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

    骄阳毒辣,烤火一样。

    从全国敬老办的单位大院出来,董学斌见周艳茹和王玉玲都脸色不好地要说什么,他便打打手势让他们等等,紧接着就给之前负责考察他们街道的小组组长成严冬打了一个电话,董学斌前阵子帮他修复了他母亲的遗物——那条盘龙翡翠项链,所以成严冬肯定不会跟他打马虎眼。

    “喂,成组长,我董学斌啊。”

    “呵呵,小董,你好你好,有事吗?”

    “我现在在京城,正打算补交申报材料,可不知道交给谁。”

    “嗯?没有人跟你们联系吗?交给民政部啊,那边有专门负责入档的人,敬老办的材料早就转交给他们了。”

    “可民政部那边说不归他们管。”

    “不会的,你再问问,就是他们负责的,错不了。”

    “那行,我再去看看,谢谢了成组长。”

    “不用客气,对了,有空一起吃个饭,到时候约。”

    “行嘞,那您忙吧,不打扰您了。”

    挂了电话,董学斌脸色就沉了下来,招呼着周艳茹和王玉玲上了车,“这事儿就是民政部负责,走,再去!”

    王玉玲郁闷不已道:“不就这么点事儿吗?怎么这么难办!”

    周艳茹也暗暗叹了一口气,还想着跟相关领导吃吃饭走走关系呢,谁想一天下来了,连材料都还没交上去,有了这件事,周艳茹觉得模范单位的提名真的悬了,对京城的敬畏感也又多了一些,在这边,他们几个街道办的干部和领导等于是弱势群体,一个补交材料都这么难弄,更别说跟领导走关系了,想来也没那么简单,除非违反原则地给人家送点贵重礼物,但按照周艳茹对董主任的了解,董主任八成不会这么干的,看来这次出差,真可能无功而返了。

    十分钟……半小时……一小时……下午三点多钟,车子又开会了民政部,走了手续,奔驰停在了大院里。

    王玉玲正要开门下车,董学斌却叫住了她,“玉玲,你跟车里吧,也去不了那么多人。”

    “主任,我没事。”王玉玲道。

    “我跟周主任去就行了,车里有空调,不用熄火,开了一天车你也累了。”

    王玉玲挺感动,知道这是董主任对她的爱护,她是真不想去看那什么凌处长的脸色了,“那,那我跟车里等您俩。”

    董学斌一嗯,“周大姐,走。”

    周艳茹点点头,拿着材料跟了上去。

    办公楼一层,周艳茹找到了前面的一个办公人员,“同志,我们找一下凌处长,麻烦你帮着……”

    那人打断道:“你们不是上午来过吗?”

    “还有事找凌处长办。”

    那人还挺不耐烦,放下手里的东西上楼了一趟。

    民政部虽然在体制里不属于那种强势部门,但能抓到手的权利也是不小的,比全国敬老办那种地方要强出很多倍,连带着这边的工作人员也比敬老办的人要傲气许多,不是很爱搭理人。

    片刻后,那人从楼上走下来,“凌处长有事,你们等等。”

    又是等等?周艳茹试探道:“这个,大概要……”

    “可以了会打电话叫你们的,先等去吧。”那工作人员说完,就在此低头忙活起自己那摊子事儿,再不看他们一眼。

    “主任。”周艳茹回过头请示。

    董学斌的耐心已经快被磨没了,从牙缝里蹦出一个字:“等!”

    半个小时过去了。

    一个小时过去了。

    眼看民政部都快到了下班的时间,还是没人叫他们上去,周艳茹见董学斌脸色越来越难看,她也坐不住了,又找到那人,“同志,凌处长那边?”

    那人正在和一个女同事聊天,闻言看过来,撇嘴砸了一下,对那女同事道:“去哪儿吃饭再说,呵呵,到时候叫上小李一起,人多热闹。”然后站起身来与周艳茹擦肩而过,上了二楼。一分钟后,那人站在走廊上不冷不热地对着周艳茹和董学斌努努嘴,“凌处长叫你们上去。”

    周艳茹忙道:“谢谢了同志。”

    那人往椅子上一坐,继续笑呵呵地跟同事聊起天。

    “主任?”周艳茹看过去。

    “走!”董学斌大步上楼,了解他的人估计都清楚,此刻的董学斌已经动了火气。

    ……二楼。

    凌处长办公室。

    咚咚,周艳茹小心敲敲门。

    “进来进来。”这一次,凌处长倒是抬头看了他们,但神色却十分不悦,“又怎么了?”

    周艳茹心里恼火,但脸上却不敢露出来,“刚去了敬老办,那边说入档的事情是民政部负责的,这……”

    凌处长拧拧眉毛,“他们这么说的?”

    “是的,您看?”周艳茹问。

    铃铃铃,铃铃铃,桌上的电话响了,凌处长一接,“喂,您好……哦,对……好,好,我马上过去。”拿起一份牛皮纸袋,凌处长站起来,“你们再去敬老办问问吧,我还有点事,就这样。”说着就走出门。

    周艳茹赶忙跟了出去,“凌处长,我们已经问过了,可……”

    走到楼梯,凌处长边下楼边道:“那也不是我们部门管的,你去其他部门问问。”

    周艳茹道:“凌处长,我们已经跑了三次了,实在……”

    “行了行了。”凌处长烦了,走到一楼办公区后就停下脚步,“材料呢?给我看看。”

    周艳茹一呼气,赶紧把材料递给他。

    凌处长拿在手里随便翻了翻,脑袋一摇头又将材料扔给了周艳茹,“格式不对,公章位置也不对,改好了再给我,回去吧。”

    周艳茹一愕,“格式不对?我们就是照着申报材料的格式写的啊,跟其他单位交上来的一样。”

    “凌处长。”

    “凌处。”

    一层不少工作人员客客气气地跟他打招呼。

    凌处长跟他们点点头,大步往外走,嘴里对周艳茹道:“什么格式你们回去自己查!改好了再拿来!”

    “凌处长,凌处长,这……”

    这一刻,董学斌终于被惹怒了,一个侧身拦在了凌处长面前,“我改你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