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陈琳和大军就出现在医院里,毕竟大圈人多,全来了怕惹人注意。问清楚了赵老板现在所处的地方陈琳就赶了过去。

赵老板现在在抢救。空荡荡的走廊上只有黄毛一个人孤独地坐在那里,他用手抱着头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陈琳走了过去轻声问道:“你父亲情况怎么样?”

黄毛抬头看了看陈琳,又摇了摇头道:“医生说情况很危急,现在正在抢救,随时可能有生命危险。”

陈琳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父亲是个好人,他不会有事的,以后你听他的话也就行了。”

黄毛捂着脸无声地抽泣起来,陈琳和大军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三个人坐在那里都没有声音,一时静得出奇。

没过一会儿,只听到高跟鞋和地面接触的“笃笃”声响,听声音来人走得十分急促。陈琳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材高挑,梳着长发,一身干净利落职业装的女人神色匆匆地赶了过来。黄毛一看见她立刻起身道:“大姐,爸恐怕不行了。”

女人眼泪立刻流了下来,她快步上前“啪”地打了黄毛一个巴掌高声道:“都是你这个不争气的,天天在外面招惹那些不三不四的人……”

她话说到这里,陈琳和大军互相望了一眼。女人继续道:“你自己在外面不学好也就算了,为什么要连累家人,为什么要这么害老爸,你还是不是人,是不是人?”

医院的护士走了过来道:“不好意思,这里是医院,请你们说话小声点。”

陈琳道:“一切等你父亲出来再说好吗?这里是医院,你这么大叫大嚷的,别的病人怎么办?”

女人这时已哭得满脸都是黑色的眼影,但是想想陈琳说的也是实话,无可奈何之下靠着墙慢慢蹲了下去。正在这个时候急救室门开了,一个医生一边摘口罩一边走了出来,道:“谁是病人家属?”

黄毛本来想开口,但是看看姐姐,又闭上了嘴。女人这时候站起来擦了擦脸,走到医生面前道:“我是病人女儿,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医生道:“病人原有心脏病史,还好本身情况不是太严重,所以这次还能抢救回来,但是以后尽量让他不要受到强烈的刺激,这样对他病情不是一件好事。”

女人一听父亲情况还不算太严重,表情如释重负,连声感谢医生。黄毛这时候也想上前说点什么,女人用力一推他,道:“你还能算老爸的儿子吗,你不害死他心不甘啊,我们以前欠你什么了九九藏书网,让你这么对家里人,你滚,和你的狐朋狗友滚。”

黄毛低着头也不敢说话,陈琳听她说赵老板没有事情了,心里也落下一半,对大军使了个眼色,二人走出医院。

陈琳集齐了大圈,道:“我们去约翰哥的场子看看。”

说罢掉头去了暴风族酒吧,只见一切照常,似乎里面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陈琳道:“看吧,约翰哥也不过是替人打工而已,这里的老板不是他。”

常春道:“这就奇怪了,从来没有听说过这里另外还有老板。”

陈琳道:“春子,这里你到底熟不熟?”

常春道:“当然熟了,唐人街不就那么点大的地方,待了六七年听也听明白了。”

陈琳道:“好,那我问你,这里到底有几个黑帮,哪家最大,我们这批货究竟是出在谁的手上?”

常春道:“这里大大小小黑帮具体数字我不能瞎说,但是成规模的大约有三家。武馆组成的联盟算一家,大陆来的帮派算一家,还有就是华阜黑帮了,整个唐人街都是他们的。”

陈琳道:“这么说这批货真是华阜黑帮的了。”

常春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陈琳道:“道理很简单,武馆的人靠功夫打地盘,他们其实是做正行的,不过仗着自己有功夫,不想被别人欺负而已,他们根本不算黑帮。大陆偷渡来的最大的算东北帮了,只有他们能和华阜黑帮做白粉生意,不过最近他们出的事情我们都看到了,估计现在是元气大伤,没这个心思做事情了,那么不是华阜黑帮还能有谁?”

陈琳话刚说完便听到身后有人凶巴巴地道:“别杵在那里当柱子。”

陈琳回头一看只见一部车子停在了身后,大军脸色变就要发作,陈琳对他使了个眼色,让到一旁。车子停到陈琳身边,车门打开,下来三个人。骂人的那个刮了个青皮,衬衫敞露的胸口隐隐透着文身。他也没有看陈琳这帮人,叼着根烟道:“谁怕这帮越南狗,有种就来砸老子的场,要我让,门也没有。”

另外一个道:“先别说大话,他们今天就把我们的货劫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青皮道:“别瞎说啊,抢货的说中国话。”

另一人道:“谁说越南狗不会说中文,再说这里还有汉奸呐。”

他说了这话其余二人都嗤嗤笑了起来,青皮道:“你是说……”

另一人道:“说了算你的,与我没有关系啊。”

青皮道:“你也算是个人精了,我才不上当呢。”

几个人越说走得越远,渐渐没有了声音。陈琳道:“邪了门了,这批货不是我们抢的吗,怎么给他们算到越南人头上去了。”

其余大圈仔也都想不明白这件事,正当他们觉得奇怪的时候,几声刹车响,只见三部小巴士停在了酒吧门前。车门一开,二十多个身材矮小,皮肤黝黑的越南人手持凶器下车冲进了暴风族酒吧内,霎时间只听喊叫声响成一片。陈琳道:“又出大事了。”

隔着一条街陈琳看到里面瞬间打成一片,越南帮在与东北帮肉搏的时候吃了大亏,但是与唐人街的这些帮派交手却是绰绰有余。他们虽然身材不高,但是出手狠辣,加上一上来又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歌舞厅内瞬间乱成一团。

没多一会儿,只见一个青年浑身是血地跑了出来,头上被砍了一条长口,鲜血横流。后面有三个越南人手持砍刀追了出来,青年冲过马路直接躲到了停在陈琳身边的那辆车旁边,他血流得太多,虽然路跑得不多,但是气已经快喘不过来了。

三个越南人没有看到青年逃跑的路线,东张西望了一会儿,只见其中一个指了指地上。原来青年身上的血一路流到了他躲藏的地方,就像一条鲜红的记号。三个越南人手持砍刀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青年听到脚步声握紧了手中的砍刀,想站起来却又跌回了地上。

大军道:“琳子,他妈的越南鬼子,咱们怎么办?”

陈琳脱下外衣,将砍刀包在了袖子里,似乎不经意地垂下衣服拎在手里,其实是握着刀柄,堵在了青年人藏身的车头前,大军等人顿时会意,各自站好了位置。

几个越南人走了过来,不过陈琳正好挡住了车位中唯一一条可以走的路,越南人中的一个操着半生不熟的国语道:“让开。”

陈琳笑道:“我在这站着碍你什么事了?”

越南人道:“我们、和、有仇的人、算报仇。”

陈琳道:“我在这等人不行吗?”

越南人一晃手中的砍刀道:“找死?”

陈琳道:“你说谁呢?”

越南人这次手一举,真准备砍人,陈琳抬起衣袖照头就给了越南人一刀,这一刀又快又狠,对方立刻捂着头向后倒去。

其余两个人见状就要动手,唐铁牛一个侧踢踢在其中一个人的腰上,此人立刻躺在地上痛得缩成一团。大军也抽出砍刀,对准对方的面部就是一刀。就在这三个越南人倒地后不久,酒吧内的越南人占够了便宜准备开始撤退,大队人马一看到地上躺着的三人,立刻知道不好,看了看站得笔直的几个大圈仔,那帮越南人便向陈琳这边走来,因为陈琳手上裹刀的袖口沾满了血,比大军沾血的刀要扎眼得多。

陈琳道:“把枪准备好,要是对方想趁人多占便宜,就用枪。”

这时吃亏的三个越南人能走的两个退到了人群里,不知道叽里咕噜地说了什么,那群越南人立刻对大圈仔们开始虎视眈眈起来。二十多个人靠了过来,领头的一个四十多岁,上身穿一件破破烂烂的背心,下身是一条深蓝色的帆布裤子,看起来非常土气,不过脖子上稀奇古怪的文身衬得面相非常凶恶。

他走到陈琳面前,由于比陈琳还矮了半个头,此时要抬起头来才行,不过他的中国话可比开始那个好了很多,道:“嘿!你到底是什么人?”

陈琳道:“我用得着和你说许多废话吗?你们越南人跑到中国人的地盘上砍中国人,你没打过仗吧?”

越南人上下看了看陈琳道:“你们就几个人,找死吗?”

陈琳笑道:“越南矮子也会说找死,你们到底是哪边的?整天在唐人街砍中国人,咱俩究竟谁找死?”

越南人脸一转,似乎要下令手下动手,陈琳上前一步和他身贴身地站在一起,其余越南人见状就要准备动手,那人手一扬,示意手下不要轻举妄动。陈琳将衣服抖在地上,晃了晃手中的刀道:“你要有种就让你的人动手,看看是我的刀快,还是你的嘴巴快。”

越南人道:“你不要威胁我,我手上也有刀。”

陈琳笑道:“那没有关系,我们可以试试?”

随后两人进入长时间的对峙,过了很久越南人才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插手我们的事?”

陈琳道:“我对你的事没兴趣,不过我这条胳膊就是留在了你们的祖国,到现在我还没有拿回来,所以我看见黑皮肤的矮子心里就有气,你们要是再这么嚣张,我保证今天至少干掉你。”

越南人又盯着陈琳看了半天,终于一招手对手下说了句没人听得懂的话,一帮越南人呼噜噜地都开始上车子,那个人对陈琳道:“我可以走了吗?”

陈琳往后退了一步,将血淋淋的砍刀放回腰间,一转眼越南人就走了精光。陈琳道:“赶紧走,条子肯定要来了。”

他们正要走,那个被砍的人声音微弱地道:“兄弟们,等一会儿,带我一起走。”

陈琳道:“我不认识你,刚才也不是帮你。”

那人道:“我知道,现在就算我求你帮帮忙,大家都是中国人,你不能丢下我不管。”

陈琳想了想道:“带着他走。”

赵家兄弟架起那人,众人正要走,他又道:“慢着,停车场有我车子,咱们坐车子走。”

陈琳道:“你还真麻烦,哪部是你的车子。”

那人一指,众人顺势望去,只见是一部豪华奔驰,陈琳道:“没想到你还是个有钱人。”

说罢也不敢再耽搁,带着伤者上了车子,虽然有七个人,但是车子空间足够大,众人都坐了进去。大军开车,陈琳道:“我不认识路,你带我们走。”

伤者这时候伤口的血已经止住,看来只是一般的皮外伤,但是人非常虚弱,有气无力地指挥大军开车。没多久到了一座大门红漆的二层小楼前,门头虽然气派但也不算大,只见门头挂着“忠武义社”,陈琳道:“送你到家了,我们走了。”

那人一把拉住陈琳道:“大哥,咱们今天算有缘,没有你我早就没命了,大家进去坐坐,好歹让我表达点谢意。”

大军道:“琳子,咱们已经到这里了,就进去坐坐吧,我想喝杯水。”

陈琳想了想点头道:“进去坐坐吧?”

话刚说完,只听几声刹车响,陈琳最近听刹车声都听怕了,因为只要有这个声音之后绝对没有好事,转头望去果然不错。只见三辆白色面包车已经把轿车给围了起来,接着车门打开,下来二十几个人,看样子就是帮派分子。大圈仔们把枪全部掏了出来,只听车里那人道:“这是我哥哥,大家不要紧张。”

只见一个戴着小指般粗细金项链的中年人从人群中走出,手拿一个大哥大,往轿车里看了看道:“二子,你没有事情吧?”

二子摆摆手道:“没事,都是朋友。”

中年人听他这么说才直起了身子,做了个手势,他身边的人都上了车子,各自发动汽车开走了。

中年人打开车门,扶着伤者出了车子,对大圈仔们道:“你们是他的朋友?”

说话口气很大,似乎在盘问,而不是询问。陈琳道:“朋友算不上,不过今天我救了你弟弟的命。”

中年人望着陈琳点了点头道:“就是那件事?”

伤者道:“能不能进屋再说,我身上疼死了。”

中年人道:“既然不是外人,那就请几位进屋坐坐吧,今天辛苦几位了。”

说罢扶着弟弟先走进屋里,大圈仔们也随后跟了进去。只见偌大的正厅供奉着一座刀尖冲下的关羽像。屋里古色古香,看不出屋主究竟是做什么勾当的。刚进屋子就有一个年纪苍老的长者,带着两个年轻人把伤者抬往屋后。中年人道:“我们做这行的挨刀伤是常事,所以家里连医生都有,见笑了,几位请坐。”

坐定后陈琳道:“我们也就是凑巧遇到了你弟弟,而且我是打过对越战争的人,本身就对越南人特别反感,所以这件事也没什么。”

中年人笑道:“你还真实在,我没打算感谢你,所以你别总是推,我只是奇怪你们为什么无缘无故地打越南人,看来还真是事出有因。”

陈琳道:“好了,不知道话说完没有,说完了我也该走了。”

中年人道:“这么着急,有急事吗?没事吃过饭再走,见面的都是朋友嘛。”

陈琳道:“真的不必,我对吃饭没兴趣。”

中年人笑道:“这个我当然知道,不过不知道你对赚钱有没有兴趣?”

陈琳听罢想了一会儿道:“那也要看这钱能不能挣。”

中年人哈哈大笑道:“阁下真是快人快语,不过请问一句,你的那笔白粉出货了没有?”

大圈仔们听了这话,立刻都掏出身上的枪,对准中年人,中年人却面色如常地看着陈琳,似乎胸有成竹。过了良久,陈琳道:“把枪收起来,咱们听听这位老板到底是什么意思。”

中年人道:“老板不敢当,我姓谢,叫谢荣贵,这里的朋友给面子都喊我一声贵叔,不过咱俩年纪也差不多,你就喊我老谢吧!”

陈琳点点头道:“不知道谢老板究竟是做哪行生意的,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谢荣贵道:“这点问得好,不知道你们几位有没有听说过华青帮?”

陈琳暗中吃了一惊,不过表面并没有丝毫异样道:“你就是华青帮的老大了?”

华青帮是华人在海外形成的最大社团,其成员遍布欧美各国,势力之大就是陈琳在澳门时也听说过这个社团,今天在加拿大遇到了华青帮的人,怎能让陈琳不吃惊。

谢荣贵连连摇手道:“老大哪里敢当,我只是华青帮设在温哥华唐人街的分堂堂主,不过我们在这里做事是非常低调的,因为这个唐人街的主角不是我们,但是消息还是能收到一点,更何况还是白粉的消息。老实说你们几个还真够种,连华阜黑帮的货都敢抢。”

陈琳道:“人被逼急了什么事都能做出来,谁还能想这么多,等想清楚了我们也饿死了。”

谢荣贵又是放声大笑道:“阁下说的还真不是笑话,这年头不够种的只能吃屎,要想吃得好就得豁得出去,不过你想过手上的货怎么出手了吗?”

陈琳道:“随便,赎给华阜黑帮也行,卖给鬼佬也行,如果你要我也可以给你。”

谢荣贵摇头道:“我这个人什么都要,就是不要白粉,这里卖白粉的除了华阜黑帮就是我了,而且华阜黑帮很多时候还得找我要货。”

陈琳道:“你有这么牛?”

谢荣贵道:“不是我牛,是华青帮牛,他和纽约所有有实力的黑手党都有贸易往来,搞一点白粉还真不算事。”

陈琳点点头道:“咱们说了这么多,你还没有告诉我究竟是怎么知道我做这件事的,难道你的线人够多?”

谢荣贵摇摇头道:“唐人街的白粉生意有几宗能和我没有关系?更何况居然有人敢抢华阜黑帮的白粉,你们几个的身高特征早就传遍唐人街了,我想不知道都不行,不过没有想到的是你们几个救了我的弟弟,这就是缘分。”

陈琳道:“我们不过是凑巧而已,这个不说也可以。”

谢荣贵笑道:“不错,你还真给面子,既然这样我也给你个面子,你手上的货我确实不能收,因为它是有主的,华阜黑帮的人我暂时还不想得罪,不过我可以替你引荐他们中的高层,让你能有个好价格,并且保证没有事情。”

陈琳道:“还能有这样的好事,我抢了他们的东西,他们给我钱还保证没有事情,谢老板你口气真就这么大?”

谢荣贵道:“没有把握的事情我从来不乱吹牛,白粉本来就是无主的东西,谁能用它赚到钱它就是谁的,各凭本事而已。再说你既然敢抢华阜黑帮的东西,他们就不敢小瞧你,再说老魏是个生意人,没利益担风险的事情打死他都不会做。像你这种人轻易他绝不会碰,所以我有这个把握。”

陈琳道:“谢老板看得起我不代表所有人都会看得起我,这件事还是商量好再说吧?”

谢荣贵道:“可以啊,我只是替你操心而已,你不急就行。”

陈琳笑道:“生意嘛是要慢慢做的,急不得,不过谢老板,你这里有枪吗?”

谢荣贵笑道:“你需要吗?”

两人同时笑了起来,谢荣贵拍拍陈琳的手背道:“老弟,我和你很投缘啊,怎么样过来替我做事吧,保证不会亏待你。”

陈琳道:“谢老板看得起,不过我这个人脾气怪得很,有时候得罪人自己都不知道,是绝对不能和人多打交道的。”

谢荣贵点点头道:“好,做就要做龙头,老弟绝对是个做大事的人,我不会走眼,今后只要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说话,我绝不推辞。”

陈琳道:“有谢老板这句话我就放心多了,毕竟来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没个依靠不好办事,如果谢老板没有什么事情我们就先告辞了。”

谢荣贵道:“既然陈老板不愿意多留那我也不勉强,今天这件事如果我非要给你钱那是看不起你,这样听说你拿了交易白粉的几把枪,如果方便可以给我看看吗?我给你配点子弹。”

陈琳道:“那谢谢谢老板了。”

大圈仔们听他这么说都把枪掏了出来,谢荣贵扫了一眼,就起身去了里屋。再出来后拎着一个布包,他递给陈琳道:“需要就找我要。”

陈琳道了谢带着手下走了出去。

在路上大军道:“琳子,我都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本来就打算把这批货交给华阜黑帮,现在姓谢的能找到人,你又不同意了,心里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陈琳笑道:“你脑子能想到我的心思,没事不要乱担别人人情,如果要担,也要想好了再担,姓谢的是什么人?他能随便帮我们做事?开口替我做事无非就是要我担他人情而已,如果担了这个人情,后面说什么我都要给他面子了。你们记住聊天的时候不谈生意,谈生意的时候不聊天。”

大军道:“我还是没听懂你的意思。”

唐铁牛笑道:“大军哥,大哥的意思是,如果当时他答应了姓谢的,那么后面姓谢要收他当小弟就不好拒绝了,当时不答应,并不是以后不答应,只是先前拒绝过他一次,后面再谈这件事,他就不会借机提这种要求了。”

陈琳道:“别人都说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你小子怎么这么聪明?”

唐铁牛道:“混黑道嘛,怎么能不用脑子。”

大军道:“照你这么说,琳子还会去找姓谢的帮我们出货了?”

陈琳道:“那当然了,不靠他靠谁?”

大军摇摇头道:“你们这批人真是比鬼都精。”

陈琳道:“人不精怎么混黑道?打杀不过是手段,最终解决问题还是靠大脑,大军你也该学着考虑点事情了,哪有那么多一锤子敲定的买卖,很多事情都是靠磨来的。”

一天后陈琳又带着兄弟们来到了华青帮分堂所在,谢荣贵亲自接待了他们,他弟弟,也就是谢荣发伤情比较稳定。陈琳道:“对了,这批越南人整天在唐人街打打杀杀究竟为了什么?”

谢荣贵冷笑道:“说来说去还是这里的华人不团结,各人有各人的心思,本来华人自己的帮派在这里捞食吃好得很,有很多偏偏心有不甘,非要去结交加拿大别的亚洲黑帮,反正是各有心思,各种各样花花绿绿的国外黑帮给引来一大批,结果把别人给喂饱了。老魏后悔来不及啊,不过他这个人不是多敢搞的角色,一直也没敢下狠手,后来这帮越南仔不知道从哪里得到消息说这里的钱好赚,就过来谈判想要插手白粉和妓女的生意,老魏当然不答应,不光老魏,这里其他的帮派也没打算松口,所以打了起来。结果这帮矮子还真够种,打得华人黑帮人仰马翻。老魏到现在也没明白表示要怎么办,不过我看这个台中人没有多大不了,所以从来没有想过靠他怎么样,但是想不到越南人敢对我弟弟下手,这帮畜生我饶不了他们。”

陈琳没想到事情这么复杂,点点头道:“这么说这帮越南人还真够种?”

谢荣贵点头道:“他们就是一群土匪,来就是杀人放火的,老实说我还没有想好怎么对付他们。”

陈琳道:“谢老板,我今天来是有件事要请你帮忙。”

谢荣贵道:“那好得很,是什么事情呢?”

陈琳道:“我想明白了,那批白货还是出给华阜黑帮吧,也算物归其主吧。”

谢荣贵哈哈笑道:“这句话也算是我听到过最嚣张的话了,这里没有人敢这么和老魏说话的,兄弟你太硬气了,在这里恐怕不好混开。”

陈琳道:“那无所谓,出来混本来就是看老天脸色做事,谁知道明天会怎样,活一天算一天吧。”

听了这话所有人都是一愣,谢荣贵叹了口气道:“不说这些废话了,华阜黑帮那里我尽快帮你接上头。不过兄弟,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方便的话可以告诉我吗?”

陈琳道:“我叫陈琳。”

之后大圈仔们在华青帮这里住了两天,第三天下午谢荣贵准备了一辆车子道:“九头龙要见你,他是华阜黑帮表面上的老大,也算是个人物吧,去了不要太失礼,另外你这些兄弟就不用去了,就咱们俩。”

大军道:“那怎么行,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万一……”

陈琳拍了拍大军的肩膀道:“没什么万一,和谢老板在一起绝对安全,这点你们不用担心。”

谢荣贵点点头道:“陈老板不愧是做大事的人,有这份胆量就不简单。你放心,九头龙算是条汉子,一般不会和人玩阴的,他要动你凭你们现在的实力想跑也跑不了。大家安心在这里等着,我保证陈老板去什么样,回来什么样,掉一根头发你们拿我是问。”

陈琳笑道:“谢老板这话说得重了,就凭我们现在能是问谁呢,我相信你,别的话不用多说。”

二人上了车,走了几条不算长的街道,在一座水产市场前停了下来。谢荣贵道:“就在这里面,这是他的正行生意,平时都待在这里。”

陈琳点点头,二人下车走了进去,虽然这里是做水产批发生意,但是除了在忙活的伙计,其余地方或坐或站的还有十几个年轻人,样子一看就是帮派分子。他们见了二人都乜着眼,一路盯着他们。谢荣贵只管走路,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陈琳则四下里打量一番,只见水产批发部最深处坐着一个身着青衫,脚踏布鞋的中年人,他梳着个背头,左手握着块斑斓的老玉不停摩擦着,右手端着个紫砂的茶壶,跷着二郎腿,身边的小收音机里放着陈琳根本听不懂的粤剧。他的头随着唱腔有节奏地摇晃着,不过一看到谢荣贵,他便站了起来,笑道:“老谢,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坐坐?”

这件事既然是谢荣贵早就约好了的,中年人不可能事先不知道他们要来,这么说不过是有意表示自己忽视陈琳的存在,先打打陈琳的锐气,也给自己找点面子。毕竟华阜黑帮吃了陈琳一个亏,这点陈琳心里有数,暗中笑笑。

谢荣贵道:“罗老大发财啊,水产生意天天都这么红火。”

说罢对他道:“这位就是之前和你说道的那位兄弟,陈琳。陈老板,这位是温哥华唐人街的总瓢把子,九头龙罗金罗老大。”

陈琳点个头道:“罗老大,初到贵地,以后希望能多多照顾一点。”

罗金脸上表情很难说清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也没有说什么别的话,只是大声道:“拿两个凳子来,今天这里来贵客了。”

一个年轻人拿了两张木头凳子,等两人坐下后,罗金道:“陈老板来加拿大前是做什么生意的?”

陈琳道:“我是在澳门做点小生意,说起来怕罗老大笑话,都是你们看不上眼的。”

罗金点点头道:“一个人一条路,谁都没有资格笑话谁,再说大家都是同宗一脉,到了外国人的地盘上理应互相帮助,陈老板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不用客气。”

陈琳听他说得直接,也不再兜圈子道:“其实说来也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来到这个地方实在被钱逼得没办法了,只好想法子弄点钱花,但是没想到盘账盘到了罗老大头上,这件事要说也算误会,不过我们捞偏的做事要都讲规矩也不可能。今天到这里一是向罗老大赔罪,希望罗老大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们这些苦命人一般计较。二就是希望罗老大能给我们兄弟一点保管费,毕竟收这个东西是要担风险的,我想罗老大也不在乎这点小开销。”

罗老大哈哈笑道:“虽然你说的话没一句在理上,但是我听着就是那么顺耳。陈老板大家都是场面上人,台面上说的话有很多是和实际情况不相符的,不过既然你能亲自来和我说这些话,足见也是有诚意的。中国人有句老话,不打不成交,今天我就交了你这个朋友,开个价吧,你到底要多少?”

陈琳道:“罗老大爽快我也不装熊了,这批货我收原价的两成。”

罗金眯着眼想了一会儿道:“陈老板真是这里面的行家,在澳门真的只是做小生意的?”

陈琳道:“生意在罗老大眼里肯定不算大,但是过去确实也做过白粉。”

罗金一拍他的肩膀道:“爽快,你这个价我收了,不过货呢?”

陈琳道:“我明天就给你送来。”

第二天陈琳如约将货交给了罗金,他也得到了相应的报酬,拿到钱后陈琳带着弟兄去了医院。赵老板这个时候恢复得已经差不多了,儿子正在替他办理出院手续。黄毛因为这次把他爸气得不轻,终于变得规矩许多,看到陈琳点了下头也没有更多的话。陈琳走进病房,赵老板看到他笑道:“难得你还没有忘记我。”

陈琳道:“怎么会,我是那种没有良心的人吗?”

接着做了个手势,常春把陈琳买的一大堆营养补品放到了赵老板的病床前,赵老板忙推辞道:“这是何必呢,你太客气了,这么破费不值当的。”

陈琳按住他要拿东西的手道:“赵大哥,你就别和我客气了,前些日子你能收留我,今天我就能来看你,一碗饭虽然事不大,但是我承你的情,要不是你,我那天真的要当强盗了。”

赵老板叹了口气道:“兄弟,看你就不是个一般人,这点小事情不用总记在心里。出来都不容易,能帮忙的我干吗非要看着你倒霉,将心比心嘛。”

陈琳道:“赵大哥不要净想烦心事,只要是你的事,不管什么事我都替你撑腰,如果有人和你过不去,我也不会让他好过,你放心养病就是了。”

赵老板点点头道:“谢谢你,今天要不是你说起来,我还真不好意思向你开口,其实我能有什么事,说来说去还是小孩那点事情。我的儿子你知道在外面欠了钱,本来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但是对方确实也不讲道理了点,如果能还得起,倾家荡产我也替他还了,可是、可是他们要的那笔钱我就是卖了这条老命也还不起啊,那帮人你也知道是什么人,我实在惹不起他们,老弟我知道你有办法,是个能人,你替老哥哥想想法子,救救这个孩子,他就是再不成气候总归也是我的儿子,哪能真看着不管呢?”

说到后来,赵老板已经是老泪纵横,陈琳忙安慰他道:“赵大哥,你放心,这件事情就是你不说我也要管。不管怎样不能让孩子吃大亏,受点小教训是必须的,但是不能犯在这种人的手里面,你也不要太着急,毕竟身体重要。”

他们说话时,黄毛老老实实地低着头站在旁边,赵老板抹干净眼泪恨恨地对黄毛道:“从今天起,陈叔叔就和我一样,他说什么你就要听什么,如果你不听他的话,就是陈叔叔打死你,我都不会替你收尸的。”

陈琳听他话的意思好像是让黄毛跟了自己,忙摇头道:“赵大哥不要开这种玩笑,你的事情我一定帮你办妥,至于你儿子我看还是让他安安稳稳地找个事情做做吧,跟着我没有好事。”

赵老板摇头道:“兄弟没有明白我的意思,只有你才能管得住他,他也只有跟着你才能算个人。”

陈琳道:“赵大哥还不知道我是做什么的……”

他话没说完赵老板就阻住他的话头道:“兄弟,老哥哥虽然没什么用,但是开饭店二十年这对眼睛还是练得蛮准的。你是做什么事的,我从第一次看到你就知道了,不过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有良心,人只要还有良心在,那不管他是干什么的,都是好人。这个孩子自小就被宠坏了,我看也不是能安分过生活的人,与其让他在外面瞎鬼混,还不如叫他跟着你,至少这样他还能算个人。”

陈琳听他这样说也不好再反驳什么,只有点点头道:“赵大哥,既然你这么放心我,那么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但是走这条路的人你也知道,今天能回家谁也不知道明天怎么样,你儿子我能保证给他荣华富贵,但是福是祸那就看个人修为了。”

赵大哥听了这话眼眶又红了,长叹一口气道:“这孩子妈死得早,也怪我没有教好他,既然已经是这样,我没什么好说的,好坏他自己去闯,只要不给你惹祸,别的我就全盘交给你了,无论他最后成什么样我不会怪你。”

陈琳拍拍赵老板的手道:“大哥放心,如果有条件我尽量不让孩子涉黑。”

当陈琳再走出医院后,身后跟着一个瘦瘦的黄毛,年轻人低着头走路,让人一看就知道他是个做了亏心事的人。走出医院大门,陈琳道:“你叫什么名字?”

黄毛道:“我叫赵淮生。”

陈琳道:“没问你这个,我问你在外面的花名叫什么?”

黄毛道:“外面的人都叫我赵四。”

大军笑道:“你叫什么不好,叫赵四,这不是‘找死’吗?”

陈琳道:“大军,说话注意点。”

大军呵呵笑道:“知道了,是我不对。”

谁知道赵淮生道:“外面的人都看不起我,他们给我起这个外号就是说我‘找死’的意思。”

陈琳转过身子脸对脸道:“小子,出来混面子是自己挣的,在这行没人会主动让几分面子给你,过去你什么样我管不着,但是既然跟着我混了,如果有一天你折了我的面子,那么对不起,我饶不了你。”

赵淮生道:“陈叔的话我记住了。”

让陈琳做梦也想不到的是,十几年后这个现在看来毫无出息可言的青年成了他这个家族最大的障碍,让他的后代尝遍了无穷无尽的苦头。而赵四也将成为内地首屈一指的黑帮头目,就好像大刀疤没有料到爆发后的陈琳有多么可怕一样。赵淮生现在在陈琳的眼中也就是一个瘪三而已。

忽然常春的电话响了起来,他接过电话对陈琳道:“老大,要出大事了。”

陈琳道:“怎么回事?”

常春道:“越南人逼华阜黑帮的人让地盘,两方今天晚上谈判,华阜黑帮正大规模找人站庄呢,我一个朋友被叫去赚钱,他问我愿不愿意一起去。”

站庄就是一方人花钱雇人冒充自己手下,其实双方素不相识,只不过为了威慑对方而采取的一种方式,陈琳过去也请人干过这种事情,所以笑道:“你怎么说?”

常春道:“那还能怎么说,老大肯定不会去做这种事情的。”

陈琳摇头道:“那不一定,事在人为。现在我们还有什么架子可端,只要能赚钱什么买卖不能做。”

大军道:“琳子,你疯了,这种钱你都想赚了。”

陈琳道:“钱无多少,能赚一点是一点。春子,你问问你那个朋友看看带我们几个人可不可以。”

常春道:“那当然可以,他还让我帮他找人呢。”

陈琳点点头没有说话,晚上常春带他去了一个不大的酒吧门前,只见那里有辆破旧的小巴车,车里已经坐了不少人,看上去绝大部分都不像好人,有的本来就相识,在里面抽烟聊天,车厢里乌烟瘴气。大圈仔上了车后占了不少座位,没一会儿又来了六七个人。位子坐满后车子立刻开起来,没多久出了唐人街,上了一条笔直宽阔的公路。加拿大的公路修得宽得令陈琳吃惊,那是寸土寸金的香港和澳门所无法比拟的。公路旁不会有拥挤不堪的各种建筑,在车子行驶了很长时间后两边甚至一栋建筑都没有。草原大得简直和天一样。不一会儿车子一停,司机道:“兄弟们都在这里下啊,有人给你们带路。”众人下车后只见不远处有一座灯火通明的工地,三个身着黑衣的人道:“从车子上下来的都和我走。”

人群里有人高声道:“我们的钱什么时候给我们,不拿到钱我们不出工啊。”

黑衣人道:“放心,入场的每人一个红包,自己不去拿的二次不补。”

说罢带着众人向工地走去,进了工地后转几个弯来到一座大型工棚后面,那里有两人站着,只要有人从他们身旁走过一人给一封红包。陈琳拿到手里绝对还有些手感,笑着对大圈们道:“华阜黑帮很有实力,这个钱给得不少。”

走到里面后只见已站了一群人,众人之前是一个大圆桌,正中坐着罗金。他左右手分别坐着一个人,一个身着一身练功服,梳着一个背头,坐得四平八稳,另一个身着一身名牌,肥头大耳,左边脸颊一条长长的刀疤从左耳直到嘴角,显得面相凶恶。大圈们来得迟,站到了后面,陈琳个子不高视线被严严实实地挡了起来。

此时越南人还没有到,空旷的工地一时静得出奇,但是没一会儿,车子发动机的响声由远及近,一会儿四部车子停在了工地上。车门打开呼啦啦下来一帮越南人,为首的那人还是上身背心,下身一条深蓝色的裤子,一副苦力打扮。他走到圆桌前,抱着膀子坐了下来,只盯着罗金看,其余二人似乎根本就不在他的眼里。

罗金道:“给你介绍一下……”

越南人手一摆道:“不用,我只和说话算数的人谈,没那么多时间闲聊天。”

脸上有刀疤的人哼了一声表情似乎很不高兴,但是并没有说什么,另一人却是笑笑也没有做声。

罗金道:“阮老板倒也是个直爽脾气,但是唐人街能说话的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这两位一位是武馆联合会主席,一位是专门负责我们赌场安保工作的负责人,与你们想谈的事情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缺谁都不行。”

越南人道:“你们本来三家人,今天都聚在这里为什么?就是准备对付我们了?”

罗金道:“你今天来,人带得也不少,咱们是些什么人,还用得着自己骗自己吗?你们一点规矩都不讲,硬生生来抢我们的地盘,谁能坐着看你拿东西。”

越南人哈哈笑道:“你真会说笑话,就这几天我们打过几次了,哪次不是你们先往后退。唐人街这么大的地盘由你们做主,纯粹是浪费。”

罗金道:“依你这么说,管理一个地方就是靠打打杀杀?”

越南人道:“你说的这句话完全不在道理上,我说的是你们这群中国人太软弱。这么好的地方居然有这么多外国帮派分地盘,要是我来做绝对就是我们一家,别人要是想来,就是把人全部拼光都要陪他们干。”

罗金道:“你们纯粹就是一帮土匪。”

越南人道:“土匪也是人,但我们是吃人的人。”

刀疤一拍桌子就要发作,越南人脸色一变立刻起身道:“你要是敢说一句废话现在我就剁了你。”

说罢回身做了个手势,身后那帮越南人已开始跃跃欲试地似乎想要动手了。陈琳听到身旁不知道什么人道:“妈的,我们不过就是拿这么点钱,要是真打起来有死伤谁替我们讨汤药费。”

他这一句话立刻引起不少人的赞同,大军低声道:“操!”

陈琳用胳膊捅了捅他。

只见四个人僵在那里,大刀疤憋得通红,倒也没有说什么。过了很久罗金才道:“我们有必要谈下去吗?”

越南人道:“你们要是不同意,我会打到你们同意为止。”

罗金点点头道:“大家各安天命吧。”

越南人理也不理他,起身大步走了出去,他带来的人也跟他瞬间走了个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