号’那边出了几个小故障。士兵们在放食物的船舱里发现了几个被废弃的睡袋,其中一个睡袋里是一具被人用盐腌着才没有发臭的美军士兵的尸体。船长和另外几个军官怀疑是日本人的雪舞者。”

他说到这儿,环视了我们一圈,但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面色都没有变。实际上雪舞者一直都潜伏在“海龙号”上这一情况我们是知晓的,只是因为没有真凭实据,不想和他们说起,免得听他们的冷嘲热讽。

“好吧,我承认我们其实在今天早上就已经发现了这个情况,但我们并没及时告诉你们。但第二个事件,却发生在不久前,也就是在我们离开‘海龙号’半个小时后。有两台雪地车出现在另一边的冰盖上,他们在发现我们的‘海龙号’后,便马上驱车离开了现场,但是,我们的水兵通过望远镜清晰地看到了那两台雪地车的车身上,印着纳粹的标志。”

斯科特表情越发严肃起来:“也就是说,德国人距离我们的‘海龙号’以及我们的营地并不远,而且,他们在南极聚集着的人数与军事打击能力,都是我们目前未知的。所以,我们决定,将‘投手行动’的时间进行调整,改为明天早上4点便出发。”

“你疯了吧?连冰面都没有解冻,南极的夏季才开始不久,我们……我们也需要适应这极地的气候吧。”我大声反驳,可苏如柳的手马上就搭到了我的腿上,示意我不要继续,并冲我微微笑了笑。

“斯科特先生,那么,请你现在就把整个行动的前世今生,对我们好好说一下吧!”苏如柳很镇定地说道。

“前世今生?”斯科特点了点头,“我喜欢你用的这个词。现在,让我带你们看一段幻灯片吧。”

斯科特拨弄起小桌上那台机器,七爷却走到了门口,那位置有倚着门槛斜斜靠着的阮晓燕。七爷瞟了她一眼:“还是不敢进来吧?”

晓燕没回答他的提问,反倒往后退出两步走到了门外:“需要关门吗?”

七爷点点头,然后抬起手指了指身后房间的上方:“整个地下基地的上方都有够一个成年人穿行的通风口,而且相互之间连在一起,只是建造者用了独特的方法,让人们从下方仰视时无法看到那些窗口。丫头,你轻身功夫不错,眼神应该也好,你可以仔细看看墙壁上方接近天花板的位置,有镂刻上去的花纹。实际上,那些花纹并不是刻在墙壁上,那是类似于中国人的窗棂雕花的工艺,不同的是用石头镂空的而已。”

七爷一边说着,一边将房间里的灯全部按亮,周围墙壁上伸出的灯座上,安装着瓦数不低的灯泡,将七爷所说的墙壁上方镂空的石板映照得显眼了不少。其实这些环绕在整个地下世界墙壁上方有着一尺宽的花纹,之前我们也有看到,但是没有在意,以为只是墙壁石面上的雕刻而已,如果不是七爷的解说,我们确实看不出镂花后有着通风口。

这时,阮晓燕再次退出了一步,站在过道上抬起头。她站的位置上方应该也有那样的镂花,她深吸了一口气,跨出两步,继而轻盈地踩到墙壁上,身子往上跃起。到她落地时,脸上挂起了一丝微笑,并对七爷说道:“谢谢七爷提醒,晓燕师门就这么点讲究,七爷见笑了。”

七爷冷笑了一声,关掉了房门,将灯又按灭了不少,领着阮晓燕走进了房间。

这时,房间前方的幕布上也亮了,但显现的却不是静止的图片,反倒是若干黑白颜色的几何图形不规则排列着并晃动的画面。

“这是上一次进入极地的194003小组带回来的极其珍贵、高度机密的短片。”斯科特拉了一把椅子往后退了几步坐下,“我们把这段短片命名为‘忽必烈的怒火’,希望你们会喜欢。”

幕布上不规则的图形停止了晃动,如同电影一般连贯的画面开始出现。首先我们看到的是一片颜色单调的天空,并伴随着杂乱的英语交谈声。接着画面往下,应该是摄影机被拍摄者摆正了。

我们看到了干谷,与我们目前所处的火候鸟岛环境大相径庭的干谷,没有雪、没有水的痕迹,也没有任何植被,只有石头的浅白与土黄搭配成的单调世界。十几个穿着和我们差不多的美军士兵们,正平举着手里的枪面朝同一个方向,他们的表情因为眼镜与浓密的胡子而看不清楚。但是,通过他们焦灼的叫喊声,可以感觉到他们比较惊慌。

应该是举着摄影机的人开口说话了,一长串英文伴随着他大口喘气的声音连贯响起。苏如柳在我们耳边小声翻译道:“他说我们即将看到的一切,会是人类历史上最不可理喻,也不可能有人会相信的一切。”

镜头移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