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天灰蒙蒙了起来。

    董学斌开车带着谢静和谢浩往京城市委家属院驶去,一公里,两公里,三公里,越往前开谢静的脸色越不好看,他父亲谢国良现在应该已经到了,韩晶大概也知道了菩萨像失窃的事情,谢静实在不敢想象大婶听了后会是什么表情,她呼吸愈加紊乱,情绪波动很大,也后悔极了。

    铃铃铃,谢静的手机响了。

    拿起来一看,谢姐赶快喂了一声,“爸,我大婶她……什么……怎么会!?”

    谢浩听出了不对,面色一急,“怎么了二姐?”

    “现在在哪儿?”谢静没理弟弟,慌张地跟电话里问了几声,末了挂了线,谢静才大声道:“董哥!快拐弯!去305军区医院!快!我大婶……大婶高血压犯病了!急救车刚送走!”

    董学斌脸色大变,忙忙一打方向盘,也顾不得什么交通规则了。

    四十分钟后。

    军区医院。

    几人赶到的时候韩晶的病情已经被控制住了,正在一间单人病房里输液,京城市委书记谢国邦,财政部副部长谢国良,谢然,谢浩的母亲慈丽芬都来了。董学斌他们一到就赶快问了问韩晶的情况,听到没有什么生命危险后,董学斌和谢静仨人齐齐松了口气,谢静往墙上一靠,捂着嘴小声儿哭起来。

    这时,谢然从病房里走出来,“小静。”

    “哥……”谢静抽泣道:“都是我的错,我……”

    谢然叹叹气,“别说这个了,大婶让你们进去呢。”

    等谢静和谢浩进了屋,董学斌低声问谢然,“慧兰知道了吗?”

    谢然摇摇头,“我们刚才想告诉大姐来着,但大婶说我大姐工作忙,死活不让我们告诉她,对了董哥,大婶也让你进去呢。”

    点点头,董学斌先后跟谢国邦和谢国良等人打过招呼,随即迈进了病房。

    只见谢静正站在病床边嘤嘤地落着泪。

    可能身体还是不舒服,病床上的韩晶脸色不太好,有些偏灰白,但此刻的她却是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拉着谢静的手让她坐下,柔声道:“傻孩子,哭个什么劲儿,都多大的人了?以为还跟小时候似的呢?嗯?呵呵,你大婶没事,老毛病了,输输液明天就能出院了,别哭了。”

    谢静一听,抽泣得更厉害了,“大婶,那菩萨像……我……”

    韩晶不以为然地摸摸她的手背,“都是身外之物,没了就没了,说明菩萨跟你大婶没缘分,怪不得你。”

    “大婶……”

    “呵呵,多大的事儿啊,还哭得跟小花猫似的,不哭了。”

    门口的谢国良忍不住道:“嫂子,小静这回……”

    “没你的事儿,一边去。”韩晶拿起“大嫂”的架子横了他一眼,随即笑呵呵地拉着谢静的手温柔道:“你要再哭哭啼啼的,大婶可生气了啊,快,擦擦眼睛回去吧,这回的事儿不是你的错,以后你爸妈要是敢拿这事儿数落你,你就找大婶来,大婶给他们穿小鞋,呵呵……”

    闻言,董学斌心中不禁肃然一敬,韩晶不在乎?怎么可能,要是真不以为然,就不可能在听到菩萨像流失曰本后犯了这么重的病,显然这件事对韩晶的打击很大,可在谢静面前韩晶却一点责怪的意思都没有,反而轻描淡写,为的就是不让谢静太自责了。名门世家的人果然不同,单是这份气度就不是一般人能比的,董学斌自问就做不到,对韩夫人的了解又深了一分,也才知道韩晶这个外姓人为什么在谢家的地位这么高,不仅谢国良和小辈们都敬她,连谢老爷子也把祖传的宝贝给了她,这可不单是谢国邦这个长子的关系,现在看来,韩夫人的个人魅力确实不一般。

    “小斌也来了?”韩晶看向他。

    董学斌走上去一步,“伯母。”

    韩晶微笑着点点头,动了一下打着吊针的手腕子,“还让你们都跑来一趟看我,谢谢了,伯母没事,放心吧,对了,别跟慧兰说。”

    董学斌还能说什么?只好点头答应。

    可下一刻,谢慧兰的电话就打到了董学斌的手机上。

    “我母亲病了?怎么样了?”

    “正输液呢,大夫说没危险,你怎么知道的?”说完这话董学斌也觉得自己问的有点傻,谢慧兰的根儿就在京城,这边又是丢了文物又是急救车拉人,已是弄得沸沸扬扬,谢慧兰收不到消息才怪,总会有人告诉她的。

    韩晶瞅瞅他,“是慧兰?电话给我,我跟她说。”

    董学斌把手机递过去。

    说了几句后,韩晶挂下电话苦笑道:“慧兰非要回来,已经在车上了,唉,都说没事了,这孩子。”

    谢静这会儿也不哭了,咬牙道:“大婶,我知道菩萨像对您有多重要,我马上想想办法,让新华社驻外机构去联系,不行就见报!”

    韩晶缓声道:“你大伯已经联系了,博物馆不配合。”

    “我再试试,无论如何也……”

    韩晶又怎么不想把东西要回来?对她来说,这尊菩萨像已经不是一件上千万的文物了,而是谢老爷子的认同,是谢家的传家宝,她还清楚的记得结婚那天谢老将菩萨像递到她手里后说过的那些话,谢老没有把这尊菩萨给大儿子,也没有给二儿子,而是给了她韩晶,这份感动到现在也深深烙在韩晶心里,自那以后,韩静把菩萨像看得比她命还重要,供在了家里天天祭拜。

    可现在却没了?

    而且流到了曰本?

    韩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脑子都翁了一声!

    谢老爷子当初就是为了保住这尊菩萨象才加入了抗曰的队伍,护住了菩萨像几十年,可现在,作为晚辈的韩晶却反倒把谢老用命拼回来的传家宝给弄丢了?还流失到了曰本?韩晶觉得她今后已经没有脸再见谢老了!

    半个小时前在医院里,韩晶刚等病情稳定就跟丈夫要来了手机,给谢老打了过去,颤抖着喊了声“爸”,然后将事情告诉了他。

    韩晶真想听谢老骂他一顿。

    可谢老却没有,只说了句“我知道了”,就挂了电话。

    韩晶知道,谢老是对自己失望了,那一刻她心脏都揪了一下,险些哭出来。可丈夫在旁边,国良和谢然他们也在,韩晶深深一吸气,才忍住没有让情绪露在脸上,她是家里的大嫂,就算天塌下来她也不能哭。

    董学斌也知道韩夫人在强撑着,就拉了一把谢浩和谢静,“让韩夫人休息吧,咱们别打扰了。”

    谢静点点头,给韩晶盖了盖被子后就和董学斌他们出了病房。

    外面,谢国邦和谢国良已经不在了,谢浩的母亲慈丽芬说他们又去打电话联系跟博物馆交涉了。

    谢静脸一狠,也摸出手机打给了社里,要给曰本那边施压。

    半小时过去了……一小时过去了……但多方反馈回来的消息都是一样的,国立博物馆拒绝归还菩萨像,让董学斌和谢静几人愤怒的是,对方话里话外的意思竟连菩萨像是赃物的事情也不予承认,那意思好像是他们本国出土的文物一样,没有一丝归还的意思,态度非常强硬,新华社和大使馆的压力都没有起到效果!

    那个小偷不懂行,十万块就卖掉了国家二级文物!

    但曰方国立博物馆显然不会不懂,看来他们也是知道这件东西巨大的历史价值和经济价值,所以才不认账!

    麻痹!

    董学斌恼了!

    交涉了这么久,放出了这么大的压力还没有收到效果,大家都知道,东西基本是要不回来了。

    谢国邦和谢国良都没有再说什么。

    谢静愤恨地一锤自己的胳膊,难道菩萨像就白白给了他们!?

    谢慧兰驱车赶到的时候,谢国邦他们已经走了,单位有事。

    病房里,韩晶强颜欢笑地和谢慧兰说着话,责怪她大老远地跑来一趟。但屋里除了韩晶以外没有人笑,气氛非常压抑,简直有点让人喘不过来气的感觉。最后,韩晶拉着谢慧兰的手笑道:“妈没事了,都回去吧,小斌,小静,小浩,你们也都回吧,东西没就没了吧,都别放在心上了。”

    谢慧兰板着脸眯了眯眼睛,“我找找人?”

    “没用,算了吧。”韩晶道。

    谢慧兰一叹气,在听到东西落到曰本后,她就知道要不回来了。

    董学斌生平最见不得女人难受,看到慧兰小静和韩夫人的表情,他实在是瞧不下去了,这帮小曰本!欺负到哥们儿头上了?麻痹!正常手续不是要不回来吗?你们丫不是不归还菩萨像吗?行!哥们儿今天他妈豁出去了!

    他心里压了压火气,谁的招呼也没打,转头就出了医院,上了奔驰摸出手机,打到了城西国安分局副局长徐燕的电话上,他开门见山,也顾不上客道了,“徐局长,我这边有点急事,能不能帮我尽快办一下护照,今天夜里我要飞曰本办点事儿。”

    “夜里?这么急?”

    “是,还需要一些曰元。”

    沉默了大约五秒钟,徐燕道:“好,我找人给你办,你等消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