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总知道钟葭对孙略视如兄长,特意请孙略喝酒。说自己辛苦多年,今年是最高兴的,项目做得这么好,又得了这么好的儿媳妇。等儿子回来,再扶持他们两年,自己就可以安度晚年了。同时,委托孙略玉成俩人的婚事。孙略喜出望外,一口答应下来。

    孙略和钟葭一起坐火车回来。都说女孩子恋爱时会变得更漂亮,钟葭圆圆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神采,过去的稚气褪去不少,代之以成熟女孩子特有的魅力。孙略从心里笑了,这个可怜过自己,爱过自己,和头发染得无颜六色的小伙伴踢毽子的小丫头,已经成了大姑娘,而且有了这么好的归宿!

    孙略佯装生气:“好啊,你个小鬼头,瞒着领导办了这么大一件事,谁也不告诉,你还想不想混了?”

    钟葭知道是说自己恋爱的事,歉意地说:“大哥哥,不是我故意瞒你,实在是我心里没底,不敢说。”

    孙略问:“男朋友怎么样,也不通过领导审查?”

    钟葭从旅行袋里拿出一个小影集,全是她和男朋友的照片。不少是在镜屏山上照的,俩人搭肩搂背,脸儿也相贴,十分亲密。孙略说:“你这个小丫头,胆子也太大了,速度也太快了,这种镜头都整出来了,这要是让你父母看见,你还不死定了?”

    钟葭露出罕有羞涩:“大哥哥,你说我男朋友怎么样?”

    孙略端详了一会儿,说:“人不错,是个厚道人,挺文静的,肯定能对你好,你可别老欺负人家。”

    钟葭幸福地笑了:“大哥哥,这一切都是你给的,和你在一起我的变化多大呀!以前根本不敢想!”

    孙略伤感地说:“以后苏总再有项目,你就不是本公司的人了。”

    “大哥哥,我早想好了,以后我们还在一起做项目。”钟葭说。

    孙略笑呵呵地说:“我才不给你做项目呢,那时候你是东家,我是伙计,让你这个小鬼头折腾我,用你的话说,我死定了。”

    钟葭急忙说:“大哥哥,你说什么呀?到那时侯,我和男朋友都听你的,再把林阔和夏姐都找来,一起干活,一起玩,多好!”

    稍倾,钟葭问:“大哥哥,你的事怎么样了,有女朋友吗?”

    这话很难回答,孙略含糊地说:“就算有吧。”

    钟葭一听,兴奋了,说:“什么是‘就算’?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难道还能说这人又是又不是我的女朋友?”

    孙略苦笑着摇摇头,霍子矜还没有答应自己。都七八个月了,她从来没说过爱自己的话,除了拉拉手,偶尔让自己搂搂她的腰,再也没有更亲昵的举动。看着钟葭的一脸幸福,觉得自己的进展太慢了。

    “大哥哥,真受不了你,你做什么事都干脆利索,惟独在这种事上犹犹豫豫。爱就是爱,你就和她直说!争取她宽大处理,哪有等女孩子先说的?要不,你告诉我是谁?我去替你说,保证拿下。”

    孙略让钟葭逗乐了,他若有所思地说:“不用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钟葭在半路下车,带着孙略给她买的一大包年货回家和父母过年。火车继续开向大连,还在火车上,霍子矜的电话就来了,让他下车直接到自己家吃饭。

    孙略没有直接去霍子矜家,先回家拿了些东西,才匆匆赶去。

    吃完饭,俩人照例坐在沙发上,品着清茶闲聊。

    孙略给霍子矜讲西苑的情况和钟葭的婚事,霍子矜也替她高兴。

    霍子矜告诉孙略,这一段时间自己正按照孙略的想法筹备“绝版服装设计室”,等来年报仇的事结束,就要做起来。

    孙略心里异常欣慰,对霍子矜说,今年是大丰收的一年,不仅项目做得好,大家都赚了不少的钱,当初跟自己出来的几个人都有了好的结局。钟葭不用说,林阔已经决定和恋人结婚了,连一向冰冷的夏青霜也恋爱了。孙略还给霍子矜讲夏青霜和宁哲思喝“泼茶”的事,把霍子矜逗得乐不可支。

    突然孙略不吱声了,痴痴地望着霍子矜,脸上出现了踌躇的神色。

    霍子矜问:“怎么不说了?”

    孙略看着霍子矜秀美端庄的面庞,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从沙发上下来,缓缓单膝跪在霍子矜面前,双手捧上一个厚厚的装祯精美的本子。

    霍子矜惊慌地问:“孙略,你这是干什么?”

    孙略声音颤抖:“子矜,我们相恋已经半年多了,我一直按照你的要求考验自己。我真切地感受到对你的爱是真诚的,这种爱绝没有夹杂感恩、赎罪的因素,也不会因为我们的年龄差距发生变化,相反它会像美酒越酿越醇。我请求你将爱赐给我,将幸福赐给我!”

    霍子矜顿时脸色通红,她颤抖着接过精美的本子。本子封面写着“雨夜听荷、午夜心声”八个大字,下面写着“爱情日记”四个小字。里面是孙略遒劲有力的字体记录着他们网上聊天的每一句话。有些页上还有斑斑水渍,显然是留下的泪痕。他把所有“霍子矜”用其他颜色的笔标出来,自己和他说的一些妙语也用彩笔钩出来。在每次聊天结束的时候,他都将这次聊天做一个简单的总结,比如“子矜笑了,真好!”、“今夜真美!”、“子矜对往事依旧伤心。”这厚厚的本子里记录的一切并非一日之为,而是日久见真心。

    泪水溢出眼眶,霍子矜心中柔波翻涌!仿佛看到孙略在午夜静静的时刻,含泪记录的情景。孙略是个痴情的人,他对自己的这片痴情,竟这样让人迷醉!

    良久,霍子矜才平静下来,她轻轻地把孙略扶起来,眼里依旧泛着泪光,喃喃地说:“孙略,谢谢你保留了这么美好珍贵的东西。我会认真考虑你的话,再给我一点时间,好吗?”子矜对爱特别慎重,不应让她有压力。孙略轻轻点头说:“子矜,按你的本心决定吧,不论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会坦然接受的。”

    霍子矜感激地说:“谢谢你,孙略。”

    第二天起孙略就开始忙于过年的各种应酬。去了换姐家几趟,给老人送去很多年货,并留下几万元钱。这一年,他经常去老人家帮忙。老人收下了年货,对钱却一再推辞。孙略深情地说:“这点钱是我代表汀芳孝敬二老的。汀芳待我情重如山,她去了,我代她孝敬父母,照顾家人是义不容辞的。我从小是孤儿,如果二老不嫌弃,就当我是你们的儿子。”老人这才含泪收下,并一再叮咛过年来家吃饭,把女朋友也带来。孙略看老人真把自己当成家人,就答应了。

    一直忙到年根儿才轻松下来,他去了公司。

    在办公桌前坐下,突然觉得十分寂寞。想给霍子矜挂电话,又停住了。自从离开霍子矜家,俩人再没有见面,也没打电话或在网上聊天。孙略知道她在慎重地考虑自己的要求,也不好意思打搅她。孙略明白这次选择对霍子矜的意义,想起了霍子矜说的“选择之前深思熟虑,选择之后义无返顾”,她要为自己选择一个义无返顾的爱人!

    霍子矜能给自己一个什么答案呢?

    子矜的原则性真强,要得到她的心真难!那天晚上自己那么动情的表示,她还是能够冷静下来,不马上回答自己,可见她对爱情的慎重。

    正想着,电话想了,是霍子矜的!她声音平静地说,如果有时间去她家一趟。

    那个时刻到了!孙略的心兴奋中夹杂着恐惧。

    走出办公室,外面天色阴沉,空中飘着零零星星的雪花。

    孙略驱车来到霍子矜的住处,她已经在外面等着,手里还拿着一簇鲜花。

    霍子矜上了车,车里顿时逸满花香。

    孙略有些不知所措,霍子矜说:“去公墓。”

    孙略把车开往那个方向,他原打算明天去看换姐。

    霍子矜坐在孙略的身边,眼睛凝视着前方不和他讲话。

    雪更大了。

    俩人徒步走上公墓,纷纷扬扬的大雪已经把整个山裹得洁白。

    孙略跟着霍子矜来到换姐的墓前,霍子矜轻轻拂去墓室上的积雪,把花放上去,对着换姐鞠了一躬,说:“汀芳妹妹,虽然我们相识时间不长,但我从心里钦佩你。你的爱多情而勇敢,是你在孙略最困难的时候帮助了他,给了他无私的爱。他是一个重情义的人。孙略不会忘记你,我也不会忘记你。”

    霍子矜又鞠了个躬,对孙略说:“你陪陪汀芳,我在那边等你。”

    霍子矜的体贴让孙略感动,看着她渐走渐远,孙略便坐在换姐的墓室旁,把换姐父母的健康情况和钟葭她们的近况念叨了一遍,之后低语道:“换姐,从你走后是霍姐给了我温情和爱,把我从心灵阴暗中拽了出来,重新沐浴灿烂的阳光。我也真心地爱上了她。我不知道霍姐能不能接受我的爱,你能祝福我吗?”

    孙略又默默地坐了一会儿,站起身来,把脸贴在冰冷的碑上,深情地说:“换姐,我永远爱你。”

    孙略向换姐深深鞠了一躬。

    转过山,霍子矜在一株压雪的青松下等着他。

    孙略站在她面前,静静地等着那一刻的到来。

    霍子矜拉住孙略的手,美目凝望着他,沉静片刻,脸色绯红地开启了那决定孙略未来的樱唇:“我已经想好了……,我爱你,我将陪伴你一生。”

    幸福一下子席卷了孙略,他有些晕眩……

    霍子矜把孙略拉近自己,闭上眼睛,仰起头庄重地说:“这是我的爱,都给你……”

    “我爱你,子矜。”幸福得不能自持的孙略,捧起了霍子矜那香香的脸,小心翼翼地吻住了她圣洁温润的樱唇,如吻一朵娇美鲜艳的花……

    雪依然飘飘洒洒,祝福着两个有情人……

    两个人相依相偎走下山,霍子矜羞涩惬意地靠在孙略宽阔温暖的怀中,她身体发软,脸上不时地飘起红云。孙略搂着霍子矜温暖馨香的身体,心怦怦地跳着。他俩这一次亲密地相依相偎,都幸福得透不过气来。身体的紧密接触,升华了爱情,他们真正感受到爱情那种荡人心魄、噬魂销魄的滋味。

    要尽情地爱,死心塌地爱!

    第二天是年三十,大连森林动物园银装素裹,一片寂静。

    孙略和霍子矜象两个孩子似的,在雪地里蹦蹦跳跳打雪仗。

    这个时候,人们都忙着过年,俩人就尽情舒展爱意,到处游玩。

    大连森林动物园是个很美的地方,它把自然景观和人工景观完美结合在一起,两面青山环抱,中间是各种主题广场、草坪、写意小径、雕塑小品、还有雁鹅成群的湖。即使不看动物,这里也绝对是个赏景游玩的好地方。

    冬天的雪,让这里别有韵味,是一个爱情的童话世界。

    孙略和霍子矜各站在小径一边,双脚并成“八”字,在雪地上踩出长长的象拖拉机履带轧过的脚印。

    走进爱情的霍子矜又成了少女!霍子矜跑到一块洁净的雪前,将手握拳,用拳轮在雪上按了一下,再在拳轮印前面按上手指印,就形成了一个小孩子的脚丫印。她连续做了几个,就像小孩光脚在雪地上走。孙略一看乐了,说“这孩子真可怜,连个鞋都没有,还有更可怜的那……”说着,把自己那大大的手掌拢在一起,往雪上一压,成了大熊掌印。

    霍子矜笑着说:“你这个大狗熊,想吃小孩子。”

    孙略站起身来,举起两个“大熊掌”,呲牙咧嘴,发出“呜呜”的声音,说:“我就是大狗熊,专吃你这个小孩子。”

    霍子矜转身就跑,发出“嘎嘎”的笑声。

    孙略在后面追,终于追上了,一把抱住霍子矜,说:“大狗熊可要吃你了。”

    孙略在霍子矜脸上狠狠亲了一口,把两个胳膊从霍子矜的肩窝伸过去环住,在雪地里打转,把霍子矜悠起来。他越悠越快,霍子矜发出了快乐的尖叫,嘴里喊:“快放下,我散架了。”

    孙略不放,继续悠着,脚下让什么一绊,俩人摔倒在雪中。霍子矜压在孙略的身上,两个人就势热吻起来。

    长吻过后,孙略仰在雪里说:“子矜,咱们到那边的小亭子休息一会。”

    霍子矜看不远处有一个用草木搭成的小亭子,就直起身,拽着孙略撒娇地说:“我要你抱我过去,否则我就不走。”

    孙略猛地抱起霍子矜,边转边走,嘴里喊:“卖小孩了,卖小孩了……”

    霍子矜又欢笑起来。

    俩人来到小亭子里,互相拍打着身上的雪,把木头做的长凳子清理了一下,依偎在一起坐下。

    霍子矜在孙略的怀中,另一个手却使起坏来,悄悄地从旁边的木拦上抓起一把雪塞进孙略的脖子。孙略一激灵,忙扑落那雪,抱住霍子矜狠狠地亲在她脸上,霍子矜一边娇笑一边躲着,顺势躺在木凳上,把头枕在孙略的怀里。孙略心中大乐,频频地亲着霍子矜的香脸和红唇。

    霍子矜望着远处的雪后蓝天,长长地舒了口气,说:“啊,爱情的滋味真好,我又回到了少女时代,心也年轻起来!”

    “哪止年轻?简直就是个小坏蛋。”孙略抚摸着霍子矜的秀发,“子矜,我发现你的另一面了。”

    霍子矜很有兴趣地问:“哪一面?”

    “以前,总觉得你非常端庄,端庄里还透着威严,让人有些害怕。但现在却像小女孩似的,多情不说还调皮。”

    霍子矜笑着说:“那是角色不同。以前是给你当姐姐,现在是给你当恋人。哪个爱情中的女人不愿意在恋人怀里撒撒娇?不愿意得到恋人的呵护?”

    孙略说:“行,我以后就当你是小女孩。不过,你给人家做妻子、夫人、老婆、内人、太太、那口子的时候,应该怎么做?”

    “扮演那么多角色,还不得把人家累死。”霍子矜摸摸孙略的脸颊说:“我现在可不着急给你做老婆,等着吧,我要尽情享受恋爱的浪漫滋味,什么时候我享受够了,再向我求婚。现在不许剥夺我的乐趣。”

    “太残忍了。”

    “活该,谁让你追求我,把我本来平静的心都搅乱了。”

    孙略坏坏地按了霍子矜鼻尖一下,霍子矜小鼻子一皱,“咩!”地学了声羊叫。

    孙略大笑说:“你这声羊叫真像!”

    “小时候在山西山村,家家户户都养羊。”

    “子矜,你说你的心被我搅乱了,是不是说你很早就爱上了我?”孙略问。

    霍子矜的脸红了,羞涩地说:“是的,很早就被你这个小坏蛋搅乱了心情。不过,那时只是一种心情,每当看到你那种眼神,心里就高兴,你要是下班不来我家,心里就空落落的。后来,在镜屏山你说的那些话,我明白了你的意思,心里慌慌的,总觉得我们之间不应该有这种感情。”

    “可你还是爱上了我这个小坏蛋。”孙略吻了霍子矜一下。

    霍子矜叹了口气说:“爱情就是这样无奈,你越抑制它,它越来烦你。后来我也想开了,何必这么折磨人,该爱就爱。”

    孙略说:“子矜,我理解你,你对爱情很慎重。”

    霍子矜摇头说:“你未必全理解,我是有过家庭经历的人,知道人在爱情中往往被起初的激情蒙蔽,等成了家,爱情的激情变淡的时候,我怕咱俩再受伤。”

    “不会的,子矜,我们结婚以后还要像现在这样。”

    霍子矜笑了:“要是结婚天天在一起,还这样浪漫就不正常了,你我都会累,爱情总会归于平淡。”

    “那怎么办?”

    “现在有些夫妻用周末家庭的办法,来保持爱情的新鲜和激情,我不赞同。如果两人真诚相爱,即使激情浪漫少了,但两个人会形成相濡以沫的眷恋,这种感情更深沉持久。你看街上相扶而行的老夫妻,他们没有甜言蜜语,但你不能说他们不爱。”

    孙略抱住霍子矜说:“到老了,我们也相扶而行,相濡以沫。”

    霍子矜憧憬地点点头。

    下午四点多才回到霍子矜家,两人包饺子,孙略笨手笨脚地擀饺子皮。

    吃完饭,霍子矜拿出那本“爱情日记”坐在孙略身边问:“这个日记真好,你是怎么想到的?”

    “我们第二次聊天,让你那么高兴。下网的时候,我觉得我们的话就这样消失了,真是可惜。所以就想起做一个日记,记录我们的爱情,没想到它帮助我得到你的芳心。”孙略说。

    霍子矜吻了孙略脸颊一下:“这么美好的想法,哪个女人都会动心的。你给我日记的那天晚上,我一夜没睡,流着泪看完这本日记。以后这本日记由我来记,不,咱俩每人记一夜,结婚的时候合在一起,多有意义!”

    孙略说:“结婚以后,要是我出差,咱们还这样记。”

    霍子矜幸福地点点头。

    俩个人依偎着一页页地看着他们的“爱情日记”,度过了一个恩爱的除夕之夜。

    年三十晚上,刘诗韵是一个人过的,她有些害怕过年了,孤独环绕着她那华丽的别墅。

    两个男人都有家室,没有一个能来陪伴自己,也没有一个想和自己相伴到老的。自己的未来在哪里?难道这就是自己为之奋斗的结局吗?刘诗韵已经二十九岁了,白日过惯了的风光排场,早已没什么感觉了,而夜里的孤独凄清,不断咬噬着她的心。

    和白起的秘密关系,刘诗韵小心地掩盖着不让秦夫发现。秦夫忌刻阴毒,是不会容忍自己背叛他的。和白起在一起,那种偷情的刺激和欢娱还在,但刘诗韵知道与白起只是合作关系,包括任何方面,他心中不会只有自己的。刚投入秦夫怀抱时,刘诗韵还有与秦夫白头偕老的念头。渐渐地,刘诗韵明白了,和秦夫、白起这样的人在一起,忠贞的爱情是一种奢望。

    她苦笑地摇摇头:鱼和熊掌岂可得兼?

    想起董玉梁那柔情的眼睛,给他打个电话?想想还是算了。早从他的眼睛里读到了对自己的爱意,但自己已经不配接受这份情意了,何苦再弄出个孙麓野来?

    外面是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刘诗韵无精打采地为明天的应酬作准备。

    衣服都是档次很高的。但今天晚上,看哪套都不顺眼,她闷闷地找着。找到衣柜的角落,一件藕色的连衣裙吸引了她的目光。这是一件档次不高,但式样很好看的连衣裙。想起来了,是那年中秋节孙麓野从看守所出来给她买的,也就是在那个晚上,孙麓野疯了。说不出为什么,自己仍把这件衣服保存在衣柜的角落中。

    已经两年多了,她已经忘记了这件连衣裙。刘诗韵脱去睡袍,把这件从未穿过的连衣裙套在身上,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想起了那段日子。

    那个傻乎乎的孙麓野。

    那个为给自己治病偷偷卖血换钱的孙麓野,那个为了救自己成宿熬夜写方案的孙麓野,那个大热天在厨房挥汗如雨做酸梅汤的孙麓野,那个为娶自己点灯熬油干私活的孙麓野,那个为开脱自己罪责宁可去抵罪坐牢的孙麓野……

    不会有人再这样爱自己了!这些事对于秦夫和白起来说是不可思议的,可笑至极的。以前总觉得孙麓野的爱是幼稚的,现在才明白这份爱是如此难能可贵。

    孙麓野疯癫的那段时间,“作孽”这个词始终折磨着刘诗韵。那段时间她常常做噩梦,在梦中每次都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她,让她手脚发冷。

    后来,她发达了,这些都忘了,那个噩梦也没有了,开始享受以毁灭孙麓野为代价换取的财富和风光。

    但最近那个噩梦又回来了,梦里的那双眼睛又回来了,但那已不是孙麓野痴情的眼睛,而是一双让人胆寒的眼睛,默默地窥视着自己!

    新年的钟声响了,俩人在情义绵绵中吃了年夜饭。孙略看时间不早了,就告辞要走。

    霍子矜拉住他的手,满眼爱意地说:“今晚别走了,陪我一夜,我怕一个人过年,已经快十年了。”

    孙略幸福地点点头,他也不愿意回自己那冰冷的住所。

    孙略吻吻霍子矜的秀发说:“好吧,我睡小屋的那张床,你睡香香的闺房。不过你要把门关好,我是大狗熊,有半夜叼小白羊的习惯。”

    霍子矜没说什么,俩人洗涮完毕,孙略进了小屋,看一会书,脱衣服想睡觉。霍子矜穿着睡袍走进来,拉着孙略走进自己的卧室。孙略看床上摆着两个枕头,铺着一床大被。霍子矜脸色红红地说:“我想让你陪我睡,一个人怪冷清的,只这一夜。”

    孙略是第二次进霍子矜的卧室,第一次是醉酒,根本没有留心。卧室里淡淡的香气,和霍子矜身体上的香气是一样的,很别致。房间布置得非常雅致,散发着温馨浪漫的气息。孙略舔着嘴唇说:“我是第一次进女孩子的闺房,这么好?”

    霍子矜让他傻乎乎的神态逗乐了,说:“今天晚上你要是表现得乖,不许胡思乱想,以后还可以让你多来几次。”

    孙略明白霍子矜的心思,想和自己温温暖暖地过新年的第一夜,又不愿意马上到那一步。孙略笑了,一下把霍子矜抱起来说:“有这样好事,不乱想是傻瓜!”

    霍子矜登时惊慌起来,心跳如鼓地闭上了眼睛。孙略把她放在床的里端,吻了她的唇,给她盖上被子,自己也钻进被窝,不吱声了。

    过了一会,心慌的霍子矜发现孙略没有动静,睁开眼睛,看他正看自己笑,霍子矜笑了,说:“我就知道你会体贴我的。”

    孙略说:“那为何还吓成那样?”

    “你那个样子,谁不怕?”霍子矜在被子中间划了道线,说:“既然你愿意体贴我,咱们以这条线为界,只许我过去,不许你过来。”

    说完,她把手伸过去让孙略握着。

    孙略委屈地说:“你太霸道了,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霍子矜笑着不说话。

    孙略想起林阔讲的段子,正适合俩人,就给霍子矜讲起来:“有一对孤男寡女,俩人住进了一个旅店的同一间房子,同一张床上。女的在两人之间挂了一条床单,对男人说,今天晚上你要是越过床单,你就是禽兽。那男的一夜没睡好,生怕不小心越过去,变成禽兽。第二天早上,他听到女人在那边哭,就说我一夜没有怎么睡,就怕自己越线成了禽兽,你还哭什么?女人骂了他一句:你禽兽不如!”

    霍子矜格格地笑起来,孙略说:“你明天早上可不能骂我禽兽不如。”

    霍子矜笑着说:“上了这张床,你就完了,不是禽兽,就是禽兽不如。”

    俩人说了一会话,霍子矜沉沉睡去,手臂搂在孙略的身上。孙略依然十分兴奋,他望着霍子矜恬静的睡象,闻着她淡淡的体香,心里涌起了宁静甜蜜的感觉——这才是我渴望的生活!

    一阵气闷,孙略醒了,原来是霍子矜在捏他的鼻子。

    他看看站在地上的霍子矜,才想起是在人家睡的,这一夜睡得真香啊!孙略说:“你真小气,好容易和你在一起睡个好觉,这么早就让我起来。”

    霍子矜刮着他鼻子说:“不羞,大懒蛋,睡到八点钟还不起来。呆一会别人来拜年,把你堵在被窝里,看你说什么?”

    孙略说:“我就告诉他们,昨晚我们俩同床共枕,我做了回禽兽不如的东西。”

    霍子矜笑着说:“你挺乖的,我可以让你多做几次禽兽不如的东西。”

    孙略说:“我还是比较爱做禽兽。”

    霍子矜呸了一口:“小油嘴,快换衣服。”

    “换什么衣服?”孙略稀罕地问。

    霍子矜拿出一摞新衣服,从背心裤头到衬衫、毛裤都是新的,也不知她是什么时候买的,说:“大年初一换新衣,欢欢喜喜拜年去!你换衣服,我去煮饺子。

    霍子矜出去了,孙略痴痴看着新衣服念叨:“有家真好,有老婆真好!”

    新年一过,孙略立即和岳氏兄弟开会。碧野诗风销售情况良好,销售率达到百分之五十,半山诗画的规划已经确定,销售手续正在办理之中。他们分析,湖光山色的销售手续也差不多了,现在是销售淡季,肯定是在四月份开盘销售,开盘后不久就可以利用春季房展会促销。那就在开盘前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围绕着这个目标,孙略他们开始忙碌地准备着。秦夫大年初六从香港回来,春节期间他领着妻子和儿子去那里旅游。初七的晚上,他就去别墅看望刘诗韵,还带许多从香港给她买的东西。

    过年期间,刘诗韵除了少数的应酬,都是自己孤独地过的,见到秦夫就有怨气。

    秦夫暗自叹口气,想到自己对人家的承诺,不免心中有愧。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当初是答应过要和刘诗韵结婚,而且也讨厌那个蠢乎乎的妻子。但是,有两件事让他无法离婚。一是他还有求于妻子,老丈人是颇有实力的公司老板,秦夫买地的一大部分钱,就是从老丈人那里借的;二是自己有个很可爱的儿子,一旦离婚,儿子很可能判归妻子。年轻的时候,秦夫和霍子矜曾有过一个很小的儿子,被他害了,那时候秦夫对亲情没有顾及。人老了,有钱了,却生出舔犊之情,而且还很浓,儿子是他心头之肉。

    对于刘诗韵,秦夫的感情相当复杂。他喜欢刘诗韵,欣赏她的聪明能干,跟自己打天下,出了很多力。但现在他对刘诗韵生出畏惧之情,刘诗韵变化太快了,早已不复当初的那个小姑娘了。

    当然,在这个环境中,不变是傻瓜,但刘诗韵的变化是他始料不及的。这个女孩子凭着聪明的手腕,在短短的时间里,就在公司成为和自己平起平坐的人物,这不能不让秦夫忌惮。

    在公司的几次重大决策中,刘诗韵都站在白起一边,这让他恼火。但刘诗韵很会办事,虽然站在白起一边,却总能让秦夫面子上好过,所以秦夫也说不出什么。秦夫明白,不能和刘诗韵弄僵,她是三人联盟中的黏合剂,也握着自己和白起对立关键的一票。

    刘诗韵从浴室里出来,披着睡袍,一副慵懒的样子,更加迷人。

    秦夫从包里拿出一个精美的小盒,打开,里面是一个镶有硕大宝石的项链,把它戴在刘诗韵白皙的脖子上,轻轻地问:“你戴这个项链更美了,喜欢吗?”

    刘诗韵点点头,没有太特别的表情。

    没有调情,也没有爱抚,秦夫把刘诗韵抱到床上,粗野地剥下她的睡袍。以前这种方式曾让刘诗韵兴奋不已,但这次似乎没有激起刘诗韵的任何感觉。秦夫变换了其他手法,依然没能挑起刘诗韵的激情。看着刘诗韵木然的样子,秦夫也意兴阑珊,匆匆完事后,就穿好了衣服。

    秦夫问:“怎么了?情绪不好?”

    刘诗韵掩饰地说:“这两天身体不舒服。”

    秦夫看看表,说:“我还有点事,你早点休息吧,过几天我来陪你。”

    秦夫走了,他似乎感觉到刘诗韵对自己厌烦。

    刘诗韵骂了一句:“每次都是这样,一点情调都没有。”随手把那串项链扔在梳妆台上。

    孙略的“误导战术”已经生效。董玉梁对民宅市场了解不多,被售楼处众多的客户所蒙蔽,再加上白起和秦夫的坚持,他对自己的方案做了修改,把主力户型改成大户型,提高了均价。但他还是很谨慎,提出将十五万平方米的项目分两期开发,通过第一期的销售来看市场真实的情况,减小市场风险。这个建议得到了白起、秦夫的同意,尽管他们实力雄厚,但同时进行十五万平方米的开发,资金压力太大了。

    要开盘了!董玉梁作好了一切准备,他要在大连高档住宅市场上掀起一个销售高xdx潮!他手头已经积累了四百多名有强烈购买意向的客户,即使只有四分之一购买,也会成交一百套房子,这个业绩对高档盘是很难得的。另外,他还准备了开盘十天之内的优惠措施,想办法提高成交量。

    白起要求一定保证开盘当天的气氛,要举行盛大的开盘庆典仪式,他还要代表威星利集团为社区开盘销售剪彩。

    湖光山色的广告一直没断,到四月初董玉梁开始安排开盘销售预热广告,告知社会湖光山色将于四月二十八日隆重开盘,敬请购房者期待。

    董玉梁被误导,湖光山色以大户型为主力户型,孙略早通过夏青霜的市场调查人员知晓了。现在湖光山色的主体工程即将封顶,白起和秦夫想改也不可能了!孙略分别给岳子山和霍子矜打电话,告诉他们:湖光山色已经彻底掉进陷阱里!

    当湖光山色的开盘销售预热广告摆在桌子上的时候,孙略决定:攻击开始!

    就在湖光山色项目开盘销售的前十天,董玉梁看到了半山诗画项目的形象宣传广告。

    开始时他十分欣赏这则广告,无论从文字和画面都洋溢着一种青春动感的美。这个盘选点很刁,公然宣称是为新崛起的城市年轻富裕一族打造的。这个盘一定能做好,盘小,针对性强。

    看开发商名字时,董玉梁吃了一惊。和合地产做得不是碧野诗风吗?怎么又冒出了个半山诗画?再仔细看看半山诗画的位置,正是和自己湖光山色平行的那块地。他这才发现自己犯了个错误,一直想当然地把和合地产那整块地当成一个盘分期来开发,而人家却做了两个根本不同的楼盘!

    董玉梁又仔细地看了一遍湖光山色的广告,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半山诗画是冲湖光山色来的!

    它要抢走自己的盘中那部分年轻富裕的客户,而这部分客户是湖光山色购买的主力!

    董玉梁眼前满是金星,这一拳狠狠地捣在自己的软肋上!再看看地图,发现自己盘的下方,还有空着的一块地,那个地是做什么的?

    董玉梁骇然不语。

    巨大的、不祥的恐惧压向了董玉梁的全身——和合地产来者不善!

    害怕的事发生了,虽然半山诗画没有开盘销售,但它却以独特的风格,和销售人员对客户预计的比湖光山色便宜得多的价格,夺走了湖光山色的不少客户,还让不少原来准备购买湖光山色的客户观望起来。

    临近开盘,董玉梁又发现很多对大户型热切需求的客户一下子消失了,董玉梁掉进冰窟——自己判断失误!

    尽管害怕,但还是要开盘销售,木已成舟,只好硬着头皮挺下来。预计不会有好的效果,嘉谱地产取消了开盘仪式。开盘当天气氛冷淡,整个披红挂绿的售楼处客户寥落,一天勉强成交七套房子。

    嘉谱地产没有邀请来宾,但前期宣传过大,业内人士和记者不请自到,也来了不少看热闹的人。他们都想看看这个风光一时的项目的开盘盛况,看见的却是满场冷清,顿时把消息传开了。

    白起是开盘前一天到的,他已经得到消息,也同意取消开盘仪式,但还是为当天的冷清震怒不已。回想自己这一年来在大连的表现,开盘的失败无异于抽了他一记耳光!开盘的第二天,他就召开会议,名为总结,实则是追查责任。

    会议由公司所有中层以上干部参加。对开盘销售的失败,大家感到震惊和沮丧,也有不少人幸灾乐祸——营销部完了!

    秦夫是公司的总经理,照例是他先发言,他虽然痛心,但终于抓住了宝贵的反击机会,他要掀起一场风暴!

    秦夫首先说:“这次开盘销售的失败,暴露出我们公司营销体系中存在着问题。主要的问题是对市场情况不清楚,对竞争对手掉以轻心。在开盘之前,董总监告诉我,至少能够销售出一百套房屋,结果才售出七套房子,这叫人难以接受。一个营销总监对销售形势估计的误差这么大,不能不令人怀疑他的能力。另外,去年董总监提供的调查结果显示,我们的客户需要大户型。为此,我们把主力户型调整为大户型,结果购买大户型的客户很少,导致产品定位的战略性错误。这个错误是致命的,我们的房子已经盖起来了,卖不出去,就是死盘!还有,身为营销总监,居然对竞争对手的情况一无所知,缺乏最基本的警惕,给公司造成重大损失。”

    秦夫先用这番话给董玉梁定了性,也算出了他对自己从来不巴结的恶气。董玉梁被这么一定性,免职辞退都很正常,这也是对刘诗韵的打击。但这还不是秦夫的最终目标,秦夫思虑了一夜,他要借这个难得的机会向白起发难,夺回自己的权利!

    秦夫脸色阴沉地说:“对董玉梁的处理,我提议另外开会研究,另外对公司的营销工作也要重新调整。不过在这里,我想要说一句,董玉梁从来没有做过民宅项目,一个不懂房地产的人来指挥房地产是危险的。”

    这三句话意思很清楚。第一董玉梁完了;第二公司的营销工作要重新调整意味着刘诗韵也不称职;第三谁都能听出是针对白起的,他没做过房地产。

    秦夫接着很巧妙地把他想要的东西说出来:“我们公司成立时间很短,又是合资性质的,在管理上存在很多漏洞。主要是部门各自为政,工作不按程序,互相之间不团结。这里我要负主要的责任,以前我总希望给大家更多的自主权,调动大家的积极性。但现在我意识到市场就是战场,光民主不行,还必须有集中,没有统一的管理,我们这支队伍一定会失败的。所以在这里我重申总经理负责制,公司各部门所有重大工作必须报请总经理批准,公司干部任免必须经由总经理批准,公司财务执行总经理一支笔制度。”

    秦夫讲完,公司的好几个中层干部立即发言,表示对秦夫的支持。这些人都是秦夫的亲信,他们这么一闹,会议气氛顿时变了。不是秦夫亲信的干部,也因为看不惯威星利集团派员飞扬跋扈,开始支持秦夫,批评威星利集团人员不服管理的做派。

    秦夫见会场出现了自己预期的效果,心中暗喜,自己苦心隐忍,暗中培养势力的努力没有白费。他早算计好了,威星利投资比自己大,白起比自己的压力更大,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想与秦某人合作,就得听秦某人的!

    财务副总崔玉魁坐不住了,他气哼哼地问:“秦总,刚才你说公司干部的任免权都在总经理手里,那我们这些威星利派来的人也要由你来任免了?”

    秦夫早有成算,他还要借机杀杀崔玉魁的威风,让其他威星利派来的干部也老实一些。很少有笑容的秦夫,笑呵呵地说:“那当然了,按照我们双方的协议,这些位置是由威星利集团派员担任,但这些人必须适合公司的要求,配合总经理工作。如果崔副总不能胜任公司的工作,或者不服从总经理管理,我只好把老兄给免了,请威星利集团另派别人。”

    话很堂皇也明确,不服从总经理管理,你就得滚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