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挂京A3牌照的皇冠轿车从京沈高速到了北戴河的连接高速上,车速不快,但没有车辆敢超越它。
  说起京A3,熟悉车牌的人都知道,这是京都市政府的车牌,在牛叉部门众多的京都市,也不是特别起眼。但这辆车的前挡风玻璃放置着红白相间的“警备”标志牌就非同一般了。
  开车的是位中年人。
  坐在车上的是位漂亮的女子。
  虽然天高云淡,视线极佳,她的眼睛并没有去观望路边丰茂的农田,以及远方山海关外的崇山峻岭。眼眸充满焦虑和初秋的萧瑟。
  半小时后,皇冠车进入北戴河别墅区。
  北戴河是个只在夏天繁华的滨海小镇,因为政治上的原因,它比邻近新开发的海滨度假点少了一些娱乐气息,它的林泉礁岸,也似乎多了点城府和矜持。
  一如这个女子所进入的别墅。
  这座别墅和其它的欧式别墅不同,很有些很有二十世纪6、70年代华夏官方建筑的审美风格,三层的别墅,有种朴素地奢华,也有些白发宫女的沧桑味道。但从建筑风格中还能看出和其它房屋迥然相异的气质。
  与其它别墅不同,外露的大阳台在朴素中还有点轻盈的气质。除外还有相当大的一处花园,花园在高墙下却掩藏的很好,至少在外面看不到它的古木参天,花草葳蕤。
  接受了两名军人的检查后,女子才施施然下车,走过爬满苍老的紫藤的小径,在一个如锅盖般悬空的古树下,一个八九十岁的老人安详地坐在树下的躺椅上。
  女子上前两步,轻喊了一声:“爷爷!”
  在被树叶揉碎的斑斑阳光下,老人睁开了眼睛。这双眼神饱经沧桑,却又夹杂着人生风雨后的淡然平静。
  “小婉来了。”老人的声音不是十分清晰,但充满韵味,“坐。”
  在老人慈祥的声音中,黄玉婉却不敢看老人的眼睛,她默默站在原地,看脚下的落叶,低声道:“爷爷!对不起,我给您惹麻烦了。”
  老人呵呵一笑,“麻烦?”
  黄玉婉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她急忙解释道:“是不该惊动您,让您操心。”
  老人淡淡一笑,伸手抓起躺椅边的拐杖,不远处的生活秘书和黄玉婉快速来到老人身边,却都不敢伸手相扶。
  “陪我走走。”老人慢慢站直身体,朝落叶铺就的林荫小道上走去。
  “嗳!”黄玉婉小心翼翼陪在他身旁。
  “小婉,人之所以复杂,是因为人都有意识和思想。有人认为人复杂、受苦受伤是因为贪念,其实不然。贪念动物都有,要不然不会有“鸟为食亡”这样的成语了。所以,古往今来,有多少英雄被自己的贪欲折磨得死去活来。”
  黄玉婉动了动嘴唇,“爷爷,我不缺钱,我只是不甘心……”
  老人慈祥的笑了笑,“不甘心?你从小到大都有个特点:自负。具体说来就是我很聪明,甚至比其他人都聪明。这其实也是自卑情结的表现之一,唯我独尊的优越感。”
  黄玉婉不敢开口反驳。她这次给家族带来了巨大的经济损失。近六十亿的资金调动,有的来自银行,有的来自融资机构,甚至海外投行。但无一例外,资金的调配都来自黄系人脉。
  “认识自己,从来都是非常困难的事情。特别是你占在超越普通人的高度,要认识到自己,更是难上加难。“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去哪里?”这是你们年轻人常谈的哲学问题,在人生和现实世界里,一些人就变成“纠结强迫症”患者:该放弃的没有放弃,该坚持的没有坚持。”
  老人走了一段路,微微喘息,于是驻足不前,看着黄玉婉道:“人生自有规律。我们任何人都不能超脱。既然有规律,那就要遵循。如今网络上不是流行‘不作死就不会死’吗,‘作’就是不按照规律做事。违背了这个规律,任何人都要接受惩罚。有的是肉体,有的是灵魂,精神。”
  “一个人要学会找到自己的位置。心理学家认为的“专注当下,为所当为”,道家认为的“顺势”,都是在告诉我们规律。有些事情,太认真就输了。丛林中,一头聪明的狮子永远不会跑进老虎的地盘的,它如果进入了,一定带着它的狮群。“说到这里,黄老语重心长道:“你如果执意纠结于和子怡的争斗,这一辈子都会处在她的阴影下生活。”
  “你不觉得可怕吗?你的喜怒哀乐全被她人控制?”黄老盯着她说。
  黄玉婉长吁了一口气,咬唇道:“爷爷!我错了。”
  虽然看出来她的言不由衷,但黄老的养气功夫早已经炉火纯青。站在他和宋老这一辈人的角度,他们已经没有敌人,唯一的敌人是岁月长河,能活着就是胜利。由此说来,他和宋老比的是身体,谁先走谁先败。普通的政治角力已经影响不了他们。但却可以影响他们的后代。
  黄老忽然间有些意兴阑珊,他颤巍巍的掉头,“你去找秦秘书,他会帮你处理。”
  黄玉婉知道爷爷这是对她失望了。她默然无语。
  把爷爷送到生活秘书身旁,她走进了别墅一楼的一间办公室。
  …………
  …………
  甘子怡只在一些重要场合才穿上晚礼服和高跟鞋。比如今天,她就特地穿上喜庆的玫瑰红,虽然她的肚子有些影响身材,但她越来越明显的显示了母性的光辉,以至于王桌和他的团队在庆功宴会上根本不敢看她。
  作为她的私人医护人员,高霜也穿了件高开叉的黑色晚礼服。端庄的晚礼服不仅凸显她的傲然身材,还拔高了她的气质。惹得王桌团队及个年轻人心中痒痒的。有一个男人还是特地向她要电话号码。
  换在往日,无疑让她兴奋和自得。
  但今天她却怎么也提不起精神来。
  王桌今天的西装笔挺,他坐在餐桌上,腰板挺得笔直,眼睛充满了得意和骄傲。
  今天许家强一方毫无动静,金山矿业的股价也逐渐平稳。再无波动。这意味着许家强认输投降。他终于圆梦,战胜了这个压在他头上几年的对手。
  甘子怡笑盈盈举杯,“敬你们!”
  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
  高霜也无奈地跟着起身。这时,她听到甘子怡包包中传来电话声响。
  她放下酒杯,拿出手机一看号码,低声对甘子怡说了句话。
  甘子怡对众人说了声抱歉,便拿着手机来到大厅角落,接通电话,柔声道:“庄叔好!”
  打来电话的是宋老的政治秘书庄栋。
  不知道庄栋在电话里说了些什么,甘子怡脸现失望之色,半晌,她才轻声道:“我服从大局。这次我可以放她一马,但没有下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