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萍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医院的病房里。她睁着又大又亮的眼睛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医生、护士、还有局里的领导,全都站在床边望着她。叶清萍想开口说话,却老觉得舌头动不了,只能用焦急的眼神望着别人。

医生俯下身,告诉她只是受了惊吓,休息几天就好了。叶清萍只看到医生嘴唇在动,却听不见他在说什么,脑子里很乱,很模糊。昨晚的事情走马观灯般在脑海里闪来闪去,分不清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唯一记得很清楚的是黑衣人在背着自己快速奔跑。不过她感觉黑衣人的奔跑和一般人的直线跑不一样,他的跑动好像有严密的路线,经常在左右斜突中就闪出去很长路程。这些都很让她不解。

就这样过了两天,叶清萍在医生护士的精心照料下慢慢的恢复了以前的样子。不过她一直惦记着救自己的黑衣人,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叶清萍总觉得黑衣人是一个很厉害又很古怪的人,反正与现代人不太一样,给人一种很神秘的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到了第三天的晚上,不知是什么原因,叶清萍到了半夜都未能入睡,隐隐约约地觉得有些事情将要发生。大约到了凌晨一点钟左右,一道黑影突然闪了进来,叶清萍兴奋地喊道:“黑衣人!”没想到这喊声惊动了门口的两个保安,他们是局里派来专门保护叶清萍的。这两个保安闻声破门而入,想要探究情况。黑衣人迅疾上前,两个保安刚要施展擒拿格斗,黑衣人却转眼飘至两个人身后点了二人脑后的许睡穴。两个人顿时身体摇晃,接着便倒地不起。

叶清萍大声惊呼:“黑衣人!不要伤害他们!他俩是专门来保护我的!”

黑衣人听后轻轻地走到病床前,坐在床边,轻轻的对叶清萍说:“我没有伤害到他们,只是点了他们的许睡穴而已,明天一早他们就会醒来的。”他的声音低沉而又舒缓,让人听着很是舒服,甚至为之着迷。

黑衣人接着说:“怎么样?现在感觉好点了吧,那天晚上的事情是不是吓着你了?”

叶清萍调皮地说:“没有啊,我觉得挺好玩的,特刺激特惊险!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再来一次呢!”

“胡闹,真是胡闹。你以为那是闹着玩的吗?!你们局长王义正也真是糊涂,竟然让你一个女孩子孤身前往枯骨墓,要不是我在暗中保护,恐怕你早就……”黑衣人觉得自己说得太严厉了,便停了下来。

叶清萍羞愧地吐了吐舌头,说:“对不起,是我太冲动太任性,王局长也没想到会那么危险。噢,我想起来了,村里的人拜祭快要结束时,张信忠突然发现有人在偷窥,并向他追了过去。这个人肯定就是你了,对不对?”

黑衣人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仿佛在思索什么。

林清萍嗅了嗅鼻子,说:“黑衣人,你身上怎么有股淡雅的香味啊,这香味还挺熟悉的,好像在哪里闻过。”

黑衣人低声说:“你忘了,那天晚上是我背着你逃跑的,我身上的香味也是你留下的。”

叶清萍听了顿时羞得小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自幼身清香洁,走到哪儿都会留下一股清香之气,所以有“香香公主”的外号。那晚黑衣人背着她逃了一段路,自然也留下了这种淡淡的香气。

两个人陷入一阵沉默,都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后来还是叶清萍先说话了:“那天晚上的经历太恐怖了。会说话的枯骨,凶恶的尸婆,还有杀人的约柜,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那个尸婆怎么就怕你呢?你背着我跑的时候怎么会有那么多奇怪的步法呢?还有,刚才你进门的时候,怎么在他俩脑后轻轻一点,就让他们倒下了呢?这一切的一切,该怎么解释呢?我该怎么向局里汇报呢?我要是如实地说出来,会有人相信吗?他们肯定会说我疯了!”

“这正是我所担心的,”黑衣人叹了口气,“你见到的枯骨、尸婆,本来是几百、上千年的白骨,他们原先无声无息地躺在墓里,可是,有人却用西方古老的邪术,赋予了这些白骨邪恶的力量,从而利用这些受邪术控制的枯骨,来维护他们邪恶的利益和实现罪恶的野心。”

叶清萍惊得目瞪口呆。黑衣人意识到自己有些激动了,他缓了口气,接着说道:“那天晚上你见到的,只是冰山一角。那些邪恶的人编了一张很大的网,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谁要是不小心卷了进去,就会莫名其妙地被冠以罪名,然后离奇失踪。”

黑衣人诚恳地看着她,坚定地说:“叶清萍,你一定要相信我,我们是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我身上背负着特殊而又重大的使命,已经在这里暗查了两年,也了解了一些事情,相信不久就可以真相大白。最后的决战很快就要到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还有,你一定要记住:除了你自己,绝不要相信任何人。”

叶清萍眨了眨眼睛,问道:“为什么?”

“这里面有太多复杂的事情,以后我再慢慢告诉你。”黑衣人顿了顿,继续说道:“你周围的某些人,已经倒在糖衣炮弹下了,所以我们不仅要和外面的敌人斗争,更要和内部的腐败奸细作斗争。”

叶清萍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黑衣人接着说:“过几天你出院后,你们局里要开一个会。那天晚上你看到的事情和我的事情,千万别和任何人提起。你唯一可以告诉大家的是,易正龙和冯有才的头颅确实在古墓的祭台上。除此之外,你要保持沉默。你千万要记住,一定要照我说的做。特别是当林周有危险时,千万别感情用事。我们必须先保护好自己,才能战胜敌人,有时会有一定的牺牲。”

叶清萍听了不禁为林周担心起来,问道:“你怎么知道林周会有危险?有人要害他吗?他要是有危险,我怎么能不管呢?”

黑衣人说:“我已经说过,我在这里暗查两年了。这两年里,凡是卷入陆家宅的事情的人,不是失踪就是进了精神病院。有的人疯了,有的人却好像没事,只是为了活下去而已。他们会把林周怎么样,我也不清楚,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叶清萍信任地点了点头,黑衣人又语重心长地说:“你一定要注意保护自己。如果有事情不明白,你就写张纸条,到梅岭路的梅岭桥,西边有棵老槐树,树上离地一米半的地方有个小洞。你把纸条塞进去,我就会去找你。记住,每次下去的时候千万不要让任何人发现。否则事情一旦泄露,后果不堪设想。”

黑衣人说完之后,立刻循窗离去。叶清萍茫然地望着窗外,不明白事情怎么会这样。黑衣人是什么人呢?叶清萍心里暗想:既然他救了我,那就是我们这边的人了。可是他也太奇怪了,来无影去无踪,而且还像个古人……

叶清萍想着想着,不觉进入了梦乡,她梦见自己来到了一个荒芜之地,那里有很多苦力,他们像奴隶一样在辛苦地劳作……

在医院又休养了几天,叶清萍出院了,怀着沉重又复杂的心情,她回到了局里。局里还是以前的样子。只不过每个人都怪怪的,很多人见了面招呼也不打,仿佛谁也不认识谁。

当天下午,王义正通知了负责调查案件的核心成员到会议室开会,这个地方对大部分人来说还是第一次,以前只有王义正和张千桥随上边的领导视察时才进去过。平时的会议都在办公楼的三楼会议室召开。看来这次的会议非常重要。

所有人都将个人物品放在了外面。会议室位于局里的仓库下面,是一间很大而且装备齐全的地下室,众人随着下去的阶梯依次进入,没有人说话。这让平时一向活泼开朗的叶清萍有些受不了。

进入会议室,所有人都依次围桌而坐。只听“哐”的一声,会议室的大门关上了,众人吓了一跳。唯独王义正和张千桥两个人正襟危坐,静如止水。

室里有几盏灯,但是依然昏暗得很,甚至都看不清人的脸。叶清萍四处打量了一下,发现林周耷拉着脑袋,弯腰弓背地坐着。她经常和林周说笑打闹,就走了过去,一拍他的肩,说道:“死林子,这几天跑哪儿去了?我在医院时你也不去看我,是不是想挨揍了?”叶清萍说完亮起了拳头。

好像没听见她的话似的,过了十几秒钟,林周才转过头来。叶清萍不禁诧异地用手捂住了嘴,只见林周胡子拉碴的,头上居然长出了好几根白头发,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儿!他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说道:“小叶,你回来了?回来就好。”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叶清萍真想不明白,才几天工夫,林周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现在开始开会。”王义正厉声道,“林周,你把那天晚上的事情再从头到尾说一遍。要说实话!”

整个会场立刻变得很安静。只见林周缓缓抬起头,用沙哑而又疲惫的声音,开始一字一句,一五一十地讲述整个事情的经过。

从刚入陆家宅,到找到易正龙,再到夜下如何大战白衣女,再到那片奇怪的树林和奇特的墓碑。林周详细地叙述了一遍,唯独没有说他刚结识的小妹——麻姑。林周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所以不想把麻姑也卷进去。

林周说完后,张千桥问:“林周,你确信,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张千桥的助手莫存善,拿着一张纸,走到林周面前,让他按指印签名,那阵势就像是在审讯一个犯人。叶清萍疑惑地看了王义正一眼,发现他一动不动,眼神坚毅,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张千桥又转向叶清萍,说道:“叶清萍,八月十五的夜里,你不是去古墓了吗?把那时的情况汇报一下。”

叶清萍谨遵黑衣人的嘱咐,把那晚的事情全都略掉,只说在古墓里发现了易正龙和冯有才的人头。叶清萍说完后发现林周用近乎绝望的眼神盯着自己,让人触目惊心。而张千桥很满意地点了点头,说:“好,很好,叶清萍,你很成功很圆满地完成了这个任务。”

张千桥顺手点上了一支烟,这让叶清萍顿时觉得奇怪,在她印象中,张千桥是个绝顶的老实人,大好人,从不抽烟从不喝酒的大好人。而今天他竟然很有派头地抽起烟来,实在是让人费解。

只见他吐出一个烟圈,一脸气愤地说:“我很失望,很失望。我真没想到,在我们中间竟然出现了一个败类,一个让人失望至极的败类。”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接着更加气愤地说,“大家听了林周的描述,是不是觉得有点儿不可思议啊,事实上,的确是不可思议!而且是相当不可思议!我们的同志——林周,他刚才说的一切,全都是一派胡言!”

话音一落,所有人都议论纷纷,叶清萍心里明白,林周的话全是真的,因为她也经历过那些离奇古怪的事情。而此时的林周更是恐惧万分,他大喊道:“我没有胡说八道!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这时,王义正开口了:“千桥,你怎么这么确定,林周所说的全都是骗人的呢?”

“因为我有充分的证据证明,林周是在妖言惑众,他居心叵测,唯恐天下不乱。”张千桥坚定地说。

他打了个手势,莫存善随即走出会议室,从外面带进一个人来。此人五十岁左右的年纪,头顶微秃,两边的头发向后梳着,一副油光粉面的样子,活像个奶油老生。

“这位是全上海最著名最权威的精神病专家安广林教授。”张千桥指着安广林介绍道,“安广林先生从事精神病研究长达四十多年。在整个亚洲乃至全世界都享有很高的声誉。什么人有病,什么人有精神病,他一眼就能够看出来!”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不明白张千桥请来一个精神病专家做什么。只有叶清萍心里明白得很,她知道,一场风暴即将来临了。

张千桥打了个暂停的手势,示意大家安静下来,说:“自从那天林周从陆家宅回来后,我就觉得他有点儿不正常,就派人把他送到医院去做检查,谁知医院却把他转到了精神病医院,包括安广林教授在内的专家经过会诊,一致认为,林周患有精神病,是幻想症!而且,他在大学期间还发过病。”

张千桥此话一出,把在会的人都惊得不得了,大家都纷纷看着林周,看他要说什么。林周抬起头,惶惑地看着周围的同事,无辜地喊道:“我没有!我没有精神病!大家要相信我!我没病啊!”他一边喊一边浑身发抖,那副落魄的样子,跟精神病人也没什么两样了。

林周转向王义正求救:“王局长,您对我最了解,您快告诉他们,我没病,我真的没病!”

看着自己的手下爱将被人诬陷为精神病,王义正自然气愤不已。可他似乎有难言之隐,只是淡淡地说:“我相信,只要所有人都相信。”

“大家不妨听听专家的意见。”张千桥吐了个烟圈说。

安广林用手向后抿了抿本来就向后梳的头发,扫了一眼会场,很有学术派头地说:“我们已经检查过了,很简单,林周的病就是一种幻想症,是长时间压抑累积后的爆发。别看林周平时没什么异常,一旦发起病来可就麻烦了。比如他刚才说的白衣女,是根本不存在的,而那个有墓碑的森林更是无稽之谈。谁都知道,那是一片很普通的小树林。那为什么林周会出现这些不可思议的幻觉呢?这跟他大学里的一段刻骨铭心的经历有关。他念大学时曾暗恋过一个经常穿白衣服的女孩子,可是人家根本不喜欢他。结果林周陷得太深,却又不能向那位白衣女孩倾诉自己的感情,久而久之,就形成了强烈的精神压抑,还时常因幻想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举动来。所以,那段失败的恋情就是他幻觉产生的根本原因。现在,相信大家都应该明白,刚才林周的叙述是多么荒唐,多么可笑了!”

安广林说完,得意地扬了扬头。张千桥是很满意的样子,赞许地点了点头。王义正听后一言不发,铁青着脸,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在场的人本来就觉得林周讲述的经历有些荒唐了,现在听了安广林的解释,也就顺理成章地觉得林周的确有精神病了。当然,叶清萍除外。

林周听了安广林的谬论,非常愤怒,气得脸都快变形了。他声嘶力竭地喊道:“凭什么说我是精神病!凭什么!就凭这个油头粉面的家伙的几句话,就说我有病?”

张千桥轻笑一声,不紧不慢地说:“你说得很对,仅凭他一个人,是无法证明你有病的,不过,还有一个人,他可以直接证明你有没有病!”

莫存善又从外面领进一个人。这个人一进来,林周惊得张大了嘴巴。这个人竟然是林周大学四年里的辅导员王学文。

王学文任林周的辅导员期间,对他悉心照料,师生关系十分融洽,现在看到他来了,林周心想,这下可以洗清自己的冤情了。他激动地喊道:“王老师!王老师!快点告诉他们,我是清白的!”

而此时王学文的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冷冰冰的,很僵硬,对于林周的呼救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机械地说:“我是林周大学期间的辅导员,我可以证明,他大学时期曾痴恋过一位白衣女孩,后来因痴成疾,得了一种幻想症。这一点,他宿舍的同学都可以证明。后来因为他的过分幻想,总惹出一些荒谬的是非,所以我们曾多次将他送进医院,这是他那时的病历,上面有医生的诊断书。”他把一份诊断书放在桌上。

林周的脸色变得煞白,他瘫坐在座位上,嘴里不停地念叨:“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叶清萍也很纳闷,很显然,张千桥是针对林周而来的,可他为什么非要把林周往死里整呢?私人恩怨?不可能,两个人平时相处得非常愉快,没闹过矛盾。况且,张千桥平时人很好,再加上年纪稍大,所以大家对他很尊敬。

叶清萍又想,自己要是不听从黑衣人的劝告,将事情和盘托出,是不是也会像林周一样也被诬陷为精神病呢?很有这个可能。可是,张千桥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想到这里,叶清萍不禁冒出一身冷汗,暗自庆幸自己没把所有事情说出来。

这时,王义正坐不住了,他再不管,林周就真的要成为“精神病患者”了。他说道:“张千桥,就凭安广林和王学文的几句话,恐怕还不能充分地说明问题吧?”王义正威严地说。

张千桥毫不退缩,说:“局长,这个我明白,不过我可以证明的是,那天晚上林周根本就没有和易正龙待在一起。”

林周苦笑一声,没有反驳,他知道,此时此刻,反驳是徒劳的,如果有人铁了心要对付你,那么任何努力都是在做无用功。

果然,张千桥又叫进一个证人,正是易正龙的房东刘太太。林周的心里又升起一线希望,那天是刘太太亲自带自己去找易正龙的,而且她是个善良的人,肯定会说实话的。

可是,刘太太的话却又一次让林周失望到了极点。“林周那天是去找易正龙了,可他一看易正龙不在,就走了。我让他再等一会儿,可他不听,还说我老太婆多管闲事。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没耐心啊。”

林周一听,肺都气炸了,不禁大声说:“刘太太,做人要有良心啊,那天明明是你带我去找易正龙的,而且夜里我还和他睡一间屋,这些你可是都知道的呀。做人不能没有良心的啊……”

张千桥打断了林周的话:“把他带出去!”

林周没有挣扎,任凭两个武警把他拖了出去。他的眼神很绝望,而局长王义正一言不发。叶清萍觉得有些奇怪,很明显,今天会议的主角是张千桥,而王义正连个配角都算不上,可王义正好像并没有觉得尴尬,依然稳坐不动,气势凌人。这让叶清萍百思不得其解。

看着林周被带走,张千桥很高兴,开始做最后的总结:“这个案子,我想现在可以结案了!大家刚才都听了林周的一派胡言,现在也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这个无头尸案,说得简单一些,就是陆家宅枯骨的一种天道轮回。冯有才和易正龙好赌好淫,所以被枯骨割去了头颅,用来拜祭。刚才叶清萍也说了,她在枯骨墓里发现了那两具尸体的头颅,这就是最后的验证。”

“叶清萍,我说得对吧?”张千桥直接转向叶清萍,她吓了一跳,只好小声说:“对,对,就是这样的。”

张千桥冷笑说:“既然如此,我宣布,陆家宅无头尸体一案侦破结案了。希望某些人能借前车之鉴,别再重蹈悲剧的覆辙。”他的最后一句话明显然是在暗示所有人,不要再多管陆家宅的闲事,否则就会像林周一样成为精神病患者。

张千桥宣布散会时,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陆续离去。王义正还坐在那里,铁青着脸,闭着眼睛,一副深思的样子。叶清萍慢慢走过去,轻声说道:“王局长,散会了。”可是他并未搭话,依然闭目不语。叶清萍只好先走了。

叶清萍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不仅仅是关于林周的,更有关于局长王义正的。但是,她没有意识到,其实最危险的,还是她自己。

叶清萍从局里一出来,就写了一张纸条,直奔梅岭桥。路程不是太远,所以她决定走过去。

梅岭桥在梅岭路的西端,而梅岭路紧靠着陆家宅。此时天已擦黑,天空中乌云密布,好像快要下雨了,路上行人一下子少了起来,冷冷清清的。叶清萍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不过,经过陆家宅时,她还是不由自主地往里面望了几眼。陆家宅里一个人也看不到,从外面看,就像一个废弃的城堡。叶清萍想起那天晚上的事,还是心有余悸,她不自觉地加快了速度,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她离梅岭桥还有一条小巷,过了那条小巷就到了。可那条小巷十分僻静,听说里面还死过不少人。叶清萍有些犹豫,不过最终还是心一横,走了进去。

才走了几米,她就有些后悔了。前面不远处,站了三个人,他们微微驼背,披着一身黑素衣,裹着头,像修道院的修女。可是无法看清他们的脸,他们定定地站在路边,像是等候了多时。这一次,叶清萍吸取了夜闯古墓的教训,没有继续往前走,而是转身就跑。可是,她刚转身,就发现后面还有三个人,看来是逃不掉了。叶清萍身上带着枪,她掏出手枪,厉声喝道:“不许动!把手举起来,要不然我就开枪了!”

可是那些人根本没有被吓住,而是迈着机械的步伐,向她走了过来。叶清萍又喊了一遍,可他们还是毫不顾忌。无奈之下,叶清萍瞄准其中一人开了枪,可是子弹打在他身上,只是冒了一股白烟,像是没起任何作用。

叶清萍心慌了,她“砰砰砰”一口气把手枪里的子弹全部射了出去,依然没有效果。那几个人越逼越近,突然身上“咝咝”作响,他们身上的衣服全部撕碎并掉在了地上。

原来他们根本就不是人,而是尸鳖,一种专门在古墓里靠吃尸体生存的尸鳖。他们浑身上下全是猩红的烂肉,个头儿比人稍矮一些,头像螳螂,牙齿交错磨砺,发出“咔嚓”的声音,很是吓人。要是他们穿上黑衣站在那里,跟人差不多,很难分辨。

六只尸鳖把叶清萍围在了中间。她虽然强作镇定,可还是浑身发抖。尸鳖嘴里不断流出唾液,一直垂到地上,腥臭无比,令人作呕。叶清萍心想,自己真是倒霉透顶,老是遇到这些古怪邪恶的东西,还不敢说出去,否则很可能会落得和林周一样的下场。

突然,一阵冷笑传来:“哈哈哈,小妹妹,今天咱们又见面了。怎么样,多日不见,有没有想你婆婆啊?哈哈哈哈……”叶清萍回头一看,只见尸婆正站在那儿,对着自己冷笑。她倔犟地说:“不就是个骨头架嘛,我呸,要不是你中了邪术,你也就是一堆白骨,一堆烂骨,有什么了不起的,看把你威风的。”

尸婆没有生气,只是冷笑着说:“你打碎了我的墓镜,还差点儿放走了三十六具白骨。你知道的事太多了,还是让你安息吧!宝贝们,好好享用你们的美餐吧!哈哈哈……”

听到尸婆的指令,六只尸鳖兴奋得低吼不已,口中的唾液像瀑布一样流了下来。它们屈腰弯腿,低吼一声,一齐向叶清萍扑去。

叶清萍还没来得及反应,尸鳖的利爪已经把她按倒在地,张开大嘴就要猛咬。强烈的尸臭味让她恶心得直想吐,她的身体在不停发抖。

叶清萍心想,这下是彻底玩完了。可是尸鳖的利齿快要触到她的皮肤时,像是突然被刺了一下,全部猛地缩了回去,而且一边后退一边喏喏俯头,像是要向叶清萍赔罪一般。

叶清萍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明明都成了尸鳖嘴边的美味了,却又从口中脱身,实在是让人难以相信。原来,那天在古墓中面对镇魂兽时,她的泪水引来年长的镇魂兽的怜悯,被它的舌头舔了几下,因而留下了镇魂兽的气味,当然,一般人是闻不出来的。镇魂兽是尸鳖的克星,尸鳖只要一闻到镇魂兽的气味,就会闻风而逃。镇魂兽当天的一舔,让叶清萍躲过今天一劫。

看到尸鳖败下阵来,尸婆并未罢休。她冷笑一声,说道:“没用的废物,让老娘我亲自收拾你这个小丫头,我看今天谁还能救你!”

叶清萍领教过尸婆的厉害,所以她不敢恶战,撒腿就跑。可是没跑几步,却发现尸婆早已站在面前,差点儿撞了个满怀。尸婆伸出枯爪,一下子抽向叶清萍的脸颊。叶清萍只听耳边“嗖”的一声,便知事情不妙,她想也没想,立刻闪身躲过。可是惊魂未定,一只枯爪又抽了过来,这次她可没有上次那么好的运气了,只听“啪”的一声,整个人便倒在地上。

叶清萍觉得嘴里火辣辣的热得很,用手一摸,嘴角净是血,很多血从嘴角渗出,顺着下巴淌在胸口上。尸婆一边阴笑,一边向她逼近。叶清萍只好慢慢后退,一直退到墙壁边,没法儿再退了。

忽然,一道闪电划过,照得本来微黑的周围有些明亮。尸婆伸出枯爪,舞弄着尖长的枯指,阴笑道:“多水灵的美人啊,不过比我当年的容貌还是差远了,看来我只能委屈一下了。我现在就把你的头割下来,安在我的身上。”

叶清萍一听,顿时惊得浑身发抖,心想自己这么年轻就死去,还不得一个全尸,实在是太倒霉了。想当初自告奋勇独闯古墓,没想到惹来这么多麻烦,早知如此,就不该蹚这趟浑水。

尸婆的枯爪逼了过来,叶清萍绝望地闭上了双眼。突然,她觉得胸口热得发烫,睁眼一看,惊得目瞪口呆:胸口上竟无端冒出一个微微闪烁的黄色光圈,不停闪烁,有点儿像飞碟。尸婆也感到很不解,她定睛看着光圈,不知所措。上次她不小心中了黑衣人三针,吃了不少苦头,这次看到光圈闪动,以为对方又在使什么花招,所以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

忽然,“嗖”的一声,一个人影兀自斜刺奔出,一下子插在尸婆身上,只听“砰”的一声,尸婆便被撞出去几米远。接着,那个人影把瘫在地上的叶清萍扛在肩上,狂奔离去,身后只传来尸婆愤怒的吼声:“白龙骨,你迟早还得回到古墓里去,看老娘到时怎么收拾你!”

那个人扛着叶清萍,飞身过了几个路口,才把她放下,借着路边昏黄的灯光,叶清萍想借机看一下救自己的人是谁,可是却吓了她一大跳。站在她面前的,竟然是已经死去的易正龙!

叶清萍知道易正龙的确死了,而且明明看到他的头颅被放在枯骨墓的祭坛上。“易正龙,你,你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怎么现在跑到我跟前来了?”

那个人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佛祖,我不是易正龙,我是那三十六具枯骨之一的白龙骨,我借了易正龙的头颅,然后利用他的阳气,恢复了肉体之身。那天你虽然没能全部解除咒语,可是你已经解除了其中两道,这样我们就好过多了,只不过还没法儿逃离古墓。刚才你的鲜血淌在了我们给你的那块枯骨令上,我们就知道你有危险,所以他们合力把我送出了古墓。”

叶清萍惊得目瞪口呆,这样的事情,也只有在科幻电影中看过,没想到这些西方古老的邪术竟然会有如此大的力量和魔力。

白龙骨问叶清萍,怎么在这个时候出来。叶清萍这才想起要去梅岭桥的事,于是告诉了他。白龙骨提出为了她的安全,要一同前往。叶清萍想起了黑衣人的叮嘱,可又转念一想,刚才白龙骨冒死相救,已经是自己人了,所以就答应了下来。

走在长长的大街上,虽然有路灯,可依然很昏暗。此时已值深秋,路面上落了厚厚一层树叶,风一吹,沙沙翻滚,随风卷去。路上行人很少,只有偶尔一两个人骑着自行车慢慢晃过,估计是加班的人。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叶清萍低着头,一边走一边打量自己和白龙骨的影子。她越看越觉得,白龙骨的影子有点儿怪怪的,不过,也说不出是哪里奇怪。

白龙骨突然喃喃自语地说:“交通可真不便利,连个公交车都没有。”

叶清萍听了,觉得更奇怪,白龙骨一直都生活在古墓之中,怎么会知道公交车,莫非他……叶清萍没有再想下去,因为她还是选择相信那些枯骨。

终于到了梅岭桥。两个人到了老槐树下,叶清萍拿出纸条,准备塞到树上的小孔里。白龙骨抢先一步说:“佛祖,还是让我来吧,我怕你会有危险。”

叶清萍觉得,白龙骨还真是一个小心谨慎之人,于是点头答应了。白龙骨接过纸条,走到树下,刚塞进去,槐树上就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十字架。这些十字架微微闪烁,发出光芒。白龙骨像是触电一般,浑身抖个不停,他的身上开始慢慢鼓胀,发出撕裂的声音,身上出现了一些猩红的烂肉。过了一会儿,白龙骨停止了颤抖,却一下子倒在地上,浑身不停抽搐。叶清萍俯下身,担心地问他怎么了,却帮不上忙。白龙骨猛地咬牙站起来,像是要逃跑。可走了几步,还是绕了回来,一头撞在槐树上,继续痛苦地抽搐。

叶清萍被吓得语无伦次,结结巴巴地说:“白龙骨,你,你这是怎么了,你可不要吓我啊!”

白龙骨继续抽搐着。突然,槐树上跳下一个人来,叶清萍定睛一看,正是黑衣人。她不禁心中大喜,说道:“你来得正是时候,你快看看,白龙骨他怎么了,你快救救他!”

黑衣人冷笑一声,紧盯着叶清萍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叶清萍,你以为他真的是白龙骨吗?”

叶清萍说:“当然是,刚才他还冒死救我,他不是白龙骨又会是谁?”

地上的白龙骨突然向外微微凸胀,衣服全部裂开了。黑衣人一手掏出一个木制十字架,点燃了,形成一团亮火,然后拂起衣袖一下子将亮火拢起,又猛地拂出,把亮火弹到了白龙骨身上。白龙骨仿佛受到了猛烈的刺激,突然怒吼一声,猛地站了起来。只见他双耳高耸至头顶,面目狰狞,身上的骨架和烂肉相互交错,背上还长了一对肉嘟嘟的翅膀,刚才他还文质彬彬地和叶清萍一块儿走路,现在竟然变成了一个恐怖无比的怪物。

叶清萍吓得用手捂住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黑衣人淡淡一笑,说:“叶清萍,这下你看明白了吧,这个白龙骨是假的,它其实是一个吸血鬼。”说完,他从身上拔出一把桃木剑,在吸血鬼面前划了一个十字,然后用手掌一击剑柄,桃木剑从十字中间穿过,一下刺入了吸血鬼的体内。吸血鬼还没来得及挣扎和反应,便轰然倒地。他的整个身躯倒地之后,竟然快速销蚀,一会儿工夫,便化成了一摊黑血。

叶清萍吓得脸色苍白,眼怔怔望着地上的黑血,一言不发,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黑衣人叹了口气说:“叶清萍,我早就告诉你,不要相信任何人,可你就是不听。要不是我在这里布下了奇门循甲和八卦阵,麻烦可就大了。”

叶清萍低下头,不安地说:“都是我不好,我以后会注意的。”

黑衣人说:“真正的白龙骨,刚出古墓时就被邪界抓住了,然后他们用邪术把一个吸血鬼弄成白龙骨的样子,再来救你,以此来取得你的信任。我所说的邪界,就是那些用邪术在背后操纵的人,我估计,他们最近又要有大动作了。”

“那白龙骨现在在哪儿呢,他是不是很危险?”叶清萍着急地问。

“不必担心,我已经把他救出来了,你看,他在那儿。”黑衣人往老槐树那边一指,轻松地说。

白龙骨从槐树后慢慢走了出来,走到叶清萍跟前,双手合十,俯身说:“佛祖,我来晚了,让你受惊了。”

看到真正的白龙骨安全地站在面前,叶清萍安了心。她很高兴地转向黑衣人说:“你可真了不起,真不知道你还有什么本事。有很多事情,你好像都预测到了,能不能告诉我,你是如何做到的?”

黑衣人淡淡一笑,神秘地说:“有些事情是注定的,在它实现之前,我们可以通过循缘陀转以及九世轮回来预知它。”

叶清萍眨了眨眼睛,说:“我听不懂,好深奥哦!”

黑衣人突然严肃起来,说道:“刚才的事情实在太凶险了。不过,老天爷好像一直在护佑你,每次都让你有惊无险。”

叶清萍低下头,陷入了沉思。回想这几天的奇遇,实在像是在做梦。她有些担忧地问:“这些吸血鬼、尸鳖,万一平时出来残害百姓怎么办?”

黑衣人双眼望着远方,坚定地说:“他们还没有疯狂到那个地步,毕竟他们还没有成气候。不过,我总感觉他们正在酝酿一件大事。一旦他们做好了准备,恐怕我们就暗无天日了。”

“那我们赶紧把他们消灭掉啊!”叶清萍焦急地说,“你的本事那么大,再加上公安局、武警,应该不成问题的。”

黑衣人笑了,说道:“你太天真了,就凭我,还有你所说的那些力量,是远远不够的。我们在明处,他们在暗处。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要谨慎而行,找出能给他们致命一击的弱点,然后全部歼灭,以绝后患!”

叶清萍吐了吐舌头,说:“我就不信,我们各个机关那么多人,就打不过他们邪界那帮家伙吗?”

黑衣人若有所思地说:“如果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就好了。可惜啊,在金钱和地位面前,很少有人可以坚持自己的立场和信仰。你们当中有些人,在艰难卓绝的时候坚定不渝地坚持自己的信仰,可是在糖衣炮弹面前,却败得一塌糊涂!”

叶清萍和黑衣人聊得很投机,不知不觉聊到了凌晨四点多钟。白龙骨在这期间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盘腿坐在地上,双手合十。叶清萍觉得白龙骨有些孤单,便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说道:“白龙骨,你可真是耐得住啊,竟然坐了一整夜。”

白龙骨睁开眼说:“佛祖,弟子愚钝,几百年来一直未能参透生死,佛祖能不能点化弟子?”

这下叶清萍傻眼了,她平时就是爱玩爱闹,对佛理佛法可是一点儿也不懂。

这时,黑衣人开口了:“生也无为,死亦无为,生即为空,死亦为空。生死有天,造化杳然,我佛有善,生死无边。”

叶清萍一点儿也没听懂他的话,白龙骨却好像有所领悟一样,双手合十,微微欠身。叶清萍越来越觉得黑衣人博学多识,神秘莫测。

马上要天亮了,叶清萍想起自己一夜没睡,就对白龙骨说:“白龙骨,天快亮了,你赶快回枯骨墓吧!我知道,你们白天是不能待在外面的。”

白龙骨没有说话,依旧盘坐在地上,双手合十,口念佛经。

“他没法儿回去了。”黑衣人有些伤感地说,“众枯骨合力将他送出古墓来救你,这是他唯一的使命,现在他完成任务了。”

“为什么?他为什么不能回去?”叶清萍觉得不太对劲。

黑衣人转过身,好像不太愿意回答这个残酷的问题:“你忘了,他们还有一道咒语没有破解,所以,出来之后是没有办法回去的。”

叶清萍松了一口气,说:“不就是不能回去嘛,这有什么大不了的,让他到我家去好了,我给他做我最拿手的荷包蛋。”

黑衣人苦笑道:“他吃不了你的荷包蛋了,过一会儿,只要听到第一声鸡啼,他就会化为灰烬,灰飞烟灭。”

“真的吗?”叶清萍惊奇地问。

黑衣人郑重地点了点头。叶清萍感觉自己的身体一下子没了气力,软绵绵地向后倒去。黑衣人眼疾手快,拽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到自己怀里。叶清萍泣不成声,边哭边说:“为什么会这样……我这不是在作孽吗?为了我,已经有一个枯骨化为灰烬了,现在又有一个要做出牺牲,这到底是为什么?”

叶清萍的身上散发出阵阵幽香,黑衣人不禁心神荡漾。他自知这样不好,想把她推开。可是,看到她痛哭流泪的样子,又实在不忍心,只好轻轻揽着她的肩,轻声安慰。

叶清萍突然挣脱开黑衣人的怀抱,从怀里掏出枯骨令,扬手就要往外扔。黑衣人迅疾抓住她的手臂,问道:“清萍,你要做什么?”

叶清萍哭着说:“我要把这该死的枯骨令扔了,我不想看到那些可怜的枯骨再做无畏的牺牲!”

黑衣人用力晃着她的肩膀,大声说:“叶清萍,你冷静点儿!你这么做有用吗?你知不知道,当正义受到邪恶侵犯的时候,就必须有人站出来用鲜血和生命捍卫正义!三十六具枯骨算什么?!当人民、国家,乃至整个民族的利益受到侵害的时候,你、我,还有和我们同一战线的人,都要时刻准备牺牲自己!这是我们的职责,是我们的义务!”

叶清萍愣了半晌,她还是头一次见黑衣人如此措辞严厉地对自己说话。她坚定地点了点头。

天亮了,一声鸡啼传来。白龙骨睁开双眼,慢慢说道:“佛祖,我要走了,你不要难过。黑衣人说得对,这不算什么牺牲,我在几百年前就死了,不在乎有没有这身臭皮囊。”说完,白龙骨闭上了双眼。

当第一缕阳光照在白龙骨身上时,他的头上开始冒出缕缕白烟,整个身体自上而下,就像烤过的石砖一样,慢慢化成灰烬。最后,整个人变成了一小堆白灰。这时,蓦的来了一阵风,所有白灰立时随风散去。

叶清萍仰头望天,泪水潸然而下。她小声念叨着:“白龙骨,一路走好,你所失去的,我会给你补偿回来。走好,白龙骨。”

黑衣人拍了拍叶清萍的肩,说:“你别难过了,其实他早在几百年前就已了却尘缘。如今他了缘而去,是一件好事。”

叶清萍点了点头,突然发现黑衣人的衣服在腋下裂了一条缝,不禁破涕为笑,说道:“你看你,这身黑衣都破成啥样了,也不换一件。你该不会就一件衣服吧!”

“我不舍得换。”黑衣人轻声说道。

叶清萍略带惊讶地问:“为什么不舍得换啊,难道它很贵重?”

黑衣人有些尴尬地说:“因为,因为衣服上有你的香气。”

叶清萍一听,双颊顿时绯红。微风拂来,她额前的刘海儿轻轻飘扬,更是娇媚动人。

两个人都觉得很尴尬,一时间陷入了沉默。这时,叶清萍想起林周的事情,便向黑衣人详细讲了事情的经过。

黑衣人眉头紧锁,很久没有说话。叶清萍有些着急地说:“你可要帮我救林周啊,他把我当成亲妹妹一样,局里就数他对我最好了。”

黑衣人略有所思地说:“一年半以前,我和张千桥有过接触,他的忠厚和坦诚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他在普林区也有很好的名声。没想到,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叶清萍睁大眼睛说:“什么叫物是人非、时过境迁?你说得直接一些好不好?”她嘟起了嘴巴。

“我是说,张千桥很可能已经不是我们这边的人了,他应该早就被邪界之人收买了。”黑衣人淡淡地说。

“不可能!”叶清萍很肯定地说,“张千桥为人正派,做事悉心周到,我们都很尊敬他,他比我大将近二十岁,在我心目中,他是前辈,更是长辈!我不允许你侮辱他!”

黑衣人笑道:“他做事的确悉心周到,这让人佩服。他不远千里把林周的辅导员从外地请到上海,真是煞费苦心。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的辅导员也已经被他请到了上海,只是还没有现身。不过,我想,也快了。”

我的辅导员为什么也被请到了上海?叶清萍心想,难道我也……她不敢再往下想了,她感到非常害怕。看来,如果那一天自己在会议上也说出了实情,自己也会被诬陷成精神病的,而自己的辅导员,估计也和王学文说的差不多。

黑衣人说:“如今想要解救林周,唯一的办法就是要戳中张千桥的软肋,让他疼,然后让他放林周一马。”

“软肋?”叶清萍不太明白,“到哪儿去找他的软肋?”

“陆家宅西面有条路,叫做亭云路,明天你和王义正局长到那条路上走走,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还有这个,”黑衣人从怀里掏出一沓卷宗,“这是迷踪步法,你拿好了,按上面的经要和图解记下来,等你遇到危险时,就能派上用场了。”

叶清萍接过卷宗,低头抚摸,卷宗已经淡淡泛黄,看来已经在黑衣人身上保存了许久,上面还有黑衣人的体温,这让她感到些许温暖。

当她抬起头时,黑衣人早已没了踪影。这时,叶清萍才忽然感到身体极度疲倦,她赶紧回到长风新村的住处,好好睡了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