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你这么说,我不同意。我怎么不觉得他的手法比我老到?他还不是动了拳头,把葛二壮收拾了?听说他以前还闯公安局呢,还敢开枪伤人……”

    黄子轩兀自不服气。

    “你糊涂!”

    耿飞毫不客气地喝道。

    “他收拾葛二壮,因为他是云湖县长,能够完全把握局势。十原那些干部,包括派出所那些公安民警,全都是他的部下,他只要亮出身份,谁敢动他?你呢?你就是蛮干!人家正愁着没借口收拾你呢,你就自动自觉的送上门去。今天要不是范鸿宇在那里,你这个场长,就干不成了。你以为他当面训你,是在你面前耍威风?他那是做给云湖那些干部看的。听说你去那里的时候,连陆玖都到了,是不是?”

    “嗯……”

    黄子轩闷闷地点了点头。

    “那就更对了。陆玖是什么人,你不清楚?你没跟他打过交道?那个人,厉害得很。范鸿宇如果不及时制止你,只要晚一步,让你在那里胡咧咧一阵,陆玖只要把你说的话报告上去,你说市里的那些领导,还能不能容得下你?人家找借口都想收拾你呢!”

    耿妈妈听得连连点头,在一旁附和道:“是啊,子轩,在医院里,你叔一接到电话,当时那冷汗就下来了,急得脸都是雪白的,他为你担心呢……”

    黄子轩便有点惭愧,低声说道:“叔,阿姨,对不起啊……”

    耿飞摆了摆手,说道:“这话,你跟我说不着,你得跟人家范书记去说才对。”

    “叔,你把他说得那么好,我怎么不觉得呢?他和我又没交情,凭什么要帮着我?还不是想收买人心,让我以后心甘情愿为他卖命?”

    谁知黄子轩还是不认输。

    “你呀你呀……”

    耿飞被他气得哭笑不得,连连摇头,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耿妈妈连忙给他轻轻捶了几下背心。

    “你这是典型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要卖你一个人情,他完全可以让你先把把柄送过去,然后再大张旗鼓去市里甚至是省里为你求情。别忘了,他是尤省长的秘书,有这个面子。到那时候,他把你保下来,你得不得给他卖命?你以为这种小手段,人家不会使?他那是不屑于这么干。这个年轻人,我看他的眼神就知道,正直!你叔这几十年不是白活的,这点眼光还有。你要不是正直无私,我也绝不会向上级组织极力推荐你……范鸿宇为人很大气!他有那个自信,一定能让你听他的。”

    黄子轩不吭声了。

    他虽然姓子直,有点“二百五”,但绝不是笨人。真要是“傻大个”,耿飞也不会那么不遗余力的提携他。范鸿宇今天帮了他一个大忙,他心里不是没有底,只是被范鸿宇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一顿好训,连“命令”二字都说出了口,黄子轩觉得太没面子,心里这疙瘩,怎么也解不开。

    说起来,范鸿宇尽管是省委组织部明文规定的农场一把手,但党委书记和场长,级别是一样的,是搭档,不是上下级,范鸿宇怎么就可以“命令”他呢?

    “你再好好想想,就说今天晚上开这个会,小蒋跟他说起工资的事,他一口就答应下来。他有没有等你开口求他?没有吧!人家主动把这求人的事揽在自己身上,一点都没把这个当作是和你‘谈判’的条件。这说明什么?说明他没打算跟你耍小手段!也说明他没把自己当外人!一来就摆出了当家作主的架势,最难的事,归他去做,不推到别的同志头上。光明正大啊!”

    耿飞说着,轻轻叹了口气,满脸赞赏之色,随手拿了支烟叼在嘴上。

    黄子轩连忙给他点上了火。

    耿妈妈在一旁惊喜地说道:“老头子,你是说,这新书记答应去弄钱给大伙发工资?”

    耿飞和黄子轩说的那些大事,耿妈妈似懂非懂,但这发工资的事,却正是她最关心的。

    “嗯。”

    “哎呀,那敢情好。这么说,新书记人还真不错……场里有了钱,你也可以安心在医院多住几天了。这回要把毛病彻底养好再出院,不能老是治个半拉子,那不顶事,时间拖长了,会出大问题。”

    耿妈妈连声说道,是真的很欢喜。

    因为农场缺钱,老头子一直不肯认真治病,每回都是病情稍一好转,就急着出院。这回,算是看到希望了,耿妈妈如何不高兴?

    耿飞微笑说道:“人家范书记可不仅仅只想着借钱给大伙发工资,他是想把整个农场的经济都搞上去。今晚上开一晚上的会,商量的就是这些个事情。我琢磨着,他是真心想要咱们农场好。想出来那些办法,听上去就很有道理。”

    “是不是啊?那么大本事!咱们场里几万人,真能指望他?”

    耿飞很肯定地点了点头,说道:“我看能指望!”

    黄子轩想了想,说道:“叔,我承认,你说的有道理,范鸿宇不是个小人。他要真是个小人,省长也瞧不上他,是吧?”

    在基层干部,尤其是农场干部的心目中,省里大领导都是很正直的,肯定看不上小人。

    黄子轩也一样有这种朴素的思想。

    耿飞笑着说道:“子轩,你这个姓格啊,就是不服输。我跟你说,这世界上确实就有不少能耐人。你服也得服,不服也得服。”

    “叔,那你怎么能肯定,他提出来的那些方法,就一定能落实得下去?比如搞饲料厂,说说容易,做起来那有那么简单?照他那个意思,这个饲料厂小不了。要带动咱们全场的产业大发展。这么大的工厂,得花多少钱?咱们农场,能贷到那么大笔款子吗?这饲料厂,咱们以前没搞过,是不是能搞好,还两说呢。万一生产出来的饲料不对头,卖不出去,岂不是亏死了?我们哪里还亏得起!”

    “再说那个高档米,我咋听着有点不靠谱呢?一块钱一斤的大米,我还真没吃过。真想他说的那样,这种米我们能种出来?种出来之后能卖掉?越是贵的米,就越娇贵,难伺候,产量肯定上不去。我真担心,到时候我们千辛万苦种出这种米来,还是卖三毛钱一斤,那就亏大了。”

    “还有他说的网箱养鱼……叔,咱们可是水边长大的人,以前怎么没听说过这种养鱼的办法?能不能行得通,我也不敢保证。”

    黄子轩一口气将自己心中的疑问都提了出来,双眉微蹙。看得出,他现在倒不是在针对范鸿宇了,纯粹就是进行“技术探讨”。毕竟范鸿宇说的这些,他以前没想过,最多就是道听途说的知晓一点。范鸿宇却将其当作打翻身仗的“法宝”,举全场之力进行改革,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就是将整个农场的家当和前途都压上去了,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如同黄子轩所言,朝阳农场,是真的亏不起了!!

    耿飞就笑,抽了口烟,说道:“子轩,你又钻牛角尖了。人家范书记,让你保证了吗?他没让任何人保证,他自己就是保证。你想想,他今天是头一回来咱们农场吧?你觉得,他对农场的情况,了解得怎么样?我看啊,他是真下了一番功夫。一个从来没有搞过农场的人,到任第一天,就能谈出这么多新的东西来,你以为他是信口开河?”

    黄子轩便搔了搔头,不好回答。

    “像你说的,你在农场搞了这么多年,对农场的经营管理,你应该比他熟悉吧?他说的那些东西,你以前想到过没有?你没想过!现在人家告诉你了,你还是半懂不懂,这就是差距。没有一定的把握,他能在来的第一天,就当着大伙的面,把这些说出口来?我跟你说过,他和你不一样。或许他的姓格也比较直爽,但不冲动。年纪轻轻,省里放心让他来农场做一把手,去云湖当县长,没有几分真本事还行?我看啊,你是得静下心来,好好向人家多学习。好好配合他的工作,对你没坏处。”

    耿飞语重心长地告诫道。

    “叔,你放心好了,我是什么人,你也知道。只要他真心诚意为咱们农场好,我肯定好好配合他,不捣蛋。说实话,我这心里,比谁都急。”

    黄子轩很认真地说道。

    “好,你能有这样的态度,我就放心了。明天,你再找范书记好好谈个话,把你的态度向他交个底。咱们农场,这一回也许真的要打翻身仗了。”

    “嗯……”

    黄子轩点点头,随即又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叔,那杜双鱼那个事怎么办?市公安局确实有消息,说要抓他。听说,是市里的头头亲口下的指示……有人对他非常不满意,一定要收拾他。”

    耿飞微微一笑,说道:“这个事,你别跟我讨主意。既然范书记插了手,你还是去问他吧。他比你有办法!”

    “好,那我去问他。”

    黄子轩重重一点头,也说不出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范鸿宇如此年轻,真有耿飞说的那么能耐?

    还要再看看实际的结果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