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县长这几天在省城挺忙碌。

    李文翰在梅山酒店赴宴的次曰,就返回了县里。随即在局里召开大会,李文翰传达了全省公安局长会议的指示精神,有关省政法委段书记对云湖县治安状况不佳的不点名批评,也一字不漏地予以传达。

    干部大会上,李文翰做了自我检讨,随后便宣布在全局展开工作作风大整顿,局机关派出督察组,前往各区派出所进行检查督促,同时进行财务审计。

    派往十原区派出所的督察组,由县公安局党委副书记兼局纪检组长亲自带队。

    范县长也没闲着,去了省工行。

    一大早,省工行的同志就看到了一个奇怪的车队。第一台,是尼桑车;第二台就牛叉了,竟然是一台奔驰500。这样豪华大气的奔驰车,整个青山省可能都没有。因为这台奔驰500,挂的是香港牌照。第三台车的档次,一下子又降了下来,却是一台半新不旧的桑塔纳。

    奇特车队在省工行院子里一一停稳,从车里下来的几位,似乎也是很不搭调。

    走在最前边的那位,明明年纪最轻,却是白衬衣,黑西裤,黑皮鞋,打扮得老气无比,俨然是个领导派头。自然就是云湖县新任代县长范鸿宇同志了。其后的令和繁令总,却打扮得“花枝招展”,虽然也是白衬衫黑西裤,但用料,做工都十分考究,式样也远比范县长那老古板白衬衣要新潮得多,让人一看就觉得档次很高。

    陈霞的衣着打扮也十分得体。

    黄子轩和杜双鱼就很土气了,带着怎么都洗刷不去的“厂矿”味道。

    这样一个组合,让省工行的工作人员看得一愣一愣的。

    范鸿宇对省工行的办公大楼布局比较熟悉,在省府一秘任内,曾陪同尤利民前来视察过省工行。虽说银行是垂直领导,但一省之长也不能不和银行打交道,多数时候,是省工行的领导去尤省长办公室汇报工作,偶尔尤省长也会前来银行,表示关怀慰问。

    范县长领头,一行人向着办公大楼三楼走去。

    三楼是行长办公区,省工行的行长副行长,都在这个区域办公,静悄悄的,干净明亮。

    范鸿宇他们刚刚来到三楼,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年轻男子便迎了上来,含笑问道:“请问是范县长和令总吗?”

    范鸿宇微笑点头:“是的,我是范鸿宇,这位是令总。”

    “你好你好,范县长,你好,令总。唐行长正在等候诸位,请跟我来吧!”

    青年男子忙即与范鸿宇令和繁握手,领着大伙,前往唐行长办公室。

    唐行长办公室在最靠里的位置,里外套间,装修相当豪华大气。银行吗,你架不住人家钱多。

    省工行行长名叫唐天,四十五六岁年纪,个子不高,身材微微有点发福,早已在待客沙发区候着的,一见范鸿宇令和繁等人进门,立即站起身来,笑哈哈地迎上前。

    “范县长,令总,欢迎两位大驾光临……”

    工行青山省分行行长是扎扎实实的正厅级干部,要见他,自然需要提前预约。不过看上去,唐天对今天这次会面,也十分在意。

    毕竟范鸿宇令和繁两人的身份,都非同一般,当得起唐天如此慎重。

    寒暄一阵,大伙分宾主坐定。

    范鸿宇他们一共来了五位,司机都在休息室等候。待客区顿时显得有几分拥挤。唐天拿起青山王,散给大伙。

    “范县长,了不起啊,这么年轻的县长,不要说我唐天以前没见过,连听都没听说过。果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了不起了不起……”

    唐天一迭声地赞叹。

    实话说,昨天接到范鸿宇的电话,说今天要前来拜访唐行长,唐天心里头就有点打鼓。他知道范鸿宇现在已经不是省府一秘,而是云湖县代县长。范大秘找他,都已经不会有什么好事情,范县长找他,那就更加“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无非就是看中了他唐行长手里的钱袋子。

    云湖可不是什么好的放贷对象。

    这几年,银行坏账逐年增加,很大一部分坏账,都出在政斧项目之上。很多地方政斧的官员,为了出政绩,虚报自有资金,向上边争取项目。项目到手后,因为自有资金不足,只好拼命打银行的主意。这些地方政斧的领导,一个个神通广大,有些面子,银行也不得不给。结果很多项目搞到一半就搞不下去,宣布烂尾。银行的贷款自然打了水漂,再也收不回来。

    这范鸿宇刚刚去云湖县,是全省最年轻的县长,风头正健,肯定想要一显身手。唐天就担心他搞的项目到时候也会烂尾,最终倒霉的还是银行。

    向地方政斧追债,是最不靠谱的事情。因为政斧不能破产清盘,银行不能将政斧查封,纵算将政斧告上法庭,没钱还是没钱。等当初借贷的官员一调走,那欠债就更加不用指望了。

    偏偏这些地方官还不能轻易得罪。

    比如说范鸿宇这位年轻县长,背后可是站着省长。他真欠债不还,唐行长见到他还得笑脸相迎。

    只不过,范县长既然打了这个电话,推脱也不是个办法。何况范鸿宇还说了,会和繁盛电子工业园的老板令和繁一起前来拜访唐行长。

    令和繁可是省工行的大客户,繁盛电子工业园的基本账户,就开在省工行营业部,大部分的资金往来,都是透过工行来进行的。当初繁盛电子工业园一决定在洪州落户,几家银行便纷纷上门,想要将这个超级大客户招揽在自己的门下,最终还是省工行胜出。

    唐天更加不能不给令和繁面子。

    却不知范鸿宇同令和繁又是何种关系,怎么就扯到一块去了。而照现在这个架势来看,很明显范鸿宇是“主”,令和繁则是陪客。不愧是曾经的省长大秘书,面子够大。

    范鸿宇笑着谦逊了几句。

    黄子轩有点好奇打量着唐行长的豪华办公室。这几年,黄子轩没少往市里县里的各个银行跑,几位银行行长的办公室没去过十次也去过八回。原以为市里那些行长的办公室,已经够豪华的了,没想到和唐行长这办公室一比起来,那还差得远呢。

    聊了几句闲话,范鸿宇便笑着说道:“唐行长,我今天过来,是来向你求援的。”

    唐行长微微一笑,说道:“范县长不必客气,只要我唐天能帮得上,我肯定没二话。”

    唐天心里也做好了准备,只要范鸿宇所求不多,一两百万贷款,怎么着也要给的。省长大秘书的面子,值得这个“价钱”。

    范鸿宇笑道:“唐行长爽快,我就知道今天这一趟不会白来……”

    “嘿嘿,给范县长帮忙,我是责无旁贷……不过,范县长,不瞒你说,我们省工行现在情况也不乐观,资金很紧张。三五几十万,我还能想想办法,太多的话,我真的就无能为力了。”

    不待范鸿宇说完,唐天就“丑话说在了前头”,先堵住范鸿宇的嘴再说。

    范鸿宇一笑,说道:“唐行长,省工行财大气粗,这一点我还是很清楚的。唐行长放心,我的要求也不太高,就是希望贵行能够给朝阳农场一笔贷款。”

    “朝阳农场?”

    唐天就有点犯愣怔。刚才范鸿宇给他介绍了黄子轩的身份,说是朝阳农场的场长,唐天还很疑惑,不知道范鸿宇带着一位农场场长来找他干嘛。

    “是这样的,唐行长,我现在不但在云湖负责县政斧的工作,同时我也负责朝阳农场的工作,我是朝阳农场的党委书记。唐行长也知道的,这几年,全省国营农场林场的曰子都不大好过,朝阳农场的财政状况更是紧张,下个月的[***]工资都没着落了。我刚刚过去接手,第一个月就发不出工资,有点对不起农场的干部职工啊。所以,要请唐行长帮个忙。”

    唐天顿时暗暗舒了口气。

    还好!

    一个破农场,发一个月[***]工资,能要多少钱,一百万顶天了吧?

    那还得是几千职工的大农场,普通小型国营农场,三五几百干部职工,一二十万就打发了。

    “呵呵,范县长,这个忙我尽量帮,不能让农场的干部职工连工资都没着落是吧?拖家带口的,都不容易……农场发工资,大约需要多少资金?”

    唐天便笑着说道,语气变得很是轻松,一副十分仗义的样子。

    范鸿宇笑了笑,说道:“朝阳农场是大型农场,全场在职职工人数八千多人,加上离退休干部职工,一共一万出头。目前财政状况紧张,暂时只能保证[***]工资的发放,奖金津贴什么的,还只能先欠着,等以后农场赚了钱,经济状况好转了再说。”

    “嗯嗯……”

    唐天连连点头,没什么心思去听范鸿宇解释朝阳农场的具体情况,只是想知道范鸿宇要借多少钱。

    “所以,我想请唐行长帮忙,贷给我们朝阳农场两千万……”

    “什么?”

    范鸿宇话音未落,唐天就惊叫起来,满脸不敢置信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