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使说:情势紧急,必须尽快赶往兴隆屯会合。

  可是,三位信使并不急,十里路健马一冲便到,但他们并不策马飞驰,蹄声得得,用小走步不徐不疾小驰,有意保持健马的精力。

  心月狐心中不安,并没有看出异状。

  绕过一座小村,前面没有麦地,而是一处杂树蔓草散布的旷野,三里外兴隆屯的庄门楼高出树梢,远远地可以隐约看到门楼上了望台有人走动。

  是一座建了护庄墙的村庄,也就是有自卫力的村庄。

  距庄门还有里余,后面两匹健马飞驰而至,三位信使放松缰绳,坐骑更慢了。

  两骑士不再急赶,超越众妖女的坐骑,与三信使并辔向庄门小驰。

  “怎么了?有何动静?”为首的信使向两骑士问。

  “奇怪,毫无动静。”

  留了大八字胡的骑士粗眉深锁,“你们出村之后,没有任何人跟来。我想,长上完全料错了,曹小狗恐怕已经远出数十里外了。”

  “也许他不急于跟踪。”信使自以为是,“以后再循踪跟来呢!”

  跟在后面的心月狐,听了个字字入耳。

  “哦!你们认为曹世奇会在我们后面跟踪?”她忍不住扬声说,“以为我们可以诱使他跟来?”

  “长上的估计如此。”骑士扭头说。

  “长上?长上是谁?不是三郡主?”她脸色一变,听出凶兆。

  “进庄你就知道了。”骑士不多作解释。

  “三郡主在何处?”她追问。

  “进庄自知。”

  “那么,不是三郡主召我们来了。”

  “少废话!进庄自知。”骑士大为不耐,一抖缰健马前冲偕同伴先走。

  心月狐勒住坐骑,向后面的同伴打手势。

  为首的信使哼了一声,兜转马壮举。

  “心月狐,不要妄图抗拒。”信使脸一沉,先前和气的神情消失无踪,声色俱厉,“这附近已布下埋伏,等候曹小狗跟来。你如果打转回去一走了之的主意,结果你去想好了。”

  “你们……”

  “两队人马昨晚就在兴隆屯歇息,你们歇息的小村,我们也派有眼线,订妥了埋伏大计。你们,就是引曹伏的媒子钓饵。你们如果抗命,乱了咱们的大计,出了任何差错,唯你们是问。”

  心月狐心中一凉,也心中恨极。

  “罢了!”她绝望地说,再打出手势。

  大厅中,主人无双剑客带了一群人,接入心月狐十七个女人,脸色阴沉,神情不友好。

  这次,无双剑客的态度又变了,不再盛气凌人,而是阴沉冷森,令人心慑胆寒,像一正向猎物偷蹑潜行的豹子。

  心月狐的态度也有了改变,她本来就是一头机警的狐狸,一旦下定决心,应付危机的能耐是相当强的。她知道无谓的抗争无济于事,反而使自己陷入困境。

  “三郡主真的不在此地,你真会假传圣旨呢。”她似笑非笑在一旁落坐。

  她不再激愤,不再冲动,摆出认命的无所谓泰然面孔,说的话冷嘲热讽也不再那么强烈。

  “三郡主会来的,但不是现在。”无双剑客冷然审视她的神色变化,观察她的情绪反应,“曹小狗神出鬼没,飘忽不定,到处窜扰,所以必须以静制动,布下天罗地网引他送死,需要你们协助布伏……”

  “也需要我们做诱饵。”心月狐泰然接口。

  “不错,我知道你们曾经发生了一些事,我要知道详情,你有甚么话要说吗?”

  “还有甚么好说的?我不是一个经不起打击的人,我们出事的经过,你们该比我更清楚呀!”

  “不太清楚,所以……”

  “那位假传圣旨的信差,说话不小心溜了嘴,他说你们在我的香坛派有眼线。我想,那该是监视我而非侦查曹世奇的对内谍探。我们出了事故,按时地估计,你不可能知道,但你却知道了。如果我所料不差,你已经控制了我传递消息的旗号网络。石参赞,有甚么事你请尽管吩咐,水里火里我都会忠实执行,我不再坚持拥有行动自主权,不要把我当作内贼来防,我是你们最忠实的拥护者。”

  “是吗?但愿我能相信你的话。”

  “甚么意思?”心月狐嫣然笑问,态度与往昔迥然不同,“我请求你信任,我的话出于诚心。”

  往昔她听到损及自尊的话,她会仇愤地反驳。

  “我感到诧异,疑团难解。”

  “我在听。”

  “你知道田主事出了事吗?”

  “曹世奇说了,我不信。”

  “唔,你这两句话可信。我感到诧异的是,我们的人如果受到袭击,必定死伤惨重。而你们与他曾经多次搏斗,你一直就能与他保持接触,但你的人虽则也有几个人受伤,却不曾发生严重的损害,为甚么?”

  “你应该知道呀!”

  “应该知道什么?”

  “他根本没把我们看成劲敌,我们的法术他毫不在乎。他所顾忌的事,是我能清楚他的行踪,在附近数百里方圆地境,每一座村庄都有人留意他的行踪。所以,他要我背叛你们以解除他的威胁,杀掉我们,我的徒众反而会激起复仇的更激烈行动对他不利。他威吓各地的土豪巨霸而不下毒手,用意就是避免走极端,手段非常有效,各地龙蛇已经不听我的了。”

  “似乎有点道理,他这次也逼你背叛?”

  “对,手段一次比一次激烈。”

  “你没考虑接受他的胁迫?”

  “你希望我背叛你们?”

  “不要和我在嘴皮子上逞能。”无双剑客发怒了。

  “我怎敢?”心月狐反而媚笑,“三郡主名义上她是王府的金枝玉叶郡主,平民百姓的主宰,实际上她是我的同门,而且我是她的师姐,除了师门情谊之外,也为了日后的目标而同富贵共患难,我会背叛她吗?唔!我有点明白你的意思了……”

  “甚么意思?”

  “我没有几个人可用,也禁不起曹世奇一击,各地的豪霸龙蛇已失去利用价值,普通的村夫愚妇派不上用场。而现在你已经接收了我的传信网,我唯一有用的工具已成了你的,我的利用价值已经完全消失,留下反而有背叛的顾虑。飞鸟绝,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这是千古不渝的定律,我们命该如此,怎么办,你说吧!”

  解下剑丢在一旁,再解百宝囊乾坤袋丢在脚下。

  灵幻仙姑长叹一声,也解剑卸囊,其他的人,也咬牙切齿解除武装。

  无双剑客大感意外,也感到失望,情势失控,并没按他的估计发生预期的变化,依他的估计,众妖女将被逼得忍无可忍,再次和他动手反抗,他就可以名正言顺摆布这些妖女们了。

  失去利用价值的人,留有确有后患,能用则用,不用则杀之以除后患,以免为敌方所用,这种作法和手段,是人人都会玩的常规。众妖女不反抗来软的,他失去发威的借口。

  下不了台,他要来硬的了,拍案而起。他的两个心腹向他打眼色,右首那人附耳向他说了一些话。左首那人干脆拉他离座,进入后堂。

  “你会坑了我们,兄弟。”这人低声埋怨,“众目睽睽,所有的人都知道,妖女们是你派人召来的,出了事,谁也掩饰不了。”

  “我们的人靠得诠。”他肯定地说,“不会有人胡说八道。”

  “真的吗?我们的人,大多灵敏是汉府忠心耿耿的老部属,心月狐几个妖女,毕竟是三郡主的师姐,她们对三郡主的忠诚无可怀疑,你并没掌握她们背叛的确证,三郡主纵容你管束她们,并没允许你将她们置于死地。”

  “这……”

  “一旦曹小狗并没跟来中伏,你哪有把握毙了他?没能毙了他而你却除掉众妖女,你怎么向三郡主解释?兄弟,不要认为你真能掌握生死大权,便可六亲不认任意处决任何人,一旦你严重损害了三郡主的权益,她不会饶你的。目下三郡主拦截钦差的事尚无下落,正在气头上,你如果能毙了曹小狗,她或许不追究你处决众妖女的事,众妖女本来就是专为对付曹小狗而派遣的,成功之后,牺牲她们亦在所不惜。不成功……”

  “好了好了,先把她们囚禁起来总可以吧!”无双剑客总算知道不能妄动,“曹小狗一定会暗中跟来的,只有众妖女才能掌握他的动静,众妖女是他最大的威胁,他一定会不断逼迫众妖女背叛三郡主。这小狗的性格,我已经大致摸清了。”

  “但愿如此。”

  “咱们这就好好准备,曹小狗应该有所举动了。”

  不久,众妖女被囚禁在两间坚固的内室中,内外皆有人看守,成了待决之囚,逐一受到讯问,她们毫不反抗。

  信息不断从四方传来,用的是旗号。

  信息十分令人失望,曹世奇与他的同伴幻剑飞仙毫无形影,小径两端所设的埋伏无用武之地,似乎这两个人已经消失无踪,很可能已经远出数十里外了,守株待兔妙计落空。

  近后午时分,西面四五里的伏哨,终于用旗号传回消息,发现一个可疑的人。

  好漫长的等待,每个人都等得心中冒烟。毒太阳高照,没有一丝的风,藏匿在旷野布伏的人,一个个被晒得叫苦连天,好不容易得到了可疑的消息,总算给这些人带来一线希望。

  可是,那可疑的人并没接近至三里内的埋伏区。

  众所周知,曹世奇一直就是赤手空拳单独行动,突然身边多了一个幻剑飞仙,无双剑客颇感意外,也感到有点不安,平空多了一个劲敌。但在所有的人心目中,仍然认为曹世奇仍会单独行动。因此这个可疑的人,一定是曹世奇。

  旗号传递消息固然十分迅速,但只能传递简单的讯息,讯息表示无法证明是不是曹世奇,埋伏的人空欢喜一场,只能忍酷阳曝晒,在埋伏区枯等,望眼欲穿,等得心中焦躁,把曹世奇恨入骨髓。

  可疑的人既然不接近,不得不派人前往查证了。

  兴隆屯西面,有一条小径通向另一座小村,然后与大官道衔接,全长十里左右。

  伏哨藏匿在五里处,距小村里余,可以看清只有二三十户人家的小村一切动静。半个时辰前,发现一个穿灰衣,挟了剑的人在村仙外走动,不时在村东探头探脑,向东面兴隆屯方向眺望,大多数时间在村内逗留。

  小村看不见五六里外的兴隆屯,被树影挡住了视线。

  出面查看不是伏哨的责任,必须另行派人查证。

  派来三个扮成村夫的人,他们都认识曹世奇,辨认查证,不需使用武力。

  三个村夫来得正是时候,可疑的人正打臬从西面离去,西面三里地,是旅客络绎于途的大官道。

  三个村夫在村西的栅口,追上了挟剑正要离去的人,曹世奇身村高大,这人身材矮小,一看便知不是目标,实在不需拦住盘查的。

  他们真不该强盘查的,抢出劈面拦住了。

  “是那个假货。”为首的人瞥了一眼,便知道这人是何来路了,向同伴打招呼,“是心月狐那些人,擒住拷问的女扮男装的小女人,没错,一定是。”

  心月狐众妖女,已将所遭遇的事故招了供,当然也将擒住杜琴的事说出,所以一看便知是假书生杜琴。

  无双剑客攻了杜琴三剑,正以不知杜琴的来历而冒火,曾经向属下表示,要他们留意这个人。

  杜琴被心月狐众妖女不明不白擒住,吃足了苦头,心中的怨气化为怒火,正要找人发泄。

  “唷!你们是干甚么的?”她压住怒火,居然能摆出轻松的姿态周旋,“不会是劫路的吧?”

  “你在十里亭,曾经与曹世奇交过手。”

  “不错,也揍了心月狐。”

  “咱们的长上要见你。”

  “你们的长上是谁?”

  “见了他你就知道了,小女人,你在这里鬼鬼祟祟,逗留了老半天,为何?”

  “等心月狐。”她用不着隐瞒意图,指指东面,“我知道她们躲在那一带的村庄里,人数很多,所以我不想冒险去找她们,等她们出来再惩戒她们,老半天不见她们有何动静,只好暂且放过她们。哦!你们是……”

  “心月狐是我们的人。”

  “好哇……”

  “且慢,不要妄想撒野。”村夫摇手阻止她撒野,“你与心月狐的小过节,算不了什么,你打了她,她也打了你,互不相亏,没有再进一步结仇的必要。你曾经与曹世奇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算起来同仇敌忾,与咱们站在一边的,咱们用得着你这种高手,所以咱们的长上要见你,会给你好处,跟咱们走。”

  “去你的!我不替站在你们一边,也不会放弃向心月狐寻仇报复,给我滚到一边凉快去。”她像男人一样,野性地大叫大嚷,“鬼才与你们同仇敌忾,我个人的恩怨是非一肩挑。”

  “你如果不跟咱们见敝长上……”

  “那又怎样?”

  “把你打个半死拖着走。”

  “你试试看?”

  村夫不是试,而是立即会诸行动,直撞而入大手一伸,要抓她的领襟。

  她不退反进,小盘手拨开伸来的巨掌,右手疾挥双手齐出,快得令人目眩,先是两耳光,然后一记霸王肘,撞在村夫的左肋上,喝声滚!

  村夫向右摔翻而出,打击又快又沉重,很可能大牙松脱,断了三根肋骨。

  另两个村夫,同时怒叫着扑上了。

  她双脚来一记蝴蝶双飞,跃起扭身飞踢,比男人现凶,半空中用脚翻腾着左右攻击,深得快狠准其中三昧,一照面便人仰马翻。

  “噢……”左面那个狂嚎,仰面飞跌出丈外,胸骨可能被踢断了好几根,摔倒时喷出两口鲜血,挣扎老半天起不来了。

  右面那人也好不了多少,腹部被踢中,摔倒后抱住肚子,滚动叫嚎,也起不来了。

  一照面三个人全倒了,似乎比赛谁倒得快。

  “让你们的长上来找我,我会好好地给他几分颜色涂脸。”杜琴气消了,踢了为首的村夫一脚,“幸好你们没带刀剑撒野,你们的命保住了,今后你们的人,最好离开我远一点。”

  她大踏向西走,离去等候机会。

  无双剑客最初只有曹世奇一个劲敌,然后多了一个幻剑飞仙,现在又平空多了一个杜琴,似乎认为劲敌不多,劲敌愈多,他愈有大展神威的机会。

  无双剑客远在兴隆屯,想派人追赶杜琴也来不及了。

  午牌已过,日影西斜。

  在兴隆屯枯等的人,等得心中冒烟叫苦连天,东南西北四方远派在五里外的眼线,只发现几个乡民走动,始终没发现曹世奇的身影出现。

  埋伏成空,心月狐众妖女,没能把曹世奇引来入伏,无双剑客最感失望。

  “等一个时辰,如果仍然见不到他的鬼影,就派人出去搜。”无双剑客沉不住气了,恶狠狠向属下发令,“也让骚狐狸参加,她必须继续运用她们的眼线。”

  未牌将尽,仍然毫无动静。

  曹世奇远在东北角五六里外的树林里,远远地留意附近的动静,虽然藏匿处看不见兴隆屯,无法观察那些人的活动情形,他一点也不焦急,也不介意。

  他和剑飞仙控制在绕道追踪,早就发现屯外的埋伏,因此走远些,不想打草惊蛇。

  他俩藏树荫下,安逸得很,幻剑飞仙心细些,在离开妖女们歇息的村落时,带有食物和饮水,不受烈日和饥渴的威胁。

  两人并倚在大树下歇息,悠闲得很。

  “你对三郡主这个人,了解多少?”幻剑飞仙提出她早就想问的问题,她对曹世奇不积极找三郡主的事颇感好奇。按理说,打蛇打头,实在用不着在剪除爪牙上费工夫,直接找三郡主全力一击岂不省事?“我只知道她小时候的事,从小她就是横行南京的小女魔王。

  她老爹就藩山东安乐之后,这七八年来很少听到有关她的事。”曹世奇口气平静,对往中没有感慨,“十年前在燕子矶打了她的八家将,她老爹几乎搜遍了南京城捉我。我想,她既然带了爪牙前来拦截钦差,很可能接掌了神龙密谍,所以担任如此重大的行动司令人。”

  “这些爪牙如果是神龙密谍,不怎么样嘛!”

  “你不要小看这些爪牙,他们之中还真有不少功臻化境的高手名宿。她老爹当年帮助她祖父永乐大旁夺江山,曾经一度指挥高手如云的飞龙密谍。飞龙密谍虽然是道衍和尚所创立,但道衍和尚常年在天下各地活动,指挥重要行动的人,仍然是她老爹。目下的神龙密谍,一些老一辈的主事人,大半是飞龙秘谍的班底,武功与谋略非比等闲。你的剑术对付三两个密谍足以胜任,碰上真正的高手务必小心,他们本来都是超凡的高手刺客,杀人的工具与技巧,皆别出心裁,花样繁多,歹毒无比。绿云,千万不要轻敌,我不要你冒险,知道吗?”

  “我……”幻剑飞仙抱住他的手臂,将脸紧偎在他的肩下,“我会听你的话……”

  “这就是我不想直接去找三郡主的原因,也找不到她。”他轻抚姑娘的的秀发,“但据我的估计,神龙密谍重要的人员,皆潜伏在南北两京。三郡主对那些老一辈的人,并不怎么重视,在指挥上也有碍手碍脚的顾忌,宁可带了她自己培养的人,打自己的天下。她找一个无双剑客来带领这些爪牙,就知道他只信任年轻的一代人物。”

  “世奇,我只要知道,你是否对付得了她。”

  “很难说,得看当时的情势如何。比方说,当时的心情、人手多少、地利……总之,胜负得决定于情势好坏,那天她列阵的气势,我就不敢冒险。”

  “她那些男女随从都会妖术?”

  “应该会,那股妖异的气势十分慑人。她到山东之后,暗中受艺于唐佛母已无疑问,心月狐众妖女就不敢不听她摆布,道行极可能比心月狐那些人高。我对你的武功有信心,但你决难应付她的妖术,所以千万不要和她拼命,尤其是在她有充分的时间行法时,你必须有多快就走多快回避,答应我,好吗?”

  “我本来就怕她呀!”幻剑飞仙嘻嘻笑。

  “你不要俏皮,你恨不得找到她,戳她百十剑。”曹世奇拧她的小鼻子,“吟风园那位杜小丫头,就是一面镜子,凭她的武功,心月狐那些人算得了甚么?十几个妖女,禁不起她片刻的宰割,结果如何?她像温驯的小羊,被妖女们牵住屠场。

  我给你的辟香辟毒药物,克制不了妖术,所以你必须小心。当然,也不必心怀恐惧,运用你的定力,心月狐如果没有充足的时间施法,绝对奈何不了你,突然行猛烈的雷霆攻击,不许她有行法的机会,你可以任意宰割她,你必须有信心。”

  “下次她最好不要让我碰上,哦!世奇,那个杜小丫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一点也不知道感恩……”

  “她一定是杜家的掌上明珠,宠坏的人,就是这副德行,我有意让她增加阅历,留下妖女让她费神善后,谁知道她那么不懂事?她会闹出大乱子来。”

  “我看机伶,下次应该不会上当。别管她,让她去闯自己的天下。”

  “她祖父三界至尊杜一元,其实不是太骄傲的坏人,如果孙女儿出了意外,这老邪必定大动肝火,掀起江湖风暴,实非江湖之福,有机会真得劝劝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野丫头,免得她闯下更大的灾祸。”

  谈谈说说极为投缘,似乎忘了要办的事,其实他们在等候天黑,大白天与众多的高手搏命,愚蠢之至,他们不是自不量力的人。曹世奇是老江湖,行事更是小心谨慎,胆大心细,是他活命的凭藉。

  人算不如天算,注定了的挽不回好运。

  无双剑客集合了两队有马,想利用众妖女,引诱曹世奇入伏,赶快除去心腹大患,岂知曹世奇不上当,不以众妖女为目标,先期发现埋伏,有耐心地等候夜幕降临,夜间袭击比白昼攻击有利。

  左等不来右等不来,无双剑客等得七窍生烟,以为曹民奇必定远走高飞了,失望之余准备撤离兴隆屯,仍然利用众妖女的侦查网,大肆穷搜曹世奇的下落。

  杜琴现身骚扰,毁了三个爪牙,这位大剑客赫然震怒,停止撤离,派出人手追捕杜琴。

  被偶发的事故所激怒,中止既定的行动计划。

  杜琴接了他三剑,轻易地摆脱了他,也是激怒他的原因之一,再毁了他三个人,难怪他大发雷霆,派出不少人手,誓获杜琴而甘心。

  幻剑飞仙对杜琴的看法相当正确,小丫头很机伶,早就发现兴隆屯附近有埋伏,不再骄傲自负,在外围等候机会,等候曹世奇出现。

  她以为曹世奇很难摆脱众妖女的追踪,盯牢众妖女,就可以发现曹世奇,至于找有何打算,她并不知道。

  她对曹世奇所表现的态度,连她自己也找不出自圆其说的理由,其实她对曹世奇甚有好感,怪的是见了曹世奇却又忍不住生气。

  按理,曹世奇的所作所为,皆不关她的事。

  心月狐对她的批评,倒是相当中肯,那就是她心目中,希望曹世奇依她的塑造形象而活,成为她心目中的英雄大丈夫,所以心月狐嘲笑她中毒。

  要想改变塑造一个人,谈何容易?人生下来的三个月之内,便已经定了型,朽木不可雕,烂泥巴糊不上墙;想改造对方依自己的方式而活,愚不可及。

  她不但机伶,而且鬼心眼多,把潜伏的人引出,证实她的估料正确,这一带除了众妖女之处,有不少爪牙在这里藏匿,曹世奇很可能前来闹事。

  她向北绕走,远远地飘忽游移不定。

  兴隆屯派出追蹑的人马,五个为一组,开始从她遁逸走的地方搜索,速度并不快,沿途须下马寻踪觅迹,无法紧跟在目标后追捕。

  最先派出的五骑士,追到西北角那一带田野去了,第二组五骑士,则转向东绕走。

  人马目标明显,远在里外便被她发现了。

  五骑分为两列,前三后二,散开每人相距十至二十步,用目光搜寻何处可能有有藏匿。

  驰过田野,驰过小溪,驰入朽林……注意力全被放在地面上,留心察看树后、草从、荆棘……

  他们忽略了树上,上空人影迅速飘降。

  后一列的两骑士不知上空有飘落,等发觉有警已来不及反应了。

  人影飞坠,半空中右手疾扬,一根尺余长削成木箭的树枝,先一刹那出手,树枝前重后轻,飞行不会翻腾,作用与标枪相同,不同的是短小了三四倍。

  计算得十分精确,无声无息飘落在一名骑士的鞍后,一劈掌击中骑士的耳门,抢过缰绳顺手将骑士拨落马下,健马续向前冲。

  侧方二十步外的另一名骑士,本箭从肩颈贯入胸腔,狂叫一声,扭身落马,马仍向前驰出。

  兜转马壮举,她向侧方策马飞驰。

  三骑士发出告警长啸,策马狂追,沿途不断发出啸声召引同伴,愈追愈远。

  无双剑客走不了啦!必须等候派出的人马返回。

  杜琴策马从曹世奇两人潜伏的西面里余,向北穿林而走,后面追赶的三骑士,已落后将近百步,距离愈拉愈远。

  她的身材矮小,比对方轻了三分之一,骑术也十分高明,健马的负荷不重,奔驰了五六里,追赶的三骑士毫无追及的机会。

  曹世奇早已被不断传来的警啸声所吸引,不久便看到狂奔的健马。

  杜琴的灰衣他不陌生,再一看身材便知道是谁了。

  “你看,这小丫头很精吧?”幻剑飞仙也看出是杜琴,“她在引蛇出穴,逗弄爪牙们疲于奔命,那匹坐骑不是她的,有人遭了殃。”

  “她真是胆大包天,如果被堵住就完

  了。”曹世奇直摇头,“越野飞驰,坐骑很可能出意外。我们走,暗中策应她。”

  “好啊!耽在这烦都烦死了。”幻仙飞仙雀跃地说。

  红日西沉,心月狐被破例在膳堂进食。

  追赶杜琴的人,还有两组十个尚示返回。

  心月狐被安排在无双剑客一桌,无双剑客有六个人,她在下座相陪,像是受到三司大审,她是受审的囚犯。

  “你愿意把你的通讯秘站,全部交给我使用吗?”席间无双剑客提出要求,“只要加悬一面小黑旗,就表示接受我的指挥差遣,我的人就可以直接找他们办事,你的人向我负责,消息直接传给我。”

  心月狐心中恨极,但脸上神色丝毫不变,在人矮檐下,怎敢不低头?她精明机警,怎会做不识相的傻事?识时务就可以免受伤害。

  “很好呀!这可以减少转传的耽搁。”她泰然地说,“每次我接到消息,派人转传给你,已失去时效,情势又变了,因此你多次无法赶到。你随时都可以接收,但不知你有否足够的接收人手?”

  “我会向真定卫军方借调人手。”

  “祝你接收顺利。”她泰然地祝贺。

  “明天你带人重返十里亭。”

  “为何?”

  “那混蛋一定会跟去的,我将重新布下地网,势在必得,你千万不要误了我的事。”

  “误了你的事?你指望我能杀得了他?”心月狐讶然问,“你知道我失败了多次,我再多一倍人手,也对付不了他,另指望我好不好?”

  “我要把你的人分为三组,用法术助我的人布阵,你不反对吧?”

  一步步加紧控制,蚕食鲸吞化整为零。

  各地香坛传讯网易帜,等于是根基被人挖掉了,人分三组由他的人直接指挥,人手分散自主权消失,玄女坛已名存实亡,被分散成他的部属。

  “我能反对吗?”心月狐绝望地问。

  “不能。”无双剑客的答复斩钉截铁。

  “悉从尊便。”心月狐冷冷地说。

  “我知道你是聪明人,不会做傻事。”无双剑客高兴得喝了一大碗酒。

  “如果我真的聪明,在无极就撒手不管了。”心月狐万分沮丧,自怨自艾。

  “幸好你不会撒手。”

  “我那时不但不撒手,反而召集所有的人全力投入。哦!三郡主来不来?”

  “她的事重要。”

  “她真该来的,真该全力投入。你们这种作法,是脚踏两条船。用兵来说,是两面作战。”心月狐曾经做过女将军,懂得用兵之道:“力量分解,没有重心。结果,很可能两头落空。”

  “胡说八道,乌鸦嘴。”

  “不过,希望你们成功,事了之后,我也可以收拾残局,所以你们愈快成功,我也愈快重整我的玄女坛。”

  “重整有其必要,我们会支持你重整,而且重整要快,我们需要大量人手。”

  “甚么意思?”心月狐心中一凉,又听出凶兆。

  “你不明白?”无双剑客邪笑。

  “我明白什么?”

  “不管拦截钦差是否成攻,我们也不能撤走。国不可一日无君,在南京的太子,必须兼程赶回京师。回京有水陆两途。小路,咱们在德州布下重兵;陆路,就在真定附近,水陆封锁截击,两条路他插翅也难以飞渡。现在,你明白了吧?”

  “原来如此。”心月狐完全绝望了。

  反抗的怒火,也从她心底涌升。

  这顿晚膳吃得相当愉快,无双剑客尤其得意。

  兴隆屯仅有百十户人家,稍像样的大宅,皆被无双剑客所征用,安顿他的两队百余名部属。

  无双剑客的住处,派了两名警卫,庄门与庄墙,勒令庄丁把守。

  这些庄丁都是种地的庄稼汉,担任警哨一个个怕得要死,怨声载道,所用的十之八九是白蜡杆红缨枪,间有几把单刀,根本派不上用场,摆场面壮胆而已。

  天黑后不久,两个黑影便蛇行鹭伏,神不知鬼不觉潜抵庄墙下,跃上伸手一扳墙檐,猱升侧滚登上墙头,远在十余步外担任守望的两名庄丁,没听到任何声息。

  庄东,另一个黑影也小心翼翼飞渡庄墙。

  先潜入一家民宅,弄醒了宅主人,一间之下,便弄清了哪一家有外客居住,宅主人甚至带他俩出门,指指点点有外客住宿的大宅在何处。

  逐屋搜寻相当费时,好在他俩并不急,潜入屋内干脆点起蜡烛,在厅堂便可找到席地而睡的外客。天气炎热,这些人甚至不愿住卧房,有些人赤身露体,睡在厅堂的大方砖上贪图凉快。

  杀沉睡的人非常简单,利器割喉一划既毙,没有声息发出,也没有出现挣扎叫号的现象。

  三更初,已经清除了四座大宅的人,逐渐接近有警卫的大宅,那是无双剑客一群有身分地位高的人安顿处,所以派有两名警卫。

  这些人昼夜奔忙了十天以上,每个人都精力透去睡眠不足,一旦获得充足的时间休息,第一件事便是好好睡一觉,要想惊醒他们,还真不是易事,下手割喉,死得清醒的人没有几个。

  连那两个警卫,也哈欠连天不敢在某处停留过久,必须不住往复走动,才能暂时驱走睡魔。

  两人像蹑鼠的猫,无声无息逐段接近两警卫身后,轻灵地扑上了。

  曹世奇仍是赤手空拳,老规矩在警卫的玉枕要害上一劈掌,人便立即昏迷,醒后成为白痴。

  幻剑飞仙下手非常凶狠,一手勒喉一手扳头,把颈骨扭断。她对付睡眠中的人,是用剑划过咽喉。

  消除了警卫,登堂入室。

  两人刚撬窗进入,屋后便传出吼叫声。

  很不妙,有人捷足先登,已经深入中枢,惊醒了后进的人。

  首脑的住处,住的人必定是亲信精锐。

  幻剑飞仙急走两步,跟上了曹世奇。

  “你得用剑。”她将从警卫身上取来的连鞘剑,递入曹世奇手中,“他们人多势众,你必须有剑在手。”

  “似乎非用不可了。”曹世奇将剑插在腰带上,“跟着我,如果冲散,歇息处会合。”

  屋仙黑沉沉,人声鼎沸,沉睡中的人已被叫吼声惊醒,有人拨亮了灯火。

  冲入一座小院子,劈面碰上了三个衣衫不整,手中有剑的人,狭路相逢,面貌无法分辩,仅可凭星光看出形影。

  曹世奇不再迟疑,断然拔剑出鞘,一声长啸,豪勇地挥剑直上,剑光飞腾,风雷俱发,剑气猛然迸发,洒出满天雷电。

  对方三支剑也风雷乍起,行正南接触,爆发出震耳的金鸣,一冲错之下,在满天雷电闪烁下崩溃,三支剑飞走了两支,三个人几乎在同一瞬间摔倒,喉间没有声音发出,摔落在地扭曲着挣扎。

  “跟在我后面。”曹世奇低喝,冲入黑暗的通向内堂走道。

  幻剑飞仙只感到毛骨悚然,这才了解曹世奇为何不用剑搏斗。

  旁观者清,她的目力也非常锐得,曹世奇的剑一声,仿佛四周全被剑气所笼罩,光华一迸便风起雷鸣,淡淡的光芒目力难及。

  三个人都是咽喉中剑的,似乎那些人的咽喉像是自往剑尖前送,封出的剑碰上曹世奇的剑光,便自行迸散飞走,弹震的劲道十分猛烈。

  正面交手,有三处一击即立毙的要害:心坎、咽喉、眉心。

  心坎被击中,心房被剖开;咽喉中剑,气管与食道断裂;眉心被贯入,脑浆成了一锅稀粥。

  其他部位虽被击中,不会在片刻毕命,腹、肋、下阴、胸,虽则也是要害,但不会一击即死,仅被疼痛感征服,失去活动能力而已。

  疼痛,是人体自保的先天功能,警告受伤的人不可再活动,以免扩大伤害,必须停止再牵动伤口,让体内的自疗功能,修补损害的组织。

  自疗功能如果修补不了损害的组织,那就……

  人类知道用药物,来加强这种先天自疗的功能。

  有些动物也会找某些植物或矿物,治疗某些病毒。猫经常舔自己的毛,肠内积毛过多,它会找某种纤维强韧的草吃下肚,帮助肠中的毛结排出。

  在对方三剑合击中,竟然能在刹那间,锲入对方的重重剑网,击中三人的咽喉要害,可怕极了。

  她的绰号称幻剑,已经在剑术领域中,占了份量甚重的一席地,在如虚似幻中予取予求,名震江湖。但比起曹世奇雷霆万钧的眩目强攻,气势与技巧相差远甚,这才是无可克当的可怖剑术,难怪她这个剑术行家,在旁目击惊得毛骨悚然。

  如果换了她,她毫无逃出剑下的信心。

  “老天爷!他真不该用剑。”她心中暗叫,跟在曹世奇身后冲入黑暗中,“天知道会有多少人,在他的剑前溅血倒下?”——

  天涯孤萍扫校,独家连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