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华瑄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只见小慕容已醒来,坐在她身边,笑吟吟地道:“妹子,早啊!”华瑄微笑着应道:“慕容姐姐,你也早啊。”才一坐起,忽觉下身凉凉的,低头一看,布裙股间竟然湿透,还约略可见到肌肤颜色,不禁脸上飞红,连忙拉过被子掩着,往小慕容看去,神色有点气恼,低声道:“慕容姐姐,你一起来就闹我!”

 小慕容抿着嘴,笑道:“哎呀,这跟我有何关系?那可是妹子你自己弄的,哪能怪我?妹子,你昨晚做了什么好梦啊?”

 华瑄红着脸,道:“没…没有什么。”

 小慕容眨一眨眼,笑道:“是么?”忽然凑到华瑄耳边,轻声道:“跟你的‘文师兄’做了什么事啊?别想赖,你都说了一晚啦。”

 华瑄一惊,道:“我…我说了什么?”

 小慕容扬扬眉,笑道:“你啊…你说呢?”华瑄急道:“我不知道啊。”

 小慕容笑了一笑,露出一副陶陶然的神情,轻轻喘气,口中娇腻腻地发出极动人的声音:“啊、啊啊…文师兄…不要…嗯…唔啊…”华瑄大羞,急得不知所措,连忙掩住小慕容的嘴,道:“我…一个晚上都这样?”

 小慕容拿开她的手,笑道:“有没有一个晚上,我是不清楚,不过我醒来时是这样的,你说呢?”

 华瑄羞不可抑,哀求道:“慕容姐姐,你…千万让文师兄知道啊,这…这种事…”

 小慕容眼珠一转,笑道:“行啊,你告诉我,到底做了什么好梦啊?”

 华瑄低下了头,拨着手指,道:“不讲行不行啊?”

 小慕容笑着道:“可以呀,不过我口风可能就没那么牢…喂,我去叫他起来啦!”

 华瑄急忙道:“好啦,我说嘛!”

 小慕容拍拍华瑄的肩,笑道:“是怎么样啊?”

 华瑄一脸娇羞,压低声音道:“我…梦到文师兄,把那个什么王的世子赶走了。”

 小慕容道:“然后呢?”华瑄低声道:“然后…我们…都把衣服脱掉了。”

 小慕容心中怦地一跳,低声道:“再来?”

 华瑄闭上眼,一张俏脸直红到了耳根,轻声道:“他抱着我啊,摸来摸去的…我…我不会说了啦。”

 小慕容听着,脸也红了,急问道:“你们…有做那样的事吗?”

 华瑄道:“什么啊?”

 小慕容轻咬下唇,良久才道:“他有没有把…下面那里的一个东西,对着你那里进去啊?”

 华瑄一怔,羞红着脸道:“我不知道啊,什么东西进哪里啊?”

 小慕容道:“男人下面都有条长长的东西啊,平常软软的,有时候又会变大变硬的…啊,对了,会喷些白白黏黏的东西出来。”说到这里,想到文渊,不免有些害羞。

 华瑄似懂非懂,道:“那东西是…是要进到我们这儿,是吗?”

 小慕容道:“好像吧,大哥是这么说的,我也没见过呢…喂,你到底有没有跟他这样啊?”

 华瑄有些困惑,低声道:“没有…好像没有,一定要这样吗?”

 小慕容道:“大哥说这是最重要的啊。”两个小姑娘都是一知半解,对望半晌,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却听一声呵欠,文渊已醒了过来。

 小慕容见文渊醒来,伸伸舌头,低声道:“好啦,不说了,放你一马啦。”

 华瑄向文渊一望,想着刚才的梦境,一颗心跳得如同打鼓相似,连忙别过头去。

 文渊见华瑄脸上红扑扑地,心道:“我可不能让师妹难堪,昨晚的事,就当自己没见到罢。”当下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小慕容忽道:“喂,你昨晚睡得好不好啊?”华瑄吓了一跳,直向小慕容使眼色,小慕容却笑嘻嘻地不理。文渊道:“好得很啊,就是地板硬得很,现在腰有些难过。”说着在腰后搥了搥。

 小慕容眨眨眼,道:“那倒好。喂,你帮我们买些早点吧,我们要换衣服。”

 文渊应了,便下到一楼去。小慕容向华瑄一笑,道:“换衣服罢,裙子别忘了。”

 华瑄面红耳赤,道:“我知道啦。”便将睡衫除下,内兜被汗水弄湿,也换了下来。

 小慕容换好衣衫,华瑄还坐在床上穿衣,忽听文渊敲着门,道:“师妹,慕容姑娘,换好了吗?”小慕容道:“好啦,进来吧!”华瑄吃了一惊,叫道:“文师兄,还没…啊!”但文渊已开门走了进来,却见华瑄只穿了一件小衣。

 华瑄惊叫一声,双手掩起身子,文渊连忙转身而出,关上了门。

 华瑄满脸通红,手忙脚乱地穿着衣服,叫道:“慕容姐姐,我真的要生气了!”

 小慕容笑得前俯后仰,笑道:“对不起啦,别气,别气,姐姐给你陪罪,别不高兴啦!”华瑄又羞又急,穿好衣裙,叫道:“文师兄,进来啦!”

 文渊开门进来,把几个纸包往桌上一放,转过身去抓抓头,道:“嗯…那里面有包子馒头,你们先吃罢。”说着在包袱里翻出本书册来,远远坐到一边去看。

 华瑄拿了个馒头,侧头瞧着文渊,低声道:“文师兄,你不吃啊?”文渊不小心又见到华瑄体态,心猿意马,哪里能吃得下,支支吾吾地道:“嗯…等一下,我看看书,一会儿再吃。”小慕容格格一笑,低声道:“妹子,这叫‘秀色可餐’,你多给你师兄看看,他这辈子都不吃东西啦。”文渊差点没把书落了下来,暗自苦笑,心道:“跟这小魔头在一起,真不知是福是祸?”华瑄只是低头,羞得不说一句话。

 小慕容和华瑄要养伤,三人便在客店中住了数日。好在华瑄未再做绮梦,文渊这几夜也就安安稳稳。三人日间择时出外游湖,其余时间两女休憩,文渊便自行运气打坐,有时到无人处练奏“文武七弦琴”渐渐能捉到诀窍,料想能掌握内息和琴弦的协和时,便能以此助益内功修习。

 文渊、华瑄和小慕容相处数日,虽知她是武林魔头“大小慕容”之一,却也不觉得如何,只觉她虽然有些古灵精怪,但平日笑语晏晏,跟华瑄更是有说有笑,直跟一般小姑娘无甚分别。文渊跟两个俏丽的少女同住,以礼把持,偶有小慕容作弄,稍现尴尬之外,倒是和乐融融。

 两女有文渊照料,安心休养,十余日过去,小慕容和华瑄内伤已愈,想起当日受赵平波之辱,都是心有不甘,决意找人算帐。小慕容便时常到城中搜索,要查出赵平波居住何处。

 这日华瑄和小慕容一齐出去找赵平波,文渊在客店闲不住,便也在杭州城四处走走。这几日来,他也把杭州城走的差不多了,今日到得西街上,作富家打扮的人却比平日多了不少,似乎有什么热闹事。文渊心中奇怪,心道:“怎地如此多官绅和富家子弟?”心念一动,又想:“说不定也有那靖威王世子在内,我何不去看看?”

 当下文渊便跟着人群走去。走了一阵,忽见前方几个身影有些眼熟,上前一照面,一个穿着宝蓝直裰的中年人侧头望来“咦”地一声,却是当日初来杭州见过的宋尚谦,一旁是张知德、张知方兄弟,宋夫人和两个丫环不在。

 文渊道了个礼,笑道:“三位,几日不见,近来可好?”宋尚谦笑道:“承文公子关料,甚好。文公子也要去见那佳人吗?”文渊道:“不是,晚生正想请教,今日这儿如此热闹,冠盖云集,那是什么缘故?”

 宋尚谦笑道:“文公子不曾听闻紫缘姑娘么?”文渊道:“晚生到杭州未久,确实未闻其名。”宋尚谦道:“这就是了。想必文公子不识这风月之事,否则紫缘姑娘乃当代第一佳人,岂有不闻之理?”文渊道:“愿闻其详。”

 宋尚谦道:“这位紫缘姑娘,是水燕楼里第一头牌,真乃是才貌双全,色艺无双。寻常人是难得见到她一眼,便是富豪达官,她也未必接客。即便是接了,最多也只是吹弹一曲,再不然是一番歌舞,谈文论诗之类。想碰碰她的手,也是千难万难,若要强来,便是抵死不从,老鸨也没法子。”

 文渊正听得好奇,宋尚谦又道:“紫缘姑娘积了一些金银,便会分给青楼里的姊姊些,剩下的都给了杭州城里的贫苦人家,自己始终没什么钱财。是以她虽然有些自居清流,跟其他同行倒也处得甚好,不少穷人还感激她哪。见到老鸨逼着新来的雏儿从业,她便和姊妹暗中向老鸨求恳,也救了几个女子不堕风尘。”

 文渊心中感慨,道:“如此女子,又如何会沦落在风尘之中?”宋尚谦道:“这我就不知道了。紫缘姑娘虽说卖艺不卖身,可盼望一亲芳泽的王公贵族,不知有几多人。曾有个横官,求色不成,恃强行暴,来个霸王硬上弓。当夜紫缘姑娘哭得死去活来,还是其他姊妹劝着,否则当真便要寻死。”

 文渊大感愤慨,问道:“那昏官是哪一个?”宋尚谦皱纹想着,一时记不起,张知方在一边道:“是位姓邓的锦衣卫百户,事情传出没两天,人还没出杭州城,便有一群叫化子围了上去,拼死拼活,竟把他和几个随从打死了,这是我一个亲戚亲眼见到的了。”

 文渊点点头,说道:“想是这些乞丐都受过这位姑娘的恩惠,为她出气,这才敢向锦衣卫动手。”宋尚谦压低声音,道:“这话是不可以乱说的。事后官老爷追查起来,杭州城里忽地一个叫化子也没了,不知到哪里去拿人,只好作罢,城里才又多了叫化子。”

 文渊心道:“这位紫缘姑娘如此为人,本来定当是好人家的姑娘,遭此不幸,却能有此心境,实在难得,可见风尘之中,亦有奇女子。”对这位未曾谋面之女,不禁心起敬意,又问道:“这跟今天之事又有何关连?”

 宋尚谦笑道:“今日是紫缘姑娘的生日,这些慕名而来的达官贵人,都想趁机一睹芳容,大献殷勤,至于所图,那还有得说吗?”文渊笑道:“三位亦同?”

 宋尚谦笑道:“连远在洛阳的靖威赵王爷世子都来了,我等不过去瞧瞧热闹,哪能冀望什么?”

 文渊心中一檩,暗道:“果然他也来了。这赵世子行止不端,这事他自然不会错过。他虽居世子之权贵,也不能横行不法,这事我岂能不管?”

 四人走了不久,到了座房廊前,上头高挂了“水燕楼”三字匾额。文渊眼光四下望去,路上一片喧闹,有乘轿的,有骑马的,也有大摇大摆的富绅,又有衣冠楚楚的公子人物,门前一众莺莺燕燕,个个花枝招展地招客。一个藕衣女郎袅袅婷婷地向宋尚谦迎来,嗲声嗲气地道:“哎哟,宋大爷,怎么好久不来坐坐?”

 宋尚谦捏捏她的手,笑道:“心肝宝贝,我这可不是来了?”那女郎依在他怀里,娇声佯嗔道:“哼,你定是来瞧我们紫缘妹妹啦,哪里把奴家放在心上了?你好没良心的。”宋尚谦对那女郎搂搂抱抱,笑道:“我怎舍得我的小宝贝?今天我是来好好疼疼你。”

 那边又有几个妓女去招呼张氏兄弟,腻在一起调笑,看来三人都是常客。文渊瞧着浑身不自在,心道:“这些妖妖娆娆的女子,有什么好了?”才想着,一个穿着红花边衫子的女子搭到他身边,一脸娇媚,笑道:“这位小相公生得好俊秀,是宋老爷的公子么?”

 文渊只觉一阵浓香袭人,连忙站开一旁,道:“不是,在下只是跟宋先生来此一睹紫缘姑娘芳容,别无他意。”宋尚谦笑着摆摆手,说道:“文公子,既来此处,就该享受享受。紫缘姑娘虽好,那也只能看看,尝不到滋味的。”那女郎看出文渊不识风月,好哄好骗,更是媚态百出,拉着文渊往里头走,笑道:“是啊,文公子这等贵客光临我们水燕楼,小女子自当好好服侍。”

 文渊急忙让开,拱手道:“三位请自便,小弟只等紫缘姑娘出来便是,不劳费心了。”说着快步自行走入,只隐约听到身后传来嬉笑声。

 穿过院子,到了堂上,满堂都是官绅男女,纵酒笑谑,耳鬓厮摩,一派靡乐景象。鸨母朱婆子见文渊进来,忙上前招呼,一脸堆笑,说道:“这位公子贵姓?来来,请到这边。”文渊道:“敝姓文。叨扰了,请问紫缘姑娘几时会出来?”

 朱婆子笑道:“咱们紫缘正在打扮哪,不一会儿便出来,公子先这儿坐。小莲,还不去叫春雪、荷月出来侍候公子?”旁边一个小鬟忙退了下去。

 文渊摇摇手,道:“不用了,我在一旁等着便是。”朱婆子见他不要姑娘,衣衫朴素,不似阔少模样,心道:“多半是个穷酸秀才,听着紫缘生日,来瞧热闹的。”便翻了个面孔,道:“那就到外头去,别在这儿碍着其他老爷们,去!”

 文渊也不着恼,自个儿走到院中,宋张三人正搂着几个姑娘走来,又把文渊带了进去。朱婆子是识得宋张等人的,见文渊和他们一起,又摆出一张笑脸,呼人设了酒菜。文渊和宋尚谦等坐了一桌,自坐在一旁喝茶,心道:“青楼之中,果然凡事靠银子开路。”宋尚谦、张氏兄弟自和妓女调笑,文渊左右看去,都是一般情景,只不知赵平波是否在内。

 到了黄昏时分,忽然几声叮玲乐声远远传来。朱婆子满脸笑容地站出来,道:“各位大爷,相信各位都知道,今个儿是咱们紫缘姑娘的生日…”

 一个大胡子霍地站起,叫道:“是啊,朱婆子,紫缘姑娘怎么还不出来?”

 这人胡子乌黑蓬松,眼如铜铃,声音宏亮,甚是威武。他这一叫,众客人也嚷嚷起来。朱婆子陪笑道:“是,是,紫缘现下正在阁里。想见咱们紫缘的大爷,请都往这儿来。”朱婆子说完,打开往后院的门来,走了过去,堂上众人潮涌而随。却见一众人当先而行,把其他人挡在后头跟着,口中呼喝道:“靖威王世子在这里,谁也别抢先,慢慢走!”

 众人哄叫起来,却也不敢违抗,老虎头上拔毛,惹到赵世子,可不是好玩的,只有让路。文渊远远瞧去,只见一个青年公子走在前头,只是仅见得背影,旁边十数名侍卫拱护,想必是那世子,心道:“且看你又要做出什么事来。”自和宋尚谦等走去。

 到了后院一间阁楼,建得精巧雅致,一张木扁写着“结缘阁”便是紫缘姑娘的妆阁了。朱婆子开了门,笑道:“大爷们请在这儿等着,咱们紫缘喜欢清静。”

 众人闻言,便止了步,往门里瞧去,一重纱帘之后,约略见得个人影,只是稀稀淡淡,瞧不真切。赵平波站在阁前,心中暗喜。他来到杭州,本就是因为久慕紫缘之名,这才率众在她生日赶来,想一见美人真面目。先前中了华瑄一鞭,受伤不轻,亏得他武功颇有根柢,华瑄鞭上威力又不大,补养数日,倒也好了八九分,这时仍是一副风流非凡姿态,否则一个气息奄奄的美男子,只怕也不怎么入眼。

 文渊也甚想见见这位风月中的奇女子,脚下一轻,凭着小巧身法越众上前,在拥挤的人群中却也来去自如,到了前头去,只在赵平波一众后面。宋尚谦忽然不见了文渊,也不在意。

 文渊才刚站定,只见一个小丫环自阁中走出,杏黄棉衣,玄色绸裙,向众人盈盈行礼,道:“紫缘姐姐受了点风寒,身子不太好,不能出来见客,请各位大爷恕罪。”众宾客一听,都是大为失望。

 先前那大胡子站了出来,叫道:“紫缘姑娘既然身子欠安,那也罢了。这里一份薄礼,是我向紫缘姑娘祝寿的一点心意,请姑娘转呈,说南阳秦浒永感紫缘姑娘救命大德。”说着将一个木盒交给那小丫环,向阁中拜倒,连接三拜。小丫环自拿了礼物进去。

 赵平波看着,鼻子里哼了一声,面带冷笑。那秦浒拜完起身,道:“赵世子,有何可笑?”赵平波道:“你是南阳知县秦浒是不是?”秦浒道:“下官正是。”

 赵平波一声冷笑,道:“男子汉大丈夫,竟向女子下拜,亏你多少是个官儿,这等没有骨气。”

 秦浒双眼一瞪,大声道:“赵世子这么说,下官不敢反驳。然而下官受过紫缘姑娘的救命大恩,向她跪拜也不为过。”赵平波又是几声冷笑。旁边不少人窃窃私语,有的道:“这世子半点不给人面子。”有的道:“这秦知县受紫缘姑娘什么恩了?”便有的回答:“这人下过冤狱,是紫缘姑娘想法子给他疏通关系的。”

 文渊见赵平波气焰高傲,心中正觉不快,忽听一个女子声音传了出来:“是南阳的秦知县吗?”

 这语调柔婉动听,文渊心头一震,忽觉说不出的熟悉,却明明从未听过,一时呆了,心道:“这声音我应该没听过,为什么好像以前曾有听见?”

 只见纱帐斜斜掀开,现出一个穿着淡蓝绸衫的女子,但见她面容清秀文雅,眼瞳楚楚如灵,长发如云,身材苗条纤弱,这么一下拨纱轻步,似是玉女披拂霞雾,凌波出尘,阁前顿时一片寂静,似也能听得薄纱飘下的声响。

 众人一时俱皆呆了,说不出话来。

 秦浒一见那姑娘,大喜过望,双手一拱,道:“紫缘姑娘,你既在病中,该多加调养。”紫缘面现浅笑,轻声道:“秦知县执法一向公正,自身冤狱得以平反,是天理昭彰,小女子岂敢居功?”这么一笑,文渊见着,竟不由自主出了神,心道:“诗曰:‘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这是专为写来形容她的罢?世上怎能有这等人物?”眼前这姑娘,跟华瑄、小慕容又是不同的美貌,一身皆柔,却又似一股不可以力强欺的柔韧,竟自难以描绘。

 赵平波远远瞧着紫缘,轻身玉貌,姿容当真胜于月宫嫦娥,不觉魂为之醉,点点头道:“不愧当代第一佳人,果真天下无双!”侧头向秦浒笑道:“秦知县,你这几下拜得倒也有理,如此美人,你原当拜在她裙下。”秦浒正颜道:“下官只因感念恩情,并无它念!”

 一个富绅急挨到朱婆子身边,低声道:“朱婆子,你开个价出来,让紫缘姑娘陪我,便是一时半刻也好。”一旁有个将官喝道:“你放什么屁?紫缘姑娘要休息,你没听见吗?”又有一人叫道:“紫缘姑娘…”一句话没说完,不知被谁挤了开来,说不下去。人人都往中间挤来,想离紫缘近些,赵平波手下柯延泰、邵飞等上前喝住,也不好控制。

 赵平波上前一拱手,笑道:“紫缘姑娘,小王是靖威王世子赵平波,特来向姑娘祝寿。”紫缘回了礼,简单地答道:“多谢。”

 赵平波自怀中抽出一只白玉洞箫,笑道:“小王便送姑娘一曲,以为贺礼。”

 紫缘淡淡地道:“谨闻雅奏。”

 只见赵平波手中玉箫就口,吹将起来,音色柔和飘忽,甚是好听。文渊回过神来,听了一阵箫声,心道:“这世子倒也懂得乐律,只是不算十分高明而已。”

 一曲奏罢,不少人大声喝采,有些不懂音韵的,也胡乱拍拍马屁。赵平波向紫缘微微一笑,紫缘只道:“多谢世子。”

 赵平波笑道:“听闻紫缘姑娘也善音律,可否让小王一饱耳福?”紫缘沉默半晌,应道:“小女子今日实在无心…”不等她说完,赵平波身子一起,欺入阁中,落在紫缘身旁,持起她一对小手,将箫塞在她手中,笑道:“这箫送给你,吹上一曲吧。”

 旁人见赵平波如此轻狂,竟将紫缘视若自己的姬人一般,心中都颇愤愤不平,只因他是世子,也不好发作,只恨得一众官绅牙痒痒地,妒火中烧。

 秦浒大声叫道:“赵世子,请别越礼了!”邵飞将他推开,喝道:“区区七品知县,插什么嘴?”秦浒怒道:“你又是什么东西了,在这里狗仗人势?”邵飞大怒,竟一脚把他踢倒,骂道:“好啊,你是不把我们靖威王府放在眼里了,是不是?”

 秦浒虽非武官,却也习过几年武艺,此时受辱,如何不怒?翻身站起,正要上前理论,忽见紫缘眉头微皱,显是心情不佳,只得强压怒火,退到一旁。

 赵平波对阁外事彷佛不见,眼见紫缘不答,便即笑道:“你若不愿吹这支箫,我便拿回,小王今晚便给你另一支宝箫,我们互相切磋一下如何?”这言外之意,在场人人大多听了出来,有的脸现妒意,有的咬牙切齿,有的皱起眉头,也有笑着看好戏的。

 忽见紫缘将玉箫双手奉回,道:“小女子不敢受此厚礼,赵世子若有雅兴,水燕楼尚有多位姊妹通晓音律,请自便罢。”赵平波一怔,脸色一青,倒不知如何下台。

 众宾客见赵平波碰了个冷冰冰的钉子,纷纷叫哗起来,自也夹杂了不少嘲笑声。赵平波哼了一声,忽然抓住紫缘手腕,笑道:“好啊,你个性倒强,今晚我却非要了你不可。”紫缘皓腕被他一握,玉箫落地,略现惊惶神色,奋力挣扎,却哪里挣得脱?

 秦浒上前叫道:“赵世子,请你放开紫缘姑娘!”邵飞喝骂道:“滚开,别来捣乱!”说着一掌拍去,暗运真力,要把他一掌震昏。秦浒不懂这等内家功夫,陡觉一道劲风压来,极是难当。忽地“啪”一声过去,似有一个身影掠过,邵飞退了几步,竟站立不定。众人齐声惊呼,却原来赵平波已放开了紫缘,身边却多了一个少年书生,一只手按在赵平波左肩。

 宋尚谦等三人一看清楚,都吓了一大跳,那人明明便是文渊。宋尚谦暗自叫苦:“这文公子不知好歹,这可不是得罪了靖威王府么?”他打定主意,如果王府派人追捕文渊,他便装得跟文渊素不相识。

 紫缘见文渊如一阵风来到阁中,不知如何,赵平波便放开了自己,不禁有些惊奇,一双妙目望着文渊。

 文渊见赵平波恃势凌人,心中早感不平,眼见赵平波逼迫紫缘,邵飞为虎作伥,忍不住出手,先帮秦浒挡了邵飞一掌,脚步不曾稍缓,一入阁中,立时制住赵平波肩头重穴。赵平波武功实不及他,文渊内力一冲,赵平波不由得松手放开紫缘,这才惊觉自己已落入对方手中,脸色大变。

 只见文渊摇摇头,放开了赵平波,道:“赵世子,你出身尊贵,应该知礼,焉可如此唐突佳人?”赵平波肩头松开,兀自半身酸麻,又惊又怒,喝道:“哪里来的刁民,竟敢在本世子面前放肆!”

 柯延泰和邵飞会意,立时飞身护在赵平波身侧,紧盯着文渊。邵飞吃了个暗亏,不敢大意,手按剑柄,随时便要出手。

 文渊心道:“这世子好生悍恶,架子倒摆得十足。”也不理他,向紫缘一个长揖,道:“紫缘姑娘,在下一时急切,来得鲁莽,还请恕罪。”紫缘神色宁定,回了礼,道:“公子替小女子解围,怎谈得上一个‘罪’字?小女子该多谢公子才是。”

 文渊忙道:“不敢,不敢,紫缘姑娘心境高洁,在下极是钦佩,方才只是一时义愤,没有可居功处。”紫缘浅浅一笑,说道:“小女子只是区区一介青楼女子,公子这么说,可是过奖了。”文渊见得她这么一笑,心头又是一阵乱跳,不知如何自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