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低咆一声,小虎立即跑了过去,右前脚在地上踏出数个湿脚印,赵婉雁看见,心中一羞,白虎又对她低咆一声。赵婉雁一愣,正欲起身向白虎走去,白虎却连声低鸣,虎首轻摇。

 赵婉雁心中一动:“总是要学着老虎的样?”当下强抑羞意,四肢撑地,向白虎爬了过去。白虎似甚满意,伏低身子,小虎立即上前,吸起乳来。

 赵婉雁见这景象,恍然大悟:“啊,这只老虎是雌的,这是它的小孩啊。”

 想到它不是雄虎,心中一宽,安心了许多,方才一些奇怪的念头尽数丢开了。

 白虎任由小虎吸乳,前脚朝赵婉雁招了招。赵婉雁心念一动,心想:“它要我学小虎的样子?”忽觉脸上一热,望着虎乳,竟不好意思起来,正打不定主意,白虎却连鸣催促。赵婉雁向自己说道:“罢啦,反正没人瞧见,就这样吧…”轻轻抬头,吮着虎乳,有点不知所措。婴儿吸乳,乃是本能,长大了反而不知如何行之。她生涩地吸吮片刻,忽觉口中流进一道乳汁,温温热热,甚是浓稠。当下蛾眉轻颤,一点一点地喝了下去,觉得也没什么味道,不多时,已抓到了吸吮的要领。

 白虎让小虎和赵婉雁吸了一阵乳,忽然拨开小虎,单让赵婉雁一人吸乳。赵婉雁心中惊奇,不知所以,却也不敢停下,柔唇收放,吸个不停。小虎想上前来,总被白虎拨开,呜呜而叫,没精打采地绕来绕去。赵婉雁吸了一阵,虎奶越来越稀,白虎忽地前爪一顿,也拨开了赵婉雁,趴在地上,张大了嘴,似乎甚是疲倦。

 赵婉雁吸了一肚子虎乳,轻轻俯卧在地,只觉全身紧绷,胸口尤其更感胀塞,连连喘气。“嗯嗯…好难过…好像到处都热热的…”正自迷惘,小虎忽然跳了过来,朝她闻了一闻,卧下来含住了她右乳。

 “呃…?啊…”赵婉雁立觉一阵酥软,小虎竟是开始吸起乳来。赵婉雁心中一松,似乎周身的胀热都随之慢慢吸去,暗想:“我才刚和向大哥结合,尚未有孕,怎会有乳水啊?这只小小白虎,再怎么吸也没有用啊…嗯…嗯…?”

 才想着,忽觉一阵温热窜向乳间,小虎“滋”地一吸,竟有乳汁流出。赵婉雁惊羞交集,不明所以,只觉小虎吸吮之下,四肢百骸渐渐放松,乳端上酥酥痒痒,说不出的异样。白虎望着,长声低鸣,声调微扬,似乎甚是满意。

 赵婉雁坐起身子,将小虎抱在怀中,静静让它吸奶。小虎曲起身子,闭目饱饮。赵婉雁忽觉一丝喜乐,暗想:“若我能这样抱着向大哥和我的孩子,那有多好!”小虎吸饱了奶,跳了下来,白虎将赵婉雁的衣衫衔了过来。赵婉雁轻笑道:“虎姊,你差点把我吓死啦,原来你要我喂这个虎宝宝。”说着已穿好衣裙。白虎对小虎一声吼叫,甚有威严,虎头朝赵婉雁一偏。小虎调首望望赵婉雁,向白虎低声呜呜而叫。白虎沉声嘶吼数声,前爪拍了下小虎头顶。

 小虎呜呜叫了一阵,似乎下了决心似地,靠到赵婉雁脚边。白虎对赵婉雁轻吼一声,伏低身子,尾巴一挥一卷。赵婉雁一怔,抱起小虎,骑上了白虎,道;“虎姊,你要我照顾虎宝宝吗?”

 白虎巨啸一声,冲出洞道,疾行如风,往林中回奔。不多久,便到了先前之处。丁泽卧在一旁,向扬正和童万虎缠斗,掌风刀芒,战得极是激烈。

 白虎大吼声中,扑将上去。两人猛吃一惊,分了开来。

 赵婉雁见向扬左腿已披满鲜血,地上横七竖八的倒了数十名山贼,知道他刚才定是受这伤势之累,经历了极险恶的战局,连忙自虎背下来,奔上前来,叫道:“向大哥!你的伤…”向扬见赵婉雁回来,心头大喜,笑道:“小伤罢啦,不算什么!”见她怀中抱了只小白虎,怔了一怔,道:“怎么?那是什么?”赵婉雁笑道:“是虎宝宝呢。”

 白虎忽然大声吼叫,吼声中带着急促喘息,对向赵两人连声急吼。赵婉雁跟它经历方才一段奇事,隐约似能感其心绪,低声道:“向大哥,她要我们快走!”说着便要放下小虎。白虎一声巨吼,脚下忽然不稳,向前一跌,仍是昂首急啸。小虎哀声嘶叫,一转身,又跃向赵婉雁怀中。赵婉雁一声轻呼,低声道:“虎姊,你要我带宝宝走吗?”

 童万虎怒道:“想走到哪里?”说着一挥钢刀,冲上前来。白虎陡然立起,对童万虎张口怒咆,虎须贲张,童万虎吃了一惊,叫道:“虎兄,怎么了?”

 赵婉雁轻笑道:“童寨主,你弄错啦,该叫虎姊才是啊!”童万虎一愕,向扬见机得快,已抱起赵婉雁,笑道:“童兄,失陪啦,咱们日后再分胜负!”脚下轻功急驰,向林外奔去。童万虎正欲追击,白虎却挡在路上,虎啸一声。童万虎心中大疑,心道:“虎兄怎地反来阻我?难道它觉得不该捉那赵姑娘?”

 向扬抱着赵婉雁奔出山林,绝不稍缓,直至前方可见市镇,这才停步,放下赵婉雁,自衣袖上撕下布条,包扎好左腿伤势。赵婉雁见他左腿血流不止,心里一直担忧,道:“我们到镇上去找个大夫罢?”向扬摇头,笑道:“这等伤势,我自己便应付得来,不用麻烦了。”赵婉雁不安心,这晚便找间客栈住宿,让他可以养伤。

 两人进了客房,赵婉雁打赏了店小二,将小白虎放下来。店小二看着,大感奇怪,道:“姑娘这只猫倒也奇怪,瞧这花纹,简直像只小老虎似的。”赵婉雁笑道:“本来就是啊。小二哥,你去忙罢!”店小二面现奇色,退出房去。

 向扬今日一场恶战,左腿外伤实是不轻,为不使赵婉雁担心,总是谈笑自若,问到白虎之事,赵婉雁俏脸通红,吞吞吐吐地清楚说来,只听得向扬不知该惊奇还是好笑。赵婉雁低声说完,怯生生地道:“向大哥,你…你会不会瞧不起我?”

 向扬笑道:“怎么会?”赵婉雁急道:“可是…可是我那时居然会觉得…那样…实在是对不起你…”向扬心中一动,抱紧了赵婉雁,柔声说道:“婉雁,别乱想啦!那是只老虎呢,你没有做错什么,更没有对不起我啊。”

 赵婉雁心中欢喜,低下头去,突然想到童万虎之言,心中又是一阵凄楚,叹了口气。向扬奇道:“婉雁?”赵婉雁低声道:“向大哥,我爹爹是靖威王,他的声名一直不好,我也不知真不真。”向扬道:“我也不清楚。”

 赵婉雁道:“向大哥,我一直不敢告诉你…你…”向扬轻轻吻了赵婉雁一下,道:“我哪里管你爹是善是恶、是贫是富?只要你是这样温柔可爱,这样善良,我还管得什么?”

 赵婉雁倚着向扬肩头,心中甜丝丝的,忧愁一时俱忘。这一晚两人缠绵异常,赵婉雁想到白虎之事,心中羞涩,却表现得更是娇柔万状,一时忘我,未能顾忌身在客店,什么声音也收不住了。向扬见她放开羞态,神态更加动人,心中越发怜惜,两人翻云覆雨,心意相通,房中尽是温存爱意。

 小白虎趴在桌上,睁眼望着,动也不动,似乎目瞪口呆。

 深夜,赵婉雁已沉沉睡去,向扬轻轻为她盖上被子,望着清丽秀雅的脸庞,心中不觉感到一阵暖意:“有侣如此,尚有何求?”小白虎在屋角睡的正香,四下一片安祥,窗外明月当空,传来阵阵蟋蟀鸣声。这蟋蟀声向扬自幼听得熟了,此时听得,突然想起幼时和师弟师妹灌蟋蟀的情景,不由得面露微笑,暗想:“不知师弟、师妹现在如何?也许师弟也找了个好姑娘,师妹也遇着了意中人。”想着想着,渐渐也进入了梦乡。

 同在此时,一般月夜,江南无数湖中,一叶扁舟琴声铮铮,出自一个少年指下。他奏至泛尾,一声舒啸,走出舱外,长吟道:“石鱼湖,似洞庭,夏水欲满君山青。山为樽,水为沼,酒徒历历坐洲岛。长风连日作大浪,不能废人运酒舫。我持长瓢坐巴丘,酌饮四座以散愁。”一诗吟毕,少年拿起一只铜把酒壶,长笑道:“元次山!诗果然做得好,可惜湖上既无宾客,我又不善杯中物。酒兄酒兄,小弟文渊可对不住你啦!”语毕,袖袍一振,铜壶直飞夜空,美酒飞洒成碎弧,转身回入船舱。

 又一曲平和的琴声响起,酒壶才落了下来“噗通”落入湖中,酒液如雨而下。

 文渊与同门作别后,迳自向南而行。他久读诗书,对江南风光极之倾慕,乘舟下江,一路南游,观景吟诗,抚琴舒怀,好不逍遥自在。

 这夜他独乘孤舟,辗转难以成眠。文渊正当年少,面对湖月佳景,心绪繁多,不自觉牵挂起师兄师妹来。他们自幼同门学艺,日夜形影不离,有时师兄奉命外出,总有也华瑄在。这些日子他却始终只有一人独行,不免心生落寞,只得弹琴自娱,对月吟啸。他一曲将完,搯撮三声,心情稍稍舒畅,耳中忽闻转轴拨弦之声,凝神细聆,湖岸隐约飘来阵阵琵琶声。虽不甚响,但静夜中清晰可闻,应和湖波,声声入耳。

 文渊心中一动,暗思:“哪里来这等佳妙之音?”步出船舱,远处琵琶声自湖岸穿雾而来,如泣如诉,如怨如慕,一首“汉宫秋月”道出那人心头无尽愁思,奏来动人心魄,文渊只听得如痴如醉,心中暗道:“琵琶曲虽多有借宫怨为名,也有昭君怨、湘妃泪、傍妆台、懒画眉之类的女子意象,其实贯串全曲的还是‘思汉’二字,古人巨匠寓于这些宫词离曲中的,乃是去国怀乡之沉痛,繁华退尽之喟叹。琵琶之柔,乃是‘百链钢成绕指柔’的柔,并不真是女子之柔婉。这一曲竟能一柔至斯,怨慕至此,却非是女子不可成。”

 只听琵琶声渐止,一曲已终。文渊回舱抱琴而出,端坐船头,抚琴而奏,一串滚拂指法,正是一曲“高山流水”流畅清雅,大有伯牙得遇知音锺子期之乐。

 他奏得兴起,内息流转,琴弦铮然而响,真有名山雄峙、波涛浩漡之势。琵琶声跟着传来,竟也是“高山流水”之曲。琴曲由那人琵琶奏来,竟然精致无已,如是翠峰挺秀、涓流淙响之景,虽不及文渊琴声之开阔写意,却是千回百转,婉约嫣然。两音互相应和,文渊心中似乎正和一名少女并肩,携手游于山水之间,自己高述胸中之志,她便在一旁巧笑应对…待得琴音琵琶俱歇,文渊心神畅快无比,郁闷一扫而空,心神一动,奏起一曲“关雎”默思曲词:“关关斑鸠,在河之州。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曲中回绕恋慕之意。

 “关雎”曲终,琵琶声起,乃是取自诗经“郑风”的一首“褰裳”:“子惠思我,褰裳涉溱。子不我思,岂无他人?狂童之狂也且!…子惠思我,褰裳涉洧…”

 这词曲却颇有取笑之意,意思是说:“你要是真心想念我,就提起衣裳淌过溱水来。你不想念我,难道没有别的男子吗?你这个傻小子真够傻呀!…”曲音轻快,似纵似收,极之动听,好似一个俏生生的姑娘,正远远站开,若即若离,巧笑嫣然。

 文渊一怔,不禁心神荡漾,心道:“溱水便如何?得见此女一面,便是越过穷北之冥海,又何足道哉?”当下顾不得小舟,便想游向湖岸去,忽然一想:“这位姑娘虽然如此示意,但我若这般唐突前去相见,在此深夜,若有人不经意瞧见,岂非于她名节有损?我怎可自顾自身冀望?”想到此处,又即坐下,弹起一曲“蒹葭”:“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蒹葭凄凄,白露未曦…”曲意飘逸,似对那可闻而不可即的女子诉出无限憧憬,欲即转离,曲尽意不尽。

 待他琴曲弹毕,湖上但闻晚风起波之声,各无声息。文渊心中忐忑,不知那姑娘心思如何。良久,才听得琵琶声起,仍是“郑风”的一首诗“风雨”曲中隐约寄托词意:“风雨凄凄,鸡鸣皆皆。既见君子,云胡不夷。风雨潇潇,鸡鸣胶胶…”曲意是描述风雨寒凉之夜,鸡儿鸣个不停,心情郁郁。但是见到了心上人,还有什么不快意的?

 琵琶声中情意缱绻,渐远渐去,终至不闻。文渊悄立船头,心中潮思起伏,湖上似乎仍然余音回荡。

 日照清晨,文渊离湖东去,想到昨夜以曲会女,仍是不禁出神,难以忘怀,心道:“不意来到江南,便遇得此一才女,未能一见,实在可惜!日后不知可有机缘再次邂逅?”

 他心神不定,信步而游,这日午后到了杭州城郊。放眼望去,青石道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想来多是游西湖的游客。文渊心道:“人咏西湖是”山光湖色步步随,古今难诗亦难画“,若不亲见,岂不遗憾?”当下收起遐思,兴高采烈地游湖去了。

 首先到的便是白堤。白堤、苏堤横越湖面,将西湖分做了里湖、外湖、小南湖、岳湖、西里湖等。白堤上植满杨柳桃树,风景秀丽,当真是翩翩柳丝泛绿,树树桃颜带笑。文渊漫步游赏,心情舒爽,不觉赞道:“白乐天有诗云: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最爱湖东行不足,绿杨荫里白沙堤,着实妙哉!人人皆称西湖十景,其实此间可观处,岂止十景而已?”

 一旁杨柳树下正有数名男女席地谈笑,一名学士模样的人听他此言,起身向他走来,作了个揖,笑道:“这位公子可是独身出游?若有雅兴,何不过来一同赏景谈天?”文渊见他约莫四十来岁,面目清雅,言语倒也有礼,当即还礼笑道:“如此打扰了。”便与那人走到杨柳树下。

 树下本是三男三女,现下多了文渊一人。文渊自通了姓名,那学士一一给他接识诸人。两个男子都是中年儒生模样,一个白净脸皮,一个高高瘦瘦,是苏州人张和德、张和方兄弟,是那学士宋尚谦的朋友,一个少妇是宋夫人,另外两个女子是宋家夫妇带来游湖的丫环苹儿、翠香,前者清秀可人,后者面容娇艳,都是身着轻衣薄衫,袅袅婷婷,甚是娇美。地上铺了黄布,摆着许多杯壶菜肴,颇为精美丰盛。

 文渊将背上古琴解下,放在一边。宋尚谦向左右道:“翠香,还不给文公子斟酒?”翠香应道:“是!”便持壶倒酒,娇声道:“文公子,请!”

 文渊笑道:“多谢。”接过酒杯,酌了一小口。宋尚谦道:“文公子何不尽饮?这酒味不好么?”文渊微笑道:“酒是极佳的,然则实不相瞒,晚生酒量浅薄之至,若是酒到杯乾,不出数杯,晚生只有醉宿白堤了,岂不坏了好景?”宋尚谦大笑道:“好罢!既是如此,美酒难以飨客,文公子便多饮些茶吧。”

 张知方道:“文相公背琴游湖,定是极善琴道的了,不若奏上一曲,我等恭聆雅奏。”张知德也道:“不错。”文渊一笑,道:“如此小弟献丑了。”端坐起音,拨刺绰注,琴音流畅而似歌声,极具韵味。弹得片刻,一旁杨柳树下,一个倚树酣睡的汉子忽然坐起,凝神细听。待得文渊奏完,宋尚谦等尽皆叫好,一旁游人也有人发声赞叹。那汉子一拍大腿,叫道:“妙极!妙极!清远空旷,超然尘外,好一曲”鹤舞洞天“啊!”众人向那汉子瞧去,见他约是三四十岁,体魄健壮,一头蓬发,两道浓眉,满腮乱胡极短极刺,似乎十分扎手,面目倒仍是清清楚楚,前额一道长长的伤疤,穿着一件破烂短衫,实不如何体面,双目却是炯然有神。

 宋尚谦和张家兄弟心中暗道:“这个粗汉懂得什么琴曲?当真是猪八戒夹草纸,充斯文。”却听那汉子大声道:“富家子弟几个懂得好琴曲?不过是猪八戒夹草纸,哈哈,冒充斯文罢啦。小兄弟,方才听你客套得紧,任某本来只闻到臭屁连天。想不到你当真有些料子,琴曲倒也罢了,琴韵实在妙极,寻常俗人可奏不出了。”

 文渊听他一番话说来,正说中自己曲中意境,不禁大喜,笑道:“缪赞了。阁下精通音律,何不也一献所长?”宋张三人听那汉子骂上自己,心中本已不快,听文渊出言相邀,均自不愿,宋尚谦便道:“这位爷台嘛…”

 那汉子一挥手,道:“这里俗人遍野,听不得我的曲子。小兄弟,你若真想听任某的琴曲,一个时辰后到孤山平台来。”说完站起身来,伸腰打了个大呵欠,头也不回的走了。

 张知德怒气勃勃,道:“这粗汉忒没礼貌。”张知方道:“这种人口出大言,又有什么实学了?”文渊微微一笑,暗想:“这位先生虽然无礼,但琴上的见识着实不凡,这孤山平台之约,不去可就遗憾了。”宋尚谦笑道:“文公子刚才的琴曲,实在好得很啊,那粗鲁汉子倒也懂得好听,这才叫雅俗共赏呢。来啊,大家敬文公子一杯!”

 众人谈诗观景,品茶饮酒,过了半个多时辰,除了文渊专门喝茶,两个丫环来回服侍,其他人都已醺醺然有酒意,言语有些不清不楚了。宋尚谦搂着夫人调笑,张家兄弟高声吟唱,忽然张知方把翠香抱进怀中,兄弟两开始不规矩起来。

 翠香格格娇笑,被张知德灌了三杯酒,脸蛋染上醉红,更是闹得凶了,搓来揉去,衣衫都颇为凌乱。文渊见众男女渐渐戏谑放荡,不欲多看,望着远处断桥的湖山风貌,拿起茶壶,壶中却已没剩下一滴茶。苹儿轻笑道:“文公子,你只喝茶,不饮酒,倒把茶喝乾净啦。苹儿帮你再热一壶罢。”文渊微笑道:“如此麻烦了。”苹儿伸出手来接壶,碰到了文渊手指,脸上微微一红,道:“文公子,你指甲长啦,弹琴不太方便吧?”文渊道:“倒也还好。”苹儿低声笑道:“文公子,我帮你修修指甲,好不好?这样你弹琴一定更是好听的。”说着沏了一壶茶,热将起来。

 文渊置之一笑,道:“我又不是你家公子,何须如此?你还是去服侍你家老爷夫人罢。”苹儿叹了口气,她见文渊风采翩翩,温文儒雅,已是暗自倾心,心道:“若我真是你的丫环,那可多好。”

 忽听翠香腻声娇笑,满是荡意。张知方自背后抱住翠香,左手往她裙带里伸了进去,直入双腿之间,捏捏揉揉,当真肆无忌惮。张知德将一杯杯酒向她脸上、衣裙泼去,笑道:“看啊,通通…湿啦!啊哈哈…”翠香伸舌舔去唇边美酒,又笑又喘,衣服上下皆已湿透,紧附身子,贴出了胸口曲线。张知方笑道:“好啊,裙摆下这一大片都湿答答地,也不知是不是酒。”张知德抹抹嘴,笑道:“尝一尝不就立知分晓?”说完当真把她衣裙掀起,一颗头钻将进去。翠香扭着身子,笑得花枝乱颤,只是笑声中带着呻吟,越笑越缓,也越发轻佻了。

 苹儿看得脸上发热,不禁把衣襟拉紧了些。文渊道:“苹儿姑娘!”苹儿心下突地一跳,低头怯声道:“文…文公子,你…你不会也要…也要…”

 文渊淡然笑道:“要什么?茶快烧乾了。”苹儿一惊,羞着脸笑道:“我忘啦。文公子,你别叫我姑娘,我一个小丫头,叫苹儿就是了。”说着处理了茶具。

 文渊一笑,想起那姓任汉子之言,又不愿再看宋张等人胡搞,喝了口茶,起身道:“诸位,小弟尚有要事,先行一步,承蒙款待,就此告辞。”

 宋尚谦正和宋夫人调情,无暇客套,只是笑道:“请啊请啊…文公子,后会有期…哈哈,来,让我亲亲这里…”苹儿红着脸,欠身道:“文公子,老爷糊涂啦,你别介意。”文渊背起古琴,笑道:“怎会?苹儿姑娘,喝不完你的茶,真个抱歉了。”

 苹儿目送文渊离去,回头看着一众男女缠在一起,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文渊步履轻快,左转右绕,三步并作两步,通过一处林荫道,没多久便见迎面石壁上刻着“孤山”两个大字。上了孤山平台,只见北边便是一座“西湖天下景”小亭,有桥有池,假山叠石,参差中又有疏密之别,端地非俗,只是假山上却坐了条大汉,双手叉胸,翘着二郎腿,一见他来,哈哈笑道:“好啊,小兄弟不错,信守然诺,了不起!”说着一跃而下,跳上实地。

 文渊微笑道:“任兄好生豪气,小弟敢不赴约?”那汉子道:“哦,你怎知我姓任?”文渊道:“阁下先前自称任某,自然可知。”那汉子笑道:“是了,我可忘了。我听你和那些家伙报了名,叫做文渊。在下全名任剑清便是。来来来,刚才坏了一张琴,向你借琴一用。”文渊道:“请。”便将琴递了过去。

 任剑清坐下抚弦,笑道:“总算任某想得还准,这时此地没游客,否则他们可受不了。”文渊不明所以,正要询问,任剑清吸了口气“铮”一声响,琴音一起,飞扬腾起,文渊不禁心头一撼,心道:“好大的气魄!”

 任剑清神采昂扬,越奏越强,琴声四方奔腾,声势大开。文渊听得气为之慑,意气贲张,全身紧绷。猛听得一阵霹霹响声,琴上七弦一并震断,琴身啪啦啦一阵乱响,散了开来,一曲弹完。文渊大喜,叫道:“好!‘志在廖廓之外,逍遥乎八紘之表,若御飙车以乘天风云马,放浪天地,游览宇宙,无所羁绊也’!任兄,好豪迈的‘八极游’!”

 任剑清仰天长笑,道:“小兄弟,任某毁了你一张好琴,你觉得如何?”文渊笑道:“好琴易得,好曲难得!任兄若肯弹十首曲子,小弟便买十张琴奉送,又何足惜!”

 任剑清一拍琴身残骸,喜道:“好小子,果然是知音人,任某送你这一曲,真没瞧错人。寻常人哪里听得下去?不到一半,若不震昏,便是逃开远远的。只有知琴之人方能领略,武学高手才可消受。小兄弟两者兼俱,难得难得,好痛快!”

 文渊一惊,道:“任兄,你怎知小弟会武?”任剑清笑道:“你琴调与脉息呼应,我同道中人听来,自然知晓。你瞧我内功如何?”文渊道:“凌厉非凡,内蕴柔力,若长江大河之无尽。任兄的功力,比小弟更胜一筹。”

 任剑清笑道:“你听得真够准,了得!”

 文渊见任剑清爽快磊落,心中欢喜,道:“任兄这一曲奏来无拘无束,今日得闻此曲,实在快意。可惜琴已破毁,否则小弟还欲弹上一曲,请任兄指点一二。”

 任剑清笑道:“我也听过你一曲了,咱们扯平,岂不是好?”

 文渊摇头道:“不不,方才奏那首”鹤舞洞天“,未曾想到在场有任兄这等善琴之人,因而未尽全心,不足与此”八极游“相比。”

 任剑清大喜,叫道:“好啊,原来你还有压箱底的本领没使出来,这可妙极!”说着忽然神情凝重,道:“不成,今日我琴兴已尽,可没办法再回你一首佳曲了,只好改日再听小兄弟的妙曲,岂能只有我占便宜?唉,可惜!”语毕长叹一声。

 文渊面现微笑,说道:“任兄若有兴致时,小弟随时奉陪。任兄可是本地人?”

 任剑清道:“不是!我居无定所,哪里待着舒服,便待久些,来在这儿遇上件麻烦事,这才多逗留了几天。”说着哈哈大笑,道:“小兄弟,只好请你在西湖多赏几天景,咱们再来弹上几曲。”文渊笑道:“正是。”两人一见如故,极是投机,道别之时,互约三日之后,再于此一聚。

 和任剑清作别时,已是黄昏。文渊忽地想起一事,连忙施展轻功,直奔了开去,直奔了六、七里路才停下,只见远方便是夕照山,其时夕阳西下,彩云缭绕,山顶一座塔影,正是雷峰塔。文渊一笑,自言自语道:“好在赶得及,没错过了这”雷峰夕照“,不早不晚,刚好无误。”

 他任意游景,逛了一会儿,来到一处林间道上,便到市镇上投宿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