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龙欲擒故纵,对北线胡宗南部大施缓兵计。先慢后紧,十八兵团入川千里大追击。胡宗南哭骂蒋介石。奇迹,十八兵团一八零师4 个班打垮敌人一个军。六十军五五二团智降国民党王牌三十八军。邓小平下令:贺龙及十八兵团未入成都前,二野一兵一卒不得先入。

1949年11月10日,深秋的古城西安已有了丝丝寒气。这是新中国成立后的第一个秋天。

贺龙办公室里,电话铃骤然响起,贺龙拿起听筒。电话是十八兵团司令周士第从前线打来的。

周士第:“贺老总,刘邓大军在前线打得很热闹啦。我们接第一线部队报告,敌人已经开始撤退了。”

贺龙摘掉嘴上的烟斗,笑着说:“怎么,着急啦?毛主席给我们确定的方针是先慢后快。我们现在的任务是;如何使敌人逃得慢一点。你一急起直追,胡宗南岂不是向南撤得更快?老周,你先憋足劲,到时候有你跑的哩!”

这一次打胡宗南,军委专调十八兵团(附一野第七军等部)担负最后追击的任务,由贺龙统一指挥。但令前线将领着急的是,追击时间不能早,必须等到刘、邓大军在南线攻下重庆、堵住敌人逃向越、缅边境的退路时才能出击。这可苦了十八兵团,几次攻击秦岭,明明唾手可得,但就是只能攻不能取。胡宗南为此得意地四处吹牛:贺龙的十八兵团屡攻秦岭受挫,我防地固若金汤。

十八兵团当时完全有实力突破北线,会战成都。当时,兵团下辖第六十军、六十一军、六十二军,兵团副司令兼参谋长是陈漫远,政治部主任是胡耀邦。

巧的是,胡耀邦的亲表兄杨勇,此时正指挥二野第五兵团,从湘黔线上包抄胡宗南的后路。哥俩都为解放大西南立下了汗马功劳。

十八兵团在静等二野各兵团的佳音,这其中有更多的期待。

11月15日,贵阳解放。

11月19日,蒋介石急令胡宗南集团由秦岭、大巴山一线南撤入川,并空运第一军保重庆。

11月28日,宋希濂、罗广文集团主力被歼。

11月30日,重庆解放。敌后路至此已被切断。是追击南撤敌人的时候了!

“立即出动,猛打穷追!”贺老总下达追击令。

12月3日,十八兵团分成三路,开始南进追击作战。

右路:第六十二军经碧口、摩天岭、江油南追;中路:第六十军由固城以南翻越大巴山南追;第七军由天水地区分两路南进:一路向成都方向,协同右路六十二军作战;一路向徽县、简阳方向,配合中路六十军作战。

三路大军日夜兼程,日行百里,飞越大巴山,突破剑门关,横渡嘉陵江,终于提前10天,于12月21日到达合围成都的集结地域。

胡宗南自陕中、扶眉连折两阵后,自知不是彭德怀的对手。跑到汉中的胡宗南对战局早已信心不足。

像对待所有国民党的高级将领一样,中共方面对待胡宗南也是先策反,不成再打。周恩来亲自选派人员潜入汉中,鼓动胡宗南反水。

胡宗南其实也是心有所动。他在汉中汉台会客室,曾三次接待过中共方面的代表。第三次时,谈着谈着,胡宗南竟突然蒙面大哭起来。他边哭边断断续续他说:“士为知己者亡!我不能不想想校长,不能对不起,对不起校长哇!……”

就在这时,宋希濂由鄂西退入四川,防守川东南,其部队归西南行政长官公署管辖。

宋希濂也是黄埔一期生,自北伐战争以来历经重要战役数十次,曾获青天白日勋章,很受蒋介石的赏识。此时,他手中尚有20万军队。

8月11日,宋希濂偷偷飞到汉中,和胡宗南躲在密室里策划退路的问题。

宋希濂说:“现在部队打仗不行呀,兵败如山倒,将没信心,士无斗志,真的一打,你我不当杜聿明,就当邱清泉,要么做人家的俘虏,要么被一枪崩了。”

“那你说怎么办呢?”胡宗南一到紧要关头,总是问人家怎么办。宋点穿他说:“琴斋兄,你对小弟还吱吱唔唔的。我在重庆就听说,你早有逃往缅甸之心……”

“我们议了几次,有两个问题解决不了,一是我的部队长期在西北大荒漠上作战,对滇缅边境的地形、生活习惯一切都不熟悉;二是校长他不会批准……”

“你不熟悉我熟悉。”宋希濂激动地直拍胡宗南的背脊,说:“你难道忘了,打日军时我率领第十一集团军参加中国的远征军,在滇缅边境三四年。”

“这是真的!”胡宗南大喊起来:“只要校长批准,那我们两支部队就有救了。”

宋希濂走后,美国共和党参议员诺兰也来到汉中,在视察胡宗南部时,公开对胡说:“只要你手上有三个兵团在大陆上保存下来,中华民国反共复兴大业就有希望。我可以建议杜鲁门总统,直接向你们提供军事援助。”

既与宋希濂商讨了转进滇缅边境的计划,又有了美国盟友的许诺,胡宗南觉得自己有救了,立即翻脸不认人,把解放军的谈判代表打入了监牢。

1949年8月24日,蒋介石由广州飞往重庆,部署西南半壁江山的军事工作。

25日下午,胡宗南和宋希濂约好,一同赶到林森路的山洞“林园”去见蒋介石。

正如胡宗南所料,蒋介石一听转进滇缅的计划,就惊呼道:“这是什么话?你们这不是把四川、把西南半壁江山拱手送给共产党吧?”

“不,不是拱手相送,实在是……四川不比台湾,也不比海南岛和舟山,共党可以四面将我们包围起来,我们不能不考虑啊!”

“不,不行!绝对不行!”蒋介石坚决地否定了胡宗南、宋希濂的计划。

第一次进谏失败,胡宗南又进行第二次进谏。但蒋介石根本听不进,并严厉责令胡宗南固守四川、守好成都和重庆。随后好言抚慰道:“只要坚守6个月,第三次世界大战就会爆发,北平、上海,又是我们的。”

事到如今,谁还会相信“第三次世界大战爆发”的骗人鬼话呢?

胡宗南的逃跑计划破产后,他预感到自己覆灭的命运不可避免,回到汉中就把自己关在汉台的房间里,谁也不见。他拉上窗帘,点上红烛,时而哼几句京戏,时而骂蒋介石“老糊涂”,“自己的几十万大军被他毁了……”

奇妙而有趣的追击战开始了。

12月25日,十八兵团第一八零师五三九团二营营长陈克非率四连二排的3个班和团的一个侦察班,共4个班的兵力,乘汽车由德阳前往广汉,去执行受降敌军一个炮兵营的任务。

当汽车驶到连山镇时,只见镇里镇外,公路两旁,到处都是人,黑压压的,足有万人以上,清一色的蒋军官兵。这是怎么回事?陈营长心想,难道这就是我们的受降对象吗?转念一想:不对,一个营不可能这么多嘛。

当汽车开至离蒋军只有二三十米的时候,他们还是坐着,躺着,没有动静。从他们疲惫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经过长途行军而来的。

这时,有两个传令兵跑过来,“咔”一声立正,恭恭敬敬地向陈克非报告:“报告长官,我们军长派我与你们联络,我们是刚从湖北开来的暂八军,请问你们……”

很显然,他们还没有意识到面前正是他们的敌人解放军。需要争取主动,敢于以少胜多……遭遇战的战术术语从陈营长的脑子里一闪而过。

“扫——!”陈克非跳下车,高喊一声。

战士们跳下汽车,扑向敌人。陈克非一边放枪一边把4个班的兵力分成三路:一路直向敌军长所在地冲击;一路冲进镇内;一路向镇外的一大片敌人扑去。

战士们都机警地几乎全部把敌人的机关枪抓到手,一边扫射一边高喊:“我们是解放军,交枪不杀,宽待俘虏,不要跑,乖乖地站到一边去!”

到处都是解放军的喊声,到处是国军的哀叫和求饶声。这一喊果真奏效,一开始,就有敌人缴械投降了。

此时的敌人做梦也想不到眼前只有4个班的解放军。否则,一个军的兵力,不说放枪,就是迎面跑过来,他们这四五十人也都顶不住。关键是,他们不知道解放军到底来了多少,只感觉子弹从许多方向射来。惊慌失措的敌人自然是草木皆兵的感觉。

六班战士刘英孩,一人冲进一座院子,5分钟后,缴了一个营的枪,押着300多名俘虏走出来。陈克非营长把俘虏分军官和士兵,在两处看押起来。

这时候,没缴械的敌人开始有所警觉,从几个方向反扑过来。有趣的是,那些被看押的俘虏,像看猴戏似的欣赏着这几个解放军是如何收拾他们的弟兄的。

向西边高地反扑的敌人正冲到六班高地,有一个家伙胆大地爬上六班阵地,刚直直腰,就吃了刘英孩一刺刀,就势滚下土坡。这一下吓得其他敌人爬在地下光喊不走。刘英孩冲着下面的敌人喊:“爬起来投降吧,别客气啦。”

坡下的一个连长说:“行啊,你别开枪就行。”说着在枪刺上挑着个白毛巾,领着一队低头耷脑的国军,举手投降了。其时,暂八军的军长在他的亲信随从簇拥下,带着一帮残兵败将,早已逃得无影无踪。

就这样,解放军的4个班,打垮了敌人的一个军,生俘2200余人。

这在世界战史上,也是少有的辉煌战例。

连山镇外的空地上,坐满了黑压压的俘虏,堆积如山的枪枝弹药,如果这情形让蒋介石看到了,他将会作何感想?

12月27日,随着国民党第十八兵团司令李振率部在简阳起义,成都战役结束了。我军兵不血刃拿下成都。

成都解放后,邓小平及时指示杨勇五兵团及二野各部:“在贺老总率领的十八兵团未进成都之前,我们二野部队的一兵一卒也不准进入成都市,你们由原路返回重庆。”

显然,邓小平想把入城的殊荣让给贺龙。

12月30日,成都举行了隆重而热烈的入城仪式。敞篷美式吉普车里,贺龙满脸微笑,独特的胡须修剪得格外整齐。他感谢二野的老大哥给了他这份荣誉,他也感谢十八兵团处处为他脸上争光。成都,中国大陆上的最后一次大决战,以我军的辉煌胜利宣告结束。解放成都,西南战役并未到此结束。

十八兵团一八零师五五二团智歼胡宗南王牌三十八军是大西南战役的一段佳话。

1950年1月,西南战役已近尾声。众多国民党军队不是投降,就是起义,三十八军军长李振西却是一个顽固分子,对于贺龙的劝降信置之不理,率残部逃至茂汶地区,想顺着深山密林,溜至国外。

得知这一情况后,一八零师请示了上级,速派正在抢修都江堰的五五二团并师部侦察连,穿插茂县,堵截胡部三十八军。

1月中旬,五五二团自灌县沿岷江北上,向茂汶地区急进。19日晨,部队进至茂县县城附近,侦知三十八军主力已逃到茂县城东的回龙山。于是,全团并骡马分队,在黎明时分浩浩荡荡地开进县城,并在大街上来回走了几圈,人喊马叫,好像有千军万马进驻城内。

20日黄昏,团主力向回龙山发起进攻。

这时,电台发挥了重要作用。解放军的无线电联络,对团部称“茂县前线指挥部”,师直侦察连、各营称“××师”,6个配合作战的少数民族支队(每支队一二百人),称“独立一团……六团”,进攻部队在山下高声呼叫上述部队和指挥员的职务,使在山上的李振西从电台中听得心惊肉跳,闹不清解放军究竟来了多少人马。

双方僵持到22日拂晓,4个敌人打着白旗,从山上下来。

担任进攻的二营哨兵厉声喝道:“站住!干什么的?”

“不,不要开枪,请解放军长官对话,我们军长有话。”

“来的什么人?”

“副师长,李军长派的代表。”

“过来两个人,其余不准动。”

敌副师长带一个副官走过来。团里派两名机关干部以指挥部处长身份与他们洽谈。

敌副师长说:“我们李军长对贺龙司令宽大政策非常感激,请求贵方先停火,李军长愿率部战场起义。”

解放军“处长”哈哈大笑,说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来谈起义?回去告诉李振西,只准投降,不准起义,要打我们奉陪到底。”并且当下提出了具体的投降事宜和条件。敌副师长赶忙说:“请不要开火,千万不要开火,兄弟回去向李军长报告。”便慌忙上山去了。

李振西吃不住劲了,中午的时候,派副军长和先前的那个副师长下山签署投降书。

我五五二团团长江岗和政委张敏以茂县前线指挥部总司令和政委的身份接待了他们,并着实吓唬了他们一顿。

团指挥所驻地周围拉了许多电线,房上竖了许多竹杆,架了许多“天线”,以示指挥都有若干电台在工作,并大声叫某部长、某处长。

23日上午,蒋介石的嫡系三十八军,共5000多官兵,从山谷中走出口,把一支支装备精良的美式武器,全部放在地上。李振西手拄拐仗,帽沿遮住了双眼,对解放军的“司令”、“政委”行鞠躬礼,然后长叹一声,说:“我们失败了。”

江岗团长说:“如果你再晚下来一步,我们就要发起总攻了。”

李振西说:“是!是!胜败乃兵家常事,能战则战,不能战则降!不过我李振西也总算对得起蒋介石了。连起义也起不成,害得我只能做降将了。”

这几句话,引起了大家哄堂大笑。

为防止哗变,团参谋人员精心标制了几份有趣的行军路线图,发到敌军、师司令部,按行军序列把我师侦察连和各营标为××师,将李振西军各师插在中间行进,把少数民族支队标为6个独立团,行进在左右山梁上,担任侧卫“警戒”。直到部队回到灌县驻地,李振西才知道,他堂堂的王牌三十八军,这一次栽在解放军一个团的手里。

气得他直捶自己的脑袋:“该死,该死!兵不厌诈,我真糊涂!”

团政委张敏是个很幽默的人,他说:“怎么,李军长不服气啊?我们可以再拉回到回龙山上,陪你李军长再练一把嘛!”

李振西哭丧着脸说:“不,不,兄弟对贵军佩服,佩服,佩服之至!之至!”

在西南大追歼中,十八兵团六十军一八零师屡立战功,堪称雄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