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夜空静悄悄的。

    只有窗外一些虫虫鸟鸟不时细微地叫那么一嗓子。

    家里,董学斌还在呼呼大睡,耳边突然蹦出了一阵电话铃声,惊了他一跳,眼睛一下就睁开了。

    铃铃铃。

    铃铃铃。

    谁啊这是?

    大夜里的打电话?

    董学斌太困了,眼睛又闭上了,手伸过去抓了几把,几下过后才拿到了手机,按下接听键。

    “喂,哪位?”

    “是我。”

    “呃,姜县长啊。”

    “睡觉了?那没事了。”

    “别介,什么事您说。”

    “没什么,你睡你的吧,不打扰你休息了。”

    “您看您跟我还客气,我不困了,睡半天了都。”

    听见姜县长的声音,董学斌也略微清醒了许多,一看手机上的时间显示,好嘛,都夜里一点了。不过董学斌之前心里还埋怨谁大夜里吵人,见是姜芳芳,这下却是什么怨言都没有了。人有时候就是这样,要是换一个同事或者其他干部给董学斌吵醒,他语气肯定不太好,毕竟都凌晨了,就算真有正经事董学斌也不会高兴,能推都会推掉,借口怎么都能找,可对面是姜芳芳,嗯,那即便没正经事董学斌也会心情不错,睡觉?一宿不睡他都没问题!

    “几点睡的?”

    “嗨,刚回来就睡了。”

    “昨天累了吧?”

    “这累什么呀,不累,一个人呆着没事干,就躺下了,都睡好几个小时了,现在也睡足了,您有事吧?”

    “也没什么。”

    “咱妈……呃不对,您母亲是不是不舒服了?”装了一天姜县长老公,董学斌也有点入戏了,咱妈咱妈张口就来。

    “我妈睡了,身体这两天还不错。”

    “嗯,那就好,那您打电话是……”

    “失眠了,本来想你要是没睡,方便的话给我念点东西,不过你都睡了,我也不好意思让你念了。”

    “别别,我没关系。”

    “是不是有点麻烦了?”

    “不麻烦,那我怎么念?跟电话里?您在客厅打地铺睡呢吧?说话您母亲听不见?”

    “嗯,听不见。”

    “那我就这么念了?”

    “别用手机了,你是京城的号码,这边打算长途,不便宜的,我手机没耳机,也不方便拿着。”

    “主要您不合适开扬声器,那个声音大,再给您母亲吵醒了,呃,那怎么办?”

    “你有电脑吗?”

    “有,带来的笔记本。”

    “那我给你一个QQ号吧,咱们语音说,我这边也是笔记本的无线网,笔记本耳机也有。”

    “啊?您还有QQ?”

    “我不能有?”

    “没没,以为您不玩这些呢。”

    “那我把QQ号码告诉你。”

    “您等会儿再说,我先把电脑打开,我也好久没上QQ了,得先试试密码,好像都忘了。”

    电脑就在床头柜上。

    董学斌坐起来往床头一靠,抓过电脑放在腿上,因为夹着电话呢,董学斌也懒得去开灯了,姜姐的事情对他来说才是大事情,他自然很上心,很快就将电脑联网登录QQ,试了两次密码才对了。

    滴滴滴。

    咳咳咳。

    QQ一阵乱跳,很多信息未处理。

    董学斌大学的时候老用,不过进了体制后就没怎么登陆了。

    “行了姜姐,我上了。”

    “那你输我号码。”

    “输了,您收到没?”

    “嗯,加为好友了。”

    “成,那挂电话吧,咱们网上说。”

    “好的,大半夜地给你叫起来,不好意思了。”

    “您看您客气的,真没关系,以后您要睡不着就打我电话,咱们上网我给您语音念点东西。”

    “好,谢谢。”

    “您弹我窗口吧。”

    电话挂了,董学斌才顾得上打开一下姜芳芳的QQ资料看了眼,网名就叫姜芳芳,姓别女,其余的信息全是空白,头像也是QQ初始的企鹅头像,嗯,倒是很有姜县长的风格,挺严肃的。其实董学斌的QQ资料跟她也差不多,俩人一个县长一个常务副县长,都是处级领导,肯定不可能指望他俩起个什么风搔无比的网名,不然被机关里的人知道还不笑死,而且在网络上作风不当而落马的官员也不在少数,他们是干部,既然坐在这个位子上了,何时何地的一言一行都得有顾忌,不可能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网络上也一样,没办法,选了这条路就得遵守这条路的规则。

    和姜姐的对话窗口打开了。

    董学斌见她半天都没动静,也没敢发语音过去,就打了一个笑脸发送了信息。

    滴滴滴,姜芳芳回复了:我在找语音的按键,平时也不长弄这些,不太懂,你先等一下。

    董学斌发送道:好,其实我也不太会。

    这话自然是假的,董学斌比姜芳芳年轻了不少岁呢,这些东西他就算没那么懂,也不是两眼一抹黑的,语音键他当然知道在哪儿,但人家姜姐是领导,人家不懂,董学斌就也装作一起不懂了,不然他要是七嗤咔嚓地弄好了,人家领导的面子往哪儿放呀。慧兰当初的话让董学斌感触很大,该聪明的时候聪明,该傻的时候……就算聪明也得傻,确实是这个道理。

    十秒钟……半分钟……董学斌笔记本有麦,也就没准备耳机,等了半天见也不来,干脆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点上支烟醒盹儿。

    一点多了啊。

    不过困也得忍着。

    又过了半分钟,嘟嘟,窗口终于弹过来了。

    然而董学斌一看,却是汗了一下,这不是语音的窗口,而是视频的邀请,肯定是姜芳芳弄错了,董学斌想发信息提醒一句,但觉得又不太妥,毕竟人家领导都发过来了,董学斌总不能点拒绝吧,摄像头他当然也有,电脑都是比较新款的,显示器上面那个圆点儿就是。

    算了。

    先接吧。

    哪儿能让领导等久了啊?

    董学斌快速掐灭了烟头,弄了弄自己的头发,理了理身上的秋衣,随即才用鼠标点了接受。

    正在连接。

    视频连接上了。

    刚一通,董学斌就愣了一下,他本来以为姜县长那里没摄像头的,没想到竟然也有,画面里的大窗口顿时跳出了姜芳芳的脸,小窗口是能看到自己的,董学斌注意到姜县长也明显怔了下。

    “呃,姜县长。”

    “……嗯。”

    “能听清楚吗?”

    “听得清楚,可以的。”

    “那就行,咳咳,您开的这是……”

    “我可能按错了,没事,都一样,反正能听见说话就行。”

    “我这形象实在有点……刚睡醒,头发也乱糟糟的。”

    “我也一样。”视频里的姜芳芳好像还是穿的那身红色的秋衣秋裤,不过颜色有点失真而已,她此时头发也是散下来的,被子盖着半个身子,笔记本应该跟自己一样是放在腿上的,而且屏幕压得不高,上半身看得很清楚。

    “那我开始念了?”

    “好的,我躺下了。”

    “嗯,您带着耳机就行了。”

    只见视频晃动了几下,天旋地转地也看不清楚什么,估计笔记本被姜县长搬开了,最后视频才稳定住,只不过画面里再也没了姜芳芳的娇美身姿,那边的摄像头对准了电视柜,看不见人了。也是,人家要睡觉了,不可能照脸给自己看的,害的董学斌还白期待了半天,还想看看姜姐的睡脸呢。

    画面没有人。

    声音却很清晰。

    “可以了。”姜芳芳说话了。

    “好,那我找个故事。”董学斌道。

    “嗯,我睡着了你挂了视频就行了。”

    “成。”董学斌打开网页随便一翻,就找了个童话故事,将视频窗口挪到一旁后,开始给她念了。

    耳机那边是姜县长的呼吸声,有点喷麦。

    童话故事一般都不长,他还特意找了个短篇的,念了差不多四分钟就念完了,停下来眨眨眼,“姜姐?”

    “……”

    “睡了吗您?”

    “……还没。”

    “呃,那我再念一个。”

    沉默了一会儿,那边忽然道:“等一等。”

    视频画面又是一阵乱动,下一刻,姜芳芳的脸再次出现了,好像笔记本被她拿到了跟前,她是躺着的。

    “怎么了?”董学斌狐疑道。

    姜芳芳的眼睛应该是看着视频的,定了定没说话。

    “姜姐?咋了?”董学斌眨巴眨巴眼睛,没明白她看什么呢。

    姜芳芳看着屏幕,却语出惊人道:“你床头挂着的那些,是不是我内衣和丝袜?”

    内衣?

    丝袜?

    董学斌蓦然一愕,才想起来这件事,从视频里一看自己,小窗口不太清楚,但回头一看他差点吐血,睡觉之前董学斌可是把姜姐的内衣内裤秋衣秋裤都放床上了,他居然给忘了!

    靠!

    坏事了!

    姜姐肯定开视频的时候就看见了啊!

    董学斌慌忙就把床头搭着的丝袜内衣扯下来扔到摄像头外的地方,一张脸也红了红,丢人啊!

    “姜姐!这个……”董学斌不知道说什么了。

    姜芳芳脸色还是那么淡然,“接着念吧,再给我讲一个,我也快睡着了。”

    “好好好。”

    “嗯,谢谢。”

    完了!

    被姜姐发现了!

    这可怎么好啊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