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杜天野为了张扬的事情四处奔走的时候,张大官人却和安语晨一起带着秦欢在雅云湖泛舟,仿佛这件事根本和他无关。秦欢刚刚恢复健康,趴在船舷上拨弄着湖水,发出一串串欢快的笑声。

    安语晨一手揽着秦欢,生怕这孩子一不小心落到湖里。

    张扬闭着眼睛,头仰靠在椅背上,唇角带着淡淡的笑容,任凭阳光直射在他的脸上。

    安语晨终于忍不住道:“再晒,你那张脸油都要晒出来了。”

    张扬笑了一声,却仍然没有睁开双目:“真舒服,清风明月,凉风习习!”

    “明月你个大头鬼,你睁开眼睛看看,现在是大中午,红日高悬!”

    秦欢呵呵笑了起来:“爸,你连白天黑夜都分不清楚了!”

    张扬坐直了身子,睁开双目,强烈的阳光让他眯起了双眼:“知不知道什么叫无官一身轻?这就是我现在的感觉!”

    安语晨凝望张扬,她当然知道张扬现在所承受的压力,而这一切正是因为自己而起,她咬了咬樱唇,展露出一个快乐而明朗的笑容:“市里又没有处理你,你还是招商办主任!”

    张扬道:“我才想起来,今天我旷工了!”

    秦欢道:“爸,旷工是什么?”

    张扬道:“旷工就是跟你们学生逃学一样!”

    “逃学不是好孩子!”秦欢认真地说。

    安语晨笑道:“你爸本来就不是好孩子!”

    秦欢抗议道:“姐,我爸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是大英雄!”

    安语晨这个郁闷啊:“我说你这孩子,你凭什么叫我姐啊?”

    张扬道:“我让他叫的,你是我徒弟,他是我儿子,他不叫你姐叫你什么?”

    安语晨道:“不成,我不当他姐,他这么小一孩子,叫我姐我不是亏大了!”

    张扬笑道:“不当姐啊?”

    安语晨认真的点了点头。

    “真不当?”

    “不当,坚决不当!”

    张扬道:“儿子,以后叫她干妈!”

    “干妈!”

    安语晨一张俏脸红到了耳根,脸上的表情似笑似颦,愣了好半天方才猛地推了张扬一把:“流氓师父!”

    坐在船舷上的张大官人猝不及防,被她推得一个倒栽葱落入了湖水里。

    吓得秦欢尖叫起来,可随即又看到张扬水淋淋的爬了上来,不禁格格欢笑:“我就说了,我爸最厉害!”

    安语晨搂着秦欢笑得就要直不起腰来,望着张扬水淋淋狼狈不堪的样子,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在此时才是最幸福的,她的快乐她的幸福全都因为一个人。

    安达文脸上的淤青仍然没能褪去,他望着从门外走入的安语晨,安达文早已料到她会来,微笑招呼道:“姐!来了!”

    安语晨来到安达文面前,很平静的看着他:“阿文,你到底想要什么?”

    安达文双手交叉在一起,向后靠在椅背上,他是个阴谋论者,即使昨天安语晨当场昏倒,他也存在怀疑,他怀疑安语晨是故意伪装,利用昏倒来破坏签约,不过张扬的举动,让他占据了主动,安达文没有说话,望着安语晨只是微笑,他笑得很阳光,单纯的就像一个高中生,可单纯的表象后却藏着深不可测的心机。

    安语晨道:“收手吧,不要继续追究张扬的事情,内地投资我不管了,全都交给你,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安达文道:“张扬对你很重要啊!”

    安语晨怒道:“阿文,我警告你,最好不要伤害张扬,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安达文哈哈大笑,他指着自己的脸:“姐,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被人打过脸,他张扬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了我一巴掌,还打了我一拳,很痛快是不是?我安达文这么好欺负?”

    安语晨道:“打都打过了,你想怎样?有本事,你跟他单挑,一对一打回去啊?”

    安达文摇了摇头道:“我打不过他,但是我不会放过他,我要让他身败名裂,我要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安语晨道:“阿文,你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样子,变得毫无亲情可言,变得如此冷酷,如此不通情理,张扬对我们安家有恩,就算他打了你,你也不能这样对他!”

    安达文冷笑道:“对你有恩才是,你喜欢他,所以你不惜一切的维护他,甚至可以牺牲家族利益,为的是帮他增添政绩!”

    “你给我住嘴!”安语晨愤然斥责道。

    安达文道:“你不想我说,可都是事实!”

    “事实是你违背爷爷的遗愿!”

    安达文道:“爷爷的遗愿是广大安家的门楣,让我们安家重振雄风,你懂吗?”

    安语晨道:“我不懂,我也不想懂,我来找你是为了张扬,如果你还念着我们姐弟间的情分,我希望这次你能够到此为止,放过张扬,不要追究那件事。”

    安达文道:“让我放过他,仅仅放弃内地投资管理权是不够的!”

    安语晨美眸圆睁,她开始意识到这个弟弟早就是有备而来,搞出这一系列的事情,他全都是计划好的。安语晨道:“你说,你到底想要什么?”

    安达文拉开抽屉,取出早已准备好的股权转让书,此时他的表情冷静到了极致,他的最终目的是拿下安语晨手头的所有股权,这样他就将整个家族企业牢牢握在手中,即便他的大伯手中还有些股份,此消彼长,谁也无法和他相比。安达文道:“我们是姐弟,我不会在这件事上占你便宜,我给你一个相当公道的价格,我要你把手头上所有的股权都转让给我!”

    安语晨摇了摇头,内心中冷得就像冰,仅存的一点亲情已经被安达文击打的支离破碎。她黯然道:“阿文,我有病,我不知道还能活多久,也许明年,也许明天,我就会永远离开这个世界,钱对我没有任何的意义。”

    安达文没说话,却把股权转让书向前推了一些。

    安语晨道:“其实我已经跟律师签署过一份遗嘱,如果我离开人世,世纪安泰的股权全部归你!”

    安达文微微一怔。

    安语晨拿起笔,看着那份合同,充满嘲讽的笑道:“五亿港币,阿文,你还真舍得,我们家族的股权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值钱了?如果是市价十五亿没问题吧?”

    安达文道:“我要考虑很多因素的!”

    安语晨叹了口气道:“阿文,您真的很聪明,机关算尽,目的无非是将我清出董事局,我对生意不懂,一点都不懂,你既然这么急于得到股权,跟我说一声就是,何必费尽心机,搞出那么多的事端?”

    安达文望着安语晨拿起笔,一颗心怦怦直跳,安语晨只要签下她的名字,就意味着这百分之五的股权落入他的囊袋之中。

    安语晨毫不犹豫的落笔,可是房门却被人蓬地一声给踹开了。

    安德渊还是那身黑色风衣,满头银发,戴着墨镜,脸上的表情紧绷,线条宛如大理石雕塑一般坚硬。

    安语晨和安达文都是一怔,谁都没想到安德渊是怎么突然来到江城的。可当他们看清安德渊身边笑嘻嘻的张扬时,顿时明白了,一定是张扬把发生的事情捅给了安德渊,安德渊这才从台湾来到了江城。

    张扬并非没有考虑到后果,想要摆平安达文,就必须出动他老子,张扬估计安达文做的这些事情,安德渊未必知道,所以张扬绕过安语晨将这件事告诉了安德渊。安德渊给他的印象虽然是个江湖人,不过此人还算讲究信义,恩怨分明,从他舍生忘死回香港为父复仇,就能够看出他家族观念极重,应该不会让儿子任意胡为。

    安达文脸色变了,他万万没想到张扬竟然把父亲给请到江城来了,他低声道:“爹哋!”

    安语晨叫了声四叔,安德渊嗯了一声,他伸手把那份转让合同要了过来,看完之后,点了点头,语气平静道:“门外有车,都跟我走!”

    跟他走的是安语晨和安达文,张扬这个外人当然不会包括在内。

    张扬微笑望着他们上车,向安德渊挥了挥手道:“安先生,晚上我在水上人家给你接风洗尘!”

    “不用!”安德渊冷冷答道。

    安德渊带着儿子和侄女来到了青云峰,来到了父亲的墓前,他向儿子厉声喝道:“给我跪下!”

    安达文犹豫了一下,没有马上跪下去,却被安德渊一脚狠狠踹在膝弯,安达文重重跪倒在地上,被坚硬的石板磕得好不疼痛。

    安德渊抓起安达文的头发,逼迫他抬起头来:“你给我仔细看清楚,这是你爷爷,那边是你曾祖父!你现在所有的一切是谁给的?是他们!没有他们就没有我,没有我就没有你,告诉我,你姓什么?”

    安达文没说话。

    安德渊气得狠狠在他后脑上打了一记:“回答我!”

    “安!”

    “大声点!”

    “我姓安!”

    安德渊点了点头道:“你总算还知道自己姓安!你爷爷尸骨未寒,你就想方设法把你姐赶出公司,你做的好事啊!”

    安达文道:“爸,我这样做是为了公司未来发展,我没有其他的意思……”

    “还敢狡辩?”安德渊怒吼道:“你爷爷说过,大陆的事情不用你过问!你这样做就是忤逆,就是不孝!”

    安达文无言以对。

    安语晨叹了口气道:“四叔,算了,阿文也是为了公司的前景考虑,我本来就不懂经商,公司的那些股权,我也不想要!”

    “是你的就是你的!谁也争不走,谁也不能争!”

    安语晨淡然笑道:“四叔,爷爷生前曾经说过,这世上什么都可以看轻,唯有亲情不能看轻,我当时以为他是劝我和我爸和好的,可现在看来,可能他老人家预见到了今天发生的事情。”

    安德渊静静看着侄女。

    安语晨道:“我刚才对阿文说过,那些股权对我并不重要,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是爷爷,如今他老人家已经走了,我不久以后就会去见他的,所以钱对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可是我在想,只要我活着,我就要帮助爷爷完成他的心愿,他想投资家乡,他想开发清台山,如果我们安家撤资了,家乡的父老乡亲不仅仅会说我们安家,还会说他老人家,爷爷埋在这里,我想他要是听到家乡人的非议,心里一定不会好过。”安语晨说到这里,眼圈不禁红了。

    安达文此时内心中第一次生出些许的歉疚。

    安语晨道:“股权我可以转让给你,我不要你的钱,我要内地的投资仍然继续进行,南林寺商业广场不能停,清台山开发欠的那笔钱,你也要及时到账,我想我的要求并不高!”

    安德渊道:“不可以!我不能让这小子占你的便宜!”

    安语晨笑道:“四叔,当我求你,我真的不想因为家产的事情发生任何的不快,阿文很能干,我相信他能够光大安家的门楣,他有这个本事,至于内地的投资,既然你不看好,就全部转给我,这两天我们回香港,我会在公司董事会上宣布我的决定,尽快把手续办完,你看行吗?”

    安达文想不到这件事会如此顺利,内心之中欣喜若狂,表面上却装出有些惭愧的样子:“姐,对不起!”

    安语晨道:“不用说对不起,要说对不起,你跟爷爷说,我想去紫霞观上香,先走了!”

    安德渊望着侄女离去的背影,不禁叹了口气,转过身在安达文的屁股上踹了一脚道:“起来吧!”

    “爸,你怎么来了?”安达文低声道。

    安德渊在父亲的墓前坐下,用风衣的袖子擦去父亲遗像上的浮尘。

    安达文道:“是我堂姐给你打的电话,还是张扬把你喊来的?”

    安德渊摇了摇头道:“都不是!”他在身边的石板上拍了拍道:“你大伯!如果不是他让我过来,我怎么可能来?”深邃的双目中闪过阴冷的光芒。

    安达文道:“爸!我可以搞定,为了张扬,她会把股权给我!”

    安德渊眯起双目,他慢慢从怀中掏出烟盒,抽出一支香烟点燃:“阿文,做人不可以锋芒毕露!”

    安达文望着父亲笼罩在烟雾中的面庞,一时间不知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天空中飘起了濛濛细雨,青云竹海笼罩在一片烟雨之中,安达文道:“爸,下雨了,咱们也去道观里避一避吧!”

    安德渊摇了摇头:“我想在这里多陪你爷爷一会儿!”

    安语晨很虔诚的跪在蒲团上,李信义望着孙女,不禁叹了一口气,这几天,小丫头已经来清台山两次,可见安家内部必然经历了剧变,对她的打击很大。

    安语晨道:“我四叔来了!”

    李信义笑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安语晨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道:“道长,人死后真的有魂魄吗?”

    李信义道:“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就算有魂魄,记不起前世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如果能够记起前世,心中放不下对前世的牵挂,岂不是要痛苦一生?“安语晨道:“我爷爷临终前,对道长说过什么?”

    李信义道:“他只说这世上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安语晨眼圈红了,美眸之中泪光闪烁。

    李信义道:“人活着未必快乐,死了未必痛苦,活在这世上,只要认认真真,对得起自己就已经足够。”

    安语晨道:“我尝试着珍惜身边的每一位人,可是结果却并非我所愿。”

    李信义笑道:“只需要去做,何必管什么结果,你们安家又有哪个人真正在乎过结果二字?”

    安语晨双目一亮。

    此时门外传来安德渊的笑声:“道长,我们安家如何不在意结果了?”他和安达文一起走了进来,两人身上的衣服都已经被风雨淋透。

    李信义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种下什么因,日后就得什么果。”

    安德渊笑了笑,磕头上香之后,站起身来:“我爷爷是马匪,照道长的说法,我们安家种下的因可不好。”

    李信义微笑道:“善恶,是非谁能说清,你爷爷在多数人的眼中可能是坏人,可在他家人的眼里却是好人,他对外烧杀抢掠,可对家人却种下的却是善因,就算天下人都指责他唾弃他,你们安家人不可以!你父亲当年在香港也混迹黑道,造下无数杀孽,可他后来洗心革面,踏入正途,晚年投资家乡造福家乡,他在家乡种下了善因,在家乡人这里必然可以得到善果。”

    安德渊哈哈大笑,李信义的话让他联想起自己,他年轻之时就出走台湾,在台湾创立信义社,杀人无数,按照老道士的说法,自己种下恶因无数。安德渊道:“看来我还是不要在意结果的好!”

    李信义道:“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坏事做多了就不想去做好事!”

    安德渊双目一凛,一股无形的肃杀之气弥散开来,安达文怒喝道:“老道士,你胡说什么?”

    安德渊斥道:“阿文,我和道长说话,哪有你插口的份,给我滚出去!”

    安达文愤愤然离开了大殿。

    安德渊歉然道:“道长,犬子无礼,还望道长见谅!”

    李信义微笑道:“他眼中无我,我眼中无他!”他指了指门外道:“雨停了!”

    安德渊听到人家已经下了逐客令,自然也不好继续都留下去,安语晨和他一起离去,走出紫霞观,李信义从后面追了出来,交给安语晨一个亲手雕刻的护身符,还有一卷经文,微笑道:“拿去看看!”

    安语晨恭敬道:“多谢道长!”

    安德渊心中暗忖,看来这安家能被老道士看在眼里的只有父亲和侄女了。

    杜天野就张扬的事情请示宋怀明,宋怀明回了他四个字,秉公处分!杜天野明白,秉公处分不是秉公处理,张扬这件事的影响太坏了,宋怀明也要处分他。至于要给张扬怎样的处分,这件事杜天野考虑再三,他还是应该拿到常委会上讨论一下。

    市长左援朝也已经考察回来,常委班子所有成员都已经到齐。

    在常委会的最后,杜天野将张扬殴打安达文的事情抛了出来,他的目的很明显,有些人不是想跳吗?我再给你们一个跳的机会。

    杜天野道:“接下来,我们讨论一下张扬同志的问题,事情的具体经过,我想大家也已经知道了,无论我们情不情愿,事情都已经发生,对我们来说,认识错误,改正错误才是最关键的问题,不过这件事造成的影响很坏,我们不能听之任之,要拿出一个处理意见。”

    政协主席马益民想说话,可杜天野不给他这个机会,转向左援朝道:“左市长,上次的常委会你没参加,我们想先听听你的意见。”

    左援朝笑了笑,他当然明白杜天野的意思,杜天野和张扬的关系众所周之,这次的事情,杜天野肯定要保他,不过张扬殴打投资商,这件事影响实在太坏,如果不拿出一点惩罚措施,肯定会被人戳脊梁骨。杜天野让自己先说话,也是想让他表明态度给其他常委看。左援朝对这件事有了正确的分析,说出自己意见的时候自然游刃有余,他叹了口气道:“我也是听说这件事不久,这件事让我很痛心,也很难过,从根本上来说,这是一个认识上的问题。”

    所有常委都看着左援朝,一时间都搞不清楚市长大人买的什么药,认识上的问题?什么意思?

    左援朝道:“这件事的起因我们都知道,世纪安泰拖延清台山的投资,拒不兑现当初的合同,现在又想从南林寺商业广场抽回投资,公然搞出了转让开发权的把戏,张扬作为开发办主任,心里不舒服是难免的,说实话,我心里也很不舒服,这好比在饭店里订了一桌饭,饭菜我都给你准备好了,你突然说不来,而且拒绝赔偿我的损失,换成谁心里也不会舒服。”

    左援朝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人家在挺张扬,而且不是一般的挺。

    常务副市长李长宇道:“可不仅仅是订饭的问题,现在是饭菜做好了,他吃了两口,然后拍屁股想走人,根本就是吃白食!”

    左援朝笑道:“如果真是饭店,那么这种行为,肯定让人无法容忍,我们要严惩白食!”

    人大主任赵洋林冷笑道:“好一句严惩白食,这么说张扬殴打投资商的行为,我们非但不应该批评,反而应该鼓励了!”

    左援朝笑道:“我们江城可不是饭店,我们想招商,就得虚怀若谷,就得目光远大,我们要有千金买马骨的精神,明知道人家不厚道,我们也要做出高姿态,不能因为一件小事,吓走了其他的投资商,所以张扬的认识有问题,他只看到咱们江城吃亏了,他要为江城主持公道,他没想到有些时候,吃亏就是占便宜。”

    赵洋林和马益民对望了一眼,两人心中都有同样的感觉,这左援朝最近的政治修为进步的不是一般的大,从他的言辞上可以看出,通过他和李长宇的那场明争暗斗,左援朝在政治修为上取得了一个突破,这个突破明显是质的飞跃,他的见识已经将其他的政治伙伴甩在身后了。

    左援朝道:“所以我看,无论这次张扬的出发点如何,他所造成的负面效应还是很大的,热血值得肯定,冲动必须要受到惩罚,我建议给他一个党内警告处分,扣发04年度职务津贴。”

    话说到这里,谁还不明白,左援朝护着张扬呢,党内警告处分,扣发04年职务津贴,乍一听是好像很严重,可稍一琢磨就知道这板子打得也太轻了。

    政协主席马益民道:“我看扣发职务津贴就免了吧!”

    在场常委都有些奇怪,马益民什么时候开始为张扬说话了,要知道他可恨张扬恨得牙痒痒的。

    果不其然,这厮稍作停顿又道:“张扬也不缺钱,一年的职务津贴还不够他养车的!”这话够毒,等于公然指责张扬在经济上还有问题。

    副市长袁成锡也跟着附和道:“是啊,是啊,我听说张扬戴的那块手表就一百多万。”

    组织部长徐彪听不下去了:“人家戴块好表怎么了?那是人家未婚妻送得,谁看着眼馋,谁去找个有钱的老婆啊!”

    公安局长荣鹏飞哈哈笑了起来,和徐彪的挺张扬到底不同,他在表面上还是很圆滑的,荣鹏飞道:“别说袁市长羡慕,我也羡慕啊,单单是一块表,我们在场的人一辈子都赚不到,带着百万的手表,你让他去贪污公款,人家还看不上呢。”

    气得袁成锡直翻白眼。

    杜天野皱了皱眉头:“我让大家商量处理意见,怎么变成了手表讨论会,你们这么羡慕,干脆都别当官了,辞职下海做生意,那样来钱多快啊!用不了几年,你们人手一块钻表,谁也用不着羡慕张扬了。”

    赵洋林似笑非笑道:“我们要是都走了,杜书记岂不是成了孤家寡人!”

    杜天野淡然笑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谁也不可能在一个位置上呆一辈子,赵主任,您明年不也该离休了吗?”一句话把赵洋林憋得满脸通红。

    左援朝冷眼旁观着赵洋林和杜天野的针锋相对,心中不禁暗暗称奇,赵洋林最近变得从未有过的强势,这厮莫非是打了鸡血?大有豁出去要跟杜天野周旋到底的架势,他究竟是匹夫之勇,还是有所依仗?旁观者清,左援朝几乎能够断定真正的原因是后者,混迹官场多数都善于把握机会,而且善于规避风险,盲目的死扛和对立基本上不会出现在这些政治老手的身上,就算赵洋林哪根筋没有搭对,马益民、袁成锡、杨庆生这帮人不会跟着他疯,唯一的解释是,他们找到了靠山。

    人越往上走,越是如履薄冰,越是懂得要珍惜自己来之不易的位置,左援朝也是如此,他暗暗决定,要观察形势,没有必要的话,绝对不说。

    赵洋林最近的底气果然很足,他大声道:“我认为对张扬的处理不能太轻,因为他殴打投资商事件,我们在老百姓的心目中变成了什么形象?整个平海省都在看我们的笑话,中央台的记者还在江城采访,用不了几天,新闻就会播出,我们一定要抢在新闻时空报道之前,做出反应,不但要处理他,还要公正公平,给投资商一个交代,给老百姓一个交代,不能因为他有些背景关系,就纵容他任意胡为。”

    杜天野冷笑道:“赵主任,那你说该怎么处理张扬?”

    赵洋林道:“按照我的想法,这种害群之马早就该清除出党的队伍!”

    徐彪阴阳怪气道:“真不知道是大义凛然呢,还是公报私仇!”

    赵洋林怒视徐彪。

    徐彪毫不畏惧的和他对视着。