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伯伯,那您同意吗?”

    鬼使神差的,范鸿宇就愣头愣脑地问出了这么一句。

    高兴汉冷哼一声,说道:“我要是不同意,你们会同意吗?”

    这话相当拗口,意思却很清楚——就算我阻扰,你们肯定会“反抗”。现在的年轻人,很多都受琼瑶小说的影响,把情啊爱啊看得比天还大,在找不到真正“敌人”的情况下,自动自觉将父母当作“假想敌”,以满足自己的叛逆心理。

    范鸿宇便讪讪的,嘀咕道:“我当然不同意,我要同意,就没老婆了……”

    高洁几乎就晕了过去。

    这俩活宝吗?

    范鸿宇犹自罢了,本就是“活宝”,胡言乱语情有可原。自家老子,现在可是堂堂的省委常委兼省城市委书记,位高权重啊。

    高妈妈也有点满眼小星星的意思,笑着说道:“老高,今天这是怎么了?跟孩子们开这样的玩笑!”

    高兴汉严肃地说道:“我可没开玩笑。现在有人跑我家里来,想要娶我的女儿,我当然要把事情弄明白了,不能这么稀里糊涂的。”

    高妈妈笑道:“有什么事情你没弄明白?就算是这样,现在人在你面前,你好好问吧……小范,你坐,在这里陪你高伯伯聊聊天。他呀,这就是寂寞的。”

    高洁顿时“噗嗤”笑出声来。

    所谓“知夫莫若妻”,位高权重如高兴汉,平曰里是不是真的寂寞,爱人最清楚。

    高兴汉却大为不满,怒道:“我怎么寂寞了?我每天工作都忙不完,哪里有空去寂寞?”

    范鸿宇笑道:“高伯伯,高处不胜寒。无敌也是一种寂寞!”

    这话有点不伦不类,但也大致说出了上位者的寂寞心态。高兴汉虽然每天有忙不完的工作,但真正赶在他面前说实话的人,却少之又少。每个人都小心谨慎地敬着他捧着他。

    “你少拍马屁!”

    高兴好毫不客气,瞪了他一眼,缓缓坐了回去,眼望远处,似乎是真动了肝火。

    范鸿宇笑笑,当下也不再谦让,就在小几旁的另一张藤椅里坐了下来,掏出“青山王”,敬给高兴汉。高兴汉接了过去,范鸿宇又紧着给他点上了火。

    这“诡异”一幕,看得高洁一愣一愣的。

    高妈妈就向她使眼色,高洁犹豫着走到母亲身边。

    “你呀,别去管他们。男人之间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你不是什么都相信他吗?那就继续相信下去吧。这回他肯定拼命……”

    高妈妈压低声音说道,嘴角浮起一丝略带促狭的笑容。

    说得也是,不拼命,老婆就不能到手。

    “妈,你不担心我们的年龄了……”

    高洁忍不住低声问了一句。

    貌似这个问题,一直是她和范鸿宇之间最大的障碍。昨天“解决”了管丽梅和范卫国,还只能算成功了一半。

    高妈妈就叹了口气,说道:“你爸刚才不是也说了,我们反对有用吗?你一定要一意孤行……”

    高洁立马就打断母亲的话语,撅嘴说道:“妈,他对我很好的。”

    高妈妈撇撇嘴,说道:“就因为这样,你爸才没有将他赶出去。不然,你以为你爸那么好说话?别的事他不计较,这个事百分之百计较。”

    关系到自己宝贝闺女的终身幸福,高兴汉再豁达,也放心不下。

    “范鸿宇,我一直都认为,这事没那么简单。”

    这边厢,母女两个嘀嘀咕咕,那边阳台上,“火药味”却很浓,高兴汉直言不讳。

    “高伯伯,我不是很明白。”

    范鸿宇镇定自若,没有了初进门的忐忑。

    这也是范鸿宇的姓格使然。如果高兴汉和高妈妈客客气气地对他,他反倒会不自在。现今高兴汉摆出了“战斗架势”,范鸿宇立马就转变心态了,将自己的精气神都提升到了最佳状态。

    既然“敌人”要开战,范鸿宇自要全力以赴,丝毫也不敢掉以轻心。

    “你当然明白。”

    高兴汉依旧很不客气。

    “你当初绕那么大一个圈子,设那么大一个圈套让陆月钻进去,公耶?私耶?”

    合着高兴汉心里一直放不下这个事情。

    仔细想想,也难怪。

    现在博弈结果是出来了,胜负分明,高兴汉当初听从范鸿宇的意见,获得了丰厚的回报。照理,他应该对范鸿宇“心怀感激”。事实也是这样,如果范鸿宇今天登门,是普通的拜访,高兴汉一定对他客客气气的,热情接待。

    问题在于,范鸿宇此番登门,“动机不纯”,摆明是要打他女儿的主意,想要成为老高家的乘龙快婿,情况就完全不同了。高兴汉只要一点头,从今往后就是一家人。倘若他自始至终摸不准范鸿宇的脉搏,不知道他脑海中在盘算些什么,心里肯定不能踏实。

    他们不是普通家庭,高洁嫁给范鸿宇,说是政治联姻也未尝不可。

    范卫国尽管还只是彦华地区的常务副专员,职务不算太显赫,但他和邱明山关系很铁,尽人皆知。更不用说范鸿宇甚至还和首都最大豪门之一的老李家拉上了某种关系。身为省城市委书记,这些事情,高兴汉怎能不思考清楚了?

    范鸿宇反问道:“高伯伯,这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你知道,小洁为什么一直不给陆月好脸色看吗?就是因为她觉得陆月城府太深,她心里不踏实,害怕。”

    高兴汉淡然说道,眼里闪过一抹爱怜之意。

    这其实也是他一直都没有过分“逼迫”高洁一定要和陆月发展的主要原因。高兴汉绝不愿意为了所谓的政治需求去牺牲自己女儿的幸福。

    或许很多政治联姻存在着这种牺牲“小我”成就“大我”的情形,但高兴汉不屑为之。在高兴汉眼里,一顶乌纱帽并没有看得比天还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高伯伯完全可以放心。小洁绝不会怕我,我也绝不会让她害怕。过去如此,现在如此,将来也肯定如此。我保证!”

    范鸿宇严肃起来,非常认真地说道。

    高兴汉紧盯着问道:“我怎么能相信你的保证?”

    “高伯伯,这个我没办法拿出什么证明来。但我坚信一点,人,一定会知道好歹。”

    这句话听起来漫无边际,高兴汉的神色却变得缓和起来。高兴汉为官半世,浸银官场二十多年,自认相人的眼光还算精准,范鸿宇说的是发自内心还是敷衍了事,他一望便知。

    有关高洁死命护着范鸿宇的诸般情形,高兴汉也早有耳闻。两个年轻人在一起共事多年,由相知到相爱,绝不是一时冲动。高兴汉很清楚,这种情况想要阻拦,难度不小。

    “你这回,是到党校去报到吗?”

    高兴汉语气平静下来,端起茶杯喝一口,转换了话题。

    “是的,明天正式报到。”

    高兴汉点点头,说道:“以你的才华,去省政斧上班,我不是很担心。你还年轻,应该多经些历练。尤省长这个安排,比较合理。不过你要注意,现在这个时间段,越是大机关,越是要小心在意。”

    不知不觉间,高兴汉流露出了关心之意。

    既然这个年轻人,有九成九的可能会成为他高兴汉的半子,高兴汉的心态自然跟着调整过来。以范鸿宇表现出来的政治天赋和高明手段,在大机关历练,很有必要。只要不犯太严重的错误,前程一片锦绣,这是必然的。

    范鸿宇欠了欠身子,恭谨地说道:“是,谢谢高伯伯,这几个月,有萧郎指点,正式上班的时候,应该会适应了。”

    高兴汉微微颔首,迟疑了一下,这才说道:“尤利民同志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但如你所言,高处不胜寒。每个工作岗位都有自己的特点,也有自己的困难。既然去省政斧上班,眼界一定要调整,要学会从两个不同的方向看问题,尽可能考虑全面一点。”

    范鸿宇便有些感动。

    高兴汉能够在他面前,直接“点评”尤利民,可见已经真正在心里接受了他,将他当成了“自己人”。

    范鸿宇去往省政斧,在尤利民身边工作,同时又是高兴汉的未来女婿,其他干部不可避免的会将他们划入同一“阵营”,所谓圈子,就是这么形成的。事关重大,高兴汉便多叮嘱了几句。

    “是,高伯伯,我一定会注意的。”

    高兴汉“嗯”了一声,双眼直视前方,入目苍翠一片。

    阳台上变得比较安静。

    片刻,高兴汉收回目光,眼望范鸿宇,沉声说道:“既然你和小洁自己做了决定,我和她妈妈不反对……小洁虽然一直比较自立,我们也不娇惯她。但你要记住,女孩子就是女孩子。她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不是副市长,是我女儿!你明白吗?”

    范鸿宇就笑了,微笑点头,说道:“高伯伯,我明白。您放心,我其实一直没将小洁当领导……我当她是……妹妹!”

    脸上满是柔和之意。

    这话听上去相当“诡异”,高兴汉却比较满意,轻轻舒口气,似乎完成了某项重大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