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

    天亮了。

    和平街医院。

    没有窗户的手术室内黑乎乎的,坐在一张椅子上的董学斌打着哈欠睁开眼醒了,下意识地伸了个懒腰,一缕门缝下的光线才隐约扎进眼球儿,董学斌狐疑地左右看了看,再瞧瞧身上盖住的一条毛毯,忍不住拍了下自己的脑门,拿出手机站起来一瞅,好嘛,都早上七点多了。

    自己睡着了?

    夜里手术后就睡着了?

    嘿,怎么也没人叫我啊?

    想想自己一整宿都是在手术室里睡的,纵然是董学斌的胆量,也觉得有点阴森森的感觉,这事儿闹的。

    忽然,手术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一个小护士走了进来,吧嗒一声,开了灯。

    里面顿时一片通明,照的董学斌挡了一下眼睛。

    小护士离董学斌也就两米的距离,突然看见一个人站在面前,护士哎呦一声吓了一大跳,“您醒了?”

    董学斌一嗯,“不好意思了,睡了这么久。”

    小护士道:“本来还想叫您呢,是不早了,刚接到电话,一会儿还有个急诊手术,所以手术室得提前准备。”

    董学斌理了理衣服,“行,你们忙吧。”

    小护士带路道:“董大夫,您这边请,我带您去孙老师的病房,在三楼。”

    “董大夫?”董学斌汗了一下,摆手道:“什么大夫啊,我可不是医生。”

    小护士甜甜笑了一下,“您太谦虚了,国内顶尖外科大夫都做不了的手术您都成功了,您不是大夫谁是大夫?”

    董学斌道:“可别这么叫。”

    小护士一沉吟,“那我叫您董老师。”

    董学斌道:“孙老师恢复的怎么样?醒了吗?”

    “六点钟的时候已经醒了,京城电视台都来人了呢。”小护士道。

    董学斌跟着她走出手术室,眯着眼睛适应着外面的光线,“电视台也来了?”

    小护士点头道:“是啊,孙老师可是从好几个歹徒手里把学生给救下来了,中了刀子以后都没有倒下,还在护着孩子们跟歹徒搏斗,硬是把几个歹徒吓走了,这一点一般人可做不到的,电视台的人夜里就来了,好有好几个报社的人也都大半夜就等着了,一直跟孙老师的同事和学生那里做采访。”

    走廊尽头。

    俩人转身上楼。

    路上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大夫看见了董学斌,就站住了脚步,看向护士问道:“这是董大夫?”

    小护士立刻一嗯,“是的。”

    那大夫就笑呵呵地握住了董学斌的手,目光中带着些客气和尊敬,“你好,你是哪个医院的?”

    董学斌也和他握了握手,“我真不是大夫。”

    大夫以为他不想说,也就笑笑,没再多问。

    简单客道了两句,董学斌才继续跟着护士上楼,不过又有很多护士都跟董学斌打招呼了。

    “董大夫。”

    “早上好董大夫。”

    董学斌无奈,也有点脸红。

    自己这二把刀的,什么大夫啊。

    小护士在旁边低笑地解释道:“昨天您的那个手术实在太漂亮了,张大夫和李大夫他们做完手术出来后,我就听见他们直后悔当时没有开录像,没把那几秒钟的手术给录下来,几个大夫后悔了一整晚上呢,后来医院上上下下也都听说您一秒钟缝合七针的速度了,都挺佩服您的。”

    董学斌失笑道:“还录像?得了吧。”

    小护士道:“要是录下来,这次手术都能做教科书资料了。”

    董学斌心说幸亏没录,他自己什么医术自己还不知道吗?就这两天看了几本书而已,到时候再露陷了。

    ……三楼。

    重症区。

    或许是孙恺救人的事迹感动了不少人,医院方面也很重视,特意给他安排了一个单人监护室。

    “董大夫,到了。”

    “就是这间?”

    “对,那我先回去了,还有手术准备。”

    “好的,谢谢带路了,你忙你的。”

    门锁着,推不开,从小窗口上能看到里面躺着的孙恺和孙父孙母,谢静也在一旁坐着,也听不到在说什么。

    滴滴滴。

    董学斌按了铃。

    里面顿时走出来一个护士,看见董学斌后愣了一下,马上开门道:“你是董大夫吧?请进。”孙恺还在危险期,一般是不会让人进去的,家属都要控制探病时间,不过董学斌显然例外了些,因为这次的手术基本上就是董学斌一个人做的,而且还是孙老师的亲友,当然有权利探病。

    门一关。

    董学斌低声问,“怎么样?”

    护士道:“情况很稳定,血压心跳也正常,伤者是早上六点五分醒来的,张大夫已经让减药了。”护士的语气,好像是跟医院大夫汇报时一样,显然没把董学斌当病人家属,而当他是医生。

    谢静已经看见他了,“姐夫!”

    孙恺姐姐忙起身道:“你醒了?”

    董学斌笑道:“刚醒,你们怎么没叫我?”

    “手术后护士就叫你了。”谢静迎上来道:“可摇了你几下你也没醒,都知道您太累了,就没打扰。”顿了一下,谢静问出了她憋了一个晚上的疑惑,“姐夫,你怎么……怎么突然会医术了?”

    董学斌道:“我一直会啊。”

    “您不是就会中医的吗?我听我姐说过。”谢静道。

    董学斌咳嗽道:“西医也会些,嗨,都差不多。”

    谢静晕道:“哪儿有差不多?西医中医差远了啊,而且外科手术……我怎么从没听您说过您懂这些?”

    董学斌含糊道:“略懂,略懂而已。”

    谢静苦笑道:“您懂得也太多了,好像就没有您不会的一样。”

    床上躺着的孙恺也虚弱地睁开眼看看他,“董哥。”

    董学斌一点头,“好点了没?”

    “嗯,好多了,谢谢您!”孙恺显然知道是董学斌给他做的手术了。

    董学斌道:“谢什么,一家人还说两家话?你别说话了,躺着休息吧,看你没事儿我也放心了。”

    这时,孙母上来一把抓住了董学斌的手,红着眼圈道:“谢谢!谢谢!”

    董学斌赶紧扶她,“阿姨,您也别客气了,夜里您都晕过去一次了,别太激动了,快坐下休息吧。”

    不过孙母不听,孙父也是,拉着董学斌一个劲儿地道谢。

    不久,后面的护士道:“打扰一下各位,探病时间差不多了,要不然你们再说五分钟?一会儿病人还有几个检查。”

    董学斌道:“成,我们这就走。”

    护士道:“也不着急呢,那我先出去拿药了,有事你们叫我。”

    孙母就对儿子道:“小恺,那你好好的,妈在外面陪着你。”

    孙恺道:“妈,您跟我爸我姐……都回……去吧,我没事。”

    谢静道:“阿姨,叔叔,你们都回吧,也一整宿都没合眼了,我留下陪小恺就行了,您俩身体本来就不好,别再给您俩累垮了。”

    孙恺姐姐道:“你一个人不行,我也留下吧。”

    正说着呢,刚出去的护士又开门回来了,对着里面人道:“外面有位夏艳珍夏女士来探病,是你们亲属吗?”

    夏女士?

    夏艳珍??

    谢静一愕,懵了。

    孙恺顿时也紧张了起来,身子都僵了。

    孙父孙母都不明所以,看向谢静道:“小静,怎么了?”

    谢静低声道:“我妈来了。”

    “啊?你母亲?”孙家人也吸了口气,他们早听儿子说了,谢静家不是一般人家,都是当官的,而且全是大官,也知道谢静父母和家里人一直都反对小静跟他们儿子在一起,为此,小静爸妈当初还通过关系把孙恺从学校里踢出去了,要不是小静的姐夫帮忙,小恺就当不了老师了。

    孙母道:“这……”

    孙父立刻道:“你快回去吧小静,你母亲肯定是找你来的。”

    “我不走。”谢静咬咬牙,对着护士道:“让我妈进来吧,谢谢。”

    护士见是家属,也没问,出去后就把人让进来了,给他们关上门。

    进来的正是夏艳珍。

    董学斌就道:“大婶。”

    “小斌也在?”夏艳珍对他点点头,然后眼神就看向了谢静,又看了看孙家的亲属和孙恺。

    孙家人都有些局促,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小静的母亲,也听说了小静母亲是副部级的高官。

    孙母急忙碰了碰谢静,“小静,快跟你母亲回去吧,快,小恺这里有我们呢,你也一宿没睡了。”

    谢静不听,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甚至连看都没看夏艳珍一眼。因为谢国良和夏艳珍夫妻俩强烈反对她和孙恺的事情,谢静这几个月跟家里的关系非常差,她自己住,连家都很少回了。

    孙父也道:“小静,回去吧。”

    可这时,夏艳珍说话了,“小恺刚脱离危险,病情还不稳定,让小静陪着吧,她年轻,精力也足,少睡会儿也没什么。”说罢,就走到病床边上坐下,拍了拍孙恺的手背,“小恺,阿姨来看看你,我也是早上刚得到的消息,来得急也没顾的上买什么东西,你感觉怎么样了?”

    谢静愣住!

    孙家人也没想到小静母亲竟是这个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