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长把身上的土拍了干净,往回走去,直走了足足半天的工夫才找到一处电话亭,接通电话后那边传来了广东仔的声音。

钱全部都运了回去,有的被子弹射穿上面留下了弹孔。大刀疤把这些钱全部拣了出来和何东他们埋在了一起。这一票足足干了有五百多万,还不包括埋了的和给广东仔的那份。分钱的时候大刀疤多给了老四一份,陈琳回去后数了数自己那一份总共有五千块,这对他而言实在是一笔巨款了,为此他高兴了好几天。不过何东始终没有露面终于引起了大圈帮的注意,他们连续找了好几天却没有一点消息。

一天大刀疤他们正打算睡觉,忽然一个叫四眼的大圈仔推开屋门走了进来道:“你们过来一下。”广西佬以为事发了伸手就要去枕头下摸枪,被相邻的大刀疤一把按住道:“别发昏,他们如果知道了,早就打过来了。”说罢当先走了出去,众人也尾随而去。到了何东的屋里只见已聚满了人。

一人道:“别乱说咱们谁都没看见。”

另一人道:“我们本来就和香港黑帮不对谈,大大小小开过十几仗,东哥绝对是被他们给做了,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先前一人道:“不是不能说,而是光在这里说也没什么用,总不能凭你一句话我们就和香港黑帮开战吧?”

另一人道:“那你说怎么办?”

大刀疤不等有人说话,插嘴道:“兄弟们能听我说一句话吗?”

众人顿时安静了下来望着他,过了一会儿有人道:“你要说什么?”

大刀疤道:“其实这话我本来也不该说,不过既然有缘和兄弟们在一起,也不能揣着明白装糊涂,我认为东哥可能拿着那笔钱走了。”大刀疤话音刚落就是骂声一片,骂他什么的都有。大刀疤也不急只是定定地站在那里,众人骂了一会儿见他这样便渐渐都安静下来,大刀疤这才道:“我话也不是瞎说,因为老虎哥之前确实对我说过干过这一笔便回大陆养老去,而且大家都看到新闻报道了,花旗银行确实遭到抢劫,并且没有抢匪的信息。你们说东哥不是带着钱走了那还能去哪。”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顿时没有了声音,大刀疤道:“大家还是现实一点,我们都被何东卖了,下一步该怎么办,老大们要赶紧拿主意。”

一个人道:“要你来教我们做事。”

大刀疤道:“谁耐烦管你死活,老子是对朋友说的。”

那人道:“你说什么?”说罢作势就要上来动手,班长他们立刻就掏出枪来,小屋顿时又热闹起来。这时四眼大声道:“兄弟们静一静,听我说一句,我觉得大刀疤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不管怎么说东哥现在是不见了,无论如何这都不是一件好事。如果万一我们真被东哥卖了,那到时候我们真是死都没地方说冤枉去,现在还是就事论事的好。”

和大刀疤起冲突的人道:“四眼,你说他有道理那我就没道理了?”

四眼道:“欢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说假如,现在东哥不在,什么假设都能成立。”

欢哥道:“懒得他妈的和你们这些书呆子啰唆,文绉绉的不知所以,老子有枪怕什么啊。”

四眼道:“欢哥,如果想要在这里活下去,光靠枪是没用的。”

欢哥道:“没空听你们废话,说吧,你们打算怎么办?”

四眼道:“蛇无头不行,现在我们要选一个老大,要不然人人都有话说,我们听谁的?”

欢哥道:“四眼,老子早看出你不厚道,别扯淡了,老实告诉你们这个头我是不会做的,但另选一个老子也不服,你们说怎么办?”

大刀疤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如果你不服可以走人。”

欢哥冷笑道:“大刀疤有你的,仗着你人多,才进来就打算说话了,告诉你以后别让我遇到你。”说罢扭头对身后人道:“走。”立刻站起来十几个人跟着他扬长而去。

大刀疤一拍四眼肩膀道:“我推选四眼,他头脑清楚,不像我们这些粗人,很多事考虑不到,有他做老大我服。”

四眼道:“刀疤哥,这个位子我肯定做不了……”

话没说完大刀疤一把按住他的手道:“兄弟们,我们都是从大陆过来的苦命人,前半辈子打仗,现在还是拿命在拼,我没有什么好说的,但是我这几个弟兄我觉得对不起他们。我只希望以后大家能平平安安的就是大吉了,所以我必须得保证他们的安全。如果今天大家能把大哥的事定下来,我大刀疤第一个表态绝对支持新选的大哥。你们知道我来之前洗过几家赌场,如果今天能有结果我情愿拿出所有老底,交给兄弟们改善条件,否则我今天晚上就回大陆去,反正挣了钱也算我们没有白来一趟了。”说罢冲广西佬使了个眼色,广西佬转身出屋,等一会儿再来时提着个布兜,他交到大刀疤的手上。

大刀疤举起布兜道:“这里面有五万块钱,我们现在所有的家当,如果今天能选出领头人这就算是我的贺礼。”陈琳忽然觉得自己极度佩服起大刀疤来,他除了心狠手辣还聪明过人,今天晚上他所做的事完全是为自己全身而退做准备。如果大圈帮选不出老大,那这就成为他名正言顺退出大圈帮的借口,这样丝毫不会引起对方的怀疑。如果对方选出老大拿了他的钱,那就更加不能也不会说他大刀疤的不是了。大圈帮剩下的这帮人只会对他无比感激,尽管他拿出的只是所得赃款的百分之一不到,却能得到十分的便宜。

但是陈琳却没有想到为什么自己能够察觉大刀疤的思想,他不过是一个没上过几年学的孤儿,他从来没觉得自己有任何一点过人之处,直到现在为止他还是一个极度自卑的年轻人。

看到钱,四眼不再推脱,他道:“如果兄弟们看得起,选我四眼坐这个位子,那我一定尽心尽力,绝不让自己人受欺负。”大圈帮此时其实也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头领对他们来说其实并不是一个强烈的需要,既然四眼有大刀疤撑腰,也就没有人反对了。

四眼等了一会儿见没人反对,把钱推到一边道:“既然刀疤哥如此慷慨,那我就借花献佛,钱我一分不要,都给兄弟们分了吧。”

说罢把钱一份份地分开,除了大刀疤的人,其余大圈仔每人都分到不少,众人分完钱各自去忙各自的事了。大刀疤带着自己人回到屋里,四眼也跟着进来了。

他道:“今天幸亏刀疤哥大方,要不然这帮人还真不好摆平。”

大刀疤道:“哪里,在这个地方大家都是同乡,我也没帮外人,还得恭喜你啊,今天上位了。”

四眼笑道:“刀疤哥,我说句实话你别生气,当老大我不是那个料,论本事没本事,论胆量没胆量。他们今天所以没有反对,一个是我平日人缘还好,还有就是看在钱的份儿上罢了,不知道刀疤哥对这个位子有没有兴趣?”

大刀疤笑了道:“现在你是老大,和我还能有什么关系?”

四眼道:“这个位子如果刀疤哥想坐总是有办法的,好比说你出主意我照办啊。不过就是你在幕后我在幕前罢了,只要刀疤哥出价合理,这里没有什么是不能卖的。”

大刀疤道:“原来四眼哥是这个意思。”说罢从自己床旁的箱子里拿出两沓钱放到四眼的面前道:“这里是两万块钱你先用着,如果有需要我会要你帮忙的。”

四眼笑道:“那谢谢刀疤哥了。”把钱揣起走了出去。

广西佬道:“这个老狐狸。”

大刀疤笑道:“你错了,贪财的人其实都是好人,因为这是最容易摆平的人。”

没过多久,他们搬到了海边的一处民房,是广东仔替他们找的房子。一切摆置妥当,广东仔对大刀疤道:“排长,这里你看还成吗?”

大刀疤道:“不错,麻烦了你很多事,谢谢了。”

广东仔道:“咱们还用说这个吗,对了,他们没有起疑心吧?”

大刀疤摇摇头道:“没有。”

广东仔道:“那就好,对了排长,我有个事可能需要你帮忙,最近我跟和记谈拢了一笔生意,从大陆带女人来赚钱,到时候在这里下船需要你接应一下。”

大刀疤笑道:“就这么容易没有其他事了?”

广东仔道:“还有就是本地有一个叫肥狗的,欺负我们是从大陆来的,非要按人头收保护费,说如果不给看到我们带去的女人就打,打到她们鼻青脸肿没办法接客为止。”

大刀疤道:“香港的帮派怎么都这么屌,你要我怎么办,做了他?”

广东仔道:“那也不需要,这件事我问过和记的人,他们说肥狗就是一个正宗的泼皮无赖,他的父亲是香港另一个大黑帮里的堂主,好像为社团办什么事挂了,他们老大也还算讲义气就把他家人养了起来。肥狗就是借着这个社团名声整日招摇撞骗,其实他也不是这个社团的人,我要你做的就是吓唬他一下,让他不要胡闹就行了。”

大刀疤道:“这件事你自己完全有能力办,干吗找我?”

广东仔道:“我问过和记的人,他们不希望我和肥狗有什么直接冲突,他们要我给肥狗一点好处大家开心,你说这件事我能办吗?一个肥狗倒是小事,关键如果给了钱肯定会有第二个、第三个肥狗出来,那我还做什么生意?不过我也不想太驳和记的面子,毕竟这是第一次合作,所以我不能用自己的人。”

大刀疤道:“明白了,到香港第一仗就是和和记打的,没想到现在替他办事了。”

广东仔道:“这很正常,混这行不就是为了钱嘛,哪有什么真正不共戴天的仇人。”

三天以后一艘破船靠海岸停泊,广东仔的人很早就来到这里接应。只见从船上下来至少有五十多个年轻女子,广西佬看得眼都直了道:“让香港人嫖咱们那的女人,参军那会儿还说保家卫国,保的什么家,连个女人都看不住。”

大刀疤笑骂道:“放狗屁。”

这下大圈帮的人全都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口哨声四处不断。广东仔的人安排她们到一处房子休息。大圈帮里有些人就把着窗户对里面大喊大叫,大军也在那嬉笑起哄,班长对他屁股就是一脚道:“都是大陆来的,对人家尊重一点。”

大军呵呵傻笑着,中午吃饭的时候陈琳听到有人大声喝骂,他伸头向外望去,只见几个大汉将一个小姑娘打得蜷缩在地上。小姑娘用手紧紧地护住头,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陈琳看不下去站了起来,大刀疤一把按住他的手道:“干吗?”

陈琳道:“他们不能这样打一个小女孩。”

大刀疤道:“这是人家的事,我们不要管。”

陈琳见其中一个男的从腰间抽出一根皮带,就挣出手走了过去,一把按住那人的肩头道:“你们不能这样打她。”

对方也知道陈琳是自己人,道:“兄弟,这种女人就是他妈的贱,不给她松松骨不行。”

小姑娘看到有人替她说话了,手脚并用地爬到陈琳腿边,抱着陈琳的大腿道:“叔叔,他们逼我去做妓女,求求你救救我。”

大汉道:“妈的,跑到香港来立贞节牌坊了,告诉你婊子你是做定了。”说罢伸手又要打,陈琳一把抓住他的手道:“能不能别打女人。”

这下对方也毛了,道:“兄弟,我是给足了你的面子,如果今天我不给她们立点规矩,以后这个人我还怎么带?”

陈琳道:“立规矩不一定非要打人。”这时本来在殴打小姑娘的几个人全部围到了陈琳身边,那个人道:“怎么,你还真管起我们的事来了。”

陈琳道:“不是管你们的事,我是让你们别打女人。”

那人使了个眼色,有人已从腰间抽出匕首。他们还没动手大刀疤已走了过来道:“兄弟们辛苦了。”

他们虽然不认识陈琳,不过大刀疤是认识的,都知道自己老大原来是这个人手下的兵,便都道:“刀疤哥。”

大刀疤笑道:“广东仔说今天会带一批人来,没想到会有这么多,这小子生意做得不错啊。”

几个人都道:“是啊、是啊!”

大刀疤道:“不过这个小姑娘年纪太小了,怎么出去接客。”

那人道:“这就不关我们的事了,刀疤哥你也知道这是广东哥吩咐下来的事情,我们不过是照做罢了。”他也怕大刀疤为难他,毕竟大刀疤和陈琳的身份不一样,他们不敢得罪。

大刀疤道:“规矩我懂,不过我说的也是实话,这种小姑娘一点也不稀罕,再说像你们这样打下去肯定把人打死那才真亏了。兄弟不如这样我出个价你把人留下给我吧,我们这里也需要个女人做做饭打扫一下屋子。”

那人道:“这我做不了主。”

大刀疤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钱有一千块左右塞到对方手里道:“我们五个人来的时候总共才给了两百块,现在一个人我给你一千块,广东仔不会吃亏的,你告诉他一声,就说人我留下了,他不会说话的。”

那人道:“那是肯定,这钱我就替广东哥收下了。”

大刀疤道:“都是自己兄弟别客气。”说罢带了陈琳和小姑娘回到屋子,所有人都望着他们。大刀疤道:“看什么,吃饭、吃饭。”

陈琳道:“谢谢刀疤哥。”

大刀疤道:“咱们自己兄弟不用说谢,这小姑娘是你的人了。”

陈琳听了吓了一跳道:“刀疤哥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大刀疤道:“你不是看上这个小丫头了吗,给你收到房里去啊。”

陈琳吓得手直摇道:“刀疤哥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从来没有这个想法。”

众人都哈哈大笑,小姑娘则局促地站在一旁低着头不停地擦从鼻子里流出的血。班长拿了一条毛巾道:“去把脸擦擦。”

陈琳道:“你说让她给咱们收拾屋子的,就收拾屋子吧,我可不能要她。”

大刀疤道:“行呀兄弟,人给你留着,你什么时候后悔什么时候过来拿吧。”

晚上大刀疤把四眼找了过来,让他找些苦力,四眼满口答应回去了。第二天大刀疤带着一帮人上了两辆车子。陈琳见他们准备了满满一包的砍刀钢管,不过这次没有枪,等再见到大刀疤就是第二天早上了。没多久广东仔带了三个人过来,大刀疤从车子里拖出一个麻袋,道:“人在里面。”

广东仔对带来的人道:“丢到海里去。”然后搂着大刀疤的肩膀走到另一间屋里不知谈什么去了。

小姑娘自从洗干净后换了身衣服,就论五官还真是那么回事,不但眉清目秀而且看年纪最多也就十七八出头。她手脚非常勤快,不顾这几天伤势未愈,天天家务活做个不停。他们的房间第一次开始干净起来,从早到晚屋门口挂满了男人的衣物。不过陈琳只要看到那个小姑娘就浑身不自在,所以他尽量躲着她走。这天大军一把拦住陈琳笑嘻嘻道:“琳子,你知道他们都喊这些女人什么吗?”

陈琳摇摇头,大军道:“还真好听,叫月亮湾的女人,你知道什么意思吗?”

陈琳又摇摇头,大军道:“原来不是称进妓院叫入暗门子吗,这里嫌暗门子不好听改称月亮湾的女人,这人还真他妈有才。”

陈琳笑笑没有说话,大军道:“唉,说真的兄弟,刀疤哥不是都说过那个小丫头是你的人了吗,你怎么不去开开荤?”

陈琳低头自顾做自己的事情没有说话,大军道:“兄弟,如果你对她真没兴趣,让给我怎么样……”他话没说完,陈琳猛地抬起头来,满眼凶悍之色,一个字一个字道:“你敢动她试试看。”

大军被他的表情一噎,竟没说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