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董子宁送别她们后又登上山峰,一直目送她们消失在远远的天际,才转回岩洞,打算住上一夜,明天就动身北上。谁知他一躺下,感到自己内力源源不断外泄。他不知道,这是化功丹在体内发生作用了。他还以为自己疲劳过度,参加过马家庄的比武,又经历了这两三天的波折所致。他定了定神,企图制止自己内力的外泄。可是,他哪里控制得住?内力仍然源源外泄,他不由吃惊起来:难道我得了一种怪病?要是不断的内力外泄,我今后不成了废人?幸而不久外泄便停下来,他不知道这是韦妈妈的九转金创还魂丹在他体内起了一些抑制作用。这样,他才放心下来,认为这是一种偶然现象,不再留意,蒙头便睡。岂料第二天醒来,他感到自己特别虚弱,几乎举手无力。原来他在入睡后,九转金创还魂丹的功效全部消失,化功丹又重新起作用,将他十多年练得的内力化得一干二净,比一般人还不如。董子宁全然惊愕了,他挣扎爬起来,打算走出洞外练练功,恢复一下内力。一阵头昏目眩,眼前金星乱飞,他这时才感到自己真正病倒了,颓然坐下,根本没想是化功丹毁了自己。

  好一会,他喘过一口气,站起来走出岩洞外,舒展一下手脚。谁知一举手一投足,竟然非常的吃力。别说练功,连行动都困难了。他一惊:糟糕,我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病倒了,叫我怎样北上呢?看来,我得先到镇上找个郎中看看病才行。他艰难地爬过了一处山坳,要是在平常,他只略略抖展一下轻功,别说一个山坳,就是十个山坳,也早已翻过,现在足足花了一个多时辰才爬得过来。

  走出山坳不久,蓦然听到有人一声喝喊:“玄武败类,现在我看你往哪里走?”

  董子宁一看,大吃一惊,这人却是冯老五。

  昨天,冯老五一听到吴如兰揭穿玉清道长时,吓得面无人色。当他看到徐女侠和梁平山用目光搜索自己时,连忙从人群中逃跑了。事后一想,我怎么这样傻,我这一跑,不更加证明碧云女妖说的话是真的么?徐女侠和玄武派的人岂肯放过自己?同时也辜负了玉清道长对自己的重托,他想好一套对答的话后,又走了回来,这时,场面已大乱,人们纷纷围攻碧波仙子和女魔……

  事后,梁平山一见到他,果然追问这一件事。他说:“三哥,你怎么去听信那碧波女妖的馋言?她分明是在挑拨我们和峨嵋派的不和。别说玉清道长跟我们师父结为生死之交,就是没结交这回事,他为什么要派空虚道长去杀害王大哥?这不是疯了?而且宝虚道长又死在那女妖手里,死无对证,她要说什么不行?”

  梁平山一想也是,玉清道长没可能要派宝虚道长去杀害王平野大哥的。便问:“那你为什么跑了,不去反驳女妖?”

  “三哥,我当时拉肚子,急着上茅坑,要不,我还会不去反驳的?”

  这样,他骗过了梁平山,也骗过其他玄武派的人。今天,各派武林人士纷纷离开马家庄,玄武派的三大掌门人也各带自己的弟于转回自己的所在地。冯老五对师父钟飞云说:“师父,峨嵋派玉清掌门身受重伤,我们要不要去问候一下?”

  钟飞云一时不语,心想:玉清道长是自己的结义兄长,本来自己应该去问候一下才对,可是自己受辱于碧波女妖和董子宁,已无面目见人,便说:“唔,你就代为师去问候一下吧,说我们有事先走一步,他日定当登门拜候。”

  “是。”冯老五巴不得师父这一句话,便不与师父及师兄弟一起回武陵,转而去探望受伤仍留在马家庄的玉清道长了。

  玉清道长一见他来,有点愕然:“咦!你怎么不随你师父回武陵?”

  冯老五说:“我奉师父之命,前来问候你老人家。”

  “小心,武夷派的人已对你起了疑心,你别叫武陵的人也对你起疑心,不然,我可不放过你。”

  “恩师放心,弟子自会处理妥当。”

  原来冯老五是峨嵋派玉清道长的心腹,暗中受命,混入了武陵派,以后便以武陵派弟子面目出现。他这一行动,除了马大侠和玉清道长外,谁也不知道。昨天在比武当中,碧波仙子一下揭露了王平野死的秘密后,他吓得六神无主,险些将自己的底亮了出来。幸而他为人奸险狡猾,用言语骗过了梁平山。但今后如何应付,他心中无底,所以今天借故特来见玉清道长,请示妥善的办法。玉清道长见左右无人,秘密吩咐他一番后,说:“不但碧波女妖我们容她不得,就是武夷派的徐冰,我们也要想办法将她除掉。这些,我自会派人去料理,你不必去插手了。”

  冯老五应了一声,便告辞出来,急忙追赶师父。他抄小路从这条山道而来。真是冤家路窄。碰上董子宁从山场里转出来。

  他见董子宁孤身一人出现在荒野上,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再看看四周,更无他人,心中大喜,暗想,恩师叫我寻找时机干掉董子宁,眼下这机会太好了。登时将剑拔出,喝住了董子宁。董子宁一见是他,大吃一惊,问:“你想干什么?”

  冯老五一声冷笑:“你这玄武派的逆贼,昨天还有脸去帮助女妖,女魔,令武陵派的人大大丢尽了脸面,我师父也出尽了丑。我今天不杀了你,难解心头之恨。”说时,一招“独劈华山”,直朝董子宁头顶劈来。

  这时的董子宁,叫化功丹将全部内力化得一干二净,别说是冯老五的凌厉剑招,就是一般不会武功的人,只要有一点蛮力,也可以将董子宁打倒了。董子宁急想用“迎风柳步”闪避,可是他内力全无,哪里闪避得了,身子一歪,已感到心悸气喘。冯老五一剑凌空直劈下来,幸而他身子一歪,利剑一下劈去了他左臂上的一大片肉。他一声惨叫,身子翻倒,鲜血四溅。这一情景,反而弄得冯老五一时愕然不解,一下怔住了。冯老五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一剑就劈翻了董子宁。他本想一招“独劈华山”后,再一招“乱云飞石”,使得董子宁无法的避。想不到自己一招就得手了。暗想:这小子在昨天的比武会上,能闪过师父无人可以想象的凌厉三招,怎么闪不过自己的虚幌一招?他也不知道董子宁己服了化功丹,因为这事,只有玄武派的三大掌门人才知道,任何人也不知道。

  冯老五心想:这小子为何今日这般地不济?看来,他合当死在我的剑下了。冯老五狞笑一下:“姓董的小子,谁叫你好管闲事,明年今日此时,是你的忌日。”说时,想再加一剑,取了董子宁的性命。忽然间,只听到一阵风声,一个灰影立在自己的面前,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你这汉子怎么在荒野上杀人?不怕罪过么?”

  冯老五一看,是个黄面的瘦老和尚,一身肮脏,便说:“脏和尚,你走开,不关你事。”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老衲看见了,怎么可以不管?”

  冯老五再打量那黄面的瘦老和尚,一身油腻腻的灰色僧服,身背一个布包,显然是一般的游方行憎,不是少林寺的僧人,根本不将他看在眼里,说:“你这脏老和尚,走不走?不走,我连你也劈了。”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你连老衲都劈了,不怕下十八层地狱么?”

  冯老五烦燥起来,一剑挥去:“老子先叫你下地狱去。”

  黄面瘦老和尚虽然身形瘦弱,却非常灵敏,一闪而避过,说:“老衲不过劝你莫杀人罢了,你怎么这样凶狠?”

  “谁叫你来讨死?”

  冯老五又一招剑刺过去,黄面老和尚不躲闪了,伸出两根指头,轻轻一夹,将马老五的剑夹住了,冯老五怎么用力拔也拔不出来,不禁骇然,知道遇到了武林中的异人高手了。正想说话,黄面老和尚轻轻一抛,冯老五连人带剑被抛出了两三丈远的地方去。冯老五狼狈地爬起来说:“老禅师,这个人是玄武派的逆贼,罪大恶极,我才杀他的。”

  “老衲只是救一个生灵,不管他是何派的逆贼。你说他罪大恶极,老相看你也够罪大恶极了,连我也想劈了,还不恶极?”

  冯老五没奈何,只得悻悻地走了。

  黄面老和尚俯身去看躺在地上昏迷过去的董子宁,用手试试鼻孔,仍有一丝气,连忙点了董子宁的各处穴道,制止鲜血涌出,然后又打开布包,取出药来,给董子宁救上包扎好。董子宁仍昏迷不醒,黄面瘦和尚有些奇异,暗想:他外伤虽然很重,但不至于到昏迷不醒的地步,莫不是他还有内伤么?于是又检查董子宁全身,除了手臂,再无伤处,又切脉,感到董子宁脉搏跳动甚弱,内力全无,人如虚脱一样,下由大惊:这是什么怪病?便慌忙背了董子宁,直奔南岳衡山上封寺。上封寺长老松月大师见他背了一个人回来,有些愕然:“你不是去采药么了怎么采了一个人回来?”

  黄面瘦和尚将董子宁背到一间净室,安置在云床上,说:“松月长老,你知道这是一个什么人?”

  “什么人?”

  “玄武派的叛徒,当今武林颇为难得的好人。”

  “他就是你说过的董子宁?”

  “对了,就是他。凤女侠托我打探他的下落,想不到真叫我碰上了。”

  “他怎么伤成这样了?”

  “这一点点伤,我自问不用两天就可以医治好,奇怪的是他得了一种莫明其妙的怪病,老衲可从来没见过。”

  “呵?还有什么病能难倒你这位神仙?”

  “算了,你别取笑了,我要是神仙,你便是西天如来佛祖爷了!我现在试用气功医疗法,看能不能将他治好。”

  黄面瘦和尚用掌按在董子宁的气海穴位上,运用自己体内一股真气,输入董子宁体内。不久,董子宁面色好转,双目微张,叫了一声:“痛死我了!”

  黄面瘦和尚点点头:“他总算醒过来了。”

  董子宁醒过来,见身前站着两位禅师,一个不认识,另一个,他认出来了,是三不医徐神仙,惊讶地问:“徐神仙,是你老人家?”

  这黄面瘦和尚就是三不医徐神仙,他主要来衡山采药。也想看看中原武林人士与碧云峰的相斗。半路上,他碰上了一怒而走的岭南双剑凤女侠和柳大侠,奇怪地问:“你们俩怎么走回来了?”

  凤女侠说:“狗肉和尚,别问了,再问就气死我了。”

  徐神仙更愕然:“出了什么事了?”

  “玄武派那三个掌门的简直不是人,善恶不分,竟然将我兄弟无端端地赶出教门,这真是好心没好报,我再也不与玄武派的人来往了。”

  徐神仙追问下去,才知其中情由,笑道:“凤女侠,你也太认真了,董子宁给赶出教门也好,不给赶出教门也好,董子宁还是董子宁,他的心地、行为自然有人看得清清楚楚。所谓福兮祸所至。祸兮福所依,说不定董子宁因此而得福哩!”

  柳大侠也说:“是呵!我说董子宁离开了玄武更好,这样便不会受武林门户偏见的影响了。”

  凤女侠笑道:“我不像你们,我就容不得玄武派委屈了我兄弟。狗肉神仙,你打算去哪里?去衡山?”

  “对,去衡山一下。”

  “去看中原武林人士与碧云峰人撕杀?我劝你别去了,根本没那回事,碧云峰人并没大兴人马去衡山与他们撕杀,倒是有个青衣女魔去找马大侠的晦气。”

  “老衲主要不是去看撕杀,而是上衡山采药,会会松月大师罢了。”

  “那好,我就拜托你打听打听我那兄弟的下落,听徐大侠说,他可能北上去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禅师要是见了他,叫他先到我那里暂住一段日子吧。”

  “好,好,老衲要是见了他,一定如凤女侠所言,请他先去你庄上好了。不过凤女侠有何报答老衲呢?”

  凤女侠笑道:“你来好了,我庄上狗肉有的是,管叫你吃个饱。”

  “那老衲更应该去了。”

  想不到徐神仙果然在采药中见到了董子宁,并且还救了他。

  徐神仙见董子宁醒过来,笑道:“是我,幸而你遇到了老衲,不然就没命了。这位是这上封寺里的长老松月大师。”

  “多谢两位大师救了在下。”

  松月大师说:“不要多谢,是他救了你的。董施主,你在贫僧这里安心养伤吧!”他安慰了董子宁几句话后,便与徐神仙踱到净室外面,轻轻地对徐神仙说:“我看董子宁这病十分古怪,你看出了没有?你输给他的真气,又不断外泄,不久又会与先前一般虚弱的。”

  “这是什么病?”

  “这恐怕不是病。”

  “不是病!?那是什么?”

  “很可能他服下了一种药,这药致使他内力源源不断外泄……唔,很有可能,他服了玄武派的化功丹。要真是这样,他一生苦练出来的武功就全给毁了!”

  徐神仙大惊:“这还能补救吗?”徐神仙也闻说玄武派有一种化功丹,专门用来对忖强大的对手和自己门下不肖子弟的。

  松月大师说:“据我所知,没法补救了,这化功丹不同其他药物,可以化解的。想不到玄武派三位掌门人,心地这样狠毒,将他赶出教门罢了,何必又要废掉他的武功?”

  “你我输给他内力不行?”

  松月大师摇摇头说:“那不异担沙填海,你我就是将我们全部内力消耗尽,也无济于事,只落得与他一样,武功全废,内力全无。”

  徐神仙怔了半晌才说:“那么说,没办法救了?”

  在医术上,三不医徐神仙和松月大师各有千秋。徐神汕最善于医治内外刀伤,可以给人换心移脑,断肢再植;而松月大师却侧重于病原病理的探求,所以往往一些奇难杂症,徐神仙便要请教于松月大师了。而由于徐神仙医治的差不多都是武林中的人物,故此,松月大帅反而不及徐神仙在武林界中有名气,深为人知。

  松月大师见徐神仙相问,沉思一会后说:“除非他要到九阳真经,按九阳真经去练,便可神速地恢复内力。”

  徐神仙“噢”了一声:“大师,我看你有些老糊涂了,别说九阳真经已失传了三百多年,就是它还在,少林寺也视为至宝,不轻易传与外人的。”

  “不传外人,难道你也不能看么?”

  徐神仙哑然一笑:“大师别取笑了。”

  原来徐神仙原是少林寺的僧人,论资排辈,智慧禅师还是他的师侄哩。他因嗜好狗肉,受不了少林寺的种种清规戒律,因此从少林寺跑了出来,再也不回少林寺了。

  松月大师也是一笑,问:“九阳真经真的失传了?”

  徐神仙愕然:“大师,你以为我打诳语么?”

  “的确,我也知道九阳真经是失传了,可是,武林中有一种六阳神功,与九阳真经颇有渊源……”松月大师说到这里,蓦然想起一个人来,便说:“只有一个人。完全可以为董施主恢复现有内功。”

  “谁!?”徐神仙大感兴奋。

  “黑蝙蝠。”

  徐神仙一怔:“什么,黑蝙蝠!?”

  “黑蝙蝠不是身怀六阳真功么?只要他用内力输入董施主体内,便能固本,使董施主内力不再外泄。”

  徐神仙哈哈大笑:“大师,我看你是不是老糊涂了。”

  “我怎么老糊涂了?”

  “在四十年前,黑蝙蝠给隐侠、岭南老怪、东海怪杰和我师侄智慧,联手击毙于华山之下,尸体滚落渭河中,这个人已死了四十年,你这不是越老越糊涂了么?”

  “有人传说,黑蝙蝠没有死。”

  “真的!?”

  “武林中有人能摘叶飞花伤人,这是六阳功的功力,因此我怀疑黑蝙蝠没有死。”

  “那么四十年来,怎么不见黑蝙蝠露面的?也没听人说过的?”

  “这一点我也说不清楚。”

  “算了,就算黑蝙蝠没有死,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武林中的败类,恐怕董施主也不会去求他医治。”

  松月大师点点头:“这句话说的是。黑蝙蝠这个武林败类,元朝达子的鹰犬,不知杀害了多少武林中的高手,别说是董施主,就是一般有正义感的人,明知自己不治而死,也不会去求他的,何况黑蝙蝠也不会轻易为别人而消耗自己的真气呢!”

  徐神仙说:“大师,我们别谈黑蝙蝠了。你看,除了九阳真经,有没有其他办法可以使董施主恢复内力的?”

  松月大师长叹一声:“唯一的办法,今后只有靠他从头苦练,一点一滴凝聚内力了。即使这样,也非得四、五十年时间,才能达到他现有的内力。人一过四十,想练到上乘武功,决不可能了,只能是一位平平庸庸的习武者而矣。你没听过西门子的事么?”

  “听说过,西门子的剑术,深得武当剑的精髓,达到了夺天地造化之功,鬼神莫测之机,摧尽敌手……”

  “可惜这武林中第一流最上乘的剑术家,也叫化功丹毁了。”

  徐神仙愕然:“老衲听说,他不是为老怪慕容垂救了么?”

  “慕容垂救迟了,慕容垂去时,西门子已服下了一杯化功丹。当时武当掌门恐怕他内力极强,准备再叫他服第二杯时,给慕容垂用无形剑击碎……从此以后,一代剑术名流,便永不在江湖露面。有人传说他伤心已极,跳崖自尽,有人传说他遁迹山林,不再过问世事。就连他的深交朋友慕容垂,也不知他的去向。”

  他们在外面虽然轻声地谈话,董子宁在里面隐隐若若听到了。尽管他听得不十分清楚,但服了化功丹这一句,他听清楚了,这无异晴天一声焦雷,震得他全呆住了。

  “我真的服下了化功丹么?”董子宁自言自语,“我几时服下化功丹了?”他猛然想起师父和师伯们在见自己时,大师伯身前侍候的童子曾给自己奉上一杯茶,师父催自己服下去,难道这就是化功丹么?想到这里,董子宁万念俱灰,以前轻生的念头,又重新萌发起来。

  “既然这样,我活着干什么?形同废人,不如死去的好。”

  董子宁悲怆地长叹一声,这几天来对师父、师伯们的留恋之情一下荡然全无。董子宁挣扎爬起来,意欲撞墙而死。可是他内力已尽,加上手臂上的伤,哪里爬得起来?他挣扎响动,登时引起了外面徐神仙和松月大师的注意,走进来问:“董施主,你想要什么?可千万不能动呵!你要什么我们给你拿好了!”

  董子宁摇摇头,闭目不语。

  见此情景,徐神仙和松月大师相视一下,心中明白,刚才的谈话已给董子宁听到了,他意欲轻生呢。松月大师劝慰地说:“董施主,何必想到绝路上去?死有重于泰山,也有轻如鸿毛。屈原投河,荆轲刺秦,文天祥视死如归,他们爱国为民而死,重于泰山,为后人所敬仰;公孙捷、古冶子、田开疆三人。虽号称齐国三杰,勇冠天下,为争食一桃而死,他们之死,轻如鸿毛,为后人所笑。施主若因武功已毁而轻生,不但为智者所不取,也为世人所耻笑,施主何必如此!”

  徐神仙也说:“是呵!天下多少不会武功的人,仍然可以行侠仗义,为世人所称诵。”

  董子宁心里苦笑一下:“没武功的人还能行侠仗义?你们不过安慰我罢了!不会武功而能行侠仗义,那天下侠土还苦练武功干什么?”

  徐神仙从董子宁的目光中看出他心里话,问:“你不相信?古时有个秀才,手无缚鸡之力,宁愿自己冻饿而死,也成全了自己朋友上京如期考试,他的行为,算不算侠义?”

  董子宁心里苦笑一下,心里说:这个故事我也知道,他们两人义结金兰,双双同上京赶考,在那冰天雪地的荒野上,同去,则两人皆冻饿而死,同留,也皆亡,只有将在服、干粮集中给一人才行。这只能说是舍生取义,谈不上什么侠义行为。老禅师,你既然担心我在你们寺中自杀,那好,等到我伤一好,便走到那荒无人烟的地方去自杀好了,那就谁也不知道了。

  松月大师目光敏锐,从董子宁的神色已看出他仍有轻生的念头,眉头皱了一下,说:“施主不相信不会武功的人也能行快仗义?有一位沦落娼门的弱女子,也一样能行侠仗义?你听说过吗?”

  董子宁“哦”了一声,问:“谁?”

  “唐朝一位名妓李娃。”

  董子宁不出声了,这的确是位奇女子,她初见钟生,只认为他不过是一般的花花公子而已,后来见钟生遭到亲人、朋友的凌辱,沦为乞丐,在垂危中,她毅然相助,终于使钟生以后功成名遂,她的行为,的确称得为侠义。

  徐神仙说:“董施主,所谓侠义,并非有武功才能干,没有武功的人,同样也可以做到,只要他不存私念,见不平之理敢直言,对不平之事敢挺身而出,不畏权势,不怕强暴,置生死于度外,这就是‘侠义’。何况施主目前内力虽然暂失,今后只要苦练,不论日子长短,终可重得,何必轻生?再说,施主还有北上寻亲的重任,就此轻生,又怎对得住你的双亲?不念他们倚门盼子之苦么?又怎么对得住徐女侠多年抚养之情?”

  董子宁听了不由大恸,连忙在床上叩头说:“多谢两位禅师的金玉良言,在下知错了,今后再也不敢轻生了。”

  松月大师和三不医徐神仙一听,一颗心放了下来。松月大师说:“施主能这样,才是一个有作为之人。贫僧有些固本培元丹,赠与施主,虽然不能全解化功丹,但也可固本,只要施主重新苦练内功,一点一滴重新聚集内力,半年之后,便有成效,不致像现在如此虚脱。”

  徐神仙也说:“要是施主不嫌弃,老衲愿将针灸治疗之术授于施主,施主以后在江湖上行走,也可借此救死扶伤,行侠仗义,岂不是好?”

  董子宁更是感激不已,说:“两位禅师如此看顾在下,在下终身难忘了。”

  徐神仙从背包中取出一本书来:“这是老衲几十年的一些心得,你有空细细琢磨,幸而你会三十六式天罡指穴剑,懂得各处穴位,学起针灸来更容易了!”

  董子宁要起来叩拜,徐神仙忙说:“不必这样,你现在还不能乱动,不然又叫老衲费手脚了!”他心里也高兴将自己的一点医术传授给董子宁,但也在暗暗惋惜:这么一个心地极好而又正直的人,可惜内力全无,不能学到自己的精髓。因为徐神仙最精于气功治疗和动大手术,移心换脑,断肢再植,这些,都需要有深厚的内力才行。他只能传授针灸手术和一些医治内外伤的医术给董子宁,对徐神仙来说,这些只是雕虫小技,不是他的拿手功夫。然而董子宁学到这些,起码比在江湖上混饭的黄绿郎中强得多。

  从此,董子宁日服一粒固本培元丹,一边养伤,一边学习针灸。他本来对人体的各处重要穴位已精通,而徐神仙这一部针灸心得。又开阔了他的眼界。武林中的人认穴位,目的在于制服敌方,打倒对手。而徐神仙的认穴位,却为了治病,救死扶伤,两者不可同日而语,真是天渊之别。同时这一部针灸心得,各经脉的走向,各经脉有多少处穴位,比他过去所学的更为详细、具体,他以前只知道有三十六处重要穴位,想不到人体竟有六百七十多处穴位,另外还有经外奇穴七处,有二十四穴为禁针穴,四十五穴为禁灸穴,而这些禁针、禁灸穴位,却又是武林人士专门袭击的要害穴位,如脑户、囱会、玉枕、膻中、气冲、哑门、风府、天柱、伏兔等等。这些穴位,轻者使人麻痹不能行动,重者叫人残废以致丧命。

  董子宁—一将十二经络和奇经八脉的走向记在心里,一方面他原有基础,另一方面他天资聪敏、好学。不出十天,一部针灸心得他已背得滚瓜烂熟。这时,他伤势已好,可以随意走动了。他跟随徐神仙下山走动,为山下附近一些农村农民治病。居然也能治好一些病人。徐神仙大喜:“你能这样做,老衲可以放心让你在江湖上走动了。待老衲再传授一些毒蛇咬伤的医术给你吧,这样,你一个人在深山荒郊上走动,也好防身救人。”

  董子宁深深一揖:“多谢禅师的栽培,在下能有今日,皆是禅师所赐。”

  转眼之间,盛暑已近,秋风乍起,衡山树木,落叶纷纷。董子宁不知不觉,已在上封寺度过了两个多月。一天,松月大师出去给人看病,董子宁正和徐神仙研制一种蛇药,蓦然一个面青唇肿的小伙子奔了进来,一见徐神仙,便大叫:“师父,不好了,你赶快回去,不然,南华寺就叫人拆了。”

  徐神仙愕然,问:“出了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不知从哪里跑来一个泼辣厉害的女人,要我们交出什么肿死人,弟子说,我们哪有什么肿死人?你别来胡闹。她衣袖一拂,就将弟子掀翻了,弟子气得跟他拼命,不知怎样,老打不过她。她声言,我们不交出肿死人来,就将南华寺拆了。”

  徐神仙奇怪地问:“肿死人!?哪来的肿死人?那女人是不是发神经了?”

  “她哪里发什么神经,显然是来找师父的晦气。”

  董子宁一听“肿死人”三个字,蓦然想起小魔女曾戏称自己为“董死人”,听这小伙子说那女人以衣袖便拂翻了他,暗想:莫非是小魔女的姑姑来寻找自己了?要是小魔女的姑姑来找自己,那么说,小魔女一定出了什么不幸的事,才千里迢迢去南华寺追寻自己。于是便问:“大哥,那女子年纪是不是在二十二、三上下,生得非常美丽,身穿青衣裤?”

  小伙子愕然:“咦!你怎么知道。”

  董子宁对徐神仙说:“禅师,这女子恐怕是碧云峰的碧波仙子,来寻在下。”

  小伙子又是愕然:“什么!?你是肿死人?”

  徐神仙一想:“董子宁”“肿死人”这三字读音相近,显然是自己鲁莽的弟子听错了。于是哑然失笑,喝住小伙子:“阿牛,不得无礼,这位是董子宁董施主。”

  小伙子说:“嗨,原来那泼辣厉害的女人是来找你的。”他看了着董子宁,又“咦”了一声,“你,你,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徐神仙笑道:“胡说,你又在哪里见过董施主了?”

  “嗨!我想起了,那一天在山边的道路,你和两个娃娃仗义救了我爷爷,叫那横蛮的王八军爷赔我爷爷五十两银子,不是么?”

  董子宁也想起了,笑了笑:“原来是你,你爷爷现在的伤好了吗?”心里说:怪不得他出手不凡,身具神力,一下就将一匹马活生生地撕开,原来是徐神仙的徒弟。

  阿牛说:“好,好,我爷爷一直还挂念着你和那两个娃娃哩!”

  徐神仙问董子宁是怎么回事,董子宁将那天的事一说,徐神仙笑对爱徒喝道:“什么两个娃娃,那是岭南双剑的令郎和千金,气力不及你,但武功却比你强多了一一唔,你说,那位泼辣厉害的女子后来怎样了?你嘴肿面青,是她打伤的吗?”

  “不是她,还有谁能打得我这样?她点了我的穴位,强逼喂了一粒毒丹给我吃,限三天内要我找到师父,交出肿……不。不,董大哥出来,三天内不交,不但我毒发身亡,还要拆了南华寺。”

  徐神仙一怔:“你服了毒丹?你来这里,途中有几天了?”

  “两天。”

  “快让我看看,你服了什么毒丹,看能不能解救。”

  徐神仙按了下阿牛的脉,又翻翻他的眼皮观着,却感到疑惑:怎么没半点中毒的现象?难道这是一种极厉害的毒药,不显症状,叫人无法医治?

  董子宁更感到不妥,心想:小魔女姑姑,你要找我就找我好了,何必为难了阿牛兄弟?看来中原武林人士说碧云峰是邪教,她们的为人行事,虽出好心,确带邪气,与人不同。便关心地问:“禅师,这毒不会马上发作吧?”

  蓦然,一阵银铃似的笑声响起,一团青云,骤然飘落眼前,阿牛一看发愣了:“是你!?你也追到这里来了?”

  来人是一位风采迷人,眼波流盼,仙女似的人物,她莞尔一笑:“愣小子,没想到我会暗中跟着你吧?”她指着徐神仙问阿牛,“这个脏和尚是不是你那‘三不死’的师父?”她将“三不医”故意说成了“三不死”。

  董子宁一看,来人不是小魔女的姑姑又是何人!连忙起身一揖说:“圣姑,在下这厢有礼了。”

  “你先别忙着行礼,是不是这三不死的老和尚将你劫来了这里?”

  董子宁愕然:“圣姑,这话怎说?在下要不是徐神仙相救,恐怕早已丧身在一个恶人的剑下了!”

  碧波仙子一笑说:“嗨!我真的误听人言!要不是凤女侠恰好路经南华寺,我险些将南华寺拆了。”她对徐神仙笑了笑,施礼说,“老禅师,小女子一时不慎,得罪了令徒,万望恕罪。”

  徐神仙暗暗称奇,武林中传说碧云峰人无恶不作,骄横霸道,而眼前这位碧波女魔不但知错能改,还能当面向人赔罪,行为光明磊落,更是武林中一流上乘高手少有的现象,于是慌忙还礼说:“久闻碧波仙子武功惊人,流云飞袖之功,罕遇对手,老衲久想一睹仙姿了。”

  “老禅师,你没背后骂我为女妖吧?”

  徐神仙不由笑起来:“老衲怎敢?”

  董子宁说:“圣姑,你还是先拿出解药,为阿牛兄弟解了身上之毒吧。”

  碧波仙子着了着阿牛,又是好笑:“这个愣小子,根本设服过什么毒丹。要是真的服了毒,在江湖上闻名的三不医老禅师,还有看不出来的?”

  阿牛睁大了眼睛:“你没给我服毒?那你给我服下的是什么?”

  “那是我们碧云峰的熊蛇补气丹,服下了能让人活血舒筋,增添气力。”

  阿牛嚷起来:“那你为什么骗我?”

  碧波仙子笑道:“愣小子,不这样吓你,你能飞快地寻找你师父吗?”

  阿牛嘟嚷地说:“你骗我罢了,又把我打得鼻青口肿的……”

  “愣小于,是你先动手,还是我先动手的?”

  徐神仙心中明白,准是自己这个愣头愣脑的徒弟先动手的,便喝着阿牛:“你别尽给我出丑了,快到外面去休息一会吧。”

  阿牛一肚子委屈,只好退了出来。碧波仙子对徐神仙说:“令徒的拳劲掌风可不错呵!一拳就将寺前左边的石狮子击碎了,再一掌,又把右边的石狮子推倒了,叫我吓了一大跳。”

  徐神仙笑道:“老衲这愣头得脑的徒弟,怎是女施主的对手?要不是女施主袖下留情,我这徒弟何止鼻青口肿——女施主,寻找董施主为了何事?”

  “老禅师,实不相瞒,小女子这次出来,一是追寻伤害了我那刁变小丫头的凶手,二来也受小丫头之托,打听董少侠的下落。想不到在半途上,误听人说老禅师伤害了董少侠,又将董少侠劫去做什么药引子,心里一急,便赶去岭南找老禅师……”

  董子宁听了不由心头一热,内心里特别地激动,其他不说,单单小魔女姑姑一听自己不幸,便不惜千里迢迢赶来相救,这份情义,我董子宁何时能报?自己在玄武派人的眼中,是不肖弟子,是逆贼,是不屑一顾的败类,哪怕恩深义重的师母和情同手足的师兄,也不敢接近自己。反而被中原武林人士视为邪教的碧云峰人,却将自己视为亲人一样。还有小魔女对自己的一片深情……

  董子宁一想到自己武功全废,举手无力,从此以后,自己与武林界再无缘了,不禁又黯然长叹,心里说:看来,碧云峰人和凤姐姐的情义,今生自己是无法报答了,只好等待来世相报吧。便说:“多谢圣姑关心,在下受那恶人的剑伤,幸得禅师的相救和医治……”

  碧波仙子扬了扬柳眉,问:“那个恶人是谁?”

  董子宁心想,要是我说出是武陵的冯老五,这位碧波仙子武功惊人,说不定会直上武陵,将整个武陵剑派都掀翻了。从此,碧云峰人更与中原武林人士结下了不可解的冤仇,那我更成了武林中的罪人。便摇摇头说:“那个恶人我也不知道他是谁。”

  碧波仙子瞅了董子宁一眼,说:“怪不得那小丫头说你是个浑人,你不知道那恶人是谁?他怎么会无缘无故向你下毒手?是不是你在比武中助了我们,玄武派的人找你出气了?”

  “圣姑别瞎猜,玄武派人怎会向我下毒手?”

  “那一定是峨嵋派和马家庄的人了!”

  董子宁连忙摇手:“不是,峨嵋派和马大侠的人,在下还有不认识的?那恶人我从来没见过,看来,不过是一般的翦径贼人罢了。这等小人,圣姑何必去理会他?”

  碧波仙子微微一笑:“董少侠,你别骗我了,我知道你心地仁厚,怕我去杀了他们是不是?”

  “在下怎敢欺骗圣姑?”

  “是吗?董少侠,以你的武功和那少有的步法,一般翦径小贼能伤害了你吗?能伤害你的,只有武林中的一流高手。”

  董子宁苦笑一下,心想:我哪里还有什么武功呵!就连一般有力的乡下人,也可以将我伤害了。他更不愿将自己服了化功丹的事说出来,一说出,碧波仙子一定去找玄武派的三大掌门人生事的。他只好这样说:“圣姑,那日在下身子有病,恰恰又遇上了那翦径的贼人,这也是我活该有此劫难。圣姑的关心,在下多谢了。”

  徐神仙在旁听了暗暗点头,心想:董施主真是心地仁厚,这真是武林中少有的人物,那人既然称董施主为玄武派的逆贼,显然他就是玄武派的,他哪里会不认识的?显然他念在同门的情份上,不去计较个人仇怨。要是徐神仙知道董子宁想的不单是这样,而是为了武林界人士相安无事,恐怕更赞叹不已。他便圆场说:“女施主,那人确是一般恶人,武功并不怎么高明,老衲只出一招,便将他吓跑了。”

  “老和尚,你怎么不取了他性命,留这恶人在世上再害他人吗?”

  “阿弥陀佛,出家人怎能妄开杀戒?”

  碧波仙子笑道:“老和尚,你别跟我假慈悲了,你不开杀戒?你吃了那么多狗肉,能去见佛祖么?”

  “善哉,善哉,老衲的确罪率深重,该进地狱。”

  这一来,弄得董子宁都好笑起来,碧波仙子笑着说:“徐神仙,我不跟你说笑了!”她转头对董子宁说:“董少侠,要不是我受那小丫头之托,我才不会来找你哩!”

  “多谢白小姐。请问圣姑,白小姐的腿伤怎么样了?好了吗?”

  “你既然关心她的伤,你怎么不上云南看看她?为什么躲在这和尚寺里?你是不是也想当和尚了?”

  “这,这……”董子宁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徐神仙说:“女施主,你误会董施主了,董施主因身受剑伤,只不过在这里养伤而已。”

  碧波仙子瞧了瞧董子宁,见他面少血色,说话中气不足,不由一怔:“你伤得很重吗?”她哪里知道董子宁服了化功丹,内力全失,因此说话中气不足,还以为董子宁伤得很厉害哩!不由担心起来。

  徐神仙也担心这位武功惊人的仙子,一知道董子宁服了化功丹,便要向玄武派人大开杀戒了,便说:“董施主身有病又带剑伤,哪有不厉害的?”

  董子宁说:“圣姑放心,在下得徐禅师的医治,伤势已好多了。”

  碧波仙子见董子宁身体这样虚弱,怎能再长途跋涉?便说:“看来你这身体,目前去云南不可能了。董少侠,你打算几时去看那小丫头?”

  “在下伤势一好,想北上寻亲……”_

  “万一你十年、八年找不到双亲,就不去云南?”

  “这——”董子宁想了一下,说:“白小姐是在下的救命恩人,万一在下一时寻不到双亲,也必在一年内去拜访白小姐。要是我一年后不到云南,那说明在下身遭不测,请白小姐别再盼我了。”

  碧波仙子不由一怔,似乎预感到一种不好的兆头,皱了皱眉说:“董少侠,别这样,你身体会很快好起来的,望你今后多保重自己,别令小丫头盼望。”她又对徐神仙说;“老禅师,董少侠我就交给你了,现在,我还要去追寻那伤害小丫头的凶手哩。”说毕,只见碧波仙子身形一晃,宛如飞鸿,刹时冥冥,消失天际。徐神仙不禁赞了一句:“这个女魔,一身多俊的轻功!”他又对董子宁说,“董施主,看来碧云峰那位白小姐,对你的情义很深呵!老衲在江湖上也听人传说,你叫这小魔女迷上了,是不是?”

  董子宁面孔一红,说:“禅师,江湖上的流言蜚语,怎信得过!在下一心感激白小姐的救命之恩,别无其他杂念。”

  “但从碧波女施主的到来,已看出那小魔女已对你有情意了,董施主,你心里真的一点也不喜欢她?”

  “这——”

  董子宁一时难以回答。要是说自己不喜欢小魔女,显然是违心之言,当初岭南怪老人问自己是不是喜欢了小魔女,自己曾正色否认,说自己如有这般念头,天诛地灭。当日,董子宁在林中酒店出手相救韦妈妈和在山城之夜出手相救小魔女,纯然是出于一片侠义之心,心中并无半点私心杂念。可是后来,小魔女从冯老五的剑下救了自己,又听到她为了自己,不顾生死,暗暗潜入马家庄时,他感动了。尤其在藏英洞的日子里,小魔女在他的心上再也抹不开了。他曾闪过这样一个念头:要是白小姐不是碧云峰的人,自已有这么一个天真活泼美丽的姑娘终身陪伴,那该多幸福。可是他一想到自己曾在岭南怪老人面前的誓言,又曾经在玄武派三大掌门人面前否认过此事。自己再喜欢小魔女,那不成了无信用的卑鄙小人?再一想到自己与小魔女在一起,更会遭中原武林人士的唾弃和耻笑。何况小魔女一片天真无邪,她喜不喜欢自己还未可知。因此,他强制压下了自己的情感,不敢向任何人流露。现在,小魔女对自己的一片深情已明显地表露了出来,自己又何尝不动心?可是,他一想到自己武功全失,形同废人,怎能配得上武功那么好的小魔女?就算小魔女不嫌弃自己,自己不顾人言,也不应该拖累了小魔女,她应该有一位年青英俊、武功高强的情侣才是。所以他刚才对小魔女的姑姑说一年后不到云南,那自己便身遭不测,请白小姐不用盼自己了的话,已是下了决心,今后再也不见小魔女了,以免害了小魔女。他见碧波仙子千里迢迢赶来搭救自己,不敢叫碧波仙子失望,只好婉转地说了上面一番话。所以徐神仙一问,自己怎么回答呢?说不喜欢,那是违背了自己的心,说喜欢吗?自己怎能配得上小魔女。

  徐神仙见他不回答,又问:“董施主,你是不是因为小魔女是碧云峰邪教的人,不喜爱她,是不是?董施主,这样你就不对了!说碧云峰人是邪教,那是中原武林人士一种门派偏见,你怎么也有这种看法?”

  “在下怎敢有这种看法?要是这样,在下也不敢在马家庄答应青衣女侠与马大侠比武了。”

  “那你为什么不喜欢那小魔女?她对你可是一片真情呵!”

  “白小姐是天上的一只凤……”

  “老衲看施主也是云中的一条龙。”

  董子宁苦笑一下:“禅师过奖了,在下武功全失,身如废人,怎配得上白小姐。”

  “你不打算去云南了?”

  董子宁摇摇头说:“在下宁愿负了白小姐的一片情义,也不敢拖累了白小姐。白小姐的情义,在下只好来世相报。”

  “噢!董施主,为人要讲信用,君子一诺千金。你刚才答应了女魔一年内去云南,怎能不守诺言呢?依老衲看,施主还是去云南走一遭才是,就算那小魔女嫌弃你,或者你怕连累了小魔女。都应该去一下,互相说明,了却了这一段缘份,这样,两不挂心,岂不更好?”

  “禅师是主张在下去云南了?”

  “越早越好,依老衲看,施主北上寻亲,不一定在一年内就能寻到,倒不如先去云南,了却这桩心事,便无牵挂了。”

  董子宁想了一下说:“禅师说的是,在下就去云南好了。”

  “这就对了,以施主目前身子,北方的冰雪也恐怕不宜,等到明年初夏北上,便更好一些。”

  董子宁听了,又是感激,但心内更是黯然。

  徐神仙安慰道:“施主不必过虑,再过十多日,施主便服完了松月大师一百颗固本培元丹,那时,玄武派的化功丹再也不能起作用,施主便可重练内功,恢复武功了。”

  原来玄武派的化功丹在人身体,一年内仍起作用。这一年内,不管自练也好,别人输送真气也好,都将给化掉,松月大师的固本培元丹,只是加强董子宁身体的抵抗力,提前九个月,使自练的内力不再外泄,一点一滴再聚集起来。这期间,外人的真气不能强行帮助输入,一般能将真气输给别人的,必然是内功极高、劲力特强,倘若这一股强劲真气一旦输入董子宁体内,便会冲破固本培元丹在体内所筑起的堤坝,内力仍然源源外泄,不但无济于事,反而会再拖延一年的时间才能恢复。正所谓“虚不受补”,就是这个意思。徐神仙和松月大师都知道这一点,不敢以自己的真气输给董子宁,但即使身体恢复后董子宁再自练,想要恢复原有武功,却是四、五十年的事情。

  董子宁微微长叹一下:“在下再也不想重返武林,但愿以禅师所授的医术,在江湖救死扶伤,便心满意足了。”说时,不禁往西南天际望去,只见湘南云贵方向,云封雾锁,峻岭重重。暗想:我这身体,能爬山越岭,在半年内到达云南吗?会不会葬身在云贵路上的深山险谷之中?

  三个月后,董子宁服完了一百颗固本培元丹,又经过徐神仙的医治,身体虽渐恢复如常人,但却同文弱书生差不多。于是,董子宁便辞别了徐神仙和松月大师,打扮成串乡走村的江湖郎中,动身前往云南而去。他从上封寺下到衡山脚下的小镇上,几乎花了半日的时间,要是他有当日武功,片刻便可以到达,更不会感到腰酸腿痛了。他来到镇上一间茶楼,打算歇下,吃碗素面,再动身起程。

  这个小镇,与三个月前大不相同。三个月前,这里正是三山五岳、各处江湖英雄豪杰云集的地方,热闹非常,各间酒馆,座无虚席。可现在却冷落多了,偌大的一间茶楼,客人寥寥无几。

  店小二笑面相迎,殷勤地将董子宁带到一张光线充足的桌上,一边抹桌一边问:“先生,你想吃什么?我们这里的名菜有红烧牛肉、回锅肉、炸子鸡、湘江鲤……”

  董子宁本想叫一碗素面罢了,见店小二这么热情,不好意思,便叫了一碟红烧牛肉,湘江鲤和二两糯米酒,一边问:“你们这里的马大侠最近在庄子里吗?”

  店小二看看左右,低声问:“先生,你跟马大侠认识?”

  董子宁见店小二仿佛害怕别人听到似的,略感诧异。本来他不过随口问问,只是想知道马大侠比武后的情况罢了,自己更不想去拜访。便说:“我不认识,不过在江湖行医,素闻马大侠之名,好客慷慨,为人仗义,故此相问。”

  店小二说:“马大侠已经死了。”

  董子宁一怔:“他死了!?”

  “三个月前,马大侠叫一位青衣女魔一掌击得骨断吐血,过两天便死了。没多久,马家庄突然一场大火,将马家庄烧成一片白地,马大娘子也不知去向了。”

  董子宁感到万分惊讶,是谁放火烧了马家庄?难道是小魔女的姑姑?可是那时,她已护送小魔女去了云南呵!莫非是青衣女侠?可是,她已受了重伤呀!董子宁怎么也想不到,这一把火,却是马大娘子俏夜叉自己放的。

  店小二压低嗓门说:“先生,你知道不知道马大侠是什么人?”

  董子宁愕然:“是什么人?”

  “人们传说,他是十多年前劫镖的大贼头,这风声,连官府都注意了,先生不认识他更好,不然会惹出麻烦事来。先生以后别再向人打听,以免遭人注目。近来有些人来这里打听马大娘子的下落,叫官府捕去了。”

  董子宁连忙道谢:“多谢小二哥的指点,在下再也不敢向人询问就是。”他吃饱后,正想付款,蓦然听到有位少女失惊地叫起来:“我的银子怎的不见了?是谁偷了去?”

  这一惊呼,登时惊动了茶楼寥寥无几的客人。董子宁不禁朝她望去,只见那少女年纪不过十五、六岁,虽然不十分美丽,倒也生得明眸皓齿,十分秀气。

  店小二慌忙奔过去问:“小姐,你的银子几时不见了?”

  “我要知道几时不见,还用你来问?总之,我的银子不见了!”

  店小二说:“小姐,可是这饭钱……”

  “我的银子丢了,哪有饭饯给你?店小二,这帐你给我记下来好了!”

  店小二苦着脸说:“小姐,本店……”

  董子宁忙说:“小二哥,这小姐的饭钱,由在下付好了。”

  那少女不由瞧了董子宁一下,微笑道:“那多谢先生了!”说罢,使飘然离去。

  店小二向董子宁说:“先生,你上了别人的当了。”

  董子宁一怔:“在下怎的上当了。”

  “这女人显然是来白吃的,故意说丢了银子,这事小人可见多了。”

  董子宁怎么也下相信这样一位秀气的少女是来骗食的,摇摇头说:“小二哥别多疑,或许她真的丢了银子也不一定,出门人,与人方便,自己也方便。”他付了自己和那位少女的饭菜钱,又另外打赏给店小二五钱银子,以答谢他的指点,然后走出茶楼,又在镇上买了一匹骡子,往西南方向而去。没走出二里地,突然听到后面有人喝道:“前面的鸟先生,给老子站住!”

  董子宁回头一看,是两位彪形汉子,其中一位吊鸡眼,仿佛是茶楼中的一位客人,茫然地问:“两位是叫在下么?”

  两位汉子奔到董子宁面前,用鸡眼汉子一伸手,将董子宁象小鸡似的提下骡来,摔在地上说:“老子不叫你叫谁?我问你,你认识马大侠?”

  这一摔,摔得董子宁痛彻人心。要是董子宁武功没废,别说是这吊鸡眼,就是武功再高一倍,也不容易将董子宁揪下骡来,说不定反给董子宁点了穴位哩。这时的他在武林人士的面前,似一只任意给人宰割的羔羊。董子宁忍着痛,仰面怒问:“你为什么这样不讲道理,将我摔在地上?”

  那吊鸡眼汉子又给了他一脚,踢得董子宁在地上滚了两滚,喝道:“老子就是不讲道理,你敢怎样?说,你为什么要打听马大侠?”

  董子宁心想,这两个横蛮不讲理的汉子,是马大侠的朋友还是马大侠的仇敌?显然,他们这一身打扮,不是官府的差役。董子宁心里恼恨,不管他们是马大侠的旧友也好,仇敌也好,他们这样粗暴地对我,我就是宁死也不回答,就闭目躺在地上不动.吊鸡眼又想给他一脚,另一个汉子说:“穆老弟,看来这先生不会武功,用不了这样对付他,叫他好好地说吧。”他转头对董子宁说:“你说,你为什么要打听马大侠,说清楚了,我们不为难你。”

  董子宁气平了下来,心想:难道他们是马大侠的朋友?便说:“在下在江湖听说马大侠侠义好客,想去拜访,想不到他已遭不幸。”

  那汉子问:“你既不会武功,去拜访马大侠干什么?”

  “在下想拜访马大侠,想求得马大侠庇护,在这一带行医方便罢了,别无他图。”

  两个汉子互相看了一眼,仍有怀疑,吊鸡眼问:“你真是这样?”

  “在下与两位素不相识,欺骗你们干什么?请问两位,是不是马大侠的朋友?”

  吊鸡眼顿起疑心:“你想打听老子的底细么?你老实说,你打听马大侠干什么?”

  “在下刚才不是说了么?”

  吊鸡眼又是给了董子宁一脚,骂道:“老子看你准不是好东西,你不说,老子一刀将你宰了。”

  这时,蓦然从路旁林子里闪出一位少女,嘻嘻哈哈地笑道:“好呀!太好看了!两个不要脸的东西,欺负一个不会武功的先生,这真是世上少有的奇怪事!”

  三人同时一看,竟然是在茶楼里惊叫丢失银子的少女。吊鸡眼横了她一眼:“小妞儿,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来管老子的闲事?”

  少女又嘻嘻一笑:“我是活得不耐烦了!谁叫我的银子叫人偷了去?我看偷银子的贼人,就是你们两个。”

  另一位汉子说:“小妞儿,别胡说八道,我们几时偷了你的银子?”

  “几时偷我不知道,总之,我的银子是你们偷去了,快把银子还给我,还了银子后,我再看你们杀这江湖先生。”

  吊鸡眼大怒,“飕”地一声,将腰刀拔出来,欲奔过去。另一位汉子已看出这少女来头不小,不然,决不敢这么大胆胡来的,他喝住了吊鸡眼:“穆老弟,别鲁莽。”

  吊鸡眼说:“章大哥,这口气你受得了,我可受不了。”

  章大哥不去理会他,对少女说:“小姑娘,请问尊师何人?”

  “你管我师父是什么人不好?快把我的银子还给我。”

  “小姑娘,你丢失了多少银子?”

  “唔,大概有八千两吧。”

  章大哥一愕:“什么?八千两?”

  “你们再不还给我,过一会就会变成一万六千两了。你们乖乖地把八千两银子交给我,我放你们走。”

  显然,这少女是有意来找事的。一个孤零零的少女,身上哪有可能带这么多的银子?八千两银子,重量就有八百斤,就算真的有,这个小姑娘也背不动,提不起。

  吊鸡眼将刀一摆:“好!老子给你八千两。”说时,一刀朝少女劈去。这刀法,显然是马大侠“奇门八刀”的招式。董子宁一下就看出来了,不用说,这两个汉子,不是马大侠的门徒,也是同一师门。

  这一刀法,声势威猛,谁知那少女轻轻一闪而避开。只见白光一闪,少女手中多了一把青锋剑,顺势进招,逼退了吊鸡眼。少女说:“好呀,你不交出八千两银子,大概也是活得不耐烦了。”说时,剑光划过,“当”地一声,刀剑相交,吊鸡眼给震得一条手臂也提不起来。章大哥见势不妙,急忙拔刀相助。章大哥一抖刀势,武功比吊鸡眼强多了。刀光如练,寒光闪跃,刹时之间,少女四面八方尽是刀锋。董子宁大吃一惊,这是奇门八刀的一流武功,恐怕连马大侠也使不出这样好的刀法。他暗暗为少女担心了,不由从地上爬起来,打算那少女万一敌不过,自己便冲过去抱着其中的一个汉子,只要刀势一缓慢,那少女便可逃走。他明知这样做必然会丧身于刀下,甚至会给劈成七、八截。但为了救少女,他顾不得自己了,因为这少女显然是为了救自己而来的。

  他定神再看,感到那少女的武功不在这两条大汉之下。”身段轻灵异常,招式出人意外。董子宁看不出这少女是哪一门派的剑法,他只感到这少女的剑招诡秘异常,一时是越女剑法,一时又是峨嵋剑的招式,一时又变成了武当剑派的绝招,又有几处隐隐约约是凤女侠辛辣快速的剑式,夹带着少林寺达摩剑术,她竟然将各剑派一些精湛的绝招,浑成一体,虽力敌二人,仍占上风。

  董子宁惊讶万分,暗想:这少女是哪一位高人的门下?怎么在武林中没听人说过?她的剑术,可与凤女侠媲美,武功比小魔女不知高出了多少倍。猛然只见寒光一抖,吊鸡眼一声惨叫,身子变成了两截,横倒在地上。章大哥一下跃出圈子外,神色大变,用发抖的声音问:“你,你,你是甘家的……”

  少女说:“你既然知道是本姑娘,为什么不交出八千两银子来?”

  “我,我,我愿交……”

  “现在迟了。”

  “求姑娘饶命。”

  少女一笑:“好吧,我饶你一命。”

  “多谢姑娘开恩。”

  章大哥想叩头谢恩,突然少女剑光一抖,章大哥一颗人头滚了下来。董子宁不禁愕然地问:“姑娘,你不是答应饶他一命么?”

  “我答应了,可是这把剑没答应呀!”

  董子宁半晌不能出声。武林中的人,最守诺言,这少女讲过的话怎么不算数的?再说,这两个汉子虽然可恶,也不至于罪该处死。杀了用鸡眼,因为在拼杀中,杀了他也没有什么可说,因为双方交锋,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可是这章大哥明明放下了武器求饶,怎么还出手杀害他呢?董子宁心里虽然感激这少女救了自己,但觉得她出手太狠辣了,不是武林中正派人物,比小魔女和圣姑的行为,更带邪气。

  少女侧头看看他,微笑问:“他们欺负你,我杀了他们不好么?”

  “多谢姑娘相救。但这两个恶人,不至于罪该处死。以姑娘这样好的武功,只要惩罚他们一下就行了。”

  “你是说我不该杀了他们?”

  “人命关天,岂同儿戏?姑娘是做得太过份了!”

  少女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好像看一个希奇古怪的动物一样,问:“我要是不来,你不是给他们一刀劈死了吗?”

  “虽然他们这样说,不至于真的会动手的。”

  少女又好气又好笑,说:“你这个好心的郎中,原来是个糊涂蛋。你走吧,我不愿再看见你了。”

  董子宁连连应是,正欲上骡,少女又喝住他:“慢点,我问你,你打听那姓马的干什么?是不是想投奔他当个小贼?”

  董子宁愕然:“姑娘,这话从何说起?在下一向安份守已,这个邪念连想也不敢想。”

  “那个姓马的是个劫镖大盗,你不想当小贼,打听他干什么?”

  “在下怎知道他是劫镖大盗?在江湖上,在下闻说他是一个侠义好客的英雄,号称湘南大侠。”

  “什么湘南大侠,十足一个大贼头!连他老婆俏夜叉也不是好东西。你想求拜他在这一带行医方便?现在他连自己也保不了,你不如求求我吧!”

  “求姑娘?”

  少女丢了一块铜牌给他:“我看在你一饭之德,又是个糊涂蛋。在这湖广一带,要是有任何山贼、强盗向你要买路钱,你将这铜牌亮给他们看,他们就不敢对你无理了!”

  董子宁又惊又喜,心中半信半疑,连忙一揖:“多谢姑娘,请问姑娘尊姓芳名……”

  “你别问我,记住,别把今天之事对任何人说,不然,我会取了你的性命。”少女说完,一闪身,便闪进树林中去了。

  董子宁不知道这奇异的少女是什么样的人物,再看看手中的铜牌,正面反面,都刻有一些莫名其妙的花纹和符号。心想:这块铜牌真的那么神通广大?要是这样,我倒少一分担心了。于是他将铜牌放入怀中,仍旧骑骡上路。一路上,他给一些乡人看病治伤,倒也不愁食住。不久,他来到了峋嵝峰下,这里已属衡阳的地界。董子宁蓦然想起小魔女因追踪金鞭侠一门惨死的真相,就在衡阳附近遭人暗算,不得已才速回云南找司毒帮帮主医治毒伤的。心想:我既然来到了这里,何不借故在这一带乡村行医,暗中访察金鞭侠一门惨死的真相?可是一想,自己武功全废,已与武林界无缘,又何必去招惹这是非?武林中的恩恩怨怨,互相仇杀,又与自己何关?理他们做什么?再说自己形同废人,就是想理也理不了,自己又何苦去招杀身之祸?还是赶路去云南吧。他凄怆地长叹一声,策骡赶路。他知道金鞭侠一家就住在峋嵝峰南面的山口枫叶林里。三年前,他曾跟随师父师母前去武陵与二师伯的门下弟子试比武功,路经此地,蒙金鞭侠的热情相请,在枫叶林里住了两天。而枫叶林离此还不到半天的路程,一转过这座山坡,枫叶林便遥遥在望。

  董子宁走了一程,在骡背上又暗想:难道我眼睁睁地看着武林中的仇杀不已就不管了?小魔女和韦妈妈千里迢迢从云南赶来这里,为了追查金鞭侠一门惨死真相而受了毒伤,我到了这里而不访察一番,怎对得住小魔女?虽然我武功全废,但还有一颗心呵!唐朝一位沦落娼门的弱女子都能仗义行侠,难道我连一位弱女子也比不上?想到这里,董子宁不禁热血沸腾,心中说:“不行,我一定要在这一带暗访一下,要是上天见怜,给我找到了金鞭侠一门惨死的真相,查出凶手是何人,自己虽无能力,也可以将此事告诉岭南双剑,告诉小魔女和韦妈妈,告诉自已的师母,化解中原武林人士与碧云峰的仇杀,自己也不枉立于天地间了!就算访查着,也尽了自己的力,无愧武林。”

  董子宁看看天色,只见红日渐西,时已傍晚,万里长空,云霞似火。望望四周,不见村落。满目尽是山岭重叠。心想:我今夜何不到枫叶林暂住,顺便祭奠金鞭侠,以慰他的英灵?明日,我再到各乡村去明查暗访,以行医为幌子,也不会引起人的注意。于是,他拍骡往南,朝枫叶林而去。刚穿过一片树林,突然听到林中有人怒吼道:“你敢咬我,老子扭断你的头,老子扭断你的头。”

  董子宁不由一怔,心想:谁这样的凶恶?往林中一看,只见一个樵夫打扮的汉子,抓住一条“扁头风”毒蛇,将整个蛇头扭了下来,两手是血。董子宁登时明白,这汉子一定给毒蛇咬伤了。忙问:“阿哥,你给毒蛇咬伤了哪里?”说时便跳下骡来,朝汉子走去。

  樵子瞪了他一眼:“你管老子给咬伤了哪里?你给我滚!”说时,将断了头的毒蛇朝董子宁掷来。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