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斯特克里夫去找塞巴斯蒂安说话时,伊薇返回房间泡了个舒缓神经的澡,并在水里洒了大量的香熏精油。长时间沐浴后,她的肌肤变得水润且带着玫瑰的馥郁芳香。她穿上塞巴斯蒂安的一件丝边天鹅绒长袍,把袖子卷了好几折,蜷在壁炉前的椅子上刷着头发。女仆们移走了浴盆,其中一个叫法妮的黑发女仆留下来整理房间,并掀开床单把长柄暖炉放进被褥间。

“我该……我该准备你的房间吗,夫人?”女仆小心的问。

伊薇颔首考虑要怎么回答。仆人们都知道,甚至在生病前,她和塞巴斯蒂安就是各自拥有不同的卧室。他们还从没在一起分享过一张床,连一晚也没有。尽管还不太确定该怎么向塞巴斯蒂安表达心意,但她知道在一切都坦露无遗后,她不想再同他玩游戏了。生命变幻无常,不能再浪费时间,没什么能保证塞巴斯蒂安将会忠实于她。她一无所有,只剩希望——还有直觉。虽然她最初嫁的那个男人不值得信任,这个男人却正变得有其可能。

“我想不用了。”她对女仆说,继续刷着头发。“今晚我要留在这里,法妮。”

“是,夫人。若你希望我会——”

法妮没说下去,她的想法永远都无法得知了,她们俩都察觉到塞巴斯蒂安高大的身影进入了房间。他在门口停下来,背靠着墙默默凝望妻子。炉火很温暖,伊薇的身上却起了鸡皮疙瘩,欲望的颤栗窜下背脊。

塞巴斯蒂安的姿态惬意,衣领敞开,黑色领巾松松的挂在脖子上。炉火在他优雅的身躯上舞动,给他笼罩上像是属于某尊古代神袛的金色光辉。他还没完全恢复体力,但散发出的危险的男性力量仍令她膝盖发软。他完全沉默不语,如炬的目光却以折磨人的缓慢速度滑过她全身。无助的回想起她指下光滑肌肤的触感,以及宽松剪裁的衣服下坚硬结实的肌肉,伊薇脸红了。

法妮仓促收好伊薇换下的长裙,匆忙离开了房间。

伊薇放下发刷,不知所云的咕哝几声站起来,塞巴斯蒂安一直盯着她,从墙上起身走向她,指尖抚上她的胳膊,来回摩挲着睡袍的织料。伊薇的心跳开始加快,皮肤在层层丝绒下刺痛。她闭上眼任他把自己拥近,他的唇落在她的眉毛、鬓角和脸庞上。如此轻柔的碰触,他热烈的唤起——还有她的——似乎将他们卷入了炽烈的欲望迷雾中。他们站了好长一段时间,只是简单的感受彼此的存在。

“伊薇……”他的气息吹拂过她发线上的细绺发丝。“我想和你做爱。”

她的血液变成了沸腾的蜜。最后她结结巴巴费力的回答道:“我-我以为你-你从不这样称呼。”

他抬起手,指尖细致的描摹着她的脸。她温顺的接受他的爱抚,他肌肤中丁香般的清新气味像是迷药一样让她沉醉。

塞巴斯蒂安伸手到自己喉间,从衬衫底下摸索出挂着婚戒的金链,拽断脆弱的链扣,链子掉落在地板上。伊薇呼吸急促起来。他执起她的左手,将金指圈滑入她的无名指。他们的手契合在一起,掌心对掌心,手腕贴手腕,一如他们在婚礼上被绑着的样子。他低头,抵着她的前额耳语道:“我想充满你身体的每一处……呼吸你肺里的空气……在你的灵魂上留下印记。我想要给你多到承受不了的愉悦,我想和你做爱,伊薇,虽然之前我从未和别人做过。”

现在她颤抖得那么厉害,几乎站都站不稳。“你的伤-伤口——我们必须要小心——”

“你让我担心起来了。”他给她一个轻柔却暗藏火焰的吻。放开她的手,他把她抱得更近,明白无误的施压,让她从肩膀到臀部都完全贴合住他。伊薇不顾一切的想要他,差点吓到自己。她努力迎合他温柔挪移的嘴,笨拙而急切的拉扯他的衣服,让他轻笑出声。“慢点,”他低声说。“夜晚才刚刚开始……我会爱你一整夜的。”

伊薇的腿抖个不停,更加用力的拉扯他的外套。“我站-站不住了。”她悲惨的说。

她看见他闪着笑意脱下外套,听见他因激情而沙哑的嗓音。“躺到床上去,亲亲。”

伊薇欣然从命,爬上床垫,半倚的望着他脱掉余下的衣服。看到他结实的腹部上裹着的白色绷带,她想起她曾有多接近失去他的边缘,她的脸随之绷紧。他对她是如此无法想像的珍贵……可以和他共度长夜的翼盼使她充满了近似痛苦的喜悦。他的重量压低了床垫,她转身面对他,身躯之间只隔着一层睡衣。她抬手轻触他暗金色的胸毛,指尖在蓬松的毛发下逡巡,找到坚硬的肌肉。

嘴唇在她脸上游移,他灼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肌肤上,使她微微轻颤。“伊薇……在过去的那些天里,我什么也不能做,只有躺在床上,想着我花了一生的时间在逃避。我曾经告诉你我不想要妻子和家庭,对小孩也毫无兴趣。要是你……”他迟疑了好长一段时间,“但是……其实……我想要你怀我的宝宝。以前我不知道有多想,直到我以为再也没有机会了。我想——”他顿了顿,自嘲的微笑浮现嘴角。“该死。我不知道该怎样做一名丈夫,或一个父亲。但既然你对这两方面的标准似乎都比较低,可能我还是有一半机会来取悦你。”他对她嘲弄的扬眉咧嘴一笑,接着又回复认真。“我能有很多办法阻止你怀孕。但假如或当你决定你已经准备好时,我想要你告诉我——”

伊薇用吻堵住他的嘴。在接下来缤纷灿烂的几分钟里,言语已是多余。她感到自己跌入了迷乱的欢愉中,站在了情与欲的交汇点,她的感官似乎扩展到极致,所有的音响、碰触、滋味都被痛苦的放大。

塞巴斯蒂安逗弄着半褪下她白皙身体的睡袍边缘,爱抚上露出来的乳房,轻柔得一如羽蛾的翅膀。她的乳头肿胀而绷紧,因他的碰触而疼痛,当他终于将一颗硬实的蓓蕾含入他灼热如丝绒的口中时,她释然的呻吟起来。最开始他只用舌尖来回灵巧的拨弄,让她语无伦次的恳求着挺身迎合。渐渐的他给了她更多,舔舐、吸吮,直到她感到腰间随着每次牵扯产生了相应的悸动。

她的身躯敏感至极,天鹅绒的睡衣突然变得难以忍受了,伊薇努力想要脱下它,挫败的拉扯着缠夹不清的织料。塞巴斯蒂安温柔的喃喃出声,伸手帮她脱下袖子,再把整件衣裳剥离她的背部和臀部。一声解脱的喘气逸出唇角,她拱身贴向他,手臂环绕过他赤裸的肩头。他温柔的双手抚慰过她的娇躯,诱哄她脆弱的神经不再颤抖。她不能思考或说话,只有无助的回应塞巴斯蒂安的爱抚。他将她的四肢摆成更加暴露的姿势,嘴唇慢慢在她的皮肤上游移。

男性追根究底的手指滑下她的腿间,在她唤起的肉体中寻找着甘露琼浆(真雷……谁让LK写的是elixir捏?)他邪恶的画圈,涂抹着她的潮湿,指尖在她的入口处顽皮的撩拨,伊薇脸红的呻吟起来。“塞巴斯蒂安……求你,我受不了了,我——”她说不下去了,因为他把她转过身去,让她的臀部往后靠着他,他们就像匙羹一样贴合在一起。他的胳膊环绕着她,令她感到安全且备受呵护,这时他抚慰的手滑下分开了她的双腿。

伊薇晕眩的颤抖着,感到来自他男性的压力,知道他正从后面进入。喘着气,她撇过头去,埋在她颈下强健的臂弯中。

“放松,”塞巴斯蒂安低语道,抚摸她掉落在耳后和喉间的发丝,亲吻着她露出来的肌肤。“让我这样爱你,甜心。”他的手指爱抚的捧住她,温柔的揉捏直到她放松下来。他男性的顶端逗着她,仅仅插入一点,就在她以为他会完全进入时又抽出来。她开始抵着他摇摆,臀瓣朝后施压。等他终于完全滑进她里面时,她大声呻吟起来。他们的姿势不能有大幅度的动作,他只是深深的顶弄,她在狂乱的刺激中弓起了身体。

他的轻笑声拂过她的鬈发。“你太急了,爱。”他耳语道。“别那么主动……让欢愉来找你。来,靠着我……”扶住她的大腿根,他将之拉过他的膝盖,这样她的双腿分得更开,臀部半靠着他的。伊薇呜咽出声,感到他滑入得更深,他的指尖随着男性冲刺的节奏同时爱抚她。

迷失了心神,伊薇绷紧了每束肌肉,在他以慵懒的步调逐渐堆积她的愉悦时等待着。他将她推到边缘,然后又退却,然后将她推得更近一些,更近一些,让她等待,再等待,终于在一连串让床都摇晃不已的震动中使她达到了顶点。

塞巴斯蒂安抽离她的身体,依然硬挺。他让她仰躺下来,微张的嘴唇在她平坦的小腹上来回游走,凌乱的头发就像异教徒的金币一样闪闪发光。伊薇摇着头,昏然的拒绝他曲起她的膝盖并将之推高。“太累了,”她沙哑的说。“我——等一下,塞巴斯蒂安——”

他的舌头在她略带咸味的潮湿中探索,缓和持续的舔舐,直到她的抗议渐渐消失。他嘴唇温柔的服侍让她平静下来,心跳回复到正常的节拍。(有这种事?偶不信!)在长长耐心的片刻后,他将她肿胀的小核含进口中开始吮吸轻咬。她在他嘴唇灵巧的进攻下猛的痉挛了一下。他抓着她的大腿,舌头故意快速的拍打旋转,将她驱策向更高峰。她的身体仿佛不再是她自己的了,似乎她的存在只是为了感受这欢愉的折磨。塞巴斯蒂安……她叫不出声,但他好像听见了她无声的恳求,他的嘴回应的做了某些事,令她奔向了一个又一个白热的高潮。每一次她都以为是结束,然而另一波激情又接踵而来,直到她筋疲力尽得求他停止。

塞巴斯蒂安抬起身,藏在阴影中的脸上眼光闪烁。她款摆着身躯迎向他,张开双腿,胳膊缠上他修长有力的背部。他向她肿胀的肉体推进,完完全全填满她。他的嘴来到她的耳后,在她强烈的心跳声中,她几乎听不清他的耳语。

“伊薇,”他的声音模模糊糊的。“我想要你……我想再要你一次。”

“不要。”她虚软的说。

“要。我需要感觉你紧裹着我。”

她的头在枕上缓慢而拒绝的摇着。“我不能……我不能……”

“能,你可以的。我会帮你。”他的手落到他们衔接在一起的地方。“让我在你里面更深些……再深点……”

她无助的啜泣着,感到他的指尖来到她的蓓蕾,熟练而巧妙的撩拨着她疲累的神经。突然她感到他滑得更深入,而她兴奋的身躯敞开来接纳了他。“唔……”他哼声道。“是的,就是这样……啊,亲亲,你是这么甜蜜……”

他置身在她曲起的膝盖间,深入她臀瓣的核心,猛烈确实的在她体内冲刺。她的手臂和双腿环抱着他,脸蛋埋进他灼热的喉间,在最后那一刻来临时哭喊出声,她内部的肌肉悸动着绞紧,带给他强烈震撼的满足。他在她的怀抱中颤抖着,双手握紧她流泻在枕上的温暖发丝,将自己完全交给了她,用自己身体的每个部分以及全副灵魂爱慕着她。

伊薇独自一人在大床上醒来,她第一眼看到的是雪白的亚麻床单上纷纷洒洒的浅粉红色,好像有人将晕红的葡萄酒洒在了床上。睡眼惺忪的眨着眼,她撑起一边肩头用指尖轻触其中的一个色块。那是凝脂一样的粉玫瑰花瓣,精心的从花朵上摘捡而出。环视四周,她发现自己如同笼罩在轻柔的玫瑰花瓣雨下。她躺回芬芳的床铺,嘴角勾起微笑。

情欲奔放的夜晚仿佛是某部分拖长的春梦。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会允许塞巴斯蒂安做那样的事,那些亲昵的行为她从来都不敢想像。在激情之后的困倦中,他将她抱在怀中,两人喁喁细语了好几个小时。她甚至告诉他那天晚上她和安娜贝尔以及鲍曼姐妹坐在舞厅的长排椅子上成为朋友的故事。“我们列了份有希望的候选人的清单,写在我们空白的跳舞卡上,”伊薇对他说。“韦斯特克里夫爵爷当然是在第一位。但你在最末尾,因为你显然不是要结婚的类型。”

塞巴斯蒂安沙哑的大笑,赤裸的大腿眷恋的和她的纠缠在一起。“我在等你开口问我。”

“你连一瞥都不会分给我,”伊薇挖苦的回答。“你不是那种会和壁花跳舞的人。”

塞巴斯蒂安摩挲着她的头发,沉默了一段时间。“是,我不会。”他承认。“我是个傻瓜才没注意到你。要是我肯费心陪你哪怕五分钟,你就绝对跑不掉了。”他开始诱惑她,好像她仍是一个纯洁的壁花,诱哄她让他以舒缓的步调对她做爱,直到他最后进入了她轻颤的身躯。

回想着火热的亲密时光,伊薇恍恍惚惚的完成了晨间的梳洗,穿上一件丝边的羊毛长裙。她下楼去找塞巴斯蒂安,他这会最有可能在办公室审查昨晚的进账。俱乐部空荡荡的,只有一些员工在做清扫工作,还有工匠们忙着铺设地毯,替木作上漆。

走进办公室,伊薇看见塞巴斯蒂安和凯姆面对面的坐在桌子旁,他们都在清理分类帐,用钢笔蘸上墨水勾画出一些条目,在长长的帐栏边做着记号。两个人都抬头看她穿过门口。伊薇的目光短暂的和塞巴斯蒂安相遇,经过昨夜的缱绻她很难在他面前保持镇定。他望着她,话说到一半停下来,似乎忘记该跟凯姆说什么了。看来他和她都还不太习惯那种感觉,它仍然太过新奇而震撼。向他们咕哝着早安,她要他们不用站起来,然后走到塞巴斯蒂安的椅子旁边。

“你吃过早餐了吗,爵爷?”她问。

塞巴斯蒂安摇摇头,一抹笑意闪过眼睛。“还没有。”

“我去厨房看看有什么。”

“等一下吧,”他要求道。“我们就快完了。”

两个男人讨论着剩下的一点公事,是关于即将在圣詹姆斯街上修建的购物市集的投资意向。塞巴斯蒂安执起伊薇放在桌上的手,研究着摆在面前写就的计划书,一边心不在焉的用她的指背摩挲着下巴和耳朵。尽管塞巴斯蒂安没意识到这个姿势不经意透露出的亲密,但伊薇越过丈夫低垂的头,撞见凯姆的眼神时,不由得红了脸。男孩嘲弄而轻斥的看着她,就像保姆逮到了两个正在玩接吻游戏的小孩,并且在她红晕加深时咧嘴笑了起来。

没留意到这些枝节,塞巴斯蒂安把计划书递给凯姆,后者立刻变得老成持重。“我不喜欢它看起来的样子,”塞巴斯蒂安评论说。“我怀疑有足够的生意来维持整个市集的运作,尤其是那些租金。可能在一年内它都会是只白象。”

“白象?”伊薇问。

韦斯特克里夫爵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白象是稀有的动物,”伯爵微笑着回答说。“不仅昂贵而且很难饲养。从前要是一个古代国王希望某人破产,就赐给他一只白象。”走进办公室,韦斯特克里夫对伊薇弯腰行个吻手礼,然后对塞巴斯蒂安说:“依我看来,你对市集的估计是正确的。基于同样的观点我拒绝了不久前碰到的同样投资机会。”

“无疑我们都将被证明是错的。”塞巴斯蒂安轻嘲的说。“绝不要试图预测女人以及她们的购物行动。”他站起来握握伯爵的手。“我妻子和我正准备去吃早餐,我希望你也一起来。”

“我要喝点咖啡,”韦斯特克里夫点点头。“原谅我不请自来,但我有些消息要分享。”

塞巴斯蒂安,伊薇和凯姆都专心的注视着伯爵,等他继续说下去。“今天早上我终于见到了贝尔沃司爵爷,他承认用来射击圣文森特的那把手枪最初的确是他的。他私下里解释说,大约三年前,作为贿赂他给了克莱夫·伊根先生一套决斗手枪,连同一些家传珠宝和别的小物件,让他有更多时间来解决欠俱乐部的债务。”

提到前俱乐部总管,伊薇惊讶的眨着眼。“那么伊根先生窝藏了布拉德先生?”

“有可能。”

“但为什么?这是说伊根先生雇了布拉德先生来杀我吗?”

“我们会查出真相的,”塞巴斯蒂安肃然道。“我打算今天去拜访一下伊根。”

“我陪你一起去,”韦斯特克里夫平静的说。“我有人可以弄到伊根的住址。其实离这里不远。”

塞巴斯蒂安摇摇头。“谢谢你的帮忙,但我不能让你因为更进一步的介入而造成麻烦。我怀疑你妻子会感激我允许你去涉险。我会和罗翰一起去。”

伊薇开始反对,她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塞巴斯蒂安跟韦斯特克里夫在一起会更安全。塞巴斯蒂安只是刚开始复原,如果他头脑发热做傻事,凯姆要拦住他并不容易。毕竟凯姆是他的员工,而且至少年轻八岁。韦斯特克里夫要了解塞巴斯蒂安得多,也更有影响他的力量。

可是伊薇还来不及说一个字,韦斯特克里夫就开口了。“罗翰的确是个能干的小伙子,”伯爵沉稳的同意道。“所以他应该留在这里保护伊薇的安全。”

塞巴斯蒂安眯起眼准备反驳,但伊薇伸手挽住他的胳膊,轻柔而包容的靠着他,让他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我更喜欢那样。”她说。

塞巴斯蒂安看看她仰起的脸庞,表情放柔了,令她飘飘然的觉得他会做力所能及的任何事来取悦她。“好吧,”他不情愿的低声说。“要是罗翰在场能让你觉得安心,那就这样吧。”

塞巴斯蒂安拒绝韦斯特克里夫和他一起去找克莱夫·伊根的部分原因是他们之间还有些残留的尴尬。和一个男人在长期相处,而你曾一度绑架过他的妻子,这绝对不是件舒服的事。韦斯特克里夫给他的那一顿好打稍稍消减了不自在,后来塞巴斯蒂安的道歉也有不少帮助。而且他娶了伊薇,并为了她而奋不顾身的牺牲自己,似乎使伯爵以一种谨慎的认可来看待他,那有可能及时挽回他们的友情。不过,他们的关系变成了一种新的模式,也许再也不能完全回复往日的轻松了。

一旦要自己活得毫无遗憾,塞巴斯蒂安不免对自己过去的行为颇有些不一样的想法。他对莉莲·鲍曼做的事在很多层面上看来都是一个错误。他真是个白痴,居然为了一个自己绝不是真心想要的女人而牺牲掉友谊。要是他肯费心考虑下他的选择面,他有可能就会发现伊薇,她也就在那里,就在他眼皮底下。

让塞巴斯蒂安松口气的是,和韦斯特克里夫的交谈还算友好。马车穿过伦敦西区,往市郊富有的中产阶级住宅区驶去。克莱夫·伊根的地址是某人名下诸多不动产中的其中之一。不高兴的想到伊根多年来瞒报和诈取了多少俱乐部的利润,塞巴斯蒂安对韦斯特克里夫说起他对这位前总管所知道的一切。话题导向俱乐部现在的财政状况,以及为了重振所必要的投资。信任韦斯特克里夫是件乐事,他有全国最能干的金融头脑,可以对生意提供有见地的观点。他们两人都没忽略,现在的讨论迥异于过去,那时塞巴斯蒂安只会闲聊着丑闻和韵事,并且总是招来韦斯特克里夫高高在上的说教。

马车停在一个新建的住宅区小小的铺砌广场前。所有的房屋都是三层楼高,而且非常狭窄,宽度最多不超过大约十四尺。一个面容憔悴的厨房老女仆前来应门,在他们闯进去时低低抱怨着站到一边。屋子似乎只做了一般性的装潢,配备的家具都是现成的,通常用来租给还没结婚的中产阶级职业人士。

基于整个住处只有三个房间和一间储藏室,要找到伊根并不困难。这位前俱乐部总管缩在客厅壁炉前的大椅子上,散发着强烈的酒精和尿骚味。一组瓶子排在两边的窗台上,更多的则堆在房间中央。挂着一副目光呆滞的万年醉鬼表情,伊根毫不惊讶的望着两位访客。他看起来就跟塞巴斯蒂安两个月前开除他时一模一样,浮肿而邋遢,一口烂牙,又大又红的蒜头鼻,潮红的皮肤上布满了蛛网一样的细血管。举起杯烈酒到嘴边,他猛的喝了一大口,咧嘴笑起来,水汪汪的灰眼睛瞪着他们。

“我听说你的肠子都被爆了出来,”他对塞巴斯蒂安说。“但既然你看起来不像鬼,我猜那故事是骗人的。”

“事实上,那是真的。”塞巴斯蒂安回答说,眼神冰冷。“但是魔鬼不要我。”想到伊根可能是谋杀他妻子未遂的祸首,能不上前攻击这个混蛋还真是困难。只不过他拥有他们需要知道的信息,这足以令塞巴斯蒂安保持自制。

伊根发出一声低低的嗤笑,朝那排瓶子挥了挥手。“给你们自己倒上一杯吧,要是你们高兴。我这里并不经常有这么高级的绅士来做客哪。”

韦斯特克里夫平静的说:“不,谢谢你。我们是来打听你的上一位访客。乔斯·布拉德先生。他在哪里?”

又从杯里猛灌了一口烈酒,伊根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见鬼的,我为什么该知道?”

从口袋里掏出那把定制的手枪,韦斯特克里夫将它摊在手掌上。

醉鬼的眼睛凸了起来,脸上突然刷过紫胀的颜色。“你从哪里弄来的?”他喘息着。

“那天晚上布拉德用它来开的枪,”塞巴斯蒂安说,竭力保持风度,其实每根神经这时都在高唱着愤怒。“虽然我怀疑目前搁在你肩上的废物猪头还有任何接近大脑机能的东西,但你也应该能领会你被牵连进谋杀未遂案里了。想要到舰队沟的监狱里来次美妙的长期逗留吗?那是能够安排相关的——”

“圣文森特。”韦斯特克里夫安静的低声警告,这时伊根气急败坏的被呛到了。

“他一定是从我这里偷走的!”伊根大喊道,杯里的酒液泼洒到了地板上。“偷东西的小杂种——我不知道他拿走了。这不是我的错,我告诉你!除了平静的活着我什么也不想要。瞎了眼的!”

“你最后一次看到他是什么时候?”

“大概是三个星期前。”一口喝光杯里的酒,伊根抄起地板上的酒瓶对着瓶嘴狂饮,好像个饥饿的婴儿。“自从离开詹氏以后,他就经常过来。他没地方可去。疱疹开始发起来后,他们甚至不让他睡在精神病院。”(说起来真好笑,原来布拉德诅咒凯姆pox on you!结果自己到长起来了……)

塞巴斯蒂安和韦斯特克里夫迅速交换一个眼神。“疱疹?”塞巴斯蒂安怀疑的问,很多不同的疾病都能引发疱疹。“那一种?”

伊根轻蔑的盯着他。“精神失常。会让人变成疯子的梅毒。在他离开詹氏以前,就有迹象了……说话变钝,脸上抽搐……鼻子开裂下塌。你一定是瞎了才没注意到。”

“我通常不会近距离检查我员工的外貌。”塞巴斯蒂安讽刺的说,同时在脑子里快速思忖着。神经性梅毒是由性接触传播的污秽疾病,会引起医生说的“局部麻痹性痴呆”。最后会导致发疯,偶尔也有局部瘫痪,还有包括鼻部软组织在内的可怕皮肤溃疡。要是布拉德真的是神经性梅毒的受害者,这也是病入膏肓,没多大希望了。但为什么他会在精神失常的情况下把目标集中在伊薇身上?

“现在他的智力可能已经退化了。”伊根不痛快的说,举起瓶子麻木的又喝了一大口。他短暂的闭上眼对抗着烈酒的灼烧,下巴耷拉在胸前。“那孩子在开枪的那天晚上来过,大声嚷嚷说已经杀了你。他晃着每根胳膊腿,抱怨脑袋里的巨响和疼痛。他一脑袋都是幻觉和糊涂想法。已经疯了。所以我雇了个人带他到不治之症的收容所去——是在骑士桥的收税卡子那儿。布拉德现在就在那,不是死了就是快死了。死了对他到真是他妈的发善心哪。”

塞巴斯蒂安口气中的紧绷焦躁多过同情。“为什么他企图杀我妻子?天知道她从没做过任何伤害过他的事。”

伊根忧愁的回答道:“他总是看不起她,可怜的小杂种。即使在小孩的时候,每次伊万杰琳来俱乐部玩,只要布拉德看到詹纳高兴的带着她,他就会垮着个脸发一整天的脾气。他会编些嘲笑她的话……”伊根停下来,回忆的微笑掠过嘴角。“有趣的小人儿,她是。长着雀斑,又害羞,圆圆的像只海豚。我听说她现在是个美人了——虽然我不能真的想像——”

“詹纳是他的父亲吗?”韦斯特克里夫平静无波的打断。

突如其来的问题令塞巴斯蒂安震惊,他专心的听伊根回答下去。

“可能是。他妈妈,玛丽,到处发誓说他是。”伊根小心的放下酒瓶,手指交错的搭在凸起的啤酒肚上。“她是妓院的妓女。她这辈子最走运的晚上就是替埃佛·詹纳吹号的那次。(MD,也不知道翻得对不对……)他喜欢玛丽,就付钱给老鸨把她包下来了。有一天玛丽来找他说她的肚子大了,孩子是他的。詹纳是个软心肠,就当她是无辜的。他供养了她一辈子,等那孩子够大时就让他来俱乐部做工。玛丽很多年前就死了,快挂掉的时候她告诉布拉德詹纳就是他爸爸。那孩子去找詹纳对质,詹纳对他说无论是真是假,这都将成为秘密。他不想承认布拉德是他的小孩。首先,你绝对不能说他是个漂亮孩子,另外……除了他女儿,詹纳从不在意任何人。他想在他死后让伊薇拥有一切。布拉德怨恨伊薇,当然啦。他以为要是没有她,詹纳就会把他当儿子一样看待,会做得更多,给得更多。关于这个,他很可能是对的。”伊根悲哀的皱眉。“她带你来俱乐部的时候,爵爷,布拉德已经开始长疱疹了……也是他疯狂的开始。悲惨人生的悲惨结局。”

带着阴沉的满意扫视过他们,伊根又说道:“如果你们想要向一个发了狂的可怜疯子报复的话,可以在托坦翰医院找到他,尽量让自己舒心吧,爵爷们——但要是你问我,布拉德的制造者已经安排了一个人能承受的最糟糕的惩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