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黑,南门外的广济桥,渡船已经停开,大官道南行的交通断绝,桥南的人,无法过河在南门外投宿了,必须等天亮之后,大小渡船才会开航。

  滹沱河是真定府城南面的屏障。

  春夏水涨期间,把广济桥拆掉,用十余艘大小型渡船往来,秋冬水枯,重新架桥,车马畅通。

  南门(广济门)外至河边桥头,这里余河岸筑了一堤,形成热闹的市街,恒山驿就建在桥头附近,附近有不旅社安顿南北往来旅客。

  桥南,也形成厢市街,从南面来的旅客如果赶不及过渡,就在这里投宿,市况比北岸稍差,但也相当繁荣,夜间甚至比北岸热闹,通宵皆有人活动,没有讹夜禁,旅客在夜间也往来络驿不绝。

  南岸街南端,路右的一栋大宅内,这几天住进不少豪客,其中有真定卫的几名军官,最高阶的可能是副千户。

  但所有的人,皆改穿了便衣。

  他们是城南的最大一处秘密检查站,白天留意乘船过来的旅客,对可疑的人,摆出霸王面孔,严加搜查盘诘,真正可疑的人立即押走,从此下落不明。

  夜间没有旅客过河,渡船停开,这三名留守人员乐得清闲,仅派一个人到渡头,监视是否有人偷渡。

  其实天未黑渡船便停开,所有的篙桨全部取走保管,即使能偷到船,也无法航驶。

  大宅中,本来有五十余名骄兵悍将,改穿便衣图谋不轨,再加上十余名不三不四的男女,执行封锁盘查绰绰有余,实力极为坚强。

  但渡船停开之前,北上的最后一班渡船,带走了一半人手回城,夜间这里用不着留太多的人。

  滹沱河上游五至十里,还有三处渡口,通常仅供东乡一带市镇的人往来,仅有小型渡船,不能载运车马,同样天没黑就停渡了。

  掌起灯,三十余名男女在大厅中晚膳,灯火辉煌,酒菜香扑鼻。

  上首一桌八个人,是这处大哨站的首脑人物,其中有三男一女,一看便知不是有军职的人。

  酒至半酣,上首那位狮鼻海口、相貌威严的中年人,虎目炯炯盯着右首那位英俊的年轻人。“无极方面传来的消息,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中年人脸色不怎么友好,“你们汉府所发生的事故,似乎不想让敝部的人全盘吧?”

  “江总爷请别误会。”年轻人口中客气,态度却相当傲岸,“贵部汛地以外的追逐拦截,由我方的人担任,行踪飘忽,消息的传递难免因争取时效,而不够详尽。

  无极方面,的确发现那个叫曹世奇的人,抄间道偷偷南下,所以三郡主暂时丢下这里的事,前往亲自处理。”

  “你们不是说,曹世奇与钦差无关吗?”江总爷喝一口酒,脸上冷笑更冷,“我们在新乐附近,损失了不少,必定是先遣保护钦差的人所为。钦差早晚会从这条路南下,届时有所发现,三郡主能及时赶回吗?”

  “应该可以。”年轻人口气显得信心十足,“就算三郡主来不及赶回,咱们与贵部的人都应会得了,每一哨站都有独当一面的实力,是吗?”

  “这……”

  “保护钦差的人,先遣的几批人马,我们皆掌握他们的动静,三郡主曾经向他们示过威。

  明派的人马,不可能超过一百人,哪些亲军十二卫的官兵耽于逸乐,那禁得咱们一击?

  可虑的是他们秘密出京,化整为零改装南下,官道旅客络绎于途,咱们怎能断绝交通,拦住成千上万个旅客彻底盘查,真烦人。”

  “我们的困难也够多。”中年人又猛喝了一杯酒,喝多了的闲聊,变质成牢骚,“即不能明目张胆封锁戒严,哨站太多人力又太过分散。又不能撕破脸,把京师派来的几批人逐走或消灭,能公然压制他们的人,只须三郡主可以办得到。三郡主不在,我们哪敢公然和他们反脸动刀?老天爷!再拖几天钦差不来,咱们不但要累死,卫所有也走漏消息的顾虑,还能撑多少天?我才真烦呢。”

  闭了的三座厅门,突然中门在轰隆隆巨响中倒下了。

  “有人破门。”有人急叫。

  这些人进食时,有一半仍带着兵刃,立即有人拔刀剑向外冲,灯火摇摇。

  天一黑,大官道旅客绝迹。

  这几天风声鹤唳,往来的旅客饱受惊吓,经常受到骚扰,因此旅客不敢再在夜间赶路,以免遭到不测。

  两匹健马从南面来,在岸外驰入路旁的树林,藏妥坐骑,越野接近河南,绕至大宅前,轻灵地越墙而入。

  事先有人供给正确的消息,行动方便多了,省去侦察探路的麻烦,有充裕的时间进行袭击大计。

  强敌是不能用仁义道德赶走的,要赶必须凭强大的武力,而且得用雷手段。

  两人是曹世奇和幻剑飞仙,毫不迟疑长驱直入。

  这批人占据这座大宅,人数最多有六十余人,宅内食厅容不下这许多人,因此毫不客气,占用大厅当食堂,宅主人怎敢抗议?

  厅门被踢倒,携有兵刃的人首先涌出,有人点燃了备用的火把,接着冲出院子。

  前面的大院子相当宽广,正是拼搏的好地方。十余人首先列阵,居然不敢冒失地冲上。

  两个一高一矮的男骑士,两把剑映着火光似有火焰跳动,并肩屹立不言不动像鬼魂,等候这些人冲上。

  人群一涌,半弧围住了黑衣骑士。

  江总爷与年轻人,也并肩上前。

  江总爷手中的军刀亮晶晶,属于宝刀级的利器。年轻人的剑光华闪烁,也是品质超等的宝剑。

  “什么人?”江总爷声如洪钏,气势慑人。

  “曹世奇。”

  “幻剑飞仙尚绿云。”

  曹世奇要幻剑飞仙扮男装,便于活动,姑娘目下穿的就是男骑装,大胆地亮名号,不怕日后受这些人报复,有恃无恐。

  “咦!你就是曹世奇?你好大的狗胆。”江总爷愤怒地叫吼,军刀向前一伸。

  “你们出动无数人马,杀得我落荒而逃,再亡命逃遁,早晚会遭殃,所以我送上门来,和你们了断。”曹世奇冷静地迈步上前。

  “你是来送死的,你应该早些送命……”

  “不久自可分晓,看谁死。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如果你们的神龙大计成功,我不但要逃一世,甚至要逃三世五世,我宁可现在就和你们拼死。”

  “新乐哨站我那些兄弟,是你这狗东西杀害他们的?”江总爷厉声问。

  “是我杀的。”幻剑飞仙像男子汉一样,用左手拍拍胸膛。

  “你得死!”江总爷怒吼,火杂杂狂冲而上,军刀发似雷霆。

  “不可鲁莽……”年轻人急叫,奔上伸手意图拦阻。

  来不及了,一冲便已近身接触。

  幻剑飞仙身形微动,剑光也微动,然后从雷霆似的刀光中锲入、中的、逸出,人影倏然中分。

  江总爷叫了声,直冲出两丈外,脚下大乱,左手掩住了小腹,当一声军刀坠地,双手掩腹晃了两晃,一头栽倒,猛烈地抽搐。

  “杀……”怒吼声雷动,人群呐喊着狂冲而上。

  首脑被杀,这些骄兵悍将本能的反应,就是呐喊如雷,一拥而上替首脑报仇。

  蓦地剑气飞腾,剑光电闪,两支剑切入、分张、锲合、回旋……

  虎入羊群,如汤泼雪。

  曹世奇曾经向燕山三绝说,他不敢用剑。

  他用剑不是用来强身的舞剑,而是剑一出有我无敌,不出剑则已,剑出必定饮血。

  有些人用手中的利器自卫,自卫并不代表杀掉对方,本质上是防御性的,能吓阻对方便达到目的了。

  有些人却相反,攻击企图极为强盛,唯一的念头是杀死对方,气势与技巧皆以杀掉对手为目标。

  所以利器在手,便浑忘一切,仁义道德抛到九霄云外,对手在他眼中已无人的形态和价值,只是他心中的目标物,理性有道在他心目中已不再存在了,行动是反射性的,也就是所谓失去理智,也有人称之为杀红了眼不由自主。

  杀人毕竟是违反道德的事,但他所学的剑术,气势与技巧皆以杀掉对手为目标,剑一出便有我无敌,因此他不敢用剑。

  现在,他非用剑不可,面对涌来的刀山剑林,他的野性与杀性发挥至最大限。

  幻剑飞仙的剑称幻剑,概略可以配合得上他,以神奥的技巧,配合他的轰雷掣电强攻,相得益彰。

  因为他俩事先已有默契,第一次配合,居然十分圆熟。

  片刻间,血腥刺鼻,剑光所经过波开浪裂,惨嚎声惊心动魄,尸体撒了一地,刀剑也撤了一地。

  大院子成了屠场,成了人间地狱。摆了二十八具尸体,逃掉了三四个人,说惨真惨,片刻间便收了二十八条人命。

  唯一能站立的,是那位年轻人,右肩窝鲜血迸流,胸襟一片腥红,剑改握在左手,双脚发虚,但流露在外的气势,似乎有一拼的能力。

  “留你替我带口信给三郡主。”曹世奇的剑已经归鞘,脸色冷森向年轻人说,“她出动无数狐群狗党,布下天罗地网截我的生路,我有权自卫,用杀来回报,我等她了断。站在她一边的人,我见一个杀一个,决不留情。你们这狐群狗党,我要你们尝尝,躲得了今天,躲不了明天的滋味。燕山三绝是我杀的,这笔帐他们可以一并记在我的帐下。再见。”

  年轻人终于支持不住了,呻吟着栽倒。

  惨烈的搏杀为期短暂,警讯传至对岸,没有人过河支援,即使能过河,也赶不上这场快速惨烈的搏杀,这一哨站从此不再有人驻留了。

  次日一夜之间,自日落至日出,真定府城以北,直至百余里外的定州,共有十一处哨所被铲除。

  有五处留了一两个活口,众口一词指证是曹世奇与幻剑飞仙所为,袭击极为迅速猛烈,每一哨站的十余名人员,有大半是在睡眠中被杀的。

  其他六座哨站,没留下任何活口。

  当然,任何人都认为也是曹世奇两人的杰作。

  在新乐以南的一组巡逻队,共有十六骑实力坚强、武功超人的打击支援队,全被杀死遗尸在大道中,坐骑被带走了四匹。

  这四匹坐骑,在定州以南二十里被发现,已经疲弱得几乎站立不牢。

  马一倒下而不及时救治,就无可挽救了。

  猜想曹世奇两人,利用夺获的坐骑,作快速绝伦的奔袭,坐骑力竭便丢弃。

  第三天,大官道前后两百里之内,大白天也没有盘查人员的踪迹。

  各军卫大办丧事,天一黑,卫城戒备森严,严禁官兵在外走动。

  那些图谋不轨心怀异志的骄兵导悍将,躲在卫城内再也不敢出来了,死亡的恐惧令他们胆落,没有人敢提替死去袍泽复仇的事。

  神龙密谍失去军方的支持,只能靠他们自己了。

  再就是妖女们遍布乡镇的秘坛,也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红白旗不再升起,怕受到曹世奇的报复。

  曹世奇敢杀军方的人,杀村民岂不更是轻而易举?

  其实在土霸三个头头受到惩戒的同一天,消息便从无极县传出,各村镇的愚夫愚妇,便已不敢冒死做眼线了。

  惨烈杀戳的消息轰传,像瘟疫般令人恐怖,大官道重新有夜间赶路的旅客,不再受到不明人物的干扰。

  打击十分沉重致命,等于是废去耳目,截断四肢,斩断了地利人和管道,断绝外援。

  罗百户把他的一队人,召集在一起进驻伏城驿,共有百余人。

  伏城驿位于真定府城与新乐县城之间,步行旅客的中途宿站,是两城约百里中最大的市集。古代也是一处兵站或军垒,有百十户人家,驿站是了最大的建筑,驿丞也就是地方的无形行政首长。

  驿站容纳不下他的百十个人,所以一大半部属,暂住在站右的两家民宅内,他带了一部分人住入驿站的官舍。

  所有的人,不再在外秘密走动,一个个脸有喜色,不像是执行任务,倒像是休假。

  不需要他们操刀拼命,当然心情愉快啦!

  这天一早,二十余名男女气势汹汹,强行闯入驿站,像一群登门的煞神,围堵住罗百户所住的这一栋官舍,全驿陷入紧张恐怖,人人自危。

  罗百户一点也不紧张,似乎早已算定,会有人登六步兴师问罪,意料喇当然不紧张。

  他的人数,比对方多五倍。

  带了四男四女闯入官厅的人,是不可一世的女强人朱三郡主。

  不怕官,只怕管。罗百户是军,三郡主根本管不了他……

  当然,他也不敢得罪这位皇家骄横郡主。

  他带了四名手下,在厅迎接三郡主,行的是军礼,保持他军人的气概,不带丝毫奴颜婢膝味。

  不等他开口说话,三郡主已掉桌大发雌威。

  “你们京都来的人,一定有人包庇姓曹的奸细,明暗之间帮助他,他才能神出鬼没来去自如。”三郡主摆出霸王面孔叫吼,其实她无权在罗百户面前作威作福,“也许你就是奸细之一。”

  “三郡主,你可以向后军都督府控告我呀!要不,直接向皇上投诉也不错。”罗百户态度反而强硬,大概任务已经达成,不再有所顾忌,“这种事闹到朝廷里,我罗百户一定有升任赐爵的机会,过两天我将带队回京复命,我会把所遭遇的情况,一一向上级呈报。三郡主的信使速度快,最好赶在我前面进京,早一步设法掩饰。”

  “可恶!你知道我有斩决你的权力。”

  “我知道你敢作敢当,你敢藐视王法。”罗百户冷笑,“你老爹十余年前在南京,就敢当街亲自下手击毙徐指挥使徐野驴,公然毫无理性地,搏杀朝廷命官。今天,你不敢。”

  手一抬,打出暗号手势。

  堂内抢出二十名甲士,军刀发出虎啸龙吟。外面,九十余名官兵发出怒吼,快速地完成布阵。

  “你好大的胆了子!”三郡主脸色一变,真没料罗百户敢来硬的。

  “三郡主,如果在山东,没有人敢拂逆你,我也不敢。”罗百户拨刀出鞘,“在这里,本官重责在身,你最好不要让我以叛逆的名义,把你的一些随丛弄进天牢里。”

  “你敢?”

  “你知道,我敢,必须敢。”罗百户不怒而威,声色俱厉,“今上龙驾归天,太子即将进京登基。今上在世时,知汉王殿下图谋不轨,但手足情深,不愿追究,诸多包庇纵容。一旦太子登基,汉府是否能保持幸运?太子十余年前,就对汉府所作所为深恶痛绝。三郡主,钦差早已飞骑南下,你已经无奈我何了,你走。”

  三郡主冷然四顾,真不敢妄动。

  上次在榆沟集,地处偏僻,一旦出了惨烈事故,可以从容灭迹掩饰。

  目下位于大官道的驿站,出了任何事故也瞒不了人,至少驿站的人,就会据京都锦衣卫呈报。

  天下各驿站,地位是超然的,地方上的府州官员,也不敢干涉驿丞职责。

  驿站是皇家遍布天下的耳目,变相的特务眼线,当地重大事故发生,皆是利用快马飞传京师,由锦衣卫或东厂收启。

  有些方面大员,在中途住宿驿站,得罪甚至打伤驿丞,或者强取驿站的车马,因此丢官撤职坐牢大有人在。

  功臣国戚,也相戒不敢得罪小地方的驿丞。

  罗百户住驿站,首先便占了胜机。

  三郡主做梦也没料到,罗百户布下陷阱等她,只带二十余名男女随从,罗百户却集中兵力,人数多了五倍,有恃无恐。

  如果她敢逞强动手,死伤一半该是最低的估计,一旦有人被弄进锦衣卫,后果极为严重。

  即将登基的皇太子,自小就对叔父汉王深恶痛绝,这是朝廷公开的秘密。当京师仍在南京,永乐大帝在世时,宫内的小道消息,早已传遍京都,市井皆知了。

  永乐大帝在位时,便知道汉王有争位的事实,一而再加以惩处,甚至撤掉汉王的三护卫,一度加以囚禁。

  偏偏那时仍是太子的洪熙帝手足情深,再三为乃弟汉王辩护包庇。

  为了这件事,永乐大帝就也曾经明白警告太子,这样做是为了日后皇孙(即洪熙的长子)打算。

  这是说,永乐大帝在生前,便知道汉王打算日后抢夺侄儿的江山。而且,他知道长子(太子)天生短命,活不了多久,坐不了几天皇位。

  洪熙仅坐了十个月皇座,可能死于心脏病或糖尿病。

  永乐大帝从乃侄手中夺得江山,也预知自己的次子汉王,也要夺乃侄的江山,真是报应。

  朱家皇朝有个奇怪的现象,好的皇帝通常都短命。

  洪熙皇帝是个大好人,只坐了十个月龙座,死后谥仁宗。

  这个“仁”,其实有点妇人之仁。

  情势极端不利,三郡主神气不起来了。甚至,怕罗百户会横定了心先发制人。

  “我记住你今天对我的无礼。”她不得不强抑怒火,打退堂鼓,“日后我会找你算帐。”

  举手一挥,带了四随从退走。

  罗百户的刀,多次准备举起,却又再三压抑举刀的冲动,苦笑着目送三郡主离去。

  甲士有次序地退走,外面的官兵也撤出。

  后堂出来另五名甲士,三高两矮。

  高的是曹世奇、西山双剑客,矮的是幻剑飞仙与王玉芝姑娘,穿起甲胄,居然有模有样。

  “罗兄,你为何不下令?”张振邦大感不满。

  “狗急跳墙,张爷。”罗百户一脸无奈,“任务已了,我不能断送一些弟兄,能把这妖妇引到此地来,我已经冒了的风险。她毕竟是郡主,金枝玉叶,任何人伤了她也无功有过,我担当不起,张爷谅我。”

  “不能怪你缺乏勇气和担当,弄不好这可是灭门之祸。”曹世奇取下头盔,开始卸甲,“罗大人能把好诱出来,已算是成功了,其他的事,是我的啦!”

  “我们去追踪那些仙姑仙女,她们也该到了这附近。”王玉芝拉了幻剑飞仙奔向走道:

  “尚姐,这一带我地头熟。”

  “你不怕她们的妖术?”幻剑飞仙问。

  “我向三大营的人,要一袋硫火弹。”王玉芝说,“对付妖术,火器最灵光,先分你一半,咱们把妖女用火攻成烤猪。”

  二三骑健马在镇口聚集,这里是阜成镇,属真定县管辖(府与县同名),北至新乐四十里,至府城四十五里。在北镇口聚集,定然是向北走新乐。

  “你们估计,罗百户的话是否可靠?”三郡主向左右两位男女随从征询意见。

  “郡主指哪些话?”女随从反问。

  “钦差已经南下。”

  “可能的。”女随从说:“目下真定卫我们的人,皆已惊破了胆,不可能倚赖他们封锁道路了,钦差很可能乘虚走掉啦!”

  “应该不可能呀!保定府应该有消息传来,但毫无音讯,也就表示不会发现钦差的踪迹。”

  “郡主,不管钦差是否过去了,不能再在姓曹的身上浪费时间,怎能丢下正事不管?日后再追寻姓曹的并未为晚,目下钦差的事最为重要呢!”

  “我实在不甘心,不能等他继续再在这条路上骚扰,他一定潜伏在这附近。”

  “郡主,不甘心也得甘心。依小婢之见,还是暂时把姓曹的事搁下,尽快前往真定,督促我们的人,加强侦察钦差的下落。”

  “郡主把全副心力追索姓曹的,可能会误了大事,我们的人留在真定,在等候郡主主持大局呢!”

  “好吧!到真定。”三郡主下定决心。

  马群发疯似的自北至南,贯穿市镇向南急驰。

  留意三郡主的动静的眼线,皆以为她必定向北,远出镇北等候,没料到她突然改变决定,快马加鞭南行,无意中把监视的眼线扔脱了。

  曹世奇是唯一能正确掌握三郡主行动的人,因为他是盯在三郡主身后监视的。

  他跟踪南下,无暇与罗百户取得联系,单人独骑向南又向南,今后得靠他自己了。

  真定府,京师的第二大城。不仅里大,更是交通的中枢。是京师(河北)连结河南的大动脉中心点,也是贯通山东山西的枢纽。

  周径二十四里的高厚城墙,十余丈宽的护城壕,形势极为壮观,所以是兵家必争的咽喉。

  当年永乐大帝举兵南下抢夺江山,在这里碰上了征虏大将军耿炳文。耿的三十万人马,在滹沱河(城南里外的那条河)北岸,被永乐(当时的燕王)的十三万兵马所击溃,损失了二十万人。

  但却保住了真定城,燕兵无法南下,不得不改走德州从山东下济南,所以这座城利于守,禁受得了三五十万人马的攻击。

  城东南滹沱河北岸,另有一座真定卫的卫城,范围比府城小不了多少,才二十里以内,全是卫军的卫田,以及军户眷属所建的小村落。

  那时的军队,平时是自给自足的。朱元璋曾经自豪地说:朕养兵百万,不费国家一钱。

  卫城北面偏西,另有一座高度稍矮的城,称营。

  那是从各地卫所调来的精锐,在这里集训,准备赴京师接受校阅测验的地方,占地更广,平时集训人数,最高曾经超过五万人。

  加上真定府的官兵,总人数甚至超过府城的居民,说真定是兵城,不算夸张。

  后来,训练营取消,另建卫城,那就是五年后进驻的神武右卫。

  由此可知,真定府又大,又复杂,交通特别发达,往来东西南北的旅客最多,流量比京师更大,文武官衙也多。

  商业同样发达,也就成了京师第二大杂乱的城市,龙蛇混杂声色犬马样样俱全的大都会。

  在这里潜伏或活动,又危险又安全,治安人人要管,也人人不想管。

  两个时辰,三郡主的人马,便消失在真定城内,时间是巳牌末。

  曹世奇的马,哪比得上王府的大宛枣骝?午牌正过后,他的马才驰入北关。

  在城市,谁也休想白昼公然行凶了,尤其是这座军事重镇大城,公然在街上打打杀杀一定日子难过——

  天涯孤萍扫校,独家连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