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扬道:“这么说,安德铭并不是一个坏人!”

    邢朝晖微笑道:“是不是坏人并不能用我们好恶的标准进行评判,要看他是否损害了国家的利益,港人的利益,而不能看他是否在维护这个家族。我跟你说过,我们共产党人看重的是事实证据。”

    夜莺道:“安德锋卧室内有一台电脑,他的秘密记录有可能记载着这条电脑上。”

    邢朝晖道:“安家的安防措施很好,豪宅的每个角落都安装着摄像头,等到寿宴开始,我们负责干扰保安系统,你们负责潜入安家豪宅,一定要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任务!”

    邢朝晖道:“具体的行动细节由夜莺向你交代,我负责统筹指挥。”

    张扬道:“那啥……是不是我做完这件事就算完成任务了?”

    邢朝晖点了点头道:“不错,这件事做完,就没你事儿了,我会安排你尽快返回内地,答应你的事情,也会全部兑现。”他不失时机的抛出诱饵,以便更深的把这厮给套出。说完这番话,他站起身来:“我还有其他事,夜莺,剩下的,由你给他交代!”

    邢朝晖走后,夜莺冰蓝色的美眸看了张扬一眼:“现在我要告诉你几条规则,第一就是保密原则,你所参与国安的一切行动计划,都必须严格保守秘密,无论任何时候,都不能向任何人透露,否则,你的下场会很惨。”

    张扬不屑的笑了笑。

    夜莺又道:“第二,你虽然是临时成员,不过也要记住,个人的利益永远要服从组织的利益,要服从国家的利益,千万不可以把自身的利益凌驾于组织和国家之上。”

    “有点黑社会的意思!”

    夜莺并没有理会张扬的冷嘲热讽:“我会对你进行一些针对性的训练,让你尽量了解到一些谍报工作的常识。”

    夜莺带着张扬来到研发部,既然张扬成为组织的临时成员,必要的装备还是要给他的。

    张扬很快就发现国安的出手真的很大方,为了他参加安老的这次寿宴,专门给他准备了衣服,从衬衫到西装,从鞋子到领带全都是顶级品牌,想想自己这个副科级恐怕一辈子也享受不到这样的待遇了。

    夜莺把一块欧米伽手表交给张扬,这手表经过专门特制,不但有显示时间的功能,还集合微型照相机,通话器,定位仪,这是因为他们已经了解到安老寿宴当日,是不允许客人携带手机前往的,手表中还有一个激光发射装置,可以用来切割金属,这是从电影007中得到的灵感,研发部居然真的研制成功了。

    张扬把手表带上,不禁笑道:“感觉带上这玩意儿跟戴紧箍咒差不多,意味着以后,我跳不出你们的手掌心。”

    夜莺道:“只是为了方便联系,没有其他的意思!你也不要把自己的任务想得太过复杂,我们所需要的就是你带我进入安家参加这场宴会,掩护我行动,其他的事情根本不需要你去过问!”

    “听起来好像很简单!”

    “太复杂的事情你做得了吗?”

    张扬饶有兴趣的看着夜莺:“我说丫头,刚才救我的那个人是不是你?”

    夜莺淡然笑道:“我是为了完成任务,不用对我心存感激,更不要把我当成救命恩人,不过,你的反应还算敏捷,在那么近的距离下能够逃过杀手的子弹,证明你的头脑还很灵光。”

    张扬有些迷惑道:“既然你都已经看到了为什么不尽早射击?”

    夜莺道:“我要验证一下,头儿选择的人究竟是不是一个蠢蛋!”

    “假如我反应稍稍迟钝了一点,现在岂不是死了?”

    “那就证明你不适合我们的计划,死了也不可惜!”夜莺冷冷道。

    张扬暗骂这小婊子无情,不过转念一想,干这行的谁他妈讲究情意啊,相比较而言,张大官人更喜欢官场上的争斗,兵不血刃的斗争才叫艺术,国安的工作虽然也够刺激,不过终日见不得光,连个正常人都不能做,感觉的确差那么一道劲。他微笑道:“可以问你一个私人问题吗?你叫什么?”

    “你问我哪个名字?我有好多身份,好多名字!”

    “现在的!”

    “丽芙,我的母亲是法国人,父亲是华人,他们在中东经营石油生意,家族财产在二百亿美元以上。”夜莺拿出自己的一份护照出示给张扬。

    张扬看了看护照上的名字,不过那玩意儿全都是英文,他可不认得,对照了一下照片,应该是夜莺本人,想来这个身份是她编造出来的,应该说是国安编造出来的。

    夜莺道:“后天我会以你女友的身份出席安老的寿宴!”

    张扬瞪大了双眼:“我靠,不至于吧,那啥……谁会相信啊?”他重生之后,来香港是出得最远的一趟门,就算想认识这种混血女友也没有机会不是?难道当别人都是傻子吗?

    夜莺道:“我们是在北京认识的,我去北京旅游,在故宫游览的时候遇到了你,因为下雨,所以结缘!”

    张扬真是服了国安这帮人编故事的能力,咋听着那么像他和顾佳彤之间的故事,张扬道:“好像有那么点谱了,那啥……咱俩现在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夜莺淡然道:“我是你未婚妻!”

    “啥?”张大官人险些没把眼珠子给瞪出来。

    夜莺表情从容道:“不是你未婚妻,我以什么身份去跟你参加安志远的寿宴啊?你放心,为了国家的利益,我没觉着委屈。”

    “现在是我他妈委屈,我一世英明就毁在你手里了,以后那些喜欢我的女孩子还不得躲着我走啊?我还没怎么着呢,你就把我定位成一有妇之夫,我冤不冤啊?”

    “没事儿,等这件事过后,我们就分手!现在,我帮你了解一下安志远身边的重要人物!”

    虽然已经是午夜过后,安志远仍然没有入睡,他坐在自己的书房里,二儿子安德锋、五儿子安德恒都静静站在那里,两人虽然都已经是成年人,可在父亲面前还保持着极度的恭敬,他们站得很规矩,双手垂落在大腿旁,就像两个聆听老师教诲的小学生。

    安德恒用力抽吸着烟斗,火光不时明灭,映衬着他阴晴不定的脸色,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最近我们安家出了好多事,我想你们应该清楚。”

    安德锋道:“爸,一定是有人在针对我们安家,他们想搞垮我们安家。”

    安志远低声道:“这些年来,我有过不少朋友,也有过不少的仇家,可是我的朋友多数都活着,而我仇家多数已经死了。”他停顿了一下,吐出一团浓重的烟雾:“我金盆洗手二十年,利用二十年的时光来洗白我的底子,知不知道为什么?”

    没有人回应他。

    安志远的声音陡然变大:“因为你们的爷爷当年曾经不止一次的告诉我,当土匪是没有前途的,做强盗只会让我们的祖上蒙羞,让我们的子孙承受压力和歧视,他让我要光大安家的门楣,过去我也曾经以为黑社会很威风,可是后来我越来越发现,走在这条路上,心会越来越冷,胆子会越来越小,我不是怕自己何时死去,如果只是我一个人,就算暴死街头,我也了无遗憾,可是我有你们,我有五个儿子,我有妻子,我有这么多可爱的儿孙,我放不下!”

    安志远过了好久方才又道:“你们的母亲死后,我终于明白了这件事,我决定要彻底改变自己的一切,我要从腥风血雨的江湖中跳出来!你们知道这一步我走得是何其艰难吗?知道我为今天付出多少吗?”他犀利的目光猛然锁定在安德锋的身上:“德锋,翔升港口的货物记录呢?”

    安德锋脸色忽然一变,他抿了抿嘴唇道:“都在电脑里,回头我打印好了给您送来。”

    “你是不是以为我老糊涂了?遇到有事发生,只能去装病逃避?安家已经不需要我这个老头子了?”

    “爸,您怎么这样说?”安德锋脸上从容镇定,可内心却感到惴惴不安,他不知道老爷子听说了什么。

    安志远宽厚的手掌猛然在书桌上拍了一记:“混账!到现在你还敢骗我,你跟三合会暗地里做交易,你协助他们运毒贩毒,你协助他们走私军火,到底有没有这件事?”

    安德锋用力摇了摇头道:“没有,爸,绝对没有!”

    安志远用力抽吸着烟斗,烟斗明灭的频率明显加快了许多,看得出他的情绪在变得激动:“你跟那个王展是什么关系?你有没有查过他的底子?你知不知道他是三合会的人?”

    安德锋默然无语,过了许久方才道:“爸,我们可以洗白,为什么不允许别人洗白?他也是在做正当生意,王展没有案底,他跟我合作没有什么不妥,既然我们都可以获得利益,对双方都有好处,这种合作我当然会接受!我只是按照正常的程序提供码头,我没有做任何的违法经营。”

    “三合会利用王展把你拖下水,让你欲罢不能,让我们安家清清白白的产业平白无故的被抹黑,你太让我失望了。”

    安德锋低声道:“爸,我没参予三合会的任何事情,可是你要知道,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的经营思路,经营方式已经不再适应,我们安家的产业如此庞大,必须要找到新的着眼点,我要为安家的全局发展考虑。”

    “为了安家?呵呵,你是为了你自己,德锋,不要让我查出你有损害家族利益的事情,如果让我知道你大哥的事情跟你有关,我不会放过你,我绝不会放过你!”

    安德锋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爸,我凡事都在为了安家考虑,我不会害家人!”

    “出去,都给我滚出去!”

    安德锋还想说什么,安德恒拉了拉他的手臂,示意他不要再继续触怒父亲。

    安志远独自坐在昏暗的灯光下,整个人在一瞬间仿佛又苍老了许多,他拿起电话想要拨打一个号码,可是拨到一半又停了下来,握着的听筒仿佛重逾千斤,终于他还是挂上了电话,闭上双目,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安家豪宅屋顶的露台上,安德锋、安德恒兄弟二人默默抽着烟,安德锋忽然扔下烟蒂,一把抓住安德恒的衣领:“老五,你早就知道王展的身份是不是?你一直都知道他是三合会的人?”

    安德恒握住他的手腕,脸上带着无辜的笑容:“二哥,我怎么会知道?我几乎和你同时认识他,我对他的了解还不如你多。”

    “如果不是你说调查过他的背景,他没有问题,我怎么会让他租用翔升码头,我们又怎么会和三合会扯上联系?”

    “二哥,你知道的我对生意根本就没有兴趣,我承认可能我的调查有些疏忽,没有发现王展和三合会的关系。”

    安德锋放开了安德恒的衣领,黯然道:“我早就应该想到那几批货有问题,我早就应该想到的……”他神情黯然的向远处走去,望着他的背影,安德恒的双目中陡然闪过一丝冰冷无情的光芒。

    “安督察,你能够交代清楚你个人账户上突然多出钱吗?”

    “你是说那六千万?六千万对我们安家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

    “可是你是一个警察,没有参予安家任何的生意,一直以来你的资产来源仅仅依靠薪水。”

    安德铭笑了起来:“我忽然想通了,我想做一个败家子,所以我找家里要钱,他们给了我,就这么简单。”

    “你在撒谎,这笔钱是一个叫傅颖的女人存入的,这女人是三合会的成员,在她存入这笔钱后不久,就死于一场车祸。”

    “哦,是吗?看来有人想要嫁祸给我!”

    “你很重要吗?别人要花六千万嫁祸给你?你究竟为三合会做了什么事?他们才不惜花费六千万来买通你?”

    安德铭的表情平淡如故:“在你们廉政公署的眼中,任何人都可以用钱买得到吗?六千万对你们可能意味着一个天文数字,可对我们安家,根本是九牛一毛,我不会在乎,我根本不会看在眼里,有人要陷害我!”

    “安德铭,如果我们没有足够的证据,不会找到你的身上,我们有理由怀疑你跟三合会的多宗内幕交易有关,你最好尽早交代,帮我们查清幕后交易,只有这样,我们日后才可能向法院求情,帮你获得减刑!”

    安德铭不屑的笑了笑道:“你们把我关在这里,不让我的家人探望我,日夜轮班的折磨我,就是想我认罪,别忘了,我是警察,你们的手法,我全都用过,有证据,你们只管指证我,想我承认没做过的事情,做梦!”

    安志远寿辰当天,天气晴好,碧空如洗万里无云。安家位于港岛浅水湾的超级豪宅装饰一新,处处悬红挂彩,洋溢着一片喜气洋洋的氛围,豪宅外的停车场内一辆辆价值不菲的豪车鱼贯而入,应主人的要求,所有应邀前来的贵宾不得携带任何通讯工具。

    下午四点半的时候,一辆限量版黑色兰博坚尼跑车发出悦耳的引擎轰鸣,高速来到了豪宅前,一个漂亮的漂移入位,停靠在两辆宾利之间。

    名车已经足够吸引眼球,娴熟的车技更让人惊叹,前来恭贺的青年男女都把目光投向这辆跑车,富家子弟对名车的关注甚至超出他们对异性,许多人认出,这是仅仅在香港售出一辆的天价跑车,上面还有F1车王的亲笔签名。

    车门打开,一双笔挺修长,晶莹如玉的美腿轻轻踏在地面上,丽芙身穿红色露背长裙,宛如一朵盛放玫瑰般出现在众人的面前,漂染后的金色长发在头顶挽了一个宛如荷花般的发髻,她的肌肤拥有着西欧人的雪白,东方人的细腻,在阳光下白的耀眼,曲线玲珑的美背毫不吝惜的展示在外,后方一直裸露到腰臀转折的曲线,玲珑玉体若隐若现,腰肢纤细,红裙在风中如火焰般舞动,冰蓝色的美眸有意无意的从周围扫过,引来周围少女羡慕极度的眼神,旁观男性的目光几乎在同时变得灼热。

    头一次穿着正装的张扬也钻出了车门,剪刀门在他的身后缓缓落下,这厮第一次打领结,感到脖子被束缚的很紧,有些不适应,抓住领结向外拉了拉,舒了一口气。

    丽芙的美眸望向他,露出一丝甜蜜温馨的微笑,走到他身边,挽住他的臂弯,小鸟依人一般偎依在他的身旁,樱唇凑到张扬的耳边,看似柔情蜜意的呢喃轻语,其实在小声提醒张扬:“你自然点!”

    张扬原本闻到她身上的诱人体香有点迷糊,这被她一提醒,马上清醒了过来,敢情人家是在做戏,难怪说女人是天生的演员,这夜莺就算不当间谍,当演员也一定能够成为超级巨星。

    夜莺足下细跟高跟鞋镶满钻饰,明眼人看出单单是她的这双鞋就价值不凡,已经有人开始窃窃私语打听起了丽芙的身份。

    男人最好的装饰品就是女人,有了丽芙这个大美女在身边,张扬自然也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平心而论,这厮的气质和高贵搭不上界,脸上虽然竭力拿捏出上流社会的味道,可真正展示出来就变了味,怎么都像一个街头小混混,这就是穿了龙袍也不像太子。

    丽芙忍不住又附在他耳边提醒道:“你不能自然点?”在外人的眼中,这对年轻男女显然正处于热恋之中,丽芙不时亲昵的咬张扬的耳朵,一时间羡煞了多少眼球。

    张大官人理解的自然点就是亲密点,于是他毫不客气的向丽芙又贴近了几分。

    送上安老的请柬,从安检通道走过,虽然时间仓促,可是这次安家也做足了功夫,宾客从通道经过的时候,他们的设备可以检测出宾客有没有携带武器和手机,因为是私人聚会,照相机和摄像机也是严令禁止的。

    丽芙挽着张扬的手臂出现在安家豪宅门前茵茵的草地上。

    安志远正在一帮人的簇拥下谈笑风生,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低落的情绪,老爷子心理素质之强由此可见一斑。安语晨少有的穿了裙装,白色衬衫,红兰方格的短裙,看起来就像一个女学生,正在安排事情,看到张扬和丽芙并肩走来,她不觉微微一怔,一双秀眉颦起,她实在想象不到,张扬这厮刚刚来到香港,从哪儿又勾来了这么一位倾国倾城的美貌佳丽,看丽芙的样子肯定拥有欧美血统,她举步迎了上去,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高声道:“师父,你真准时啊!”

    张扬笑了笑,正准备向安语晨介绍丽芙的时候,却听丽芙道:“达令,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一位如此美丽的女徒弟啊?”美目流盼,似喜还颦,别说是男人,就连安语晨都不被她的风姿所吸引,安语晨向张扬报以满怀深意的笑容。

    张扬这才介绍道:“小妖,那啥……这是丽芙!丽芙,这是我徒弟安语晨,安老的孙女!”

    丽芙搂住张扬的臂膀,俏脸含羞偎依在他的肩头:“张扬,为什么不告诉她我们的关系……”

    安语晨的脸上充满了好奇,她实在太想知道张扬和这个丽芙的关系了。

    张大官人终于很艰难的说出:“那啥……丽芙是我的未婚妻!”

    安语晨格格笑了起来:“我说你真能扯,刚刚来到香港从哪儿招来了一个未婚妻?”她的表情充满了怀疑。

    张扬道:“我们在北京认识的,在故宫玩的时候,巧了,天将大雨,就把我们两个凑合在一块了。”这厮一旦进入状态,谎话说得连自己都有些相信了。

    丽芙小鸟依人的偎依在他身边,带着几分羞涩几分甜蜜,让人不由自主相信他们之间的确正处于热恋之中,张扬虽然看丽芙的目光没有那么深情热切,可在安语晨看来很正常,这厮原本就是个处处留情的风流种,十有八九是利用他的甜言蜜语哄来了一个混血美女。

    安德恒看到张扬也走了过来,今天他打扮的十分光线,西装革履,容光焕发,他和张扬热情的握了握手,目光落在丽芙身上的时候不觉微微一怔,微笑道:“这位小姐,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

    “今年夏天,在米高梅大酒店的赌场上,您和我父亲当时在玩二十一点。”

    安德恒双眼睁大了:“喔,想起来了,你是钟先生的女儿,你是丽芙小姐!”

    张扬听得如同坠入云里雾里,难道安德恒真的见过丽芙?这身份伪造的也太牛逼了吧!这到底是真是假呢?

    张扬的目光在人群中寻找安志远的影子,却发现安志远不知何时离去了。

    此时安志远已经回到了他的书房,他的书桌前站着三位老人,这三人全都是当年信义堂的主力干将,也是安志远的结拜兄弟。秃头的大个叫沈强,人称佛祖,平日里笑容满面,可对待敌人最为凶残,是安志远最得力的打手之一,黑衣高个的那个叫谢百川,是安志远过去的智囊和军师,矮矮胖胖的那个叫左诚,性情最为暴戾,是安志远手下的第一猛将。如今他们最年轻的佛祖也已经是花甲之年,佛祖沈强在安志远结束信义堂之后,并没有继续追随安志远,而是选择自立门户,经营娱乐业,如今旗下已经有了五间夜总会,也算是几人中仍然和黑道有些联系的人物,他在江湖上的消息依然灵童。

    谢百川和左诚则始终追随安志远,如今两人都是世纪安泰的股东,但是已经基本处于退休状态,除非重要的董事会需要列席,他们很少干涉公司具体业务。

    安志远习惯性的拿起他的烟斗点燃,室内的气氛低沉而压抑,安志远道:“有人想搞我!”

    左诚道:“查出他是谁,我干掉他!”

    谢百川摇了摇头道:“什么时代了,别动不动就打打杀杀,老大,德锋跟三合会联系的事情是不是已经查清楚了?”

    “他不肯承认!”

    “不肯承认?我有足够的证据可以证明,这一年多以来,他一直在偷偷和三合会做交易,不但是公司的码头,连货场也被他提供给王展使用,王展就是三合会的人,现在警方已经盯紧了我们,冻结了我们的资金,我听说他们已经掌握了证据,老大,你再不做出反应,我们所有人都会被你儿子害死!”谢百川的情绪变得有些激动,人年纪越大,越是担心会失去现有的一切,谢百川无疑也是这样,当初安志远决定金盆洗手,在整个洗白的过程中,他居功至伟,他用尽所有的智慧,把安家所有的生意变成合法,倾注的精力最大,感情自然最深,知道安德锋涉嫌非法经营之后,也是他第一个向安志远反应,还没等安志远采取行动,警方已经盯上了安家。

    安志远低声道:“德锋的性情我知道,他虽然对利益看得很重,可是他的家族观念同样很重,我相信这件事一定有内情。”

    谢百川对安志远的这句话有些不满,认为安志远在回护自己的孩子。

    左诚道:“不管德锋有没有做过犯法的事情,我们信义堂绝对不可以惹,谁惹我们,我会让他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一直没有说话的佛祖沈强道:“老左,现在已经是九十年代了,不再是我们拿着开山刀就可以血洗一条长街的时候了,你老了,就算给你刀,你还拿得动吗?就算你拿得动刀?你手下的那帮弟兄呢?我们安稳了二十年,这二十年已经磨平了我们的雄心壮志,磨掉了我们的棱角和锐气,我们已经不是江湖中人了。”沈强的目光充满着遗憾和失落,他凝望安志远道:“大哥,我不是怕死,只要你一句话,我一样会把我这条命给你,可是你到现在都搞不清自己为什么会出事?你在三合会究竟有什么敌人?你得罪了谁?”

    安志远用力摇了摇头道:“我想不到!”他的双目忽然笼上一层肃杀之意:“无论是谁惹我,我都不会放过他!”

    谢百川叹了一口气:“老大,如果这句话是在二十年前,我会相信!”

    左诚怒道:“谢百川,你什么意思?我们还没有老,我还举得起刀,谈到杀人,我下手比年轻人还要利索!”

    安志远忽然道:“老左,听说你儿子经常去澳门赌钱?”

    左诚愣了,他怔怔看着安志远。

    安志远低声道:“从去年七月到今年九月,左雄一共在澳门输了九百二十三万,他背着你借了高利贷,你知道吗?”

    左诚的脸涨红了,他怒吼道:“这混小子竟然敢瞒着我做这种事!”

    安志远又道:“你在大陆投资的电子厂怎样?听说赚了不少吧?”

    左诚的额头已经冒出了冷汗,他觉察到了什么,喉头有些发干,不知该怎样回答安志远的问题,挤出一个笑容道:“还过得去……”

    “老左,你是我的兄弟,当初我来到香港,最早认识的就是你,你救过我的命,在我最困难的时候,你帮过我!”安志远慢慢站起身来,他步履沉重的向左诚走去。

    左诚咬了咬下唇,忽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安志远的面前:“老大,我错了!是我贪钱,是我担心儿子的性命,大陆的电子厂又亏损,所以我把公司的股票给转让了出去。”

    安志远叹了口气道:“你明白的,我说得并不是这件事!”他轻轻拍了拍左诚的肩头:“我们安家的车都在你的汽修厂内保养维修,达明车内被搜到毒品,是不是你做的?”

    左诚用力摇了摇头,脸色却已经变了。

    安志远忽然扬起手狠狠给了左诚一个耳光,打得左诚半边面孔肿了起来,左诚花白的头颅垂得更低,安志远痛心疾首道:“老左,在达明发生事情之前,我从未怀疑你,即便是知道你出卖公司的股票,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我没有想到,你竟然陷害我的家人!”

    左诚老泪纵横:“老大,我只有一个儿子,他欠了好多钱,我……”

    安志远反手又是一个耳光:“滚!我不想再见到你!永远不想见到你!”

    左诚愕然抬起头来,他不相信安志远就这样轻易放过了他。

    谢百川道:“老大,难道就这样算了?”

    安志远转过身去,他没有说话,可是内心却在滴血。

    左诚满面羞愧的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向门外走去。

    等到身后的关门声响起,安志远方才道:“沈强,帮我查清那个王展的下落!”

    “放心吧,老大!”沈强和谢百川对望了一眼,他们都看到对方眼底深处的悲哀,安志远已经不再是昔日那个叱咤风云的老大,岁月已经将他身上的戾气消磨殆尽,如果在二十年前,他绝不会放过左诚,而现在……门外响起敲门声,获得安志远的允许后,安家的律师周若旺走了进来,安志远示意左诚和沈强先行离开,他回到办公桌前坐下。

    周若旺来到他的对面坐下,低声道:“安老先生,遗嘱已经按照您所说的准备好了,你只需在上面签字就能生效。”

    安志远点了点头接过周若旺手中的文件,轻声道:“客人来齐了吗?”

    “来了好多,都在等您老先生出去呢!”

    安志远微笑道:“好,你去告诉他们,我马上就到!”

    安志远走出门外的时候,已经恢复了满面春风的表情,安语晨和另外几位堂兄堂弟跑了过去,簇拥着老爷子来到宴会的中心,前来恭贺的宾客开始向安老爷子奉上贺礼。

    张扬准备的贺礼是一幅亲手写的书法——老当益壮,安志远看到他的书法很是喜欢,展开之后特地让张扬和他一起留了个影,张扬和安老交谈的时候,丽芙则在安语晨的陪伴下参观安家的豪宅,说是参观,实际上却是趁机观察具体的地形,以方便等会儿开始行动。

    当天的庆典共分为三个部分,五点三十八分会准时开始晚宴,晚宴之后会有焰火表演和舞会,在国安的计划中,丽芙潜入的时间会在焰火表演的时候,整个焰火表演会持续十五分钟左右,也就是说丽芙必须要在十五分钟内完成窃取机密的任务,其间不仅仅包括潜入其中,还要破解保险柜的密码,和进入电脑系统,可以说时间相当的紧迫。

    安志远很亲切的对张扬道:“张扬,你放心,我很快就会把投资证明送往大陆,撇清关于我投资清台山的种种传闻。”

    张扬笑道:“这是我最希望看到的事情!”

    安志远忽然望向远方的安语晨道:“张扬,假如我出了事情,你会不会帮我照顾小妖?”

    张扬微微一怔,他并不明白安志远为何会突然冒出这句话,他笑道:“安老,你们家这么多人,好像不用我帮忙吧!”

    安志远淡然笑道:“我只是随口问问,张扬,我是说如果!”

    张扬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道:“我会尽一切努力帮她!”他和安志远之间有种忘年交的味道,彼此间都已经把对方当成了可以推心置腹交谈的对象。

    安志远心满意足的笑了笑,这时候他的孙子安达明过来喊他去拍全家福。

    张扬远远看着安志远的一家,安家的家族不可谓不大,子子孙孙站在一起已经有四十多人,不过他仍然从安志远的目光深处读出了一种落寞和失落,忽然想起这并非是真正的全家福,安老还有两个儿子并不在他的身边。

    丽芙悄然漫步到张扬的身边,轻轻挽住他的臂膀,看似深情款款道:“晚宴结束后会有焰火表演,大概十五分钟左右,这十五分钟是我潜入的最好机会。”

    张扬只关心自己需要做什么,到现在为止,他还不知道自己今晚的具体任务是什么。

    “掩护我!”丽芙轻声道。

    酒会终于正式开始了,所有宾客都争相向安老敬酒,恭祝他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安志远高举酒杯道:“我谨以这杯酒答谢诸位的深情厚谊!愿我们安家以及在座的诸位,合家团圆,永远安康!”

    焰火表演开始前两分钟,丽芙收到了行动的通知:“监控将在一分钟后失灵,你现在前往洗手间!”

    丽芙站起身来,向张扬柔声道:“达令,陪我去洗手间!”

    张扬也意识到行动开始了,跟丽芙一起走入安家的大宅,为了当日前来的宾客方便,安家豪宅的客厅,和楼下客房都是开放的,一楼的几间客用洗手间也提供给客人使用。

    张扬和丽芙走入客厅,前往洗手间,丽芙示意张扬在门外等她,距离外面熄灯还有半分钟,丽芙迅速进入洗手间内,张扬还是第一次从事谍报工作,一颗心颇有些不安,同时又感到几分激动和刺激。他望着表针,不知半分钟后将会发生什么,时间一秒秒过去,当时间指向八点钟的时候,在外面一片欢呼声中,灯光全部熄灭,与此同时,一身黑色紧身衣的丽芙走出了洗手间,她低声道:“在这里等我!”娇躯宛如狸猫般向楼梯上窜去。

    张扬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望风,外面的焰火开始升入空中,随着焰火的飞升,一声声欢呼不绝于耳。张扬不时看着手表,十五分钟,丽芙要在十五分钟内完成所有的任务,她有这样的本领吗?

    两道黑影毫无声息的出现在客厅之中,一名刚刚从洗手间中走出来的客人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其中一人竟然举枪就射,子弹准确无误的射入那名客人的颅脑,他无声无息倒了下去。张扬站在洗手间前,眼前发生的一切让他震骇莫名,可他马上就意识到对方也发现了自己,其中一人举起手枪想要向他射击,张扬猛然腾跃而起,单足踏在墙壁之上,躲过射来的子弹,然后接着墙壁的反弹力,身体像两人俯冲而去,双拳狠狠击落在对方的喉头,生死关头,张扬下手不敢留有任何余地,双拳落处发出骨骼碎裂的声音,两名杀手被他当场干掉,他捡起地上的两支手枪,手枪上都装了消音器,看来这些杀手全都做好了准备。

    隐藏耳机中传来邢朝晖焦急的声音:“山鬼,发生了什么事?”山鬼是张扬的临时代号,张扬把手表凑到嘴边,低声道:“有杀手潜入!”

    “什么?马上去接应夜莺!放弃……”邢朝晖的声音突然消失了,隐藏耳机中变成了一片刺耳的杂音。

    张扬犹豫了一下,还是向楼梯上冲去,他研究过安家豪宅的地形图,知道安志远书房的位置。

    丽芙已经来到安志远的书房前,她的隐藏耳机也失去了效用,丽芙马上意识到他们的通讯设备可能出现了状况,她摇了摇头,掏出开锁工具,想要打开书房的大门,楼梯的拐角处出现了一名黑衣人,他举起手枪向丽芙射击。

    丽芙一个翻滚,身后的墙壁之上留下一串弹孔,她反手从发髻上抽出一支飞镖,全速投掷出去,飞镖在夜色中发出尖锐的呼啸,正中那名男子的右眼,深深刺入他的颅脑,那杀手惨叫一声,身体四仰八叉的向后倒去,沿着楼梯翻滚而下。

    楼梯上分明还有另外一个人的脚步声,丽芙又抽出一支飞镖准备射击的时候,发现来人竟然是张扬,这才深深松了口气,斥道:“你来干什么?”

    张扬将其中一支手枪扔给她,低声道:“有杀手进来,老邢那里突然失去联络了。”

    丽芙皱了皱眉头,她的联络也中断了,今晚的行动从一开始就变得不顺利,她感觉到有些不妙,可是如果就此放弃恐怕找不到更好的机会,她低声道:“掩护我!”重新来到书房门前,打开了房门,和张扬一起进入书房之中。

    外面又传来一声欢呼,随着一声声的炸响,五彩缤纷的礼花绽放在夜空之中。

    安语晨挽着爷爷的手臂,开心笑道:“爷爷,今晚的烟火好美啊!”

    安志远笑着点了点头,正等待着下一颗焰火点燃,然而让所有人始料未及的是,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在人群中响起,爆炸就发生在距离安家人不远的地方,一时间地动山摇,强大的气浪把安志远的身体掀飞了出去,他下意识的抱紧了自己的孙女,他们的身体重重摔落在草坪上,没等安志远反应过来,更大的爆炸声响起,眼前的火光和烟雾变得朦胧起来,他拼命睁大双眼,他的眼睛在流血,鼻子在流血,耳朵也在流血,他听不到。

    安语晨摔倒在地上的时候已经昏迷过去。

    安志远放下孙女的身体,摇摇晃晃站起身来,他看到孙子安达明倒在血泊之中,他的双腿被炸断,正绝望的伸出双手向大声哭号着,可是安志远却听不到,他听不到任何的声音,他跌跌撞撞的跑到孙子的身前,发现孙子的下半身都没有了,他抱着孙子的半截身子,大声哭号着,可是眼里没有一滴泪,他甚至听不到自己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