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医院,郭小洲感觉心里有些空空荡荡,像失落又似放松。一直想象的结局终于到来。他没想到会在医院遇到左雅,更没想到她拐着男朋友的臂膀出现。
  特别是她当着他的面把手插进路波的臂弯时,就是正式宣告,他们缘分的终结。因为他太了解左雅的骄傲和性格,一旦下了决心,就不会回头。一如她当年在家庭的强烈反对下也要跟他在一起。
  可是,她骄傲,他也骄傲,他的骨子里甚至比她还要骄傲!他的血液里流动的全是骄傲。
  两个骄傲的男女,如同笼子关了两只公鸡,最后的结果不是笼破,就是鸡死。
  他有远大的理想,要在仕途上走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空。那么他未来的老婆,就应该是个可以骄傲但必须有牺牲精神的一个女人。她是他的大后方,是他的后勤官,能为他默默解决生活上的一切麻烦。
  左雅找到了归属,他替她开心,希望她幸福!
  同时他也开始考虑自己的个人问题。其实今年春节他妈妈就不停唠叨,使劲在他面前夸奖陈静秋。
  陈静秋,他不否认有好感,如花似水的少女,没有人不喜欢。但他却没有那种燃烧的激情。不知什么时候,他发现自己的“激情”悄然消失。
  是什么时候消失的,是他决定走入仕途的瞬间,还是在体制内打磨下被活生生扼杀了?使得他更加功利了?
  他不知道。
  在去省政府大楼的路上,他的脑子里走马观花似的出现一个个女子的影像。
  陈静秋,安瑾,罗薇,丁小宁,甚至甘子怡和周洁雯,他惟独忽略了一个女人,颜婕。只是连他自己也不清楚,是自动忽略,还是真正忘却。
  其中安瑾没可能,她是凤凰一般耀目的女孩,习惯在镁光灯和欢呼中感受乐趣。罗薇,似乎远未成熟,他承认,她有个相当牛叉的父亲。找一个罗治国这样的丈人,堪比省委书记的女婿。
  甘子怡和周洁雯,目前只是对他有些好感,但像这种天之骄女,想要征服,一是难度,二是时间精力,三是她们背后家族的影响,利弊各半。
  如果他能娶了她们中的一个,强大的人脉资自然源源源不断,他的仕途之路走得轻松快捷。但世上有句老话,有所得必有所失。得到和失去是相对的。他接受了家族的人脉,同时要承担家族的责任和义务,甚至政敌攻击,并相对要对家族有所奉献。
  比如某个时刻的交易、竞争、制衡,甚至是牺牲。
  毕竟,他只能算家族的外围,不是正宗血脉。
  计程车徐徐停靠在路边,司机说了句,“对面就是省政府大楼。”意思是让他自己下车走过去。
  郭小洲从不在这种小事上纠结,他很配合地下车,看了看时间,十二点半,距离省长召见还有两个半小时。OK,从时间上来说,他已经完全保证了意外事件的发生而影响召见。
  抬头扫了一眼街上琳琅满目的店面,他选择了一家面馆,进去点了碗过桥米线,吃完后,给成刚打两个电话。
  “成哥,我已经到了省政府大楼。”
  “吃饭了吗?”
  “刚吃过。”
  “时间还早,你要不就近找个地方休息会,养足精神。”
  “我一会去找个宾馆,有件事情要向成哥汇报,是徐云飞的事情,他今天和朝水平进行了决斗,受了点伤,我刚从医院出来……”
  成刚听到这里,语气明显严肃起来,“我现在还有个接待任务,你先去晴川大饭店我的房间等我,我让曹方给你送房卡。”
  郭小洲,“嗯”了一声,结束通话。
  郭小洲步行五分钟,来到了晴川大饭店的大堂,他走到休闲区找了个沙发坐下,等待成刚的秘书曹方送房卡过来。
  顺手拿起茶几上的报纸翻看着,忽然,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小洲……郭小洲,真是你?”
  郭小洲寻声望去,张口道:“谢强?”说着他起身朝一个小平头男子走去。
  小平头男人身材不高,不胖不瘦,穿着讲究,腋下夹着LV方形手包,左手拿着一只APPLE手机,步履神采飞扬,从精神气就能看出来,属于那种混得比较得意的类型。
  小平头叫谢强,是郭小洲当年的校友,不同系,同年级,都属于学生会的风云人物。相比郭小洲,谢强虽然没当主席副主席,但他是社团狂人,加入了七八个社团,属于W大的万事通人物。
  谢强的脸色微红,大概刚喝了点酒,他一边朝郭小洲走去,一边对身后的几名同伴说:“你们先走一步,我遇上老同学,聊几句。”
  两人走近,双手紧握,谢强上下打量着郭小洲,“嘿!郭副主席可是越长越精神了,当年在学校里摘校花,出了校门祸害性可更大了。”
  郭小洲笑了笑,“两年没见,你小子一张嘴巴越来越毒蛇了。”
  谢强从手包里掏出一包极品苏烟,甩了一支给郭小洲,拿出打火机给郭小洲点火,“听说你去广汉电视台了?太可惜了,当年我们谁不羡慕你,程老的研究生不当,去电视台当采编?现在工作如何?”
  郭小洲象征性的地抽了一口烟,轻描淡写道:“我现在在黄港县工作,下面乡镇。”
  “啊……你可够能折腾的,越混越下……”谢强的眸子里露出一丝不解,他以前是非常佩服郭小洲的,不管是谈吐风范以及人脉方面,郭小洲都要甩他几条大街。
  他当年之所以拼命加社团,就是在给自己涨人脉。特别是学生会,就是一个浓缩的小社会,加入了学生会,就等于加入了学校最大最顶级的人脉圈,与这个人脉圈所有的人有了间接和直接的联系。有的人,现在不认识,但过上一段时间,他就能七拐八弯地认识上,只要会来事,这种人脉圈能呈几何数一样扩张。
  谢强的成功就来源于此。毕业后,他开了家小公司,但三年时间,便发展成了资产过千万的中型公司。他总结自己的成功之道,归结于大学期间所打下的庞大人脉基层。当年在学生会混得风生水起的这班人,现在都活跃在省市各大部门各行业,而这群人也都有各自的人脉圈子,所以他的公司有任何事情都能拖得上关系,走得通人情。
  当然,郭小洲是个特列。当年混那么风光,现在这么落魄的,也只有郭小洲一个。
  “小洲同学,虽然你不在武江,但我们的校友会活动你还是应该抽时间参加嘛,你看你,现在封闭成什么样子了?你换了工作我们都没人知道,你是不是和谁都不来往了?错,大错!和社会脱了节……”
  郭小洲很虚心地承认错误,“我有错,以后争取参加。”
  “什么叫争取参加?是一定要参加。这是我的名片,你把你的电话留给我,下次我们举行活动我通知你,我到时派车去接你还不行?”
  郭小洲接过名片看了看,认真地放进口袋。
  “对了,你和左大校花现在……”谢强忽然很八卦地低声问。
  郭小洲还在组织语言,曹方步履匆匆出现在大堂门口,看见他,立即笑着走过来,“郭镇长,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我也是刚到,麻烦曹处长跑这么一趟。”郭小洲对谢强做了个稍等的手势,迈步向曹方迎去。
  谢强狐疑地模了摸脑袋,小声咕哝道:“郭镇长?曹处长?”他现在观颜察色的能力有了飞速的提高,他很敏锐地看出曹方的不凡之处,有股子体制内的沉稳大气,像这样的官员他见了不少,一般都是手中的实权养成的气势,隐而不发的权气。
  因此谢强跟上郭小洲,从包里再掏出一张名片,笑眯眯地走到曹方身前,“我是郭小洲的同学,谢强,这是我的名片,有机会认识一下,交个朋友。”
  曹方客客气气接过名片,微带歉意道:“抱歉,我出来得急,没有带名片。很高兴认识你。”说着伸出手来。
  谢强满脸笑容握着他的手,“小洲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有什么事情我能效劳的,一定联系我。我这人什么都不好,就对朋友好,朋友的事,就是我的事情。”
  “一定!”曹方松开了他的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房卡,递给郭小洲,“老板大概要半小时后才能过来,郭镇长先去休息。”
  郭小洲接过房卡,客气道:“曹处长要不要一起去休息会。”
  曹方摇头道:“我还有接待任务。先走一步。”
  “曹处慢走!”
  谢强也无比亲热地挥手道:“有空多联系!”
  目送曹方出了饭店大堂,谢强才低声问,“这个曹处在哪个部门任职?”
  郭小洲说:“省政府。”
  谢强眸子顿亮,“省政府什么部门?我倒是认识不少在省政府工作的朋友……”
  郭小洲笑了笑,说:“省长助理的秘书。”
  谢强瞳孔放大,结结巴巴说,“省长助理成刚的秘书?我倒,你怎么不早说,我居然错过了这样的机会……”谢强悔恨的样子,就如同扔了一张百万大奖的彩票。
  郭小洲无语,他虽然待人接物也有明确的目的性,但却有自己的底线和原则,他更相信互惠互利的现实。一边倒的交往是不现实不长久的。比如,他和成刚之间,他的确带着实用性,但实事求是的说,他对成刚的帮助大于成刚对他的帮助。
  所以,成刚以一个副省级高官的身份,和他称兄道弟。
  至于目前看似完全无私帮助他的师兄们,其中更大的因素是师兄们借他还老师的人情。当然,不排除他们长期投资的目的。
  综合来看,他已经彻底扭转大学时代的人脉观点。更直接,更对称,更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