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米高空上。

    一股惊慌和悲戚的情绪迅速蔓延。

    紧急逃生门无法打开,现在大家能做的只是期盼着飞机可以迫降成功了。

    在晃动不已的机舱里,董学斌摸出手机开了机,临死前的一刻,他想再最后听一听家人的声音,很多牵挂他怎么也无法放下。

    手机信号蹦出了两个格,好像可以打电话。飞机上不是手机无法工作,而是因为手机信号时时刻刻会和地面基地“反馈信息”,继而影响到飞机航信与通信,所以航空公司才禁止乘客开手机,不过现在飞机都要坠毁了,也谈不上什么影响不影响,董学斌直接拨了老妈的电话。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

    嗒,电话通了,“喂……斌……你什……回来……”

    栾晓萍的声音断断续续,信号非常不好。

    听到老妈的嗓音,董学斌声音顿时有些哽咽,“妈……”

    “怎么这么乱?”栾晓萍奇怪道:“你那边什……声音?你在……呢?”

    “嗯,在迪厅里蹦迪呢,有点吵,呵呵。”

    “怎么去那种地方了?跟曰本不要瞎跑,早点回来,回来之前给……电话,妈给你把屋子拾掇拾掇。”

    董学斌心中一酸,有一肚子话要说,但却又说不出来。

    “小斌?听见妈说话了吗?”

    “妈,谢谢您。”

    “说这个干啥。”

    “没事,就是想谢谢您。”说完这句话,董学斌眼眶不知不觉地湿了,擦擦眼角,董学斌自己都记不得有多少年没流过眼泪了,“……妈,老杨人不错,以后……您好好跟老杨过曰子。”

    栾晓萍声音一高,“突然说这个……到底怎么了?小斌,你在哪儿呢?别骗妈,告诉妈怎么了?”

    “呵呵,没事儿。”

    “你想急死妈啊?快说出什么事了!”

    看看下面波涛汹涌的海面,瞧瞧周围呼喊哭泣的人群,董学斌笑道:“真没事,我挺好的,妈,你……多保重!”

    “小斌!你……”

    说罢,董学斌就挂了电话。

    一千米……九百米……八百米……失控的飞机不断朝着海面上的礁石岛滑翔而去!

    算一算,大概也只剩一分钟的时间了!

    董学斌看着手机挣扎了几秒钟,终于还是拨通了瞿芸萱的手机号码,嘟嘟嘟,嘟嘟嘟,通了。

    许是离地面近了,信号也转好了一些。

    “喂?不是上飞机了吗?怎么还能打电话?”瞿芸萱狐疑道,“又没赶上飞机?”

    “……嗯。”

    “咦?你那边那么乱?”

    “……嗯。”

    “说话啊小东西,怎么不言声?”

    董学斌嗓子一干,千言万语堵在嗓子眼,想告诉萱姨他可能回不去了,想告诉萱姨自己有多爱她、多爱孩子,但话到嘴边却如何也说不出来,董学斌一吸气,语气忽然严厉了起来,“萱姨,我想了想,咱俩还是不合适,你……你把孩子打掉吧,以后咱们也别再见面了,你找个好男人嫁了。”

    瞿芸萱脸色微变,“瞎说什么呢!”

    “我没跟你开玩笑。”

    “把孩子打掉?你认真的吗?你有本事再跟姨说一遍!”

    “总之你以后照顾好自己吧。”

    “出什么事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刚刚打电话时还好好的,瞿芸萱不明白小斌怎么一下变了一个人似的,打掉孩子?让自己嫁人?

    “电话给我!”谢慧兰的声音突然一压,冷冽道:“你搞什么呢?”

    董学斌眼眸一颤,咬牙道:“你把免提打开,我有话跟你们俩说。”等了一下,董学斌道:“我现在想通了,我和你们一开始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压根就不可能在一起生活,而且……我对你俩从最开始就一点感情都没有,什么爱你爱她的,都是扯淡,甚至觉得你俩特别烦人,连看都不想看见你们了。”

    五百米……四百米……时间不多了!

    谢慧兰蹙蹙眉,“你小子喝酒了吧?”

    “我现在很清醒,这就是我的心里话,从今以后咱们恩断义绝,谁也别再联系谁了,你们走你们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沉默了一秒钟,“……你想让你谢姐怎么回答?”

    董学斌咬着后槽牙道:“说好。”

    “……好。”

    机舱的晃动越来越大,董学斌死死扶住前排的扶手,“谢姐,再答应我,找个好男人嫁了,好好过曰子。”

    “……好。”

    “让萱姨也答应!”

    瞿芸萱喝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董学斌大声道:“你先答应!快点!”

    “好!姨去嫁人!姨明天就去!”

    董学斌终于放下了最后一丝牵挂。

    然而谢慧兰却突然冷声道:“我答应了你,但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不管发生什么,你小子必须给我活着回来!”

    “你说什么呢,我没事。”

    “飞机出事了吧?笨蛋!一听还听不出来吗?”

    董学斌没说话。

    “我知道你小子本事大!子弹都打不死你!泥石流都淹不死你!答应我!平平安安地给我回来!听见了没有!我要的是你回来!站在我面前!!”

    三百米……两百五十米……“对不起……”

    “答应我!”

    “……对不起。”

    “我让你答应我!!”

    董学斌慢慢一嗯,“……我答应。”

    嘟嘟嘟,信号干扰,电话断了。

    回去?这种情况下自己还怎么回去?飞机已经离岛屿很近了,这个角度,机头很难抬起来,连迫降的角度都不大,除非奇迹发生,否则很难逃过一个机毁人亡的下场!一个也活不了!

    两百米!

    一百米!

    五十米!

    “啊!”

    尖叫声和机舱震动的轰鸣交杂在一起,震耳欲聋!

    董学斌身子剧烈地颠簸着,他紧握安全带和氧气罩,耳边回荡起谢慧兰最后的喊声,心中渐渐也燃起一丝不甘的念头!

    草他大爷的!

    横也是死竖也是死!哥们儿拼了!

    董学斌眼珠子霍然一睁,紧紧盯住窗外的位置,拳头攥在一起,准备用最后的力气搏上一搏!

    他要回去!

    他想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