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

    县委书记办公室。

    咚咚,董学斌敲了敲门,只听里面传来一个中年男子的“请进”声,董学斌才推门进去,反手把门一关。

    “蒙书记,您好。”

    “嗯?你是?”

    “我董学斌,来跟您报个道。”

    “噢,是董县长啊,坐吧。”

    坐下后,董学斌也没有像从前那样欠着半个屁股,而是大大方方地在椅子上坐稳,因为他的级别虽然没有蒙书记高,但也差不了太大了,当然了,董学斌后背还是没有靠在椅背上的,这是必要的尊敬。之后,董学斌就打量起蒙书记,一个中年人,留着些胡子,相貌不出众,也没什么太大特点,看上去有五十岁左右了,气质很稳,看着就有当领导的那种派头。

    “怎么样?”蒙锐看了看他,“来浈水县这些天还习惯吗?”

    董学斌微笑道:“还行,这边气氛和环境都挺好的。”

    聊了几句,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场面话,毕竟是第一次见面。

    末了,蒙锐点点脑袋,“那就好,一会儿有个常委会,讨论咱们县财政紧缺的问题,你先准备准备?”

    “好的。”

    “先这样?”

    “嗯,那您忙,我回去了。”

    本来董学斌是想着蒙锐会拉拢他一下,心里也为这些想好了词汇,他还是那个短期内不准备站队的想法,可谁想蒙书记连提都没提这茬儿,董学斌一时间想到了很多可能,一,蒙锐并不重视自己,自己站不站到他那边也无所谓,二,蒙锐料定了自己会跟他靠过去,毕竟姜县长在县里的影响力比蒙锐差得很多,这是谁都看得出来的,三,蒙书记今天似乎心情不太好,可能是去省里要钱的时候碰了壁,所以根本没心情去拉拢董学斌,嗯,这些都可能,尤其第二点的可能姓最大。

    走廊里。

    董学斌琢磨了片刻,还是原路回了县长的办公室,他作为县政斧的二把手,作为分管财政的常务副县长,常委会要开了,董学斌总要和姜县长碰一下头的,而且他也想大概了解下情况,他昨天才被任命分管工作,还没来得及查看县里的财政情况呢,万一常委会上说到了这个董学斌什么都不知道,那不是抓瞎了?

    县长办公室。

    董学斌敲了敲门。

    “请进。”李晓娜道。

    董学斌推门进去,“姜县长在吗?”

    “董县长?”李晓娜愣愣,马上站起来道:“姜县长出去了,这就回来,您先……”想说让董学斌在这里等一等的,但一想到姜县长刚刚交代她那个不用通报的话,李晓娜嘴边的话又变了,“您进去吧。”

    董学斌道:“那我在这儿等一下吧。”

    “没事没事,您进去就行了。”李晓娜道。

    “那……行。”董学斌眨了下眼,转身进了里面的办公间。

    李晓娜看着董学斌的背影,眼神有些闪烁,也有些怪异的样子。

    里面。

    李晓娜的微妙态度董学斌也感觉到了,蹙蹙眉,心说这李秘书对我的态度怎么变得这么好了?跟方才明显不一样了啊!

    什么情况?

    姜县长那里也是,怎么一个个都有点莫名其妙啊??

    董学斌哭笑不得地摸摸自己的脸,哥们儿啥时候这么有魅力了?不能呀!

    一分钟……两分钟……姜县长还没回来。

    常委会是临时下来的,估计姜县长也是办这件事去了。

    董学斌只能无聊地坐在她屋里,左右瞎看着,忽然间,一个立在桌上的木制相册进入了董学斌的视线,相册是对着姜县长办公桌方向的,不过稍微有点斜,董学斌的位置隐约能看到一个男人的半张脸,还有点眼熟。嗯?姜县长桌儿上怎么还放着照片?刚才过来时还没有呢啊,男的?谁的照片?

    董学斌好奇心一下就起来了,他才也猜到如果这么放在桌儿上的话,八成是姜县长去世丈夫的照片,于是也想看一眼,就瞅了瞅办公室门的方向,门开着,姜县长不在董学斌当然不可能关门,他能看到外面的秘书间,但却看不到李晓娜的身影,这里跟她办公桌不是一个水平方向的。

    反正也没人知道,看看吧。

    董学斌清楚这样不太好,可也按耐不住好奇心,他想瞅瞅到底谁这么有福气娶了姜芳芳这么美的女人。

    轻轻抬起屁股,董学斌走了上去,快速侧头一看相框。

    相框的玻璃上有着很多手印和指纹,估计是姜芳芳拿手在上面摸出来的,照片里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合照,女人自然是姜芳芳,但是很年轻,大概也就是二十岁出头的样子,没有现在这么成熟,也没有现在这么漂亮,背景似乎是一个学校教学楼,然后当董学斌再看向那个男人时,却是一下就愣住了,他第一感觉竟然是……这里怎么会有自己的照片??

    我靠!

    什么状况??

    董学斌面色一惊,但当他仔细一看后才发现,照片上的男人并不是自己,当然肯定不会是了,因为董学斌从来都没见过姜芳芳,自然没法跟她一块照相,上面那个男人笑得很斯文,从眼角和鼻子等几处细节上还是能看出他跟董学斌的区别,但是……嘴巴和眼睛等地方还是十分相像的,大约有七八分吧,要是跟董学斌不太熟的人,真没准会把他当成董学斌!

    这就是姜县长的丈夫?

    我了个去!怎么跟我这么像啊!?

    董学斌一瞬间想到了很多,他终于有点明白姜县长为什么车子谁也不借却偏偏借了自己,终于有点明白姜县长为什么会主动给自己做饭,还放下身段给自己洗衣服洗内裤了,原来是自己跟她去世的爱人长得太像了!姜县长这是把我当成她爱人了?应该不是,是种精神寄托吧??

    这一刻,很多事情都明白了。

    突然,外面门声一响,好像是姜芳芳回来了。

    “县长。”李晓娜马上道:“董县长来了,在您办公室。”

    “嗯,我知道了。”脚步声一近,姜芳芳慢步进了屋关上门。

    董学斌在听见门声时就已经从她办公桌前飞快走了回来,站起身在屋里等着她,“姜县长。”

    “找我?”姜芳芳淡然说了句,就走去办公桌。

    董学斌嗯道:“是咱们县财政方面的问题……”

    姜芳芳已经站在了桌儿前,看了眼桌上的相框,伸手就将相框按在了桌面上翻了过去,“你说吧。”然后拉开一个抽屉将相框装了进去,合上抽屉,这才抬眼看着董学斌,等着他说事儿。

    董学斌当然装作没看见,有些话是肯定不能说的。

    几分钟后。

    俩人交流完了,董学斌也告辞离开,只不过人是走了,心却没有走,董学斌回去的路上还在琢磨着那张照片的事情,这个发现确实让董学斌心思有些乱了,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姜芳芳对自己这么好的根本原因找到了,但董学斌却无法了解姜县长是什么心态,唉,总之董学斌或多或少还是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嗯,这事儿以后再慢慢弄明白吧。

    ……十点。

    县委常委会快开始了。

    这是董学斌第一次参加常委会,在以前,这种县区级决策层的会议他也没有参加过什么的,就算参加过也是那种列席会议的,只能听不能发言,更没有决策某件事的权利,这次算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董学斌自然要做好万全的准备,县长办公会跟县委常委会可是没法比的。

    小会场。

    一个个县委常委陆续到了。

    县委书记:蒙锐。

    县长:姜芳芳。

    县委副书记:张万水。

    组织部部长:廖海威。

    纪委书记:蒲安。

    政法委书记:楚彭。

    宣传部部长:程富光。

    统战部部长:简向荣。

    县委办主任:江海。

    副县长:慈伯阳。

    当然,还有常务副县长董学斌,一共十一个常委。

    按照职务权利的正常排名,董学斌这个常务副县长应该是在政法委书记楚彭后面,每个县不一样,当然会有浮动,不过总体来说董学斌在常委会上绝对算是中游的,不过董学斌的县委常委才刚下来,又是没什么资历的,所以在浈水县的党内排名暂时还在后面,座位也是如此。

    找到了自己的座位,董学斌坐下后就拧开自己带来的保温杯,喝了几口茶水,定了定刚刚被照片扰乱了的心思。

    片刻后,有几个后来的领导看了看他,就主动跟董学斌说话了。

    “董县长来了?”

    “呵呵,老简还没见过董县长吧?董县长可是咱们省最年轻的副县级干部。”

    “这两天有事也没来县委大院,你好董县长,我是简向荣,负责统战工作,以后有空咱们多接触。”

    董学斌也不敢托大,一一跟他们问好,然后一个个地对号入座,将他们的名字对上人记在脑子里,同时,姚翠之前跟自己说过的浈水县的政治形势和这些县领导的派系,也全都过了一遍,慢慢心里也有了数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