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县委工作的主动。县政府方面稍显被动。
  景华县连续启动的几大重点工程,都是郭小洲到任后主导的,武镜高速景华段接口工程,麻海海绣产业园区工程,包括如火如荼的扶贫工程等等。
  这些工作本应该是县政府的分内之事。但由于县委掌握了先机,主导权也偏向县委。
  郭小洲的几项提名也毫无阻碍的予以通过。
  县政府陷入被动。夏进勋的影响力降至冰点。
  相比县长,********的最大的优势见在于党建、人事和对常委会的掌控上。如今在人事工作中,郭小洲基本没有发威,只是运用法律手段拿下了不少中层领导,包括数名乡镇书记镇长,公检法是重灾区,一把捋了三十几人,但高层却几乎未动。
  不动未必就意味着永远不动,和风暴前夕往往是平静一样。
  就在郭小洲引进的五名嫡系人才到达景华后,景华的工作有序的进行着。县长夏进勋的存在感却反常的增强了。以汪自遥和梁应奇为什么代表的两脉人系走进县长办公室的次数多了起来。
  这让一向边缘化的县长秘书邱云有些惊讶,有些享受,甚至有些飘飘然。
  夏进勋则一如既往的低调,谦逊,往往一些县直机关的局长,他也亲自送出办公室大门。
  夏进勋虽然看起来比较老糙,但他的实际年龄才四十五岁。年纪在他的档次里也算有些潜力的,和郭小洲一比则弱爆了。
  他和郭小洲的差距他心里清楚。他也不想和这样拥有绝对潜力的人作对。但谁也不是泥菩萨。心里的憋屈只有自己知道。
  当初他来到景华是雄心万丈的。但一点雄心半年不到就消耗殆尽。
  很快,他就想打退堂鼓。可是景华是个进来容易出去难的地方。当然,他若想去云河市农委科委等清水部门,还是很轻松的。但谁会甘心。
  前几天,他又派秘书邱云跑了趟省城。省里的某位退居二线却犹有余威的老领导终于答应替他说句话。
  可是,景华县的形势已经发生了剧变。
  一是几大工程的立项。他这个县长只要参与其中,所获得的政绩和写在档案里的东西,就远胜在其他地区所做的努力。
  二是一直边缘化的他,最近却有好些人刻意靠近他身边。比如汪自遥和梁应奇,还有人大主任李绍发。
  这些人以前都是让他刻骨铭心的敌人,把他围剿得溃不成兵。但官场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
  昨天的对手也许到了今天就成为盟友。
  在这些人的明示暗示下,他动心了。宣传部长纪小筠是汪自遥提拔起来的人;常务副县长廖柄祥和梁应奇是铁杆。这四大常委,加上他这个县长,在常委会上绝对够资格和郭小洲分庭抗礼。
  这一整天,他都精神恍惚,难以决断。
  到底是远离景华,好坏都不后悔;还是留在景华最后搏一把。
  秘书邱云走进夏进勋的办公室。默默给夏进勋换上茶水,等夏进勋喝了两口,才说,“县长!人大李主任刚来电话,邀请您下午去谭山吃野味……”
  “昨天是汪自遥,今天是李绍发,我什么时候成香馍馍了!”夏进勋自嘲的笑了笑,指了指沙发,“坐坐。”
  邱云是夏进勋带来的人,两人之间的感情已经超越了工作关系。因此,夏进勋所受的憋屈,他这个秘书感同身受。
  这几个月,他替夏进勋多方奔走,就是希望夏县长调离这样的是非之地。
  但是最近,他仿佛看到了希望。
  邱云坐下后,直言道:“这些人被郭书记吓坏了,所以才想起了您。希望借您的势抱团取暖。”
  “你说我为什么斗不过他们?”夏进勋出人意料问。
  邱云感觉有些突然,他吞吞吐吐道:“没来景华前,我虽然也有一定的心理准备,但到了景华后,才真切体会到这里早就有了层层严密的布局,要打开局面确实不易。”
  夏进勋知道秘书在为自己留面子,他淡淡一笑,说:“但是郭小洲书记却很快打开了局面。”
  邱云哽住了喉咙,支支吾吾道:“那是因为他和他们都是同一类人,擅长玩弄权谋,而且郭小洲自身背景强悍,杀伐果断,所以他们败了……”
  邱云说到这里,补充了一句,“您是君子,君子自古斗不过小人。”
  夏进勋苦笑,“你抬高我了,我算什么君子,我顶多当不了小人。但汪梁之辈却是小人,这没错。“
  邱云问:“郭书记呢?”
  夏进勋沉吟半晌,“郭小洲书记肯定不是君子,但也不是小人。他会随环境变化而变化,他在有些时候也能当真小人,甚至真君子。”
  “我不是太懂。“邱云说。
  “这个问题是个大问题。‘真小人’是你一开始就知道他是坏蛋,会处处防备他,就是你失手了,被他害了,你也会感觉是自己没有防备他本事,而不是他太坏。“夏进勋叹息道:”从郭小洲在景华亮相伊始,他就摆开架势,要大杀四方,但他们就是防不住。这也是真正的王道阳谋啊!明知道他要干什么,却就是无法阻拦。”
  “相比之下,汪梁之流玩弄的是阴谋巧计,差郭小洲太多。“夏进勋眸子里掩饰不住对郭小洲的赞叹。
  邱云心中一惊,他暗想,难道夏进勋要对郭小洲臣服?这样做,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索性让郭小洲主导一切政务,等景华有了成绩,他这个县长也可以分享一部分政绩。但是后遗症却也不小。他软弱的形象一旦在省市领导心中有了印象。以后再想主政一方,就不再可能。也许,永远是个辅佐的命。
  夏进勋说:“邱云,你能判断出身边的君子和小人吗?不太容易。因为现实中,很多人善于伪装,并且人并不是一成不变的。环境变了,君子也会变成小人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就是说的这个道理。君子不是天生的。同样,小人也不是与生俱来的小人。古今往来这样的人和事不胜枚举。越王句践,为报仇雪恨,卧薪尝胆,精神非凡。在极端困苦的情况下,他成功了。帮他筹划大计的两个功臣,成就大业之后,一个被杀,一个逃跑。”
  “杀文种的时候,句践说,‘你教我灭吴七种方法,我用了其中三种就灭了吴国,你那里还有四种,把它带到先王那里去吧。’“
  “卡耐基曾说:没有人会踢一只死狗。“夏进勋悠悠道:”他们都当我是只死狗啊!”
  “夏县长……“邱云有些激动,”您从不背后拨弄是非,待人尽量宽容,一直教育我处理个人利益要大度,要吃亏让人……而他们,却不择手段,不按规则出牌,所以您吃亏……”
  夏进勋摆摆手,目光一凝,“我说过,人并不是一成不变的。环境变了,君子也会变成小人。你去答复绍发主任,我接受他的邀请。”
  邱云惊喜道:“您决定了。”
  夏进勋摇头,“我现在是唯一手握筹码的人,怎么会轻易下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