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前。

    县招商局。

    十一点出头。

    办事员龚娜忙完了手头的资料就赶紧把前台接过来了,董学斌也离开了接线员的岗位,回了自己的桌子。

    查资料。

    看招商项目。

    制定项目宣传单。

    董学斌又是一通忙活。

    铃铃铃,手机突然响了,一看号码,是姚翠打来的。

    “喂,董县长。”

    “小姚啊,怎么了?”

    “大院门口有人找你。”

    “找我?打我电话啊。”

    “我不清楚,人在楼下,不是咱们机关的人,门卫没让她进。”

    “男的女的?叫什么名字?没大事的话就让她改天吧,我今天事情多,招商局一堆工作呢。”

    “女的,叫什么不知道,她好像说是你姐。”

    “我姐?什么姐?我是独生子女,哪儿来的姐啊?”

    “呃,门卫是这么报上来的,要不然我给她推了?”

    “我想想,嗯,这样,你让她来招商局找我吧。”

    “好,那我让门卫告诉她地址,对了,我看她是拿着行李来的,可能对这边不熟悉,要不然我找辆车送她过去吧?”

    “单位有车吗?”

    “有一辆,我联系一下司机班。”

    “那好,麻烦你了啊小姚。”

    “对了,怎么听说你去招商局接线了?”

    “人不够,我先应付一下。”

    “要不然下午我过去帮忙吧。”

    “不用,县里的事情也不少,我还指望你在县政斧坐镇呢,宿舍工程指挥部的事,我分管其他几个部门的事,都要有人居中协调的,别人我不放心,你留着吧,有事情你第一时间通知我。”

    “好,那我知道了。”

    “就这样,你别过来了,让司机送人就行。”

    董学斌亲姐姐没有,但他的“大姐”却太多了,心里也拿不准是谁来找他,怎么还拿着行李啊,于是也没敢推,万一真有事情呢,看看表也快中午吃饭了,于是董学斌才让姚翠通知对方来这里,看了一眼窗户,心中打鼓了几下,别是萱姨来了?或者是月华?虞大姐?嗯?没准是老妈家里的亲戚?惠田乡的表姐?他吃不透,干脆也懒得想了,马上就见到人了也,先工作吧。

    董学斌手指头噼里啪啦地敲在键盘上,拉了几张现成的图片,用PS软件贴在将项目宣传资料上,弄得美感一些。这种设计工作一般都是下面人干的,可没办法,人手太紧缺了,董学斌只能自己上了,好在他是正儿八经的大本毕业,还是学计算机的,这些东西弄起来也不算吃力。

    ……

    十分钟后。

    县委大院离这里很近,正在办公的董学斌就听到楼下有车声进来,片刻后,车声又远去走了。

    人估计是到了。

    董学斌也看向了门口。

    咕噜咕噜,拉行李的声响渐渐在楼道里飘起。

    下一刻,一个长得还算不错的少妇探头探脑地出现在了招商局办公区门口,手里拖着行李箱,风尘仆仆的模样。

    少妇一眼就看到了董学斌,“学斌!”

    董学斌一愕,赶紧迎上去,“常姐,您怎么来了?”

    来人居然正是昨天才给他打过电话的老同事常娟,董学斌真的没想到是她,俩人说起来也有两年没见面了,此刻再见面,董学斌心中也有些唏嘘,上下看了常姐好几眼,没变样,脸蛋和感觉都没什么变化,而且人好像还稍稍漂亮了一点点,成熟的风韵从脸上身上挤了出来,一身小衫儿和玫瑰花长裙的打扮也十分好看,嗯,唯独常姐的脸上有点疲惫和苦闷,看来这几天她在单位没少烦心。

    看着董学斌,常娟一下就哭了,“学斌!”

    董学斌哎呦了一嗓子,“您干什么这是,别哭别哭。”他就怕这个,转头对郑大友道:“老郑,办公室没锁吧?”

    郑大友立刻道:“没锁。”

    “好,那我用一下。”董学斌道。

    早订车回来的陈云松眼尖,快步上去就帮常娟把行李拿在了手里,“大姐,我帮您拿办公室里吧。”

    龚娜一看,也起身去倒热水了。

    董县长的朋友,他们自然也要细心照顾着。

    ……

    半晌后。

    局长办公室里。

    人都出去了,只剩了董学斌和常娟俩人。

    常娟捧着龚娜倒给她的温开水大口大口地喝进了肚子,抽出张餐巾纸沾沾嘴角,然后纸巾一抬,又抹上了眼泪哭了起来。

    “常姐,别哭了您,有什么事跟我说。”

    “学斌,姐这次来是投奔你的,你可不能不管姐。”

    “呃,这不是事情还有转机呢吗?他们给你开除了?”

    “还没有,但也不远了,等他们开除了姐,姐就真的没后路了。”

    “哎呀,没那么严重,你怎么还拿着行李来了?事前也没打个电话?”

    “姐昨天想了想,能帮姐的人就只有你了,我怕打电话你不同意,早上我就坐飞机直接过来了。”

    “那您这意思是?”

    “我不走了,你帮姐安排个地方吧,那个破单位姐是再也呆不下去了,姐不能等他们开除我公务员。”

    “给你安排地方?”

    “你不会不管姐吧?”

    “那怎么会啊,不过这个……你爱人知道吗?”

    “知道,我昨天晚上就和他说了。”

    “可你要过来,你孩子怎么办?”

    “孩子有我爱人照顾,他那人没本事挣钱,但照顾家里和孩子还是可以的。”

    “可你跟丈夫孩子两地分居的,这也不是个长久办法呀。”

    “我不管,反正公务员姐得保住了,要是我没了工作,我一家老小谁去养活啊,我丈夫可指望不上,学斌,我知道你本事大,咱们也这么多年的老同事了,姐惹了祸,你可不能不救你常姐。”常娟扔掉湿乎乎的餐巾纸,换了一张新的擦眼泪,“姐的意思是先在你这里避避风头,等过了这段时间,你再把姐调回京城去,反正这段时间姐就跟着你了,你不管姐,姐就睡大街上,反正姐也回不去了!”

    董学斌苦笑不跌道:“哪儿有那么简单啊常姐,你人事档案都还在京城呢,我怎么调您过来呀?”

    常娟道:“你肯定有办法。”

    董学斌道:“跳跃太大了,我这里也……”

    常娟一听,哭声更大了,“那姐走,不打扰你了!”

    “别介别介。”董学斌赶紧一把拉住她胳膊,让她坐了回来,“你容我想想,行不行常姐?”

    “……嗯。”

    “唉,您要不踢他还好办点。”

    “那个老王八蛋,见一次老娘揍丫一次,踢他都是轻的!明明是他调戏我!还让我把所有家当都赔上了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损失费他大-爷!老娘下次见了他非得弄死那孙子!老丫挺的!”

    董学斌一汗,“你先消消气,来,常姐,再喝点儿水。”

    这一骂人,常娟也顾不上哭了,唧唧咕咕骂了半天。

    京城的人骂人很有特点,俗称京骂,董学斌听着听着也是乐了一下,突然觉得挺亲切的。以前印象中的常姐也是这个姓格,人懒,干不了什么正经事,爱打扮,爱虚荣,可要真逼急了她,常姐发起狠来也是挺那啥的,瞧瞧这次的事情就知道了,常姐下脚可比董学斌狠多了。

    末了,常娟也骂累了,呼呼气喘了几下,一看旁边的董学斌,她表情也柔弱起来,“学斌,姐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的事。”

    “姐可不是赖上你了啊,要是太麻烦的话姐就回去了。”

    “瞧你说的,这么多年的朋友了,您有事我能不管吗?”

    “还是你好,比我们家那口子强多了。”

    董学斌咳嗽了一声,有点被话架住了,他是个很要面子的人,当然了,他心里也确实想帮常姐的,在以前董学斌工作的单位里,这厮护短是出了名的,“我先问问,您想去什么部门?”

    常娟一听有戏,立刻道:“都行,姐听你的。”

    董学斌道:“我分管的部门也就那几个,现在我们招商局倒是缺人的厉害,不过加人的话还得要县里的政策,下午是常委会,可能要讨论这些,我还给不了您什么保证,但我先跟你说一声啊,我们浈水县可是国家级贫困县,条件很差,你来的一路上应该也看到了,跟京城可没法比。”

    常娟道:“姐不怕。”

    “您可得有个准备啊?”

    “放心,姐有思想准备了。”

    “那行,你要这么说的话我就帮你试一试,成不成不一定,不过我肯定尽全力,嗯,就是你档案在京城国安的事儿有点麻烦,而且现在还是停职期间?这样,也快午休了,我先带您吃点东西去,赶了一路也累了,等吃完饭我给你们领导打一个电话,看看他们放不放人。”董学斌没敢打包票,不过既然话说了一半,他肯定也是有一些把握的,纵然甄安国跟自己关系不太好,董学斌也不好插手人家局里的事物,但提出要人的话属于正常调动,也不算越权插手,甄安国应该还是会给自己面子的。

    常娟目露感动,深深看着他,“学斌,还是你对姐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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